梳妆完毕,慕容云舒与楚长歌欲下楼用早膳,不料门一打开,便瞧见离恨宫的众宫女们,看她们的样子,应该是等候多时了。
慕容云舒扫视她们一眼,问:“有事?”
“我们是来告辞的。”为首的宫女一面说一面递给慕容云舒一封信。“这是宫主留给你的。”
慕容云舒接过信,展开一看,只见白色的纸张上写着几行娟秀的小楷——
“此前受心魔所困,加之宫内有叛徒,抓你二人入宫,为此深感抱歉。
天涯有路,后会无期。”
慕容云舒将信顺手递给楚长歌,然后问为首的宫女,“你们知道之前的那个宫主是假的是什么时候?”
为首的宫女答道:“来到天龙山之后。我们将你的人带来客栈囚禁后,宫主就与我们联系上了。”
慕容云舒闻言了然地点头,难怪昨日东南西北被围攻时,她们没有拆李无奈的台。
见慕容云舒没说话,为首的宫女便拱手道:“慕容小姐,告辞。”
慕容云舒:“慢走不送。”
离恨宫宫女离开后,楚长歌才道:“难怪白夜风一直没有出现,原来是去会佳人了。”
“怎么说?”慕容云舒问。
楚长歌:“离恨宫宫主原名青烟,是白夜风的未婚妻。”
慕容云舒:“看来又是一段传奇的故事。”
楚长歌:“不错,的确很传奇。不过你肯定猜不到青烟为何会离开无花谷,在外面创了一个离恨宫。”
“说来听听。”
“你先猜。”
慕容云舒思忖数秒,道:“未婚夫妻婚前谈崩,若非家族原因,必然是有一方背叛。以离恨宫主恨男人的程度来看,应该是白夜风背叛了她。”
楚长歌:“你再猜。”
“下楼用早膳吧。”慕容云舒直接转移话题,一副‘我懒得猜你也别说了’的样子。
楚长歌很是挫败地长叹一声,道:“为夫难得卖关子,夫人你就不能配合一下吗?”
“我已经配合过一下了。再多的配合没有。”
“……”算了。他还是直接称述事实吧。楚长歌道:“事情是这样的。某年某月的某一天,我去无花谷找白夜风喝酒,却不想被人恶整,在酒里下了瑃药。我和白夜风都没有料到是瑃药作祟,以为只是喝多了发酒疯,所以药效上来时,便毫不抗拒地跟着感觉走,相互扒对方的衣服。结果这一幕正好被青烟撞见。后来她就失踪了。”
慕容云舒被这个传奇的故事雷得外焦里嫩,嘴角狂抽不止,“难怪在离恨宫时她会对你下毒。我就奇怪了,为了揪出内奸抓我们很正常,但也没必要下毒,原来你们之间还有这么一段往事。”
“我得知她创建了离恨宫,特意去向她解释过,可她不听。”楚长歌一脸无奈。
慕容云舒白他一眼,“都捉奸在床了,她当然不会相信。”
楚长歌:“没有床。我们是在树杈上进行的。”
“进行?”慕容云舒的脸上浮现出几丝诡异的危险信号。
楚长歌:“我指的是喝酒,你别想歪了。我对男人没兴趣。”女人的想象力可真丰富。真不知道青烟是怎么想的,竟会认为他与白夜风之间有奸情。
“这可说不准。或许你只是没有遇到让你动心的男人罢了。”
“……夫人介意女扮男装让为夫体会一把对男人动心的感觉吗?”
慕容云舒凝神几秒,煞有介事地说道:“这么重口味的事,等你成为武林盟主之后,我们再细细讨论。”
“……”她果然认为他有被掰弯的潜质。
用过早膳后,慕容云舒和楚长歌一行人便赶往武林大会会场。他们到达时,各大派早已坐定,只等他们的出现。
“另外两位公证人呢?”莫掌门问。
楚长歌微微一笑,侧身为身后的人让路,摆出一个请的姿势,“公证人,就坐吧。”
跟在他身后的两名‘公证人’顿时吓得脸色惨白,“楚、楚教主太客气了。”抹汗,就坐。
莫掌门皱眉,“他们是哪个门派的?”
楚长歌答:“不请自来客栈里的掌柜和店小二。”
莫掌门内伤,“一个掌柜,一个店小二,这怎么能当公证人?”
楚长歌反问:“有谁规定掌柜和店小二不能当公证人吗?”
莫掌门:“规定是没有。可是……”
楚长歌:“既然没有这样的规定,那他们就是此次武林大会的公证人。”
莫掌门抹汗,“让他们当公证人,恐怕难以服众。”
楚长歌道:“谁不服?站出来亮个相,我亲自说服他。”
楚长歌把话说到这个份上,莫掌门实难反对,只好认了。各大门派忌惮楚长歌,也都敢怒不敢言,默许掌柜和店小二充当临时公证人。
楚长歌很高兴无人反对,笑道:“很好。现在比武开始。你们先打,打到最后谁赢了,便来与我打。”
莫掌门再次抹汗,放出这种话,谁还敢打赢?
在场的各大派也与莫掌门的想法一样,无人上台打擂。昨天一个霍展堂已经让各大门派元气大伤,今天再来个比霍展堂厉害百倍的楚长歌,他们人再多也经不住这样的摧残。
现场一片沉寂,楚长歌不耐烦地打个呵欠,对莫掌门说道:“我早说不用打,直接让我当盟主,你非要再选一次。你既然要选,那也好歹准备几个候选人啊。不然你昨天的缓兵之计不是白用了。”
闻言,莫掌门的八须胡无规则地抖了两抖,闷闷地说道:“我没有料到你会这么容易找到公证人,并且大家没有异议。”
楚长歌:“这种事都没有料到,难怪你总是无法组织起各大派上黑风山?”
莫掌门大惊,“你怎么知道……”
楚长歌打断他,道:“你们哪次武林大会没有私下商讨上黑风山歼灭魔教?我已经习惯了。你们这次若是不商讨,那才叫奇怪。”
“原来你一直都知道。”
楚长歌:“不然我怎会每次武林大会结束后都回黑风山守两个月?只是你们太让我失望了,我等了那么多次,没有一次等到。”
“……”太太太嚣张了。
楚长歌:“不过以后都不用等了。待我当上武林盟主之后,你若煽动人心再讨伐我,那便是大逆不道,我会率群雄诛杀你的。”
群魔还差不多。就算你当上了武林盟主,各大派也不会听从你的调遣。莫掌门在心里默默地说。
楚长歌似看穿了他的想法一般,道:“我知道你们不会服从我。没关系,我只需要挂个头衔,将来遇上合适的人选,我便会将盟主之位让出来。”
莫掌门立时喜出望外,“此话当真?”
楚长歌:“决不食言。”
莫掌门:“好。既然你这样说,那就暂时由你担任武林盟主。”
楚长歌:“你早该有这个觉悟。”
“……”你也没早说你会让出来啊!莫掌门无奈地摇了摇头,起身宣布:“魔教教主楚长歌武林盟主之位。”
话音未落,全场沸腾。与以往的兴高采烈不同,台下一片唉声叹气,皆一副送丧脸。
楚长歌拧眉,问慕容云舒:“我当武林盟主有这么糟吗?”
慕容云舒道:“他们大概是怕你报复。”
“……我看起来像那种公报私仇的人吗?”楚长歌一脸不齿。
慕容云舒抬首睇他一眼,淡淡吐出一个字,“像。”
“……”真直接。
莫掌门宣布完楚长歌担任武林盟主之后,武林大会就此告一段落。众人纷纷起身准备离开。忽然,一声巨响,昆仑派所在方阵处地面被炸开,顷刻间硝烟弥漫,血肉横飞。接着是华山、峨眉、武当……一步步逼向擂台。
“是炸药!”楚长歌高呼一声,抱起慕容云舒,足下一点,飞出几丈开外。其余人也纷纷逃离。
人在前面飞,炸药在后面追。一路紧逼。显然幕后主使想赶尽杀绝,连回程的路上也埋了炸药。
“转道去银仓。”慕容云舒道。
“好!”楚长歌一个腾空侧翻,朝银仓而去。凤城等人紧随其后。约莫半刻钟后,众人到达银仓。
慕容云舒连忙打开机关放众人进去。“看看有没有谁被落下了。”她一面说一面清点人数。确认所有人都在之后,便将石门关闭。石门关闭的那一瞬,众人皆大松一口气。
“好险。再慢点就小命玩完了”云四娘心有余悸地抚着胸口说。
凤城赞同地点头,还好他武功虽然不怎么样,轻功还算可以。不然他该怎么向神机老人交代。蓦地,凤城忽然意识到夜小晴还被自己抱在怀里,连忙将她放下来。“有没有受伤?”他问。
昨天还蹦蹦跳跳与他斗嘴的夜小晴,此时变得异常安静乖巧。“没有。”她低着头说。双手交握,有点紧张。
凤城奇怪地盯着她看,心道:这丫头怎么突然变安静了?
