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第二日一早,国师大人带着一脸的伤和他举案齐眉的新婚妻子回府。
临别镇南王妃十分不舍,国师大人今日对岳母大人格外温和有礼,恭敬的温声禀道:“皇上传召我们夫妇二人入宫面圣,小离她从未入过宫,有些礼仪规矩得嘱咐她。下次小婿再带她回来多住几日。”
纪霆最是忠诚皇权,当下立即催他们回去,还嘱咐了女儿不许胡闹、凡事听从夫君安排。
国师大人回去后两日,细细教了小离请安礼仪与宫中规矩,待脸上青肿消褪,便带着新婚妻子入宫拜见皇帝。
入宫那日,一大早起小离就兴致不太好,叫醒时赖床不肯起,侍女好不容易哄她起来梳妆打扮,直到上轿后她还是一脸困意。
陈遇白觉得奇怪:这两天为着入宫的事,他都忍着没有碰她,昨晚也是压着她逗了一会儿就放过了,怎么她还是一副疲累至极的模样?
他要替她把脉,小离却捏着袖子不肯,她身着盛装繁复沉重,陈遇白也不好与她拉扯,只当是马车里摇晃不适,捏捏她小脸,喂了她半块点心和几口热茶。
“性子见涨啊夫人!”他还这般调笑了她。
他家夫人耷拉着眼睛不理睬。
陈遇白捏捏她耳垂,低声问她:“教你的事项可都记住了?”
她“嗯”了一声,兴致不高的背了一遍:“……跟在夫君身边、有问才答,所见所闻、记在心中,回来告诉夫君一个人。”
陈遇白手托着下巴靠在桌几上听得乐不可支,挑着眉看着她傻呼呼的样子,笑的如沐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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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了宫见了皇帝,她倒是真的表现得温驯有礼——她也算是从小伴在艳阳公主身边长大的,皇家做派威仪她自小看在眼里,并不如何惊慌。
皇帝封了她诰命又赏了许多东西,还特意留了午膳。因是女眷,国师夫人是由皇后娘娘留膳,国师大人则在宝华殿中陪皇上。
皇后娘娘是小离簪发礼的主宾,引小离过去的宫人陈遇白也塞足了银子,料想不该有事。
可他万万没想到——端密太后竟然在皇后娘娘处!
端密太后是突然驾临,连向来随侍左右的千密使都没带。皇后娘娘也是心中暗暗吃惊,却只得笑着迎上去行了礼。
端密太后向皇后娘娘微微一笑,却上前亲手扶起了国师夫人,打量着新婚后的她,柔声对她说:“哀家见过你的——你可还记得么?”
小离谨记夫君教诲,恭敬的低声应了“是”,旁的一个字也没有多说。
端密太后的目光在她眉眼之间徘徊不去,可是这黑发黑眸宛然……她叹了口气。
“这孩子长得……真好,哀家一看就心生亲切。”她缓声说。
“太后娘娘这话偏心!”一个清朗调皮的声音这时从殿外传来,“她长得再好、能有我好看吗?”
是大夜男生女相天下第一的六皇子殿下到了。
皇后娘娘嗔怪儿子:“也不知道着人通报就进来了,你这孩子越发无礼了!”
慕容宋嘻嘻笑着向太后和皇后行了礼,然后挑着眉趾高气昂的看向国师夫人。
可国师夫人今日有点奇怪——规规矩矩向他行了礼,站在那儿眼睛盯着脚尖,拘谨的很。六皇子觉得不好玩,心想你装什么蒜、今天非把你打回原形不可!
眼珠一转,他计上心头,拉着皇后娘娘袖子撒娇道:“母后!儿臣今儿留下来陪太后娘娘和您用膳!”
“不许胡闹!”皇后娘娘皱眉。皇上特意嘱咐过她照拂国师夫人,眼下端密这老妖婆不知道要耍什么诡计,偏偏儿子还在这里凑热闹!
端密太后这时和气的笑着说道:“无妨,小六还小,用不着避讳呢,就让他留下热闹热闹吧。”
“儿臣谢过太后娘娘!”慕容宋打蛇随棍上,志得意满的抬手击一击掌,随从的小太监立刻小跑着上前,手里捧着一瓶东西呈上,慕容宋指着那瓶子笑嘻嘻的讨好两宫:“这酒是北国宫廷的贡品,据说是葡萄酿制的,活血通络,女子饮来甚有好处,儿臣今日特意带来助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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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宋蓄谋已久,今日是专程来捉弄小离的,用膳时趁着歌舞助兴,他一个劲的劝她喝那据说活血通络的葡萄酒。
几杯酒下肚,纪小离浑身暖洋洋的舒服,心情都变得好,这几日身上心头说不出的不适感都消失了,她小脸红红的傻笑起来。
上头的端密太后,虽然一直与皇后说着话,目光却不时的望向她这边。
而六皇子见她果真酒意上脸,心中大乐,又给她倒了一杯,唬她喝:“国师夫人新婚可喜可贺,我却未曾道贺,这杯酒,权当赔罪了!”
