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连天,干戈大动。
沧河为界,以南,是兽族,以北,是翼族。
水族在中间趁火打劫浑水摸鱼。
砰砰……
高高低低的敲打声将白苏从浅眠中惊醒。
她自帐中简单搭起的榻上跳了起来,,也不介意一身尘土气味的战袍,挽起袖子,就着干净的瓷盆和水抹了把脸,把凌乱的头发高高束起。看着水光倒影中洗尽铅华的女子,眼中根本没有些迷蒙的睡意,一眼望去,眼底全是如离鞘宝剑的警觉锋利。
——【多少年没这样了……】
白苏抖抖手上的水,看着水光倒影里的自己,有些晃神。
——【似乎自打出走青丘之后,就再没过过这样心惊胆战的日子了……】
忽然苦笑一声,白苏合起眼。
——【果然,是过惯了好日子……这点儿苦,都有些不习惯了呢。若是让阿妩那丫头听见了,定又会上蹿下跳借机发挥说她这些日子因着某人不负责任过了好些年的辛苦日子。】
洗尽了眼底的睡意,白苏握住手里的长剑,撩起帐帘走了出去,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让白苏不由得皱了皱眉。
大长老迎面走来,脸上的神色凝重而阴沉,见了白苏,嘴角努力上扬,挑出一个笑容,“白苏宗主。”
“大长老。”对这个可以说是拉扯着她与阿妩长大的大长老,白苏一直都是谦逊而尊重的,“白苏如今只是个前宗主,您唤我名白苏便是了。现在,战事怎么样了?”
“今天若无意外,应该是最后一战了。”大长老叹了口气,俊美的脸上此刻也弥散着战争带来的疲惫沧桑。
兽族和翼族,都耗不下去了。只能用最直接、最残忍、后果也可能会最严重的那种办法来决定胜负了。
两军首领,决斗,一死一活。
“呜——————————————”
兽鸣声,鸟鸣声,夹杂在了一处,直冲沧河以上的天际,声势浩大,几乎将整个天界都震了三震。
白苏冷笑着看着天际蔚蓝一色,啐了一声,“这帮假仁假义的天神,果然是打算坐山观虎斗坐收渔翁利了!连东海那帮子浑水摸鱼小人心思的老泥鳅们都比九重天上的天神要光明磊落得多了去,至少那老泥鳅可是明刀明枪地站到了杂毛鸟那一边去。”
“……白苏宗主,走吧。”大长老长叹一声。
青丘一族自商周时代被天神女娲算计之后就一直与天界不算和睦,再来后来兽族又出了一位孙行者,将天宫、水族老巢龙宫都给搅了个天翻地覆,两方的交情更是淡薄下去,那之后,平素往来,也就是维持着面子上的功夫罢了。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天界对势力庞大的兽族、翼族一直心怀警惕,此刻能有机会让这两族互伤元气,自然乐得渔翁得利。
大长老清楚这点,所以,才派人将白苏也请了回来,为了就是,即便是两位宗主之一有了不测,另一个也能撑起宗族的延续。
——————我是其实鱼小头对手指觉得这最多叫波折不叫虐的分界线——————
站在兽族大军的阵营最前方,高高凌空于沧河之上,白殊的手紧紧地握住她出师那日大长老亲手交给她的鸣鸿刀,刀身轻鸣,似乎是为了即将而来的盛宴而激亢。
冷凝着神色,白殊眯起眼,缓缓抬起手,刀尖直指对面那个显眼到了极致的家伙,忽地,刀尖朝下,一指。
对面的翼族阵营,一片哗然。
刀剑下指,意存轻蔑。白殊的嘴角挑起讥讽的弧度,略微有些凌乱的发丝被高高束起,提起气,扬起下巴,眼神轻蔑而嘲讽,“翼族凤皇,可有胆量一战?”
翼族大军中,一向喜好洁净的凤皇一身金色披风上也有了沉暗的血色,令他不由得烦躁地扯下披风,掌心一朵火莲将其焚了去。
绝美到妖冶的容颜上冰冰冷冷,凤皇冷哼一声,随手从身边亲卫的手中抽出一柄剑,就要迈步上前。
“殿下,您乃万金之躯,不可妄动!”