而一旁将这一幕看在眼里的慕容云舒则感到高兴极了。一次英雄救美就这样,看来夜小晴对楚长歌只是崇拜而已,并非爱。如此,她便放心了。
忽然,角落传来动静,慕容云舒眉宇一收,道:“什么人?”与此同时,东南西北已跳过去,从石台后面揪出一个人。
看清那人的容貌,慕容云舒惊讶极了,“李公子,你怎么会在这里?”
李少卿笑道:“方才炸弹爆炸,我看你们朝这边跑,就跟着跑来了。”
显而易见的鬼话。“这里都是武林高手,你一个书生,怎么可能跟得上?”慕容云舒反问。
“我会武功。”李少卿道,“只是不轻易显露。”
慕容云舒闻言忽然记起他确实从未说过自己不会武功。“你为何三番五次接近我?”
李少卿:“以前是晟王让我接近你,以转移你的注意力,从而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派人来银仓盗银,可惜没有成功,一批人全部给银子陪葬了。这一次是为了逃命。”
慕容云舒挑眉,“你倒是很坦白。”
“晟王对我不义,我也不必再忠心于他。”李少卿气愤填膺地继续说道,“按照我们的计划,应该是霍展堂夺得盟主之位,收集各门各派的武林秘籍给他。我万万没想到,霍展堂夺冠失败后,他竟然会在会场埋下炸弹,并且没有通知我。”
慕容云舒:“或许他早料到你深藏不露,想借此机会试探你。”
李少卿:“他是想弃车保帅。他以为我会死在会场,从而将整个阴谋都栽赃到我和我爹头上,给我们扣上意图谋反的罪名。”
“这样说来,你们现在反目了?”慕容云舒笑问。
李少卿冷哼一声,没有反驳。
慕容云舒又问:“晟王的目的是什么?”
李少卿闻言看向楚长歌,道:“是他。”
打从李少卿出现,楚长歌就一直阴着脸没说话,此时被提到,表情依旧很臭。
“他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楚长歌冷声问。
“他想亲手杀死你。”李少卿道:“我与他的协议是,我助他得到武林秘籍,他助我反了小皇帝。”
听到‘反了小皇帝’五个字,楚长歌脸上的表情又沉了几分,道:“他若想杀死我,当初我失忆时,他就能杀了我,而不是利用我没有记忆,以‘云’的身份替他杀人。”
李少卿:“这我就不知道了。总之,晟王千方百计想得到武林秘籍,就是为了超越你,打败你。至于他这样做的原因,只有他自己知道。”
听完李少卿的话,楚长歌的心情差到了极点。垂首沉默一会儿,他道:“你还知道什么,一起说出来。”
李少卿:“我知道的都说完了。如今我与晟王已经反目,没必要替他保密。”
“很好。”楚长歌低吟一声,忽而抬首,嘴角勾起一个诡异地笑,“我记得,你十分爱慕我的夫人,还曾向她提过亲,并三番五次缠着她。”
李少卿闻言心一颤,道:“那都是为了转移你们的注意力。我对她并无非分之想。”
楚长歌仿佛没听到他的解释一般,笑得越来越诡异,“你刚才说,你与你爹想谋权篡位?”
“小皇帝无能,我爹当政是众望所归。他对先皇愚忠,不愿造反。若不是小皇帝无故革他的职,他也不会听取我的意见,逼小皇帝退位。”
楚长歌大怒,“他要逼小皇帝退位?”
李少卿点头,“过不了多久就要改朝换代了。”说罢,他的脸上浮现出几许春风得意,“我爹是新皇,我便是太子。你们若愿跟随我,我可以不计前嫌,重用你们,包你们荣华富贵享之不尽用之不竭。”
“哈哈哈哈。”东南西北大笑起来。
“这真是我听过最好笑的笑话。”楚长歌也仰头大笑。
李少卿面露愠色,“我没有开玩笑。我爹是当朝尚书。”
楚长歌:“我儿子是当朝皇帝。”
李少卿皱眉,“我是认真的。”
“我也是认真的。”楚长歌薄唇一勾,道:“你想想看当朝皇帝叫什么?”
楚慕容,楚,慕容,楚长歌,慕容云舒……李少卿恍然大悟,顿时恨不得一头撞死在地。难怪爹再三嘱咐他不要招惹慕容云舒。难怪他一向慕容云舒提亲,小皇帝就将爹革职查办。猛地,李少卿意识到了一个最严重的问题——他方才在小皇帝爹娘面前说要谋反。
李少卿意识到的问题,楚长歌也意识到了。是以,他不再与李少卿多费口舌直接问慕容云舒,“夫人希望他怎么死?”不是怎么处置,而是怎么死。也就是说,李少卿死是死定了,至于怎么个死法,她决定。
慕容云舒淡淡道:“还是你决定吧。杀人这种事太缺德了,我做不出来。”
“……”夫人你是在暗示你孩子他爹干了大半辈子的缺德事吗?楚长歌满脸黑线。
李少卿连忙顺杆爬,“杀人是犯法的。”
众人大汗。这人脑子真的秀逗了。居然在皇帝他爹娘面前。
慕容云舒:“你说得对,杀人是犯法的。不过太上皇杀个把乱臣贼子,应该不碍事。”
楚长歌闻言大喜,抬手便要给李少卿一掌,却听他叫道:“你们不能杀我!”楚长歌的手陡然停住,道:“我给你半分钟时间交代遗言。”
李少卿:“我同我爹说好,如果他成功登基后的一个月之内我不能赶回京城,这就代表我与华天晟的计谋失败了。届时,他会用小皇帝与你们换取我的性命。你们若现在杀我,就等于断了小皇帝生存的希望。”
楚长歌道:“一个月时间,足够我救自己儿子。”
李少卿当时便慌了神,双腿开始颤抖,情急之下他忽然记起一件事,连忙叫道:“我知道,我知道晟王在某个小岛上有一座城池,这次武林大会失败,他一定逃回去了。只要你们不杀我,我就带你们去。”
楚长歌闻言收回手,冷冷道:“晟王的事稍后再说。你先告诉我,你爹打算在何时逼宫?”
李少卿:“今晚子时。”
此言一出,众人皆倒抽一口凉气。现在离子时只有七个时辰。而天龙山与京城相隔千里,最快也需要三天才能赶到。纵使现在知道了有人要逼宫,也是鞭长莫及。
“教主,我们现在就杀去京城,就算赶不上那狗尚书逼宫,也来得及血洗尚书府!”北护法道。
“对!先杀了此贼人,再血洗尚书府!”说罢,东南西已磨刀霍霍向猪羊。
楚长歌:“他留着还有用。至于血洗尚书府,待今夜子时过了再决定也不迟。”
“可是晚去一天,小教主就多一分危险。”东护法道。
楚长歌:“无妨。他不会有事的。”
见楚长歌如此淡定,南护法问:“教主,你是不是早有安排?”
楚长歌:“没有安排。我只是相信我儿子福大命大,没那么容易死。”
东南西北顿时作风中凌乱装,这种自信未免也太盲目了。“夫人,依你之见,该当如何?”南护法问慕容云舒。
慕容云舒道:“我给小慕容算过,他会长命百岁,你们不用紧张。”
“……”我们是替你紧张。东南西北无语到了极点。一个盲目自信,一个盲目迷信。这都是什么爹娘啊!
慕容云舒与楚长歌则相视一笑,然后,该干嘛干嘛。
这时,一进门就东串西跳的云四娘忽然嘀咕道:“奇怪,石头去哪儿了?”
“没有在内库吗?”慕容云舒提醒她,依正常情况发展,石二先生此时应该还在银仓的最里层——关闭机关。三百三十三转,这对既无内功护体又不身强体壮的石二先生来说,是一项堪比登天的庞大工程。
云四娘愁道:“不在。我方才进去找过了,里面没人。”
“没人?”慕容云舒凝思一下,又问:“有尸体吗?”
云四娘:“没有。”
慕容云舒:“那就说明没死。没死就不用担心,早晚会冒出来的。”
“……”云四娘很想说,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儿,您能别这么淡定吗?可转念又一想,慕容云舒连得知自己儿子被逼宫都没皱一下眉,石头失踪这种小事,让她不淡定实在有些强人所难。“会不会被人抓走了?”云四娘说道,尔后又自我反驳,“应该不会。我们离开的时候银仓里只有他一个活人。那个假离恨宫主被埋在下面,也不可能抓他……”
这时,慕容云舒打断她道:“你打开最后一道机关看看,或许他在下面。”
“有道理。地下是唯一一个我没查看的地方。”说话间,云四娘已开始旋转机关。
云四娘转啊转,终于转完了三百三十三下。轰地一声,地下打开一个石洞。不等她下去查看,便听到一声熟悉的狂叫,“四娘,我在这儿!”
