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多看营业员一眼,程昱收起手机,大步往婚纱摄影店门外走去。
这厢,程昱心急如焚。而那厢,阮薇萍却对着手机泪流满面。
呆呆的坐在青石台阶上,石头上冰冷的寒气不断地往她的身上蹿,瘦弱的身子微微卷缩着,可却丝毫没有要起来的意思。
双手紧紧抱着已经关机了的手机,阮薇萍将脸埋在膝盖上面,那模样似乎是睡着了,可那不断耸动的双肩却清楚的反应了她此刻正在哭泣。
手指紧紧的攥着手机,耳边仿佛还能听到程昱焦急的呼唤声,可是阮薇萍却无法说出一句话来,顿顿的疼痛在她全身到处蔓延,而程昱之后放轻了,变柔了的的声音更是让阮薇萍心底的最后一丝坚强彻底崩溃,嗓子猛然间变得僵硬一片,泪水就这么突然的涌上来眼眶。
她听不下去,越是听着程昱的声音,她便越是没有办法面对他,她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她不知道自己应该怎样回答他的问题。
抬眸茫然四顾,望着这山林里光秃秃的树木,阮薇萍沙哑哽咽的声音低低的响起:“宝宝,我该怎么办……我到底应该怎么办?”
初春的天有些清冷,就连风也显得格外的清寒,萧瑟的风吹过光秃秃的树桠,发出一种古怪的声音,哗啦啦的似乎在应用着阮薇萍的话。
苍白的脸颊上布满泪痕,那双被眼泪灌满的双眸失魂落魄的环视着山林间一颗颗沧桑的老树,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一般。
“你知道吗?我很爱他,我真的很爱他,我不想离开他,我真的不想,可是……我不能带给他想要的生活,就连一个孩子我都不能给予他,我不知道我呆在他的身边还有什么意义……宝宝,你是不是也觉得妈妈好没用?”
静静的环视着这片满是树木的山林,阮薇萍哽咽着嗓音,断断续续的说道。
这里是“暮霞山”,而此刻阮薇萍所坐的地方就是当初将第一个胎儿的血灰挥洒的地方,在这平静的山顶处,她不用面对那一张张让她无措的脸,不用面对那些冷嘲热讽和落井下石,她可以静静的游荡在自己的思绪里,去理清那些让她焦躁的突来事件。
“宝宝?你说,这是不是报应?当初妈妈没用,没能好好保护你,所以现在便让我彻底失去了做妈妈的资格?你说是不是这样?”满目困顿的看着萧瑟的暮霞山,阮薇萍忍不住悲从中来。
当初,就是在这里,她与自己的第一个孩子告别了,如今没想到再一次来到这个地方,会是这样的状况!
不能生育!带着这样沉痛的事实,她不知道自己的脚步该踏向何方,在走出程家大宅,在走出“怡心长廊”的那一刻,她真的茫然了,当初那种被抛弃的感觉又回到了她的身上。
她恍然惊觉,这世界之大竟没有她的容身之处!
回去别墅吗?不,她还没有想好还如何带着这个骇人的消息去见程昱。
同时她也害怕去见自己的爸妈,妈妈一直渴望能有个孙子,自从从杭州搬到C市之后,妈妈总是喜欢跟她谈论孩子的事情,妈妈喜欢孩子,希望自己能多生几个孩子给她带着,甚至因为过年时在庙宇里求得那支上上签,妈妈还一直催促着她和程昱要孩子。
可如今,发生这样的事情,她有什么脸去见自己的妈妈?她不敢想象,若是让妈妈知道她从此不能再拥有自己的孩子,她会怎么样?
阮薇萍不敢去想爸妈知道这件事后会是怎样的反应,是深深地失落,还是无法置信的崩溃?爸妈的年纪大了,她不敢让他们经历这样的变故,她害怕,她害怕因为自己,让这好不容易变得美满的生活被彻底打破。
所以如果可以,她真的很想逃避那一切,逃的远远地,让谁也找不到自己,哪怕被说成是鸵鸟,她也认了,至少她不会面对各种让她心碎的撕心裂肺!
