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
桌上的钟表表面上指针一圈一圈地转动着,合上今天要看的病历,披着人类女医生皮的六韵终于有空闲的时间看看窗外。
已是暮色四合。
顺手抱起被不负责任的宗主大人甩给她抚养的某只小胖鸟儿,六韵拿着钥匙反锁上了办公室的门,走上天台去。
小胖鸟在她怀里蹭了蹭,找到一个最舒适的位置,又呼哧呼哧地沉沉睡去。
六韵有点黑线。
说实话,作为兽族的族人,能和翼族和平共处堪称一项奇迹……像是宗主大人那样莫名其妙地拐了这只鸟儿回来做便宜儿子的……其中滋味,六韵自我感受起来,更是不可言喻啊不可言喻……
——【不过……一身软肉什么的,到挺可爱的。】
六韵抿了抿唇,将怀里的小胖鸟抱得更紧了一点。
推开天台的门。
落入六韵眼帘中的,是一脸兴奋的陌生少女一名,一脸无语纠结的宗主大人一只,被某小姑娘拧着腰上肉转了三百六十五度还要做出淡然微笑的神子少年一位。
好吧,典型的狗血小说三角恋场景。
如果这是一部漫画,六韵想,她的头上应该已经挂上了三道粗粗的黑线……
“六韵!~~”
泪眼汪汪地松开了拧着某少年腰上肉的手的某只装嫩卖萌老狐狸扑了过来,啪嗒一下正好以无尾熊姿势扒住六韵,后者心中风凉无比地想着——【啊,宗主似乎……又胖了啊……】
————————我是六韵就是传说中面瘫眼睛萌娘的分界线——————————
——————我是六韵一把扯开某只化身八爪鱼的肥狐狸解放被憋得喘不过气的小胖鸟的分界线——————
——————我是六韵喘口气抬手堵住某狐狸意图再次化身八爪鱼攻势的分界线————————
——————我是六韵淡定对一旁神子少年说把事情真相告诉我吧的分界线——————————
——————我是以上全都是卡文卡得菊紧蛋疼的鱼小头拿来过渡的分界线——————————
听完了幸村少年微微苦笑着复述的正常版本事件经过,再选择性过滤掉其中阿妩打岔进来的带有主观色彩的抨击性词汇语句,六韵得出了整个事件表面上的发展过程——
年幼时候的幸村小盆友——啊,这个年幼是指比遇到阿妩的时候还要小的年纪——有一次出外游玩,恰好顺手救了被一群坏男孩当成黄鳝捉弄的小蛇,然后走过小河边的时候,将它放生了。时隔多年,当年那条小蛇修成了人身,急冲冲地赶来报恩,于是,就发生了刚刚的情况。
“很好。”六韵点头,表示自己理解了,转向那位两颊粉红的陌生少女,一眼瞧出了其属性,先囧了一下。
——【卧槽这货是年幼萌版的八歧大蛇吗吗吗!】
六韵眼角的余光不由自主地扫过对方纤细袅娜的小腰,淡定地拉开,然后又克制不住地多瞟了两眼。
——【蛇族的腰……看上去还真是又软又滑又有柔韧性啊……】
“当年奴家被那群不知所谓的少年作弄,如若不是公子经过,慈悲心肠,向奴家伸出援手,奴家恐怕早就是人类盘中的一道蛇羹了……”蛇少女抬着袖子擦了擦眼角泛动的泪花。
“……你是八歧大蛇的闺女对吧对吧对吧……一般人类怎么可能动的了你你就扯吧扯吧扯吧……劳资当初年幼无知不懂法术的时候溜去人界的时候也没被剥了狐狸皮做围脖好不好……”阿妩碎碎念。
仗着身高优势和踩着高跟鞋,六韵淡定地拎起某只闹别扭中的笨狐狸的衣领塞给神子少年,交给他负责安抚顺毛。
然后,六韵转身,继续听蛇少女口中的那命中注定的相遇——
“奴家当时已经被作弄得头昏眼花,只听见一道天籁般悦耳的温柔声音传入耳中……虽然奴家那时候对人类的语言不大精通,听不懂什么意思,但是,奴家明白,那一定是让奴家恢复自由的福音……”
“福音不是这样用的……你现在还是对人类的语言不精通……”继续碎碎念中的某只小狐狸少女扯着少年病服的衣襟。
“后来,一双温柔的手将奴家纳入了温暖柔软的帕子里,然后奴家昏了过去,等到感到一震,奴家自帕子中滑落,进到了水中,奴家才恢复了意识……”蛇少女感动得都要哭了,擦擦泛红的眼眶,“一定是公子将奴家放生……奴家着急地回望岸上,就看见夕阳西下,公子清俊挺拔的背影那样的清澈干净……奴家那时就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修习术法,化成|人形,就像白鹤报恩那样,好好报答公子的恩情!”