云四娘连忙将他救上来,埋怨道:“你人在下面怎么也不叫几声?”
“我在养精蓄锐保存实力。我怕万一把嗓子喊哑了,等你们来寻我时,就喊不出来了。”石二先生道。
云四娘受不了地在他后脑拍一巴掌,问:“让你关机关,你跑到下面去做什么?”
“我没有跑下去,是掉下去的。”石二先生一脸委屈,“你们一离开我就开始旋转八卦盘。可是那转盘太重,我用尽力气手一滑,人被反力甩出去,正好甩到洞口掉了下去。”
云四娘听得满脸黑线,“蠢就一个字!”
“那是意外,意外。”石二先生弱弱地说。
云四娘白他一眼,将机关关上,然后与他一同离开内库,来到外面。
两人一出来北护法就夸张地笑道:“石二先生,你还真掉下去了啊!好神奇。”
石二先生道:“我是自己跳下去的。地下凉快,避暑。”
众人无语。“地府更凉快,你怎么不上那儿避一避?”慕容云舒打趣道。
“我还有重要事情向你禀报。不能死。”石二先生道。
慕容云舒:“什么事情?”
“宫内今晚会有大事发生,有人意图谋反,逼小少爷退位。”石二先生面色凝重地说。
慕容云舒:“这件事我知道。你可以了无牵挂的去死了。”
“……”他在下面对紫衣女子威逼利诱了那么久,直到她死才套出这个情报来。居然毫无新闻价值。太伤感情了。
不一会儿,外面的轰隆声停止。众人离开银仓,返回客栈。
刚走到客栈门口,众人就见留守客栈的李无奈杵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迎出来,神色很焦急。
“你们没事就好。”李无奈大松一口气,道:“会场爆炸,各大派死的死,伤的伤,偏偏没有你们的消息,我还以为你们尸骨无存了。”
北护法道:“李大师,你太瞧不起我们了。各大派那些草包都有活口,我们怎么可能全军覆没?”
李无奈赞同地点点头,道:“关心则乱。我方才是急慌了神。哦,对了,楚长歌你赶紧去楼上看看,有人在等你。”
“等我?”楚长歌挑了一下眉毛,侧头看慕容云舒一眼,然后随李无奈上楼。其余人也尾随其后。
很快,李无奈将众人带到楚长歌与慕容云舒昨晚同住的客房前,道:“在里面。我就不进去了,你们慢慢聊。”
楚长歌狐疑地睨他一眼,道:“你的表情很诡异。”
李无奈供认不讳,道:“等你进去看了之后,就会发现,诡异是我所能表现出的最好表情。”
“哦?”楚长歌忽然对来人很感兴趣了。他勾唇一笑,潇洒地一把推开房门,房内之人闻声抬眼,正好与他四目相接。楚长歌怔了一下,低吟:“是她?”
东南西北也惊讶不已,竟然是棺材铺地洞里的那个女人,她竟然是活人。太不可思议了。
慕容云舒也感到十分意外,打量她片刻,道:“长得不错。”
李无奈绝倒,低声挤眉弄眼道:“这种时候你还有心思评价她的容貌?这个女人不是一般的庸脂俗粉,你切不可轻敌。”
慕容云舒扬眉一笑,道:“不过是一个貌美女子进错了房间而已,你太紧张了。”
进错房间?她真会自我安慰。李无奈猛翻白眼。
楚长歌则无比配合地高声叫道:“掌柜的。”
掌柜的听到叫唤立即第一时间灰头土脸的出现在楚长歌面前。是真的灰头土脸。那样子应该刚从鬼门关回来没多久。“楚教主有何吩咐?”他战战兢兢地问。
楚长歌见他出现惊了一下,“你还活着?”
东南西北满脸黑线,你不知道他活着刚才那么大一声‘掌柜的’是喊给谁听的?
掌柜的心有余悸地点头,“托楚教主的福,还活着。”
“很好。我喜欢命大之人。”说罢,楚长歌忽然面容一沉,厉声道:“我的房间怎会有闲杂人等出现?”
闲杂人等……东南西北越来越佩服教主装傻的本事了。
掌柜的楞了一下,连忙解释道:“这位姑娘说她是你的未婚妻,所以我才放他进去。”
楚长歌:“我的未婚妻早就已经过门成为了我的夫人,这件事全天下都知道。”
“是、是,知道。”掌柜的唯唯诺诺地点头,心中后悔不已。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竟相信了那姑娘的话。
“掌柜的不知道也就罢了。李兄,你怎会让他进我与云舒的房?”楚长歌问李无奈。
李无奈嘿嘿一笑,道:“她说她是你的未婚妻,我想,男人三妻四妾也没什么,你失踪三年,期间会冒出个未婚妻来也不是说不通,所以就让她留了下来。若是有误会,也好当着大家的面说清楚嘛。”
楚长歌:“就是因为世上好三妻四妾的男人太多,才会有人娶不到姑娘去当和尚。你身为天下和尚之首,应该打击男人三妻四妾,怎能助长?”
天下和尚之首?这话怎么听都像是在说天下光棍之首。李无奈很想说,当和尚与娶不到姑娘没啥直接关系,至少他不是出于这个原因才出家的。不过,以他对楚长歌的了解,他若真把这番话说了出来,只怕就真的娶不到姑娘,得被迫再出家一次了。是以,李无奈非常明智地选择沉默是金。
这厢问罪之际,那厢以等得失去了耐性。只见那绝世美女缓缓起身深情款款走向楚长歌和慕容云舒,朝他们俯身行礼,“楚郎。姐姐。”
“掌柜的。”慕容云舒徐徐开口,“退房。”
“啊?好,好,马上就给您退。”掌柜的逃也似地跑下楼。
楚长歌嘘一口气,还好自己从未想过享齐人之福,不然,这会儿被退的就不是房而是他了。大幸,大幸。正想着,又听慕容云舒道:“我在天龙山有别院。”
楚长歌大喜道,“有别院还住什么客栈。走,去别院。”
于是,一群人浩浩荡荡地离开不请自来客栈,朝慕容府别院而去。留下还未起身的绝世美女一人,不知所措。
众人在慕容府别院住下后,便开始唯恐天下不乱地在慕容云舒与楚长歌面前议论绝世美女事件,纷纷表示一定是楚长歌失忆期间做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人家姑娘才会找上门来。
云四娘:“慕容妹子,男人犯下一个错误,就会犯下第二个错误,你千万不能原谅他。直接一刀阉了他。”
李无奈:“楚长歌,才不过三年,你居然就在外面惹出个未婚妻来,实在是太对不起慕容了。你就直接引颈自刎吧。”
东护法:“教主。我知道男人都有需求,可你放着夫人独守空闺,自己在外面沾花惹草。这种行为太不男人了。你就直接引颈自刎吧。”
南护法:“若是酒后乱性之类的,你就直接引颈自刎吧。”
西护法:“若是贪图姑娘美色一时兽性大发,你也直接引颈自刎吧。”
北护法:“若是真心打算坐享齐人之福,你也直接引颈自刎吧。”
这边推波助澜,那边不动如山。喝茶赏景,好不自在。
楚长歌:“夫人,我们是先去京城看望儿子,还是直接去捣华天晟的老巢?”
慕容云舒:“这就要看过了今晚,大业王朝的皇帝还是不是咱儿子。”
楚长歌:“有道理。为了慕容府后继有人,夫人,咱们还是回房吧。”
慕容云舒:“也好。万一小慕容不幸遇难,也好尽快补上皇位空缺。”
意见统一,相携离去。留下一干人等风中凌乱。
子夜。皇宫内院,灯火通明,一列列禁军行色匆匆,朝御书房而去。
御书房内,楚慕容静静坐在案前,心里不知想着什么,脸上带着与他的年纪不相符的老成。同在房内的还有聂青和华夜离。
“皇上。反军快逼到御书房了。您再不做决定就来不及了。”聂青忧心忡忡地说。
华夜离也谏言道:“慕容,听皇叔一句劝,先走密道离开。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更何况以你爹娘的势力,想反扑京城轻而易举。你若执意与皇宫共存亡,就当好如了贼人的意。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到时候纵使你爹武功再高,也救不回你。保命要紧。”
楚慕容:“他们若在意我的性命,就不会将我置于危险之中。”
楚慕容的固执让华夜离心中一痛,“他们也有他们的苦衷。”
“他们的苦衷是不能陪在我身边,这我不怪他们。爹为了救娘失踪的事,我早就知道了。但是今晚,他们若上我死在外面那些乱臣贼子手中,便枉为人父为人母。”楚慕容面无表情地说。
华夜离:“他们远在千里,并不知道京城发生的事。就算知道了,也是鞭长莫及,一时半刻不能赶过来。你不要钻牛角尖。”
楚慕容冷冷一笑,道:“不会鞭长莫及。”
华夜离与聂青具是一惊,莫非皇上早有安排?
