牛篷奔过来,呵斥道:“怎么胡乱射人?你们家大人呢?”蓝衣小孩见闯了祸,急忙嚷道:“我不是要射娘子,是要射哥哥……”裴玄静忙道:“没关系。不过是轻轻碰了我一下。”尉迟钧很是好奇,问道:“这个东西是怎么射出来的?”牛篷刚巧知晓,得意地道:“这叫吹刺,其实很容易,将荆棘刺放在竹杆这头,用嘴使劲吹,刺就从那头射出去了。山里的猎户有时候会将刺上涂上迷|药,用来猎取小猎物,想不到这里的小孩子竟然当作游戏来玩。”
正说着,一名三十多岁的男子从宅邸中走了出来,向小孩招呼道:“平儿、安儿,该回家了。”突然看到多出了几个大人,一时愣住,本能地去摸了摸胸口。正是他这一经意的动作,令裴玄静立时留意到他的胸口微微鼓起,似乎有甚么东西藏在里面。
牛蓬上前问道:“这位兄台,敢问这里是甚么地方?”那男子答道:“这里是京兆鄠县。”牛蓬道:“这我知道,我是问这处宅子。”男子道:“宅子是温府。”牛蓬道:“温府?”那男子道:“是啊。几位难道不是祭奠温先生的么?”牛蓬怒道:“甚么祭奠的,大正月的,别说这等不吉利的话。”
那男子冷笑一声,本待发作,转念又想到了甚么,上下打量了一眼尉迟钧的胡服,挤出来一副笑容,上前赔笑道:“几位多半是来杜陵游玩,迷路了的。哪儿会是来温府的?我叫大山,是本地人,几位若是不嫌弃,我愿意做个向导,鄠县好玩儿的地方可是不少……”尉迟钧却突然想到了甚么,问道:“等等……你说的温先生可是温庭筠?”大山奇道:“是啊。难道你们不知道么?温庭筠温先生正是这处老宅子的主人,他可是个大名人呢。只不过时运不大好,刚由京官被贬为一个小县随县的县尉,这不还没来得及赴任,就病死了。而且刚好是死在正月初六,真是不吉利啊。”
他滔滔不绝地说着,裴玄静却一句都没有听进去。她得知眼前这处旧宅就是大名鼎鼎的老诗人温庭筠的宅第,恍然间有些明白了,她成亲当日,鱼玄机也匆忙雇车赶赴鄠县,原来是要来探望温庭筠。
大山却犹自向尉迟钧啰嗦个不停:“……温先生的笛子可真是吹得好呢,我们山脚下村里的人全都爱听他吹笛……不过他脾气古怪得紧,不愿意跟旁人多说话,难怪没甚么朋友,连身后事都要请我们村里人来……”说到这里,他突然顿住了,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山路方向。
只见血红灿烂的夕阳余晖中,一名冠服女子正疾步走过来。容貌清丽如画,优雅宛如空谷幽兰,气质高洁出尘。这样的女子,举止应该是温婉的、娴静的,但她的脸上写满了焦虑与紧张,步履更是匆忙。尉迟钧见大山中了邪般地瞪着身后,回头望去,一时呆住,因来者不是旁人,正是鱼玄机。
鱼玄机乍然遇见裴玄静和尉迟钧几人,如同众人的反应一样,也是大吃了一惊。互相道明了缘由,才知道鱼玄机今日方得知温庭筠已然离世的消息,匆忙赶来。尉迟钧提议道:“既然我们来了,不如跟鱼炼师一道进去,祭拜温先生。”裴玄静自当应允。
当下众人随着鱼玄机步入宅中。一进大门,便有一股香气扑鼻而来。原来院落中的数十株梅花正凌寒怒放,红白相间,各有风姿,为这处陈旧寂静的老宅平添了不少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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