他爽快的干了那小小的一杯,小离便傻笑着捧起自己那一大杯,仰头“咕嘟咕嘟”喝了下去。
美酒如线,热辣辣的一线下去,她似乎察觉到自己小腹处些微异样,但是她从来没有过类似的情形,便没有多想。
皇后娘娘光顾着自己缠住端密太后,一回头才发现儿子竟然灌醉了国师夫人!她心中大急,生怕不好向皇帝交待,立刻出声呵斥了慕容宋。
可还是迟了,午膳用完时,国师夫人已有些站不稳了,端密太后走时扶了她一把,柔声笑道:“你这孩子,不胜酒力呢!”
小离傻傻的对她笑,端密太后看着她傻气纯真的笑容,扶着她手迟迟不放,目光越发幽深,定定的看了她许久。
皇后娘娘在旁小心翼翼的问道:“太后娘娘怎么了?”
“没什么……国师夫人的眉眼长得真好,”美丽的紫眸微微闪动,一边说着,端密太后一边微微凑近,离得小离更近了一些:“哀家喜欢!”
皇后娘娘当然是笑着附和。
“国师夫人以后可要常常进宫来陪哀家说话。”端密太后嘱咐,那语气之温柔,令皇后娘娘浑身发冷。
很是不舍的松开了手,端密太后向小离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回千密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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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华殿中,皇帝与国师大人也用了一些酒。
皇帝望着新婚的臣子,很是有一番感慨:“你师父若是见到你如今竟然娶妻成家,他不知该有多么欣慰。”
陈遇白垂眸不语。
“朕与你师父算是知己,你是朕看着长大的,与朕的儿子没什么两样……朕的大皇子出彩乖张、二皇子用情太深,你呢,你太爱逞强了……所以啊,你们都只能继承暗夜令、守护天下,而不是主宰这天下。”
“皇上醉了。”国师大人冷冷打断。
“你看!遇白你总是这样冷冰冰的,不肯与朕说说心里话。”慕容天下最喜欢逗这个面冷心热的臣子。
陈遇白抬头看了他一眼,默了默,忽道:“臣的心眼小,只容一人。”
所以他的心里话,只与那一人说。
慕容天下是逗他的,没想到他会正经回答,顿时兴起不已,玩味追问:“遇白说的可是新娶的国师夫人?”
国师大人毫无迟疑,正色点头。
慕容天下大笑。
可是笑着笑着,他目光渐渐沉下来,那神色里竟慢慢有了几分追忆之色。
握着酒杯怔了片刻,微醺的皇帝声音忽变得极低极低:“朕虽时常遗憾磊儿乖张、岩儿情深、你孤傲,可朕心里、我心里是赞许你们的……”
若有知心人托付终身,他原本也不想要这天下的。
一时宝华殿中默默,恰好此时皇帝的贴身大太监进来禀报:皇后娘娘遣了人来说,国师夫人恐怕有些醉了。
皇帝一怔,对国师大人眨眨眼,打趣道:“朕的皇后果真贴心!”
这种不正经的尊长可真是……国师大人面无表情的去接他家酒醉的夫人。
**
进宫前陈遇白担忧过许多事情。
怕她说错话,所以嘱她有问才答。
怕她听到皇宫里精魅说话会失言指出来,所以嘱她所见所闻记在心中。
怕她遇上端密太后,所以他事先与秦桑约好,今日无论如何不会让端密太后出千密殿。
……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最后他家夫人居然会在宫中醉酒。
国师大人心中已把貌美如花的六皇子脸上刻满了血淋淋的“死”字。
不过,他家夫人酒后当真是……可爱!