这时,门外传来激烈而零碎的脚步声,御书房外的夜空也被渐渐照亮。显然,反军到了。
聂青急道:“迷倒在龙椅之下,皇上,快走吧。”
“该走的人是他们。”楚慕容面色一沉,厉声道:“替朕把门打开。”
聂青不动,跪下重声道:“皇上三思。”
“开门!”
“皇上!”
“开门!”
“皇——”聂青还想劝,却被华夜离打断。“聂大人,去开门吧。皇上是不会改变主意的。”聂青重叹一声,将门打开。
楚慕容双手负于身后,一步一步走向御书房外,冷眼看着门外气势汹汹的反军,面不改色。
为首的是户部尚书李中天,他见楚慕容出现,便高声道:“写下退位让贤诏书,我饶你不死。”
楚慕容冷笑一声,道:“就算是退位让贤,那也要有贤良之辈存在。你一个谋权篡位的乱臣贼子,有什么资格要求朕让贤?”
李中天:“哈哈。黄口小儿。死到临头还嘴硬。八岁孩童当皇帝,根本就是笑话,天大的笑话。劝你退位,是为了避免大业王朝的百年基业毁在你手中。我称帝,是人心所向,众望所归,不是谋权篡位!倒是你,一个来历不明的皇太孙,让你当了几年皇帝,已是便宜你。今天你退也得退,不退也得退。过了今晚,这大业王朝就再也不姓华,改姓李。”
聂青大怒:“李中天,你欺君犯上罪该万死!”
李中天笑道:“聂大人,我劝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了。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你若愿意跟随我,你还是我的内阁首辅。”
聂青:“大言不惭!李中天,你是不会成功的。你若现在回头,我会在皇上面前替你说几句好话,饶你家眷不死。”
“哈哈哈哈。真好笑。”李中天仰头大笑,尔后神情一变,道:“楚慕容,交出玉玺写下诏书,我留你一命。否则,休怪我不顾三年的君臣之情!”
楚慕容依旧镇定自若,冷冷说道:“我不要往自己脸上贴金,朕与你之间从来不存在君臣之情。”
“好、好、好。既然你想撕破脸面,那我就奉陪到底。禁卫军,将楚慕容拿下!”李中天一声令下,禁卫军立即如潮水般涌向御书房。
聂青跨上前将楚慕容护在身后,焦急地催促道:“王爷,快带皇上离开!”
“好。聂青,你自己保重。”华夜离连忙将楚慕容抱起。
“朕不走,死也不走!”楚慕容在华夜离怀里张牙舞爪极力挣脱。
华夜离凭着蛮力将他禁锢在怀中,道:“皇上,不要任性。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待与你爹娘汇合后,我们再反扑京城,取下李中天的狗头!”
楚慕容见挣扎无效,便不再挣扎,平静地说道:“皇叔,放朕下来。你放心,爹娘不会让我死的。”
华夜离狂汗,“这都命悬一线了你还指望着你那不知在哪里的爹娘来救你?”
“会来的,一定会来的。”楚慕容坚定地说。
“不管他们会不会来,现在先逃早说。”华夜离不再与他多言,直接往御书房跑。不料此刻反军早已将他们团团围住,进退不得。华夜离心急如焚,叹道:“现在就算想逃也逃不走了。”
“那就不要再逃了。”楚慕容从他身上跳下来,慢条斯理地整一整被弄乱地龙袍。然后,在台阶上坐下,双手托腮,望着天空。
这一幕让众人大跌眼镜,皆停下动作。连华夜离和聂青也忍不住满脸黑线,这做派,果然上梁不正下梁歪,有什么样的爹娘就有什么样的儿子。小命都快呜呼哀哉了,他居然还有心思数星星看月亮。说得好听点儿是淡定,说得难听点那就是怪胎!
李中天被楚慕容的反应唬得一愣一愣,隔了许久才严肃而小心地问道:“你是不是被吓傻了?”
楚慕容侧目斜睨他一眼,道:“你才傻。”
李中天:“你若没傻,那便是疯了。”
楚慕容:“朕既不傻也没疯,朕在等救兵。”
李中天大笑,“整个皇城都被我控制了,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也出不去,你等谁来救你?”
“总会有人的。”楚慕容道,“不信你等等看。若天亮之前没人来救朕,朕就束手就擒退位让贤。”
李中天:“我等不了那么久了。现在就要玉玺和诏书。”
楚慕容:“现在距天亮只有三个时辰。三年都等了,何必在意这三个时辰?若没有朕的亲笔诏书,你永远会被当成谋权篡位的乱臣贼子,哪怕你将来当了皇帝,也不是百姓心中的正统。相反,如果有朕的亲笔诏书,你就能名正言顺。”
李中天闻言犹豫了一会儿,道:“万一三个时辰之后有人来救你呢?那我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哈哈。”楚慕容不带感情地轻笑两声,道:“如果三个时辰之后会有人来救朕,无论那个时候朕是死是活,你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因为,他们若来,你必死无疑。你别忘了朕的父亲是谁。”
李中天趔趄倒退两步,脸上出现些许惧色,但依旧嘴硬地说道:“楚长歌失踪了三年,恐怕早就死在仇家手里了。你还指望他回来替你报仇?就算他真的来了,只要你在我手中,他又能拿我怎样?”李中天越说越有底气,认定了活捉楚慕容,以他为人质,便能万无一失。当即再次下令,“谁抓到楚慕容,连升三级!”
话音未落楚慕容便用更加洪亮地声音说道:“朕的父亲是魔教教主!谁敢碰朕一根汗毛,就等着满门抄斩。”
顷刻间,禁卫兵的身体好似被人点了|茓一般,怔在原地纹丝不动。
李中天又道:“魔教早已不存在了。快给我上!抓到楚慕容,连升三级再加黄金万两!”
楚慕容:“大业王朝的黄金都在朕的母亲手中,没有玉玺盖章和她的许可,他拿不出万两黄金。”
李中天:“不要被他骗了!大业王朝的黄金在国库中,只是暂时交由慕容府打理,一旦我登基,便会收回她手中的权利。”
楚慕容仰头大笑三声,厉声道:“真好笑。你当朕的母亲是软柿子,任你捏圆捏扁吗?李中天,死朕是不怕的,皇位朕也不怕丢,但是朕要奉劝你一句,想活命就最好立刻收拾包袱滚出京城,否则你后悔莫及!”
“后悔的人是你!”李中天再次下令道:“谁抓到楚慕容,我就封他为护国大将军!”
正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护国大将军的官位一丢出来,立刻有不少人心动了,纷纷拿起兵器上阵。
华夜离见状连忙上前接招,拼死保护楚慕容。聂青也赤膊上阵,誓与楚慕容共存亡。
不一会儿,华夜离和聂青双双负伤,依然没有救兵的踪影,连一点出现的迹象都没有。楚慕容心里开始有些慌了,难道爹娘真的没有在他身边安Сhā高手?可是他平时明明感觉身边有什么东西出没,莫非是鬼不成?就算是鬼,此时也该现行吓吓人了啊!
李中天:“把他们三个捆起来,打入天牢!”
“是!”两名士兵欲上前抓楚慕容,熟料才刚一靠近,一阵风气起,两人被吹到三丈开外跌倒。
楚慕容顿时眼前一亮,猜测必然是救兵来了。果不其然,转眼间几千名青衣劲装男子从天而降,单膝跪地齐呼,“参见少教主。”
李中天一见到这阵势,当即吓得双腿一软,倒在了地上。
“李大人。”禁卫军首领将他扶起来。
“走、快走。”李中天连滚带爬逃走,可惜才走几步,就被一条铁链缠住脖子,咯吱一声,倒地身亡。
擒贼先擒王。李中天一死,反军不攻自破。
楚慕容看也没看李中天一眼,淡淡道:“传旨,李中天欺君叛国,满门抄斩。
其余参与人员,文官全部革职查办,武将统统发配边疆。”
“皇上开恩!”众反军一齐跪下。
聂青也低声进谏:“皇上,本次逼宫牵涉官员天多,全部革职查办、发配边疆,恐怕不妥。”
楚慕容:“有何不妥?大业王朝最不缺的就是人。明天发公榜,十天后全国举行特选科举,重新选拔官员。”
“皇上三思。”聂青还不死心。
楚慕容:“朕已经四思五思了。就算他们是天才,不忠于朕,要来何用?”