徘徊在“怡心长廊”的林荫大道上许久,阮薇萍才终于找到了一个她可以去的地方,踏上出租车,她毫不犹豫的往“暮霞山”急赶而来。
也许,在这个世界上,唯有这里才是她此刻最好的容身之所,毕竟这里有她的孩子存在,她可以跟他彻底倾诉自己的一切。
寒风穿梢而过,宛如在回应阮薇萍一般带着低低的呜咽声。
“呵呵……宝宝,你也在笑妈妈吗?”泪痕交纵的脸上露出一抹凄凌而惨白的笑,配上那模糊的泪眼,此刻的阮薇萍看起来宛如被春雨打过的梨花,娇弱无助的模样叫人格外怜惜。
只可惜,孤身一人站在着迎面向风的山顶,怜惜她的也只有那略显冷硬的寒风。
寒冷的风无情的吹过她苍白而微微肿起的脸颊,带起她披散的长发,肆意的在脑后飘舞翻飞。
黑发飞扬,映衬着荒凉的山林背景,不觉潇洒反而更多了一份惆怅黯然和苍凉。
凉风吹干了她脸上的泪痕却在下一秒又被新的泪水所替代,就这么一遍一遍的重复着滑落和吹干,她的脸也变得更加的惨白了。
自嘲的笑还凝结在嘴角,让人看了忍不住在心头泛起一股心酸,阮薇萍的身子被冷风吹得有些僵硬,她沙哑的声音颤巍巍回响在这一方土地上:“是啊,或许……这就是我的报应,这就是我的人生,每当以为一切美好近在眼前的时候,她又会突然离我而去,哪怕是我努力争取了,奋力拼搏了,到最后的结果却依然令人心碎……宝宝,你说我是不是就是这么一个悲剧的人?”
“或许,真的像林管家说的那样,我应该离开程昱,现在的开心不代表一辈子,现在的幸福也不代表一辈子,我是一个抓不住幸福的人,哪怕是近在眼前,我也没有能力牢牢握住,即使这一次程昱他不在乎了,可是我不知道下一次等着我的会是什么,是程昱的后悔,还是他的懊恼?”
吸了吸鼻子,阮薇萍的眼睛像是被拧坏了的水龙头,怎么也控制不住泪水流下的趋势。
“我不想那样,我不想用几年的欢乐换取我们彼此后半生的憎恶,我承受不了!我真的不敢想象,当程昱用烦厌的眼神看着我的时候,我会是怎样的反应?我更不想看见程昱满目期盼的看着别人家的小孩,而在我不知道的角落默默叹息,我不想让他难过,不想让他失望!”
萧瑟的风冷冷的吹来着衣衫单薄的阮薇萍,将她身上少有的温度全都吹得干干净净,冰冰凉凉的身子到处充满了寒意,就连那心怕也缺乏了温度。
而她却像个失去生命的玩偶一样,只是那样的坐着,感受不到冷,感受不到寒,静静地沉溺在自己的思绪里,忘记了周边的一切。飞舞的黑发映衬着她毫无血丝的脸颊,让人不禁为她心疼难过。
“宝宝,你说我到底应该怎么办?你说是不是我自觉离开才是最好的选择?”双眼布满迷茫的色泽,她精神恍惚的看着周围的一切,喃喃道:“可是为什么心会那么痛,哪怕仅仅是随便想想,都会痛的让我窒息。要是做呢?我真的能坚强的离他而去吗?”
痛苦的摇摇头,她的泪流的更加汹涌,那双总是黑白分明的眼眸似乎也渐渐地染上了血红的色泽。“不,我做不到!宝宝,妈妈做不到!真的做不到!”
手机从手中滑落在地上,阮薇萍双手抱住头,紧紧地揪着自己的头发,失声痛哭:“我舍不得,我不想离开他!我舍不得离开他!宝宝!宝宝!你告诉妈妈,你告诉妈妈到底要怎么做!到底要怎么做才不会痛,才不会让他难过?”
寒风呼啸而过,带起她凌乱的发丝,刮过她僵冷的身子,将这个可怜的女人困顿在冷冷的无人安慰的绝境中,深深地陷入自己的情绪中痛苦的挣扎着。
……
坐在车内,程昱的脸色冷沉如水,一双英挺的剑眉被压得很低很低,那双总是温润如玉的眸子,此刻带着冷冽的寒光,可若是注意看的话,便会发现,在那黝黑的眸低流淌的全是焦躁和恐慌。
黑色的路虎缓缓地开在路上,程昱的双眸急切的在路边不断的扫射,迫切的希望那抹熟悉的身影撞入自己的眼帘,可他已经在公寓到婚纱摄影店的路上来回晃荡了很多圈了,而那道身影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怎么也找不到。
焦急中,程昱甚至将阮薇萍平时爱去的一些地方都找过了,可是依然没有看到她的人影。
“嘭!”