回去的马车上,她不肯好好坐着,非要赖在他怀里,陈遇白自然是……却之不恭。
小身子软软的伏在他心口,酒香淡淡的,像一口可口的小点心。左右车中无人,入宫面圣一事又已安然度过,陈遇白心中轻松,搂着她饶有兴致的逗弄着玩。
平常亲热时她虽然乖却总是害羞推他,眼下喝了酒竟然配合极了,香香软软的小舌头主动伸出来喂给他,被他如饥似渴的吮住、砸弄的疼了,又发出“唔唔唔”的抗议。
他闷笑,松开了她,她却反而又张嘴轻轻含住了他嘴唇,幼稚的吮吸舔咬。
陈遇白被她闹的浑身发热,越亲越过火,血一热扒开她衣领火热的一路亲下去……她衣内暖暖香气扑在鼻端,他突然之间怔在那里。
小离觉得自己身体奇怪极了,忽冷忽热,必须紧紧抱住他才觉得好些……他吮上来,她舒服的轻轻叹息,可他却忽然停了下来。
“……嗯?”她感觉到抱着她的人身体微微一僵,然后竟然缓缓松开了她。
“……怎么了?”她双颊嫣红,满目迷惑的望着他问。
陈遇白微微一笑,语气淡淡如平常一般:“没什么。你睡一会儿好不好?到了我再叫你。”
小离有些不甘心,却又不知道不甘心还能做什么,伏在他怀里,起初她有些不老实的轻轻扭动,后来被他微微用力搂紧了,手轻轻拍着她的背。马车微微颠簸摇晃,他怀里却是安稳踏实的,没过一会儿她当真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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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国师府,马车缓缓停下,陈遇白却并未叫她,一路把沉睡的她抱了进去。回到房中,他把她放在床上,放下了床幔,转身叫来了她的贴身侍女。
低声嘱咐了一番,他出去在外间等候。好一会儿,那侍女有些慌张的跑出来,手里捧着一条亵裤,雪白柔软的料子上,裆处那抹紫红色分外显眼。
陈遇白心头跳的有些喘不上气,语气却平静如水、听不出任何异常:“夫人这会儿醒了么?”
“……未曾。”那侍女头一回见到紫红色的葵水,有些慌乱。
“去准备热水,夫人醒了要沐浴。叫厨房煮红糖枣姜茶送来。”
国师大人混若无事的吩咐,侍女心头的惊奇也就淡了,想来大千世界无奇不有,紫红色的血大概也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奴婢知道女子来葵水时小腹寒痛,该炒热了盐装在布袋子里,捂在小腹上,能好受许多。”
“很好,下去办吧。”国师大人淡淡的点头。
侍女已疑云全消,再想到夫人来了葵水就能生下国师府的长子,顿时欢天喜地的跑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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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拿什么拯救你、热爱作死的六皇子?
对了,南朝是言峻的地盘,和慕容天下同时期掌权的是言峻的爷爷。北国……不知道你们注意到没有,前任千密使和小石头同学出现时穿着北国的服饰,而大皇子最意气风发时攻打过北国……所以北国皇族姓方。
大夜的西面是西里。东方则是个邪恶的国度,君王暴戾残酷又骁勇善战,后宫养了无数的美女和娈童~~~
——————我是挂土豪的分隔线
☆、第五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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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遇白在原地站了片刻,才缓步走进内室。
千年寒玉床上,他的新婚妻子沉沉睡着,红扑扑的小脸,表情多么安然。
他轻轻在床头坐下,小心的从被子里拿出她一只手,手指按在她脉上。
他曾划破过她的手,虽只有淡淡一丝,但她的血是红色的并非发紫。
就算是破了完璧之身、阴寒之躯被缓和,她夜夜睡着寒玉床,不至于这么快就来了葵水。
他不知道坐在那里多久,回过神来外面天色都黑了,他一转头,她已醒了,正静静看着他。
“醒了?”他勾了勾嘴角。
她伸出另一只手握住他手,“我怎么了?生病了?”
“没有——不是生病。”他安抚她,“一会儿我再细细告诉你。你先告诉我——我上次给你送来秦桑的药丸,你是不是没有服?”
她缩了缩头,目光闪躲,那表情已经说了一切。
陈遇白并未生气,反而心中一疼。
他早该想到的。
还以为她这阵多愁善感是因为长大了,可她心智发育突然这般快,他怎么就未曾想过原因?
他以前不是这样的,难道当真是关心则乱?
“那个……你怎么知道的?”她半张脸埋在被子里,闷闷的问。
陈遇白苦笑。
若不是她停了压制她体内千密寒血的药丸,即便是初潮,即便是那葡萄酒通经活血,那葵水也不会是千密紫色。
“我猜的,”他苦笑着说,“为什么偷偷停了?”