聂青:“英明的君主应当能容人之过。”
楚慕容:“那你就当朕是昏君好了。”说罢,拂袖而去。
聂青长叹一口气,固执霸道,随心所欲,与她一模一样。
华夜离拍拍他的肩,道:“聂大人,你还是好好准备选拔新官吧。”
翌日。举国震惊。李中天欺君叛国满门抄斩,朝中大半官员革职查办,朝廷重新选拔新官。这三件事,传遍了大业王朝的大街小巷。也传到天龙山慕容府别院。
“难怪教主和夫人如此淡定,原来早有准备。”东护法感叹道。
“难怪教主失踪后教里的熟人都不见了,原来全跑去京城吃皇粮了。”早知道也去分一杯羹。南护法大乎悔之晚矣。
“难怪教主和夫人放心将小教主独自留在皇宫,原来有教徒护驾。”西护法恍然大悟。
“难怪……难怪……难怪教主还没起床,原来是昨晚太累了。”北护法绞尽脑汁想出一句逻辑上说得通、形式上跟得上阵型的话,却换来三个白眼。北护法悻悻地低下头,哎,不是他故意跑题,实在是,他想说的话全被他们说完了。年纪小是硬伤啊!能排在大东的位置该多好。每次发言都是第一个。
这时,门卫突然匆匆跑进来,道:“东南西北四位爷,可知道小姐在哪儿?”
“不知道。你找她有什么事?”东护法问。
门卫答:“门外来了一位姑娘,声称是姑爷的未婚妻。”
东南西北闻言立刻交换一个眼神,好样的,居然找上门来了,勇气可嘉。“夫人在书房,我们带你去。”
穿过几条蜿蜒曲折的雕花回廊,门卫被东南西北带到了慕容云舒的书房门口,不过没有进去。因为慕容云舒的书房门口写着八个字——书房重地,闲人免进。根据他们以往的丰富经验来看,他们四个一定被归为闲人之列。是以,他们很明智的选择了等在门外。
东护法:“夫人就在里面,你进去禀告吧。”
门卫摇头,“不能进去。”
东护法:“为什么?你不是有重要事情向夫人禀报吗?”
门卫:“那里写着闲人免进。”
东护法:“你有正事找她,不算闲人。”
门卫:“东爷你有所不知。我们小姐写‘书房重地,闲人免进’,那是为了念起来好听,其实她的意思是‘书房重地,人免进’,闲只是用来充数的。当小姐挂起那个牌子的时,除了绿儿姑娘之外,谁都不能进去。不过现在有了姑爷,或许姑爷也是个特例。”
东护法:“这样……就不好办了。”
正为难,忽听一道干净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你们四个又在打什么鬼主意?”紧随这道声音而至的是端着茶点的绿儿。
四人大喜。传话的来了!“绿儿姑娘,有件事需要你进去向夫人禀报一下。”东护法谦谦有礼地说。
绿儿:“什么事儿?”
“你说。”东护法将门卫推上前。
门卫道:“门外来了一位姑娘,声称是姑爷的未婚妻。”
“哐当——”茶点掉了一地。绿儿急忙跑进书房,道:“小姐,大事不好了!”
“什么事慌慌张张的?”慕容云舒不疾不徐地抬头问。
“那个……那个女人找上门来了。”绿儿一副天塌下来了的表情。
慕容云舒:“哪个女人?”
绿儿:“就是在不请自来客栈里那个自称是姑爷的未婚妻的女人。找姑爷负责来了。”
“哦。”慕容云舒挑了一下眉毛,然后又低头专注于账本,嘴上漫不经心地说着:“他今天一大早就出去打酱油了,还没回来。你让那女子先等着。”
“啊?”绿儿瞪大眼,来人可是情敌耶!小姐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慕容云舒见绿儿还没走,便又加了一句,“在外面等,不准进门。”
绿儿先是一愣,接着了然地笑起来。她就说嘛,小姐怎么可能不在乎!
正午时分。楚长歌姗姗回府。早已等在门口看好戏的东南西北四人见他终于出现,差点儿喜极而泣。“教主,你这瓶酱油打的可真久。”北护法半欣慰半抱怨道。
楚长歌不解,“什么酱油?”
北护法:“夫人说你一大早就出去打酱油了。咦?酱油呢?”
楚长歌白他一眼,直接将酱油无视,问:“不在后院保护夫人,跑来门口当门神做什么?”话音刚落,只听一声娇滴滴地“楚郎”从左前方传来。楚长歌抬头看去,顿时明白东南西北为何守在门口了。“夫人知道这件事吗?”楚长歌问。
东护法:“知道又怎样?不知道又怎样?”
“知道就把她抓进去讲个明白。不知道就赶走。”末了,楚长歌改口道:“直接赶走。夫人那边我去解释。”
“楚郎。”那绝世美女跑上前,想拉住楚长歌。
楚长歌一个旋身,避开她的拉扯,一脸厌恶地拧眉说道:“你若不想死,就别碰我。”
“楚郎,你……你怎么能这样对我?”绝世美女一脸委屈,我见犹怜。
楚长歌生平最厌恶这种莫名其妙贴上来的女子,看也不看她一眼,快步朝府内走去。那绝世美女却不放弃,一路跟着他来到了慕容云舒的书房。
“楚郎,姐姐。”绝世美女俯身行礼,然后走向书房。前脚刚抬起越过门槛,还未落地,只听一声‘出去’平地而起,吓得她整个人狠狠一哆嗦,下意识地收回脚。
说‘出去’俩字的,不是楚长歌,而是面无表情的慕容云舒。其实她的声音并不响亮,也没有带太多的情绪,可就是这平平淡淡的一声,却让绝世美女差点吓破胆,不敢再往前走半步。
“没有看见门外的字吗?”慕容云舒凉凉地问。
绝世美女后退几步,果然发现门外有个牌子,写着‘书房重地,闲人免进’。
“可是我……”绝世美女楚楚可怜地望着楚长歌,欲言又止。
楚长歌却完全不理会她的含情脉脉,殷勤地倒一杯茶,递上,“夫人,喝茶。”
慕容云舒跟没事儿似地,接过茶,悠悠地喝起来。
绝世美女再次出声,“楚郎——”
楚长歌不耐烦地杀去一计冷眼。
绝世美女害怕地缩了缩脖子,低头小声说道:“楚郎,我既然……既然把自己给了你。从今以后,不管你要不要我,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一听这话,楚长歌生怕慕容云舒误会,正想向她解释,只见她一脸悠然,放下杯子,换个姿势看书,显然不把这个莫名其妙的‘情敌’当回事,亦或者,不把他这个夫君当回事。
这下,楚长歌也哀怨了。“夫人,你没有什么话要说吗?”
慕容云舒闻言抬眼,看了他几秒,又低下头,目光专注于书卷,嘴上淡淡道:“不准踏入书房半步。踏进一只砍一只,踏进一双砍一双。”这话是说给绝世美女听的。依旧是波澜不惊、就事论事的语气。
“她说她是我的人。”楚长歌强调重点,意在提醒某人有点危机意识。
慕容云舒淡淡道:“那是她的事。”
楚长歌先是一愣,随即大笑,“不错,那是她的事。”
怀着看热闹的心态紧随而来的四大护法脸上俱露出崇拜之色,不愧是咱魔教的教主夫人,不用冷嘲热讽,不用咄咄逼人,一句‘那是她的事’轻轻松松将对方踢出局。
那是她的事——与我无关,与你无关,只与她自己有关。多简单而致命的一句话啊!
这就是境界!
四大护法觉得此时此刻他们要是不做点什么,实在有负他们对夫人的滔滔崇拜之情。于是——“教主,始乱终弃不是咱魔教的处事风格。你好歹给人家一个交代。”
东护法不怀好意地说。
“要交代么?”楚长歌阴森森地笑起来,对绝世美女说道:“你坚持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可惜我既不要人也不要鬼,所以,你还是不生不死吧。”说完,又对东南西北说道:“你们明白我的意思吗?”
当然明白,就是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嘛。四大护法一起摇头,异口同声,“不明白。”
“哦?”楚长歌剑眉一挑,“那我就废点时间解释给你们听。谁要当第一个?”
四人刷地一下齐摇头。用后脑壳想也知道,教主的‘解释’绝非用口解释。谁都知道,魔教教主一向动手不动口……
“魔教的护法不懂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这事若传了出去,本教主日后还有何颜面在江湖上行走?”楚长歌笑着说道。
楚长歌笑得温文尔雅,四大护法听得骨寒毛竖。
“不劳教主大驾,我们相互折磨就好。”东护法干笑着说。其余三分纷纷点头,相互折磨、相互折磨……
楚长歌满意地勾了勾嘴角,道:“好。不过在你们相互折磨之前,先把这个人处理掉。”
处理……处理……怎么听都像毁尸灭迹。东南西北很想答应,可目光触及绝世美女那双清纯可人的眸子,实在心有不忍下不了手。“教主,你还是让这位姑娘把事情说清楚吧。”东护法建议道。
楚长歌想了想,说清楚也好,省得日后再弄出什么事端来。“你说来听听,你是如何成为我楚长歌的女人的?”
绝世美女闻言羞涩地垂下头,脸腮酡红,粉唇欲滴,立即激起了在场男性的保护欲。
“教主,你说话温柔一点。”南护法道。
楚长歌给他一个冷眼,道:“我杀人更温柔,你要不要试一下?”