一拳重重的击打在方向盘上,程昱额上的青筋隐隐的开始跳动了起来。
“该死的!你这个笨女人到底去了哪里?你给我出来啊!要是让我找到了,我一定不会饶了你!”咬牙切齿的放着狠话,可是不管他的话有多狠厉,脸上的表情有多狰狞,但却始终无法掩饰他双眸中的焦灼。
就在程昱急怒交加的时候,手机忽然亮了起来,程昱眼前一亮,甚至不等手机铃声响起,他便急切的接通了电话。
“小萍,你在哪?”
焦急的问话,等来的却不是那道熟悉而温婉的声音,只听电话里传来的是一道略显惶恐的男音:“程,程先生,我是小区的保安。我已经查到了阮小姐出门的记录,她是做得出租车,车牌号也已经查出来了,是xxxxxx”
不是阮薇萍的声音,程昱听了自然难免失望,不过小区保安的话却为他提供了找寻的方向。
“我知道了。”随口应了一声,程昱便挂了电话接着给出租车公司打去了电话。
根据小区保安提供的线索,程昱很容易就找到了早晨阮薇萍乘坐的那辆出租车司机。
经过一番详细的询问,程昱从出租车司机的嘴里知道了阮薇萍的去处。
当电话挂断的那一瞬间,程昱的黑眸里散发出慑人的寒光,握着方向盘的双手也情不自禁的攥了起来。
“阮小姐本来是准备去泊美儿婚纱摄影店的,不过临时接到了一通电话,她管电话里的人叫‘母亲’,挂了电话后,她就让我改道去了‘怡心长廊’程市长您的家里了。”
出租车司机的话历历在耳,程昱只觉得自己周身的怒火不住的膨胀,似乎在一瞬间全都堆砌到了爆发的边缘了。
母亲找小萍?她明知道今天是他们俩拍婚纱照的日子,她还把小萍找过去做什么?到底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不能自己出来谈,还得费事的把小萍喊去见她?
程昱斜挑的双眉显得异常冷硬,他不会忘记母亲对小萍的成见,他不会忘记母亲至今还对小萍充满了不满!
也正因为他清楚的记得这些,所以他才更加怒火蓬勃。他几乎可以肯定,这次她忽然把小萍叫道大宅去,一定是没什么好事!
一想到小萍可能受到的委屈,程昱就无法按耐下自己的火气,俊脸黑如锅底,他猛地踩下油门,黑色路虎宛如一支疾射而出的利箭,闪电般划过车水马龙的马路,一路向‘怡心长廊’狂飙而去。
程昱急着要见阮薇萍,在加上对苏兰的厌恶和愤怒,他这一路上几乎没有送过油门,终于在缩短近一半的时间后,他的车稳稳地停在了程家大宅门口。
朱红色的大门紧紧地闭着,程昱皱着眉上前敲响了门。
开门的是林管家,看到站在门口的是一身风尘仆仆的程昱,管家脸上先是布满了惊讶,但随后脸上的神色右边的意味深长起来。
“少爷,您回来了!”
程昱急着知道到底发上了什么事,所以也没多关注管家脸上异样的神色,随口应了一声,程昱便大步流星的往待客大厅的住屋走去。
“少爷,您这是?”不知道程昱回家的目的,管家心里有些惶恐,跟在程昱的身边,他强子镇定的问道。
“小萍早上是不是来了?”脚步不停,程昱蹙眉问道。
管家心里一惊,眼底闪过一丝不满和怨念,但随即又快速的敛了去,他瞄了眼程昱的侧脸,也成功的将他脸上的不满和愤怒看得清清楚楚。
低垂着眉眼,他很怀疑是不是阮薇萍回去后把事情都告诉了少爷,所以这会儿少爷回来兴师问罪了?!
“是,阮小姐是来过一次。”遵守管家的守则,林管家没有顾左右而言他撒谎骗程昱,而是愣着声音一板一眼解释道。
“她把小萍找来干什么了?”沉着声音,程昱冷声问道。
林管家自然知道程昱所说的‘她’是指苏兰,不过对于程昱气愤的话,管家并没有太多在意,更确切的来说,他很不满阮薇萍告状的行为,所以在言辞上,也不知不觉的偏向了苏兰。
“这个,夫人既然把阮小姐找来,自然是有着她的用意,我想夫人也是为了你们好。”
程昱虽然心烦意乱,但却没有忽略管家对阮薇萍的称呼,当下眉眼一沉,不耐烦的挥挥手:“你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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