她不肯说。
埋在被子里扭了一会儿,轻声说:“我不吃那丹药,我不要成仙……我和你在一起。”
她不想立刻成仙了,不想自己去天上,留他和秦桑姐姐在一起。
室内一阵寂寂无声。
微凉的手指抚上她露在被子外面的半张脸,她偷偷抬眼看他脸色,却见他并无生气之意,垂眸凝视她的目光泛着某种温和。
“……好。”他声音不知怎么都哑了。
他哑声说了这一个字,小傻子却莫名高兴起来,从被子里爬起来就要往他怀里扑。可刚爬起来她就“哎呀”一声,手捂上了小腹,神色怪异的坐回床上。
陈遇白看着她懵懂的样子,又是好笑又是担忧,抚了抚她的眼睛,扬声叫了侍女进来服侍她沐浴更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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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了初葵的少女擦了擦身,侍女服侍她穿上多了好几条带子和布片的亵裤,她出去,床榻上已经换过了厚厚的新被褥,她坐进暖过了的锦被里,靠在夫君身边喝甜甜辣辣的姜汤。
陈遇白看她喝一口辣的直皱眉,问她:“岳母大人有无教过你……葵水?”
小离点头,“教过——哦,我来葵水了?!”
陈遇白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岳母大人果真是贤良淑德、温柔大方、知书达理、教女有方!
他再解释起来就轻松多了:“……每个女子都会有,但你和她们都不一样,你是以后要去天上做神仙的,所以你的血和其他人不一样……这事不能说破,除了我以外,连岳母大人都不能说,否则仙气有损。”
“我知道了。”她很严肃的答应。
陈遇白搂了她。
“真聪明!”他低声笑她:“小离,女子来过葵水便是大人了,你要长大了……”
“长大了好吗?”
“好啊!”国师大人心中的阴霾云翳被阳光照破,一贯心静如水的人,竟然心潮澎湃的畅想:“长大了……唔,就能做很多事情,为人ℚi、为人母——你想不想为我生个孩子?”
新婚这么多天,只有新婚夜碰过她一次、还是她还初潮之前的人,竟然兴致勃勃的问。
纪小离以前当然从未想过,不过生一个他的孩子——“孩子……会像谁?”
“你喜欢像谁呢?”八字还没一撇,有人就跟他夫人似地,热切的筹谋犯难起来。
“女孩子的话……像秦桑姐姐那样好看!”
“秦桑有什么好看的。”国师大人对上京城第一倾国倾城很是不屑一顾,“还没你长得好看。”
纪小离默默的想了很久,这到底是夸她好看还是不好看?被他敲了额头,“要是男孩子呢,你喜欢……像谁?”
“自然要像我哥哥!哦,不要像纪北!像大哥二哥或者纪南!”她高兴的说。
身边人没做声。
他的儿子……像纪西?
国师大人心头堵的慌。
“要是能像我爹爹就好了,爹爹武功那么厉害!”她憧憬的说。
“……睡吧。”国师大人不敢想象那画面,忍耐的暗示她别说了。
“要是像你的话——”
“……嗯?!”
“不好!”她肯定的否定。
国师大人黑了脸,“怎么个不好?”
她笑眯眯的抱住他胳膊,“不要别人像你。”
想要这世界上只有一个你,只属于我。
这情话虽然幼稚又无脑,但国师大人细细咀嚼了两遍,竟也觉出了一丝甜意来。
“……蠢货!”他在她脸上亲了一下,低低喃声的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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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师府里这样温馨,千密殿中却寒意肆虐,紧闭着殿门,上首坐着一脸冰冷怒意的端密太后,她的心腹太监立在她手边,她脚下的金砖地上,千密使面朝下静静伏着。
端密太后一抬手,一盆凉水“哗啦”浇了下去。
秦桑从剧痛后的短暂晕厥里惊醒,冷水穿透衣衫冰冷的贴在身上,全身的血都已冷了。
如果能就此死去就好了,她额头抵在又湿又冷的金砖上,恍恍惚惚的想。
可是眼前漫山遍野的千密花,父母温和慈爱的笑颜,还有……那个青衫长剑的温润公子。
还未与他告别呢。
她支着身子,起来向端密太后磕了个头,“娘娘……臣为情所困,才会一时鬼迷心窍,娘娘赎罪。”
“为情所困?鬼迷心窍?”端密太后冷笑:“你真的当你可以瞒天过海?国师夫人是千密人!她的眉眼与江山那样像!她到底是谁!”
“我不知道,小离的发色眸色都是黑色的!臣从未发现她是千密族人……至于眉眼,天下相似之人那样多,况且娘娘说过,连我都不像我父亲!”
“秦桑,你是千密圣女,我们千密族人几百年来苟延残喘,好不容易如今只差青龙白虎与玄武令,我们就能回圣地去了,你可不要鬼迷心窍!”
“娘娘……”秦桑一拜到底,哭泣的浑身发抖:“臣起初接近陈遇白就是为了玄武令……臣做梦都想回千密圣地!陈遇白、陈遇白他……”她哭的情真意切。
端密太后有些动摇。
秦桑跟在她身边十几年了,为她搜罗来不少暗夜令,她是真的想回千密圣地的。
“桑桑,你怎么那么傻……陈遇白那样的男子,你喜欢他什么?”端密的语气变得柔和了一些,“这些男人,他们心中只有天下,可笑的守护……哀家为了千密一族,失去了什么你也看到了,哀家为你铺好了路,你只要走下去!”