南护法忙不迭摇头,“不用试,我知道你杀人很温柔,很温柔。”温柔得让人来不及知道自己是如何死的。
“你只有这一次机会,现在不说,以后就不用说了。”楚长歌恹恹地催促道。说实话,此女确实是难得的绝世美女,可惜他不好这口。
绝世美女又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两年前我在树林中救了你,那时你受了很重的伤,不记得自己是谁。我照顾了你一个月,你的伤势才慢慢好转。后来,后来你……你……”说到这儿,绝世美女面颊通红,咬紧唇不再说话。
楚长歌微微心惊,若不是在棺材铺见过她,断定她别有用心,他真会认为自己在失去记忆的情况下对她做了什么。因为她此刻的表情、语气,真实得让人无法怀疑。沉默须臾,楚长歌问:“我到底把你怎么了?”
东南西北暗暗叹气,教主果然只对夫人怜香惜玉,其余的女人,在他眼里简直比白骨还白骨。人家姑娘都已经说得这么直白了,你还问,存心让人羞死吗?
绝世美女感到又羞又窘,却又顶不住楚长歌的逼问,只好牙关一咬,道:“你看了我的身子。”
东南西北绝倒。虽说清楚是好事儿,可姑娘你也太清纯了吧?只是看了身子而已,至于非他不嫁千里迢迢来寻夫吗?
这时,一直在旁静静看戏的慕容云舒开口了。“是不是谁看过你的身子,你就嫁给谁?”
绝世美女楞了一下,没有反驳。算是默认了。
“那如果看过你身子的人不止一个呢?”说这句话时,慕容云舒的眼睛看着楚长歌。
楚长歌当即心领神会,笑道:“不错,如果看过你身子的人不止一个,你打算把自己分成几半分别嫁出去吗?”
绝世美女又愣住了,随即咬唇说道:“看过我身子的人只有你一个。”
楚长歌邪魅一笑,道:“多让一个人看她的身子还不简单,我魔教教徒遍布全国,光是这门口就有四个,还愁没人来看么?”
此言一出,绝世美女脸色刷地一下白了,双臂交叉挡在胸前,生怕衣服被人扒了去。
同时变色的,还有另外四个人——东南西北。
“教主,我们兄弟都是福薄之人,如此艳福,消受不起。”东护法笑得比哭还难看。
楚长歌却道:“肥水不流外人田。你们福薄我也知道,所以你们再去找些人来,一起看。人多了,这艳福分到你们头上,也就少了。”
四人一脸菜色,这姑娘清白尽毁事小,他们兄弟四人晚节不保事大啊!可怜他们辛辛苦苦当了这么多年的正人君子……
绝世美女更是吓得脸色惨白,“楚郎,你、你不可以这样做。”
楚长歌笑道:“我为什么不可以这样做?看了你的身子已是一个错误,我不会一错再错娶你进门。奈何你非要嫁给看过你身子的人,我只好出此下策。”
绝世美女又气又怕,杵在原地身子隐隐作颤,半晌,她忽然拔下头上的金钗抵住咽喉,一脸决绝地说:“既然楚郎不要我,那我就只有以死明志。”
楚长歌讶然,而后挑了挑眉,道:“死吧,我不拦你。”
顷刻间,两行清泪从绝世美女眼中落下,她深深地凝视楚长歌良久,然后,一点点将金钗Сhā进喉咙。
楚长歌没料到她会真的自杀,大为震惊。东南西北也惊讶不已,连忙阻止她进一步伤害自己,并送往凤城的房间。
东南西北将绝世美女抬走后,楚长歌又出了会儿神才颓然坐下,问慕容云舒:“夫人,该不会我失忆时真的看了她的身子吧?”
经历了方才的自杀事件,慕容云舒也开始怀疑自己最初先入为主的判断了。同为女子,她看得出来那姑娘是真情流露,绝非演戏。思忖片刻,慕容云舒道:“这整件事情怎么看都充满了疑点。首先是那姑娘的身世——棺材铺老板早夭的女儿,一个死人怎么会突然活了过来?其次是她出现在客栈的时间。她一个姑娘家,顶着一副让几乎全天下的男人忍不住想犯罪的面容,从蜀州来到天龙山,竟能安然无恙。
若不是背后有人,那必然就是她深藏不露。最后,以你的性格,若真看了她的身子,是断然不会仅仅只看的。”
最后一句差点没把楚长歌给气死。“夫人,在你眼里,为夫是那种见着漂亮姑娘就想轻薄的好色之徒么?”
慕容云舒:“现在不好讲。失去记忆时,肯定是。”
“……何以见得?”
“经验之谈。”
楚长歌语结,“我失去记忆的时候轻薄过你?”
“我认为‘轻薄’二字不足以形容你那个时候的无耻行径。”
“……你都已经说了无耻行径了,还用得着‘轻薄’来形容么?反正我在你眼里,就是禽兽。”楚长歌一脸哀怨。
“是衣冠禽兽。你比禽兽多穿几件衣服。”
“……”也就是说他浑身上下除了这身衣服之外,内外都散发着浓浓的禽兽气质?
太太太打击人了。“夫人,我们聊点儿别的吧。”
慕容云舒:“好啊。就聊一聊你仗着自己失去记忆每晚往我床上爬,次次都已进错门为借口的那些事儿。”
楚长歌:“夫人,你不要冤枉我。我虽然对过去三年发生的事情记得不太清楚,但我了解自己。我绝对不会每晚都用同样的借口。”
“问题时你那时一觉醒来就忘了先一天发生的事情,压根就不知道进错门的借口早就使用过。”
“……如果我说那个人其实是我的双胞胎脑残弟弟,你会不会相信?”楚长歌弱弱地说。
“会。”慕容云舒道:“以你的智商水平来看,有一个脑残弟弟也不奇怪。”
“……”这是重点吗?
第二日。绝世美女奇迹般的失忆。这让楚长歌和慕容云舒大跌眼镜。“怎么回事?”楚长歌问凤城。
凤城无比淡定地说:“我在她头上扎了两针。”
楚长歌顿时热泪盈眶,抱住凤城说道:“亲兄弟啊!原本我还在纠结该怎么处理这个女人,现在简单了。她不记得从前的事,我也不记得从前的事。这事儿就当没发生过。凤城,你这招太绝了,我自愧不如。”
凤城额际黑线飘过,“其实,我是不小心扎错了针。”
“……”错得好。
慕容云舒:“有些事情就是这样,不求如愿以偿,但求阴差阳错。既然木已成舟,那就这么着吧。昨天的事儿,我也不记得了。”
凤城风中凌乱。简直太没节操了!可怜了一个娇滴滴的绝世大美女,就这么变成了没有记忆的傻子。“只是扎错了针而已,我可以再扎几针把她治好。”
“你敢把她治好,我就把你治坏。”楚长歌说得甚是云淡风轻。
凤城望天,他的医德就败坏在这对无良的夫妻手中了。
最后,经慕容云舒和楚长歌一致决定,在众人一致的反对之下,绝世美女被打包送回了棺材铺。
“真想看看棺材铺的老板简直自己女儿活着出现在面前,会是什么反应。”慕容云舒无限惋惜地说。
楚长歌笑道:“夫人若想看,我们亲自送她回去便是。”
慕容云舒:“不了。还有一个毒瘤未除,我无心消遣。”
慕容云舒口中的毒瘤就是华天晟。一提到华天晟,楚长歌的脸上立刻露出几许黯然。“明天一早出发去普华岛。”华天晟用三年时间建立的城池就在普华岛上。
次日。慕容云舒和楚长歌携东南西北押着李少卿前往普华岛。凤城和夜小晴护送绝世美女回蜀中。石二先生与云四娘留在天龙山修复银仓的机关。李无奈回少林寺正式还俗。四路人马在天龙山脚下道别。
云四娘:“慕容妹子、楚长歌,你们要好好保重。银子有我替你们守着,不用担心。”
慕容云舒:“有你我才更担心。”
云四娘:“慕容妹子,常言道人逢喜事精神爽。你与楚长歌久别重逢,这是天大的喜事,你应该高兴。人高兴的时候呢,就要多说好话,嘴巴不要那么毒,不然会运气不好的。”
这是什么神逻辑?难道从今以后她只许言不由衷阳奉阴违?这么要命的事儿,谁逼她她跟谁急。慕容云舒淡淡睨着云四娘,道:“你可以回去了。”
云四娘:“刚才不是要求你客气一点儿吗?”这孩子,毒舌上瘾了是不是?
慕容云舒淡淡道:“我不记得自己答应过你。”言下之意,你爱咋要求都行,反正我不予理会。
云四娘气绝,无比忧伤地说道:“今日一别不知何时再见,她居然连一句好听的话都不肯说。哎,亏我死心塌地跟着她混了这么长时间。”
慕容云舒:“你放心,我还会回来的。把银库一直交给你看管,我不放心。”
“……”不加后面一句会死啊?云四娘一跺脚,拉起石二先生往回走,口里还念叨着,“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们要远离这种小人,免得身上的君子之气被她给同化了。”
众人满脸黑线。你身上什么时候有君子之气了?