忠心耿耿的翼族长老们呼啦一下拦在前面,连声劝阻。
凤皇眼风一扫,见这些老骨头一副宁死也不让他上前去的样子,额角一抽,手重重一挥,伴随着阵阵惊呼躲闪,凤皇脚下一动,已从火莲开出的大道里钻了出来,立于翼族大军的最前方,和白殊二人隔着一条沧河而望。
白殊微微勾唇,刀身颤动的更加厉害,发出阵阵低鸣,像是亢奋,妖魅勾魂的眼里,有明亮灼人的光彩迸发而出。
凤皇扬起下巴,手腕一转,长剑已经横挡在胸前,随时都可以动手,华丽深沉的凤眼中,恶意杀意一瞬间激发出来。
——【每次看见这只杂毛鸟\死狐狸……都好想一刀\一剑给劈了……】
两边的最高统领者,此时此刻脑海中飘过同一句话。
“好久不见哪……”这样的问候声,在前一刻还在激战的两个部族最高统领者之间发生,似乎带上了讽刺的意味。
每次见面几乎不是你打我就是我打你的两个部族,这句好久不见,真是说得千回百转意蕴深长。
白殊也不在意凤皇那一副就像是她杀了他全家般怨恨的神色,刀锋一卷,又直直地指向那一身金灿灿的杂毛鸟的方向,冷哼,“手下败将。”
凤皇俊美的面颊抽搐一下,眸子里的杀意大涨,冷笑着说,“白殊,你的嘴,还是这样令人厌恶。”
“哼……”白殊的嘴角,也扬起恶意的弧度,学着那只杂毛鸟最喜欢的嘲讽模样,反击回去,“你可不是人……不过只杂毛鸟罢了。”
“哦……牙尖齿利了不少。”出乎意料,凤皇没有被白殊激怒,只是冷笑一声,眼睛微微眯起,目光冰冷得像是在看一个死去的猎物,“只可惜,你今天要留在这里了。”
白殊的唇,危险地抿成一线。
“放心,日后每年今日,孤都会交代下属在沧河畔好好办上一场祭祀大典,相信以兽族宗主白殊你喜爱热闹的性子,定不会觉得寂寞。”凤皇的眼中,全是嘲讽恶意。
“这话,本殿原话返还给你!——”
白殊纵身一跃,双手握住刀柄,一阵急如飞瀑的刀光如山洪爆发般大开而去,霸道的刀风让远远站着的翼族军队都有些吃不消地连连后退。
“不分胜负……”冷冷扬唇,凤皇手中的剑已经瞅准一个空差,直刺向白殊命门。
千钧一发,白殊的头向左侧轻轻一斜,剑花惊险地在她的鬓角边裂开,几根青丝,被斩落在地,脸颊上也有了一道红痕。而她手中的刀在这一刻忽然变了攻势,灵巧如蛇地往上一挑,直抵凤皇喉间。
凤皇咬牙,疾退了半步,却没完全退出白殊的攻势范围,被突然再次变式的横劈一刀划伤了左肩。
只交手数招,两方的神色都凝重了起来。
两者之间的距离已经拉开,快攻得手不再向方才那样轻易。只默默地打量对方,评估着敌我的差距优劣。
白殊伸出大拇指,拭了一手的鲜血,白玉无瑕的脸颊上,一道剑伤显得极为狰狞。
凤皇抬手捂住左肩的伤口,微微用力,血渐渐止住,只是活动还是不大方便。
“不分胜负……”白殊低笑,“只论生死……”
“凤皇,你我今日,注定要有一个陨落在此!——”
漫天的剑光刀光交错,两方阵营只能怔怔地看着刀光剑光织成一张闪动着森冷寒芒的巨网笼在沧河的上方。
一时之间,天地俱静。
青丘狐族大长老双拳紧握在身侧,死死盯着沧河上方交缠厮杀的那两道身影,白色的,是他带大的那个孩子,金色的,是该天杀的杂毛鸟。
白苏脸色苍白憔悴,和翼族的数月缠斗,不曾休息,这已经让过了许多年太平逍遥日子的前任青丘宗主有些吃不消了,此刻还能稳站在战场上而不是像十锦她们那些小辈一样被打晕送到后方休养全是靠着自身强大的灵力。
看着沧河上方,缠斗的两道人形渐渐幻成本影,白苏和大长老同时瞪大了眼睛,狠狠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十二尾的巨大天狐,自然是白殊……
可是……
那一声清鸣九天雷动的九羽金翎凤凰……那是……
——怎么会这样!
兽族的阵营中,大幅骚动起来。显然,已经认出了那巨大的鸟是何方神圣。
“大长老……”嘶哑着声音,白苏开口,带着不易发觉的慌乱,喃喃自语,像是问人,又像是自问,“凤族……何时也出了只有上古存在的九羽金翎……”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她明明是记得,凤族的宗主,一直都只是七羽金翎而已啊……
到底是……
到底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