秦桑仿佛被鼓舞,坚定的应了“是”。
“报复陈遇白,玄武令尽快到手。”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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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我是挂霸王
☆、第五十六章
大皇子府邸如今全然没了往日的热闹,从前随意进出的门口如今站了两排兵将看护,精神十足的管事候在门前,十分恭敬的引国师大人进去。
沿路不见了酒池肉林与醉汉喧哗,这府邸当真是亭台楼阁富贵明朗。
转过半座花园,沿着长长的抄手游廊,已能隐约听到前方小男孩清亮的嬉笑声。笑声渐近,随之扑面而来的还有阵阵热气氤氲——竟是引了温泉入府。
这是上京城中,不比他国师府背靠青山,竟然也引了这么大的温泉入府,真是大手笔。
陈遇白放眼望去,只见大皇子慕容磊远远坐在池边一块平坦大石上,一条腿支着、身上只着了浅紫色的中衣,他胸口处衣襟敞开着,斩断了他四根肋骨的那一刀刀疤宛然,可他脸上的笑容愉悦舒心的简直……令人不齿。
国师大人心中才在想怎么只有他一人、方才明明听到小孩子笑声,脚边温泉池中这时“哗啦”一声,从水里凭空蹦出来一团小小的东西,跳的老高,带着水花四溅与兴奋捣蛋的尖叫声。
这一手轻功已算俊俏,远处的亲爹赞赏不已的击掌、大声叫好。
小家伙跳上岸,回头得意的看了他爹一眼,然后嘻嘻笑着向面前的人行了个礼,小脑袋上冒着白白热气、开心不已的大声问道:“国师大人安好!国师大人是来看我的吗?”
国师大人眉毛上往下滴着温泉水,脸色冷如冰:“……不、是。”
小石头歪了歪头,“那你是来找我爹爹?我爹爹在那里——你看你看!”他挺着小胸膛将慕容磊指给陈遇白看,生怕别人不知道那就是他爹爹。
陈遇白举袖拭了拭满脸的水,冷目望去:那厢大皇子殿下望着儿子的眼神、别提多么骄傲欢喜!估计下一刻就算他儿子捅国师大人一刀、他也只会温柔一笑说:你看你、傻孩子、溅的自己这满脸的血。
陈遇白此刻真的非常想很有骨气的掉头就走。
好在顾明珠这时走进了园子,见国师大人浑身滴着水就知道是谁干得好事,她训斥儿子:“你怎么又调皮捉弄人了?向国师大人赔不是没有?”
小家伙含着一根手指在嘴里吮,笑眯眯的看着冷脸国师说:“对不住!我下次不这样了!”
陈遇白也不会当真与孩童计较,微点了点头就算放过。
谁知小家伙刚说完,嘻嘻一笑,转身“噗通”跳进温泉水里,水花又溅了国师大人一头一脸!
国师大人那张冷脸顿时……顾明珠忍不住“噗嗤”一笑,但儿子调皮到底不对,她放下手里新鲜瓜果过来捉小家伙,小石头早游到了他爹那边,短手短脚麻利的划拉着爬上了大石头,飞快的拱进他爹怀里,只撅个小肥ρi股在外边。
慕容磊大笑,张臂揽住怀里蠕动的儿子,一副“杀了皇帝老子替你扛”的豪迈。
国师大人垂下滴水的衣袖,心想回去就要与他家夫人说清楚:他、不、要、生、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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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师大人是来替大皇子殿下解毒的。
慕容磊所中的寒毒不过是一般毒物,并不难解,只是千密人血性奇特,药方得一味一味的调整。好在大皇子殿下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扛得住这么轮番的试,陈遇白心中渐渐已有了轮廓。
“我回去再想一想,五日后再来。”时间不早,他起身告辞。
慕容磊试了一天的药,一阵极冷一阵极热、极不好受,好在顾明珠一直陪同在侧,他精神尚可。
“你那夫人……”慕容磊难得的语气有几分迟疑,“前些时候她入宫那日,千密使似乎做了什么,被太后抓住拷问了一番。究竟是为了什么事,我也未曾打听出来。”但既然有如此举动,端密太后必定对纪小离的身世起了疑心了。
国师大人收拾药箱的手一顿,低声谢道:“多谢大皇子殿下告知。”