云四娘和石二先生离开后。凤城与夜小晴也告别,带着傻兮兮的绝世美女去蜀州。
“大家都走了,我也该走了。”李无奈有些感伤地说道。
楚长歌拍拍他的肩,道:“李兄,好好当和尚,有朝一日我若在红尘混不下去了,便去少林寺投靠你。”
李无奈心头的感伤顿时一扫而尽,黑着脸道:“我是去还俗的!”
楚长歌好似刚知道一般,很是遗憾地说道:“那我以后就投靠无门了。”
李无奈哼了哼,道:“你傍上了这么大一个富婆,还怕投靠无门?实在不行让她给你单独建个庙。”
“金庙藏秃驴,好主意,百年之后说不定能够传为佳话。”慕容云舒甚是赞同地说。
楚长歌内伤。外患未除,夫人你能团结点儿吗?
李无奈:“楚兄、慕容,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我们后会有期。”
慕容云舒和楚长歌异口同声,“后会有期。”
李无奈离开后片刻,慕容云舒忽然说道:“再不决定。就来不及了。”
楚长歌不解,“决定什么?”
“我没有与你说话。”说完,慕容云舒侧头淡淡看向绿儿。
绿儿两手交握,抿嘴望着李无奈离去的背影,心中天人交战。
慕容云舒:“去吧。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总会有这么一天的。”
“可是……”绿儿垂下头,她不想离开小姐,同时又想随大师去。该怎么办?做抉择这种事,她从来没有做过,也做不来。从她有记忆起,便将小姐的话视为行动的第一准则。小姐说往东,她就往东。小姐说往西,她就往西。从来不问应该向东还是向西,也不问为什么不向南向北。她一直以为,有小姐在,天塌下来也不怕。因为小姐会告诉她怎样躲过浩劫,亦或者怎样能死得漂亮一些。现在,原本单纯的世界,忽然一下子变得复杂了,让她无所适从。
见绿儿迟迟不言语,慕容云舒又看了李无奈离去的方向一眼,然后转身走向马车,道:“启程。”
听到这一声‘启程’,绿儿顿时有种天崩地裂抓不到支点的感觉。原来,天塌下来时,小姐并不知道也不能顶住,只能靠自己。“小姐。”绿儿忽然鼓起勇气叫住慕容云舒,然后跪在地上向她磕三个响头,“小姐的恩情,绿儿来世再报。”
慕容云舒:“起来吧。这一世都还没过完,说什么来世。快追去吧,再不去,就追不上了。”
绿儿顿时眼圈一热,泪如泉涌,“谢谢小姐。”说罢,起身追向李无奈,一直跑一直跑,没有回头,生怕一回头,便失去了离开的勇气。
慕容云舒背对绿儿离去的方向,停在原地许久,许久,久到世界静寂,才缓缓转身,看见两个模糊的身影,消失在路的尽头。
绿儿,世间险恶,你一定,一定要保重。
“夫人,上路吧。”楚长歌叹道。
慕容云舒微微颔首,随他上马车。
车外,东南西北一齐扬鞭策马,朝大业王朝最南的领土——普华岛而去。
北护法:“奇怪,绿儿和大师是什么时候勾搭上的?”
西护法:“那么重口味的事,我从来没有关注过。”
南护法:“是啊。太重口味了。”
东护法:“你指绿儿还是李大师?”
南护法:“两个都指。他们两个相互重口味。”
这时,一声警告从马车内传来,“再不闭嘴,我让你们四个相互重口味。”
东南西北立即噤声,就教主那一直听说从未见过、虚无缥缈的节操,这种事绝对做得出来。
普华岛离天龙山并不远,但中间隔着东海,要划船过去。慕容云舒一行人驾车来到码头时,天色已昏黑,海边的渔船早已收帆。“今天现在渔村歇一晚上,明日清早再租船过海。”慕容云舒道。
楚长歌没有意见,东南西北自然也没有意见,却听李少卿道:“天亮之后就看不见岛了。”
慕容云舒:“为什么天亮之后就看不见岛了?”
李少卿道:“普华岛只有晚上才会让人瞧见,天亮之后,它就会消失。没有人知道为什么。附近的渔民都知道,黄昏时分,海上便会慢慢浮现出一座岛屿,但从来没有人到达过那里,因为船划到一半,它就会渐渐消失。曾经有人为了追寻普华岛日落之前便出发,待它出现后便一路朝他划进,可惜最后还是没能上岛。据说那人眼睁睁地看着整座岛在他伸手可及地地方消失。”
慕容云舒道:“既然如此,华天晟又怎会找到那里?”
李少卿道:“我也不知道。”
东护法Сhā口道:“是不知道还是不肯说?”
李少卿道:“我全家的性命都在你们手中,哪里敢有所隐瞒。我若不帮你们找到华天晟,我一家几十口人就会由秋后处斩变成斩立决,届时连求圣上开恩将功赎罪的机会都没有。孰轻孰重,我分得清。”
北护法哼道:“你最好分得清。否则,我当着你的面把你全家活剐了。哪怕是已经作古的,也从坟墓里挖出来剐一遍。”
“小北,你太重口味了。那些陈年老尸,连骨头都碎了,哪里还会有皮给你剐。”东护法受不了地说。
“那就把骨头磨成粉。总之把人折磨成鬼,把鬼折磨承认,不人不鬼的就折磨成不鬼不人,看他有几个胆敢骗我们!”北护法凶神恶煞地说。
“呕——呕——”慕容云舒干呕两下,脸色变得惨淡无比。楚长歌连忙扶住她,紧张地问,“怎么了?”慕容云舒正要开口,忽然又干呕起来。
北护法吓得朝后退两步,弱弱地说道:“难道是我说的话太恶心了?”
“应该不是。你的话一直很恶心,夫人今天才开始犯恶心,可见不是你的错。”
东护法一脸严峻地说。
北护法无语凝噎。什么叫做他的话一直很恶心?
“大东,大敌当前,要积德,说话委婉一点。虽然你说的是事实,但你这么直接,很伤兄弟感情。”南护法语重心长地说。
北护法彻底凌乱了。与此同时,楚长歌也凌乱了。因为慕容云舒呕完只说了一句话就两眼一闭睡着了。她说——“我要睡觉。”
东护法道:“教主,以后还是节制一点吧。你的体力好,可夫人跟不上啊。看你把夫人折腾成什么样儿了。站着都睡着了。”
南护法:“是啊。人的精力是有限的,教主你这样贪欢无度,等于慢性自杀,总有一天精尽人亡。”
西护法:“大南,你太小瞧教主了。教主养精蓄锐三年,没那么容易垮下。再说,大家都是男人,你要体谅教主。”
北护法:“没有三年吧。那个从棺材里爬出来的姑娘不是说她是教主的人吗?”
楚长歌道:“许久不抽,皮痒了是不是?”
啧,有人恼羞成怒了。东南西北非常识相地点到为止。
“她不是睡着了。”楚长歌道:“她的样子看起来与沉睡无异,其实不然。她若只是疲劳过度累了,方才不会干呕。”
北护法:“莫非是又怀孕了?”
楚长歌:“你不要瞎说。我才回来几天,就算她怀孕了也不会这么快表现出症状来。”
北护法:“怀孕,也不一定是你的嘛。”
楚长歌脸一沉,“不是我的,难道还能是你的?”
北护法连忙摆手,“不是,当然不是。我没那个本事。”
一旁的东南西满脸黑线。小北啊小北,就算你怕教主迁怒急于澄清自己的清白,也不用给自己抹黑啊!什么叫做你没那个本事?莫非你想咒你顾家绝后不成?
楚长歌道:“肯定有什么问题。今晚在渔村住下。大东,你去与附近的渔民商量一下,腾一间房间还给我们。大南,你去请个大夫来。”
“是。”东南二人领命离去。
渔村很小,但民风淳朴,大东很快就问渔民借了一间房,大南请来了村里唯一的郎中。郎中为慕容云舒把完脉后,沉重地摇了摇头,道:“老朽无能,不知贵夫人得了什么病。你们另请高就吧。”说完诊金也不要便告辞。
楚长歌又让大南去镇上请郎中,一连请了十来个郎中,都与第一个郎中一样,不知道慕容云舒得了什么病。“难道真的只是睡着了?”楚长歌低声自语道。
东护法道:“是不是睡着,等明天就知道了。”
第二日,慕容云舒果然醒过来了。神清气爽,精神焕发。相比之下,楚长歌的脸色就憔悴多了。“你一宿未睡?”慕容云舒问。
楚长歌点头,“你昨天突然睡着,我以为你生了什么病,担心得不得了。”
慕容云舒扑哧一笑,道:“我不是告诉过你,我要睡觉了吗?”