慕容磊神情有些疲惫,顾明珠轻轻揉着他背,他缓了缓、声音低低的又说道:“我的身子承受得起,你若是有把握,三日后就来吧。”
陈遇白这下倒是当真一怔。
“大皇子殿下这是以何身份说这话?”他微微而笑,问。
说起来,眼前这位才是正经的大舅子。
不过这个大舅子显然不像纪家那几个爱妹如命,闻言连丝笑意都没有,冷冷淡淡的答道:“国师夫人的身世若是被宫中察觉,必定又是一场腥风血雨,我自然是以大夜皇族、朱雀令主的身份承担此事。”
“好。”既是玄武令主与朱雀令主联手,陈遇白也就没什么好客气的了,“那我便三日后再来。”
顾明珠扶了慕容磊去休息,出来送国师大人时对他说:“……宫中那位,看似嚣张外露,实则心机深沉。我任千密使时,曾见过她手中有一张图,是千密先人传下来的,传到她手中时那图上已有了四十枚暗夜令的图腾,若是四十九枚暗夜令的图腾集全,便是一张通往千密圣地的地图。我走了七年,如今经她经营,恐怕眼下已只缺青龙、白虎与玄武令。”送到门口,顾明珠停住了脚步,“她毕生执着于此,眼看大业将成,必定手段越发变本加厉。眼下她既然对秦桑起了疑心,恐怕不会放过你夫人。”
“多谢警醒。”陈遇白低声道谢,语气淡淡,“既是我的夫人,我自当维护于她。”
他语气这般笃定,顾明珠又忘了他已士别三日,故意打趣道:“听闻国师夫人懵懂娇憨,恐怕维护不易?”
“同是千密族女子,大皇子殿下如何维护、珠玉在前,我自当效仿。”陈遇白毫不犹豫的回击。
顾明珠叹了口气:“你还欠我一笔账没有算,这样惹怒我不太好吧?”
“你可以找我算,随时奉陪。”陈遇白淡淡的说。
你问我如何维护于她?
便是如此——有我在前为她遮风挡雨,旁人对她的一句调笑都不被允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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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落下时,上京城下了入冬以来最大的一场雨。
冬夜的雨淅淅沥沥,缠绵阴冷,更显得深夜安宁。纪小离趴在床上盖着被子,耳边听着院中琵琶精抱怨冬雨湿冷,她津津有味的翻着一本描述炼丹神器的古书。
陈遇白从净室出来,扫了眼那封面,伸手从她手中将书抽走。
“谁准你看这个?给你的话本都看完了?”他冷着脸责问。
“呃……”小离傻眼了。
陈遇白眯着眸打量她,冷笑:身量的确长开了不少,但这心智……也许秦桑一直以来错怪了她自己,千密人大多聪明,但也会有例外。
不过她趋利避害的本领倒是真的强了不少,一见他这幅表情立刻拉着被子滚到床里侧。只是演技依旧稀松平常,打了个哈欠就闭上眼睛装睡,毫无起承转合。
陈遇白嘴角抽了抽。
他坐上床,把她连人带被子抱过来,用力的捏捏她粉嘟嘟的脸颊,冷声道:“别装了——眼睛睁开,我有正经事要跟你说。”
她睁开一只眼睛,确认他表情严肃,才睁开了另一只。
陈遇白把她抱的坐起来一些,正色问她说:“那日我们进宫,你在皇后娘娘殿中见到了端密太后娘娘,是不是?”
“嗯……是!她夸我的眉眼长得好看!”小离想起来了,颇有几分得意的告诉他说。
陈遇白摸摸她头,轻描淡写“嗯”了一声,缓声对她说:“太后娘娘看起来很喜欢你,但她是太后娘娘,她与你是君臣有别,你不可当她是普通人,切切不可靠近她,明白吗?”
“明白!”
她答应的这样干脆,陈遇白反而不知道话再从何说起。心虚复杂,又怜又爱的展臂揽住她。
冬雨敲打竹窗,缠绵悱恻,他将她抱在怀里,半晌低头轻轻吻她鬓角、声音低低的对她说:“小离,无论何时、发生何事,你要记住:你是我陈遇白的夫人。”
缩在他怀里的人原本快要睡着了,听他语气凝重缠绵,她心中也是微微感触,将这句话琢磨了半晌,忽灵机一动:“那个……夫君!”
陈遇白嘴角扬起:“嗯?”
“那个……就是……夫人、夫人啊……夫人一个不小心、一个不小心把后山那片梅林染成绿色的了……”
她说完紧张不已,偷偷抬眼看他,见他面无表情,她心中更是打鼓,一咬牙使出老办法:一头扎进他怀里、抱着他腰贴在他身上一顿乱蹭。
大手伸进来捉了她两只手、往上一拉,陈遇白轻巧的一个翻身就把她压在了身下。
“那片梅林是特意从南朝移植而来,珍惜罕见、很是贵重,”他语气冷冷的,“你打算怎么赔?”
小离被他锁住了手腕压在身下,动弹不得,索性耍无赖:“那个……你找我夫君赔吧!他有很多很多钱的!”
小无赖!
陈遇白忍俊不禁,轻笑起来,火热呼吸拂在她颈间嫩肉,她颤了颤,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大喝一声:“我赔给你就是!你不许吃我!”
可她家很有钱的夫君动作也很利落的,这时已经把她解的只剩个鸳鸯戏水的小肚兜还挂在脖子上了。隔着小肚兜在她胸口肉质最丰盈的地方咬了一口,他声音低哑、语气愉悦、不容拒绝:“欠债还债,天经地义。你毁了我的梅林,肉偿吧……”
☆、第五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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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一口像是咬在了她心尖上似地,小离哆嗦的话都说不好了:“什么……肉……我没有肉!”
陈遇白十分闲情逸致的用牙齿咬着肚兜扯歪一边,一只小白桃弹了出来,他啊呜一口咬住,咬得她“嘤……”一声、小身子都弓了起来……“谁说没有肉?这不是肉吗?”他愉悦的对那上头吹了一口气,咬着那小尖尖、轻轻一扯,这下她颤的更厉害,无措的挣扎,闭着眼睛满脸通红的哭了起来。
本来只是调笑而已,可她哭什么呢?“嘤嘤嘤嘤”跟只小奶猫似地,挠人得很,陈遇白听得身如火烧,只想更用力残暴的欺负她才好。
自他们新婚后诸事不断,他真正欺负了她的只有一回,还是在洞房花烛那一夜呢,眼下如此良夜,外头冬雨缠绵,榻上情热似火,国师大人肆无忌惮、势如破竹。
为免她又问出奇怪的问题,他拉开她一条腿沉身而入的同时,俯身紧紧吻住了她的小嘴。她细细的低泣都被他吃了下去,只能发出闷闷的哼声,可是连哼哼的声音都是撩人的,陈遇白被她撩的忍耐不住,抵着她那处火热的一阵摩擦适应、缓缓的抵了进去。
才第二回,她当然还是不适应,下意识的就夹紧腿想要赶他出去,可一夹只夹住了他精壮的腰身,夹的陈遇白受不住的粗喘了一声,吻的她更深,身下更是一气闯到了底……半空中正乱踢乱晃的两条细白的腿僵了僵,无力的抽搐着落回了床榻上。
他体贴的给了她时间缓了缓,才开始慢慢的动。
他一动,身下被吃得死死的小人儿“嗯……”了一声,陈遇白觉得好玩,嘴里放开了她,她喘了两口气,立刻哭着哀求他:“放开我吧……我不要这样……呜呜呜……”
陈遇白占着她缓缓的动着,笑的又坏又温柔:“那你想要怎么样的?告诉我……”
她不适的挣扎了两下,未果,反而被他压住了抵的更深,她受不住,蹬着腿哭的更惨,还挥手打他。
陈遇白捉了她手,将两只细细的手腕捏在一处,重新扣在了枕头上方,这下她更可怜了,被制的死死的,一点动弹余地都没有,身体里面容纳着那么奇怪的一根东西,火热的进出着,她怎么反抗都没用,只能闭着眼睛大哭。
陈遇白趁机一阵快意驰骋,撞的她哭声都断断续续,他舒爽的整个背都麻了,埋在她耳边直叹气。
“好了……”他艰难的忍着,哄她:“不哭了……不要哭了……就快好了……”
小离愤怒的哭着抗议:“那你快点……呜呜呜你太奇怪了!呜呜呜……”
陈遇白被她哭的半个身子都是麻的,又舍不得她、也舍不得自己,一边动着一边咬着她耳垂闷闷的笑:“你要是听话、好好看话本就知道了,这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纪小离觉得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羞人的那处更是酸麻难当,她又怕又羞愤,胆子暴涨,他手里稍微松了些,她抽出手就打他,一巴掌扇在他肩膀上,“啪”的一声,她自己手都打麻了,他却仿佛很愉悦的哼了一声,然后紧紧抱住她、更用力的“奇怪”了起来……
尝了这记甜头,他索性不扣住她了,反正身子已经被他占了,他任由她细细四肢挣扎挥舞,享受着她那里主动的紧裹,舒爽无比的压着她叹息。
可惜她动了没多会儿就没力气了,无助的瘫软在他身下,用手捂着眼睛、满脸通红的细声哭,哭得凄切无比……陈遇白笑的忍不住,不知怎么疼爱她才好,扯开她手、去吻她湿漉漉的眼睛。
可这更把小离吓的不行了——吃肉还不够吗?竟然还要吃眼睛吗!