“话虽如此,但我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楚长歌心事重重地说。
慕容云舒道:“没什么不对劲。你快去补眠。等天一黑,我们就出发去普华岛。”
楚长歌:“不用。一宿不睡对我没有影响。”
黄昏时分,如李少卿所言,普华岛出现在岛上。东南西北四处找渔船不得,只好自己伐木造竹筏。慕容云舒与楚长歌则沿着长长的海岸线漫步。
“怕水吗?”楚长歌忽然问。
“不怕……唔……”慕容云舒捂住嘴,干呕了几下。
楚长歌瞬时脸色一变,紧张地问:“是不是又想睡觉了?”
慕容云舒摇头道:“不是,就是在海边呆久了,一看见海水就恶心。”
才一天就觉得久?楚长歌调侃道,“在地上呆了那么久,你怎么不一看见泥土就恶心?”
“恶心了十几年,慢慢地就不恶心了。”慕容云舒说得一本正经。
楚长歌忍俊不禁,忽然抓住她的手,又问一遍,“真的不怕水?”
“不怕。”慕容云舒很想知道他问这个做什么。
楚长歌轻轻一笑,拉着她往海里走。
海水很凉,慕容云舒却一点也不觉得凉,跟着他慢慢往海里走。当海水淹没膝盖,海浪的力道越来越大,好似想将她卷走时,她终于忍不住惊叫了一声,紧紧地抱住他,下盘不稳,整个身子几乎挂在他身上。
楚长歌见状非常愉快地哈哈大笑起来,道:“不是不怕吗?”
慕容云舒把头埋在他怀中,佯怒道:“你故意的是不是?”
“是。”楚长歌供认不讳。
他回答的这么快,这么坦白,叫她怎么继续?慕容云舒好气又好笑,想尝试用武力解决问题,熟料刚松一只手,身子就稳不住了,立即又重新抱紧他,比之前还要紧,生怕被海水卷走了。
楚长歌将下巴抵在她肩头闷闷地笑,笑了好一会儿,才在她耳畔低吟:“美人投怀送抱的感觉,果然不错。”
慕容云舒怔了一下,忽然意识到,他如此处心积虑,想要的不过是她主动拥抱。不由地,慕容云舒将手臂又收紧了几分,心中因他的易于满足心疼不已,嘴上却调笑道:“想要美人投怀送抱还不简单,等日落西山后带足了银子往青楼里一坐,保证让你抱个够。”
楚长歌强忍住胸中的笑意,顺着她的话说道:“可惜这里是荒岛,没有青楼,不然夫人去开一个?”
“就算我想开也没有姑娘给我撑门面啊。”慕容云舒无限惋惜地说。
楚长歌笑道:“没关系,有夫人你在,不怕撑不起门面。就算真撑不起来,还有为夫在。”
“你要男扮女装倚楼卖笑?”
“……”
见楚长歌没话接了,慕容云舒无比愉悦地闷笑几声,转个身背倚着他,双手覆在腰间的那双大手上,望着海天相接处,道:“晚霞出来了。”
“嗯。”楚长歌也抬眼看向远方,头一回觉得海上的日落这么美。
对于慕容云舒来说,幸福就是与楚长歌安静地相依,无论何时、何地。
想起今天过去三年的记忆,恍如隔世。直到这一刻她还是不敢相信他又重新回到了自己身边,伸手可及。真真切切地感受背后传来的温暖,那么窝心,教人流连忘返。
望着天边,慕容云舒傻傻地弯起唇,忍不住想笑,却又不知道到底想笑什么。
幸福大概就是如此,在心上人怀里,莫名其妙的傻笑。
不知过了多久。东南西北一人扛着一个竹筏回来。邀功似地分别排放在楚长歌与慕容云舒的前后左右。“一个就够了。你们拿这么多来做什么?”楚长歌问。
东护法答道:“以防万一。从李少卿的描述来看,普华岛没那么好找,万一还是遇到风浪什么的,还可以应急。”
楚长歌想了一下觉得有道理,便道:“把四个竹筏连成一个。这样就算在还是被风浪吹散了,也还能独立划行。”
东护法道:“教主英明。”东南西北四人用多余的麻绳将四个竹筏左右并排前后各两个绑好。“教主,夫人,可以出发了。”东护法道。
“好。”楚长歌将慕容云舒拦腰一抱,两人一起跳到竹筏上,正欲将她放下,却发现她靠在他胸前,双眼紧闭,呼吸匀称,显然——又睡着了。楚长歌顿时眉头高皱,道:“一定有什么问题。大东,飞鸽传书给凤城,让他即刻赶来。”
东护法重重点头:“好。”
这时,一直沉默不语地李少卿Сhā话道:“你不用去请凤城了,她这不是病,就算十个凤城也治不了她。”
楚长歌闻言心中咯噔一下,脸上浮现出愠色,沉声道:“是你?你对她做了什么?”
李少卿道:“我一直被你们监视着,能对她做什么?”
顷刻,北护法一枪横去,枪头停在李少卿喉结一公分前,冷声道:“还敢狡辩?”
李少卿下颚微抬不卑不亢,也不畏惧。他道:“我没有狡辩。我之所以知道她这个不是病,是因为我在另一个女人身上见到过这种症状。那个人你们也认识,就是声称是楚长歌的未婚妻,被凤城一针扎傻了的姑娘。”
楚长歌忽然感觉明白了什么,却又不够明白。他凝神沉思,将整件事情在心里梳理一遍,道:“是那个女人,对吗?”
李少卿点头,道:“如果我猜的没错,应该就是她。据我所知,她一直是华天晟的人,为了某种原因一直放在棺材铺地洞之中。具体是什么原因我也不知道,因为华天晟没有告诉我,不过他偶尔会提及她,说她是他的最后一张王牌,纵使所有的计谋都失败,只要有她在,他就能赢得最后的胜利。起初我看到她出现在不请自来客栈等楚长歌时,我与你们一样,也以华天晟只是利用她的美色来勾引楚长歌,以离间你们夫妻二人的感情。现在我忽然明白了,勾引楚长歌只是一个幌子,其真正的目的是把这种昏睡症状传染给慕容云舒。”
楚长歌道:“她连云舒的手都没有碰到过,怎么会传染?还有,你说的症状只是天黑就睡觉吗?没有别的?”
李少卿道:“具体怎么传染的我也不知道。不过那个女子必然与慕容云舒之间存在着某种联系。至于症状,你没有发现慕容云舒今天比昨天昏睡的更早吗?”
经李少卿提醒,楚长歌也记起来,慕容云舒昨天是在天黑时昏睡的,而今天天还未黑便昏睡了。蓦地,一个不好的预感浮现在楚长歌脑中,手心开始冒冷汗。
“长此下去,她会怎样?”楚长歌问。
李少卿道:“你心中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
顷刻间,楚长歌只觉脑子仿佛被人抽空了一半,久久无法思考,抱着慕容云舒的身体,隐隐作颤。
东南西北心中也沉重不已。绝世美女在棺材铺的样子他们见到过,完全就是活死人。如果夫人也与绝世美女一样最后会变成活死人,那么,教主……东南西北实在不敢再往下想。因为他们非常清楚失去慕容云舒的楚长歌,会做出什么事来。
良久,楚长歌道:“华天晟有解药,对不对?”
李少卿道,“是不是解药我不清楚。不过既然那姑娘能够从棺材里爬出来,那么这种昏睡必然就不是绝对的。就算华天晟的手上没有解药,至少也掌控着让她苏醒的办法。”
楚长歌闻言道:“立即出发去普华岛。”
普华岛望着不远,但直划到日落西山,弯月露头,也未能到达。海上的雾气越来越浓,普华岛却越来越清晰。这一反常现象让东南西北大为不解。他们想提醒楚长歌,或许有诈。但见楚长歌抱着沉睡的慕容云舒坐在船尾,一动不动地看着她的容颜,痴迷得很。东护法叹一口气,抓住双桨继续用力的划,嘴上低声说道:“华天晟最好能够乖乖交出解药,不要再搞出什么幺蛾子来,不然,教主真的要发疯了。”
南护法道:“教主一直疯疯癫癫的。疯了才好,要不疯,那才是出大问题了。”
西护法赞同地点头,一面顺着双桨前后摆动身子,一面说道:“发疯也好,发狂也罢。只要他还懂得杀人,那便问题不大,时间一长,也就自然而然的好了。”
这句话正好被站在船头探路的李少卿听到。他侧头问道:“你们教主经常靠杀人进行自我治愈吗?”
北护法道:“以前经常,现在不经常了。自从有了夫人之后,他就靠夫人进行自我治愈,很少再杀人。”所以说武林大会请夫人当公证人是非常合理的,因为夫人将教主收进房里,让江湖平静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