她紧紧闭着眼睛,怕的又大哭起来,挥手打他,陈遇白本来就已强弩之末,被这一阵绞紧迫的眼看大限将至,手一捞把人抱了起来,按着坐在他怀里,没头没脑的吻她。
小离哪里吃得住这样,被他强按着肩头往下坐,还没坐到底就浑身哆嗦着软在了他怀里,哭都哭不出声了,微张着嘴、双目紧闭着贴在他心口,几乎要昏厥过去……
陈遇白志得意满的低头去吻那安静了的小人儿,吻她紧闭的眼、温热的脸颊、粉嫩的唇舌……像这样占着她欺负,虽然心疼她哭闹,但连这心疼都是极愉悦的,这欢好二字,真是人生最大乐事。
“小笨蛋?小傻子~”他愉悦的亲亲她,亲一口、叫一句:“小蠢货!小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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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陈遇白依约去大皇子府邸。
这次他带去了国师府库房里一大半珍稀药材,其中有一支暗夜谷谷主所赠万年女贞子,至阴至寒,以它为药引,终于试出了一副能解慕容磊寒毒的药方。
不仅慕容磊得以解去了身上留滞七年的寒毒,从此以后小离也不必依靠秦桑每月送药。而且既然能有药方,小离又在他身边,他可以慢慢的一味一味调整,假以时日,令她平安无恙的恢复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晚上他将药拿给小离服时,她好奇的问这是什么药?吃它做什么?
“仙丹。”陈遇白随口诓她。
“我不吃仙丹。”她坚定的拒绝,想了想之后又说:“除非你也吃。”
与他一道成仙,她还是很愿意的。
陈遇白看着她,半是欣慰感动半是无奈,“我骗你的,这不是仙丹。”他心里叹息着,却笑着对她说道:“这是——吃了能生孩子的药。”
小离一听这话,总算肯伸手接过来,可是药拿在手里,她又有点疑惑的问道:“吃了这个就能生孩子了吗?真的吗?”
国师大人脸不红心不跳的点点头,正色告诉她:“你吃了药,我再吃你,就能生孩子了。”
小离想起这几夜被他压着吃的场景,浑身一颤,愁眉苦脸的迟疑在那里。陈遇白觉得好笑,板着脸恐吓她,吓唬着她乖乖把药服了下去。
看她吃过药、含了蜜饯还愁眉苦脸的样子,他开心不已的欣赏了半晌。可开心了一会儿又觉得有些不忍,摸摸她脑袋,他低声问她:“小离,你想不想生孩子?”
她想了想,点点头。
生一个小男孩像二哥,叫她娘亲,应该挺好玩的。
国师大人若是知道她心中所想,一定气得吐血,但他只知道她的身体本就至阴,再加上服食至寒药物,虽则已有了初葵,恐怕这几年里也无法孕育子嗣。
他想到她的希冀,心中更不好受,抱了她在怀里,捏捏她脸说:“可我并不想要孩子。”
“啊?”小离吃了一惊,“为什么啊?”
“因为你太笨了,我怕孩子生出来像你。”
小离惊呆了:对啊!她怎么没想到这点呢!
“这……这可怎么办?”
陈遇白看她那副快要被吓哭的蠢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
纪小离一点都笑不出来!她不想她的孩子像她那样笨,从小到大被人笑话!
她哭丧着脸问:“那……那我们、不生孩子了吗?”
国师大人皱眉,很是为难的深深思考的样子,半晌后表情认真的对她说:“孩子是上天赐的,若是有了就生下来,若是上天不肯赐,也是天意。顺其自然。”
这个说法纪小离大为赞赏,点头不止。
但她还是担心:“那要是上天赐了一个像……赐了一个很笨的孩子、怎么办?!”
“比如?多笨?”国师大人严肃的问。
纪小离吞吞吐吐半晌,泫然欲泣的低下头:“比如……比如我这么笨……”
国师大人肚子里笑翻了天,面上却极不情愿的长叹了一口气。
“那也没办法,天意如此的话……”他沉痛无比的说:“自然是我再辛苦一些,你这么笨我都忍了,想来那孩子但凡有半分像我,也不至于会和你一样笨的。”
小离又羞又愧又感激不已的依偎进他怀里,埋在他胸口爱意无限的蹭,感动无比的说:“呜……夫君真好!”
国师大人很大度的拍拍她后背,享受不已的眯了黑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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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师府还没盼来那个笨孩子,圣旨倒是来了一道。
端密太后宣召国师夫人进宫陪她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