——啪!
阿妩再也忍不住了,唰地一下从少年怀里钻了出来,不知道从哪里抽了一把巨大的白色折扇,用以往大长老和十锦收拾她的力度和姿势啪地一下敲中这个不知道从那条水沟里钻出来的蛇姑娘的脑袋,迅速鼓起一个水当当的包。
“白鹤报恩什么的,做梦去吧狐狸精!——”
——【噗,这种被狐狸指着暴躁地说是狐狸精的感受,还真是……真是不知道这位蛇姑娘感受如何啊……】
六韵悠哉悠哉地站在一旁看热闹,同时,和一旁心中五味交杂完全不知道该露出什么表情的幸村精市,脑电波在一瞬间重合了如此想道。
“啊啊不对!不是狐狸精!——我是说,狐狸报恩什么的,是我的戏码才对吧!身为水族就应该老老实实地在水沟里带着啊魂淡!”
“对了,我可以问一下,这件事是发生在什么时候的吗?”想起一个被一笔带过的重点,六韵开口打断阿妩暴抽蛇姑娘的戏码,问道。
蛇姑娘呆在原地想了一想,“啊,是十年前哦!”然后啪地一下被一把大折扇抽中娇娇俏俏的小脸蛋。
狐狸抽蛇的剧目继续。
六韵感叹着自家宗主过去四千多年几乎不出青丘,可一出了门,鸟啊蛇啊都能招惹一通,果然是宗主啊!然后眼睛一眨,算出来十年前的幸村少年还是一只粉嫩嫩的五岁的包子小正太,不由得囧了——
【哎喂蛇姑娘你是怎么从一个五岁的小不点身上看出来温柔啊清俊啊慈悲啊挺拔啊之类的玩意儿的啊?】
况且,俗话说,三岁看大七岁看老。单是看如今这个人类少年能够轻易镇压住让青丘长老头痛了接近五千年的白殊宗主大人,就知道不是个省油的灯,依照白殊宗主刚出生那会儿还没主观意识的时候都能折腾得照顾她的几位狐族妹子泪奔而去然后长大了果然是一副坑爹性子的例子来对比参照,六韵对这位蛇姑娘口中的事情“真相”里掺杂的水分,保持怀疑的科学态度……
“事情的真相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幸村同学?”拿出立海大医疗室兼职医务老师的威严,六韵扶了扶此刻平淡无奇的脸上架着的那副眼镜,问道。
“……这种事情……这么多年了,怎么可能还会记得。”幸村摊手。
如果真按这位蛇姑娘所说的,他把它从一群人手上救了下来然后到河边放生——唔,这种听上去就很见义勇为热血上头勇往直前毫不利己的热血纯善作风听起来十分不像是他的风格啊——这样的事啊,除非是它掉进水里的那一瞬间变成了美人鱼,可能他还会在记忆里留一点空隙来记这种事情吧。
“啊,不过,这样听起来,幸村同学还真是有随手捡宠物的习惯呢。”比如某只狐狸当年就是装成狗狗被捞了回去。
“老师怎么会这么想呢?”
少年轻轻扬起嘴角,“只有阿妩哦,从一开始,我的身边就只给阿妩留了位置的哦。”
如果是真的有随手捡宠物的习惯,如果当时真的像是蛇姑娘所说的善心大发地救了它,那么,他又怎么会冷酷地把它直接扔回去冰冷的河水里。
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位蛇姑娘会错了意,表错了情。
从一开始,有些事情就是命中注定的。
比如,幸村精市会在自己六年级的某一个下雨的下午,在回家的路上,经过一条荒凉的街道,在屋檐下避雨时,捡到装着一只柔弱小狗的箱子,然后带回家,然后发现她是一只小狐狸,然后和小狐狸相处,被小狐狸保护,然后再有一夜,猛然觉醒自己那不可与人说的羞耻心意。
有些事情,一开始就是命中注定。
比如,就像是现在,在谈起阿妩时,幸村精市用的永远是“她”,在说起那位蛇姑娘,一直是“它”。
亲疏远近,一眼可见。
“不过,还是说清楚比较好吧。”六韵的眼角出现了一丝笑纹,指向还在精力十足地抽打某条小蛇姑娘的阿妩妹子,“那个家伙,应该是傲娇了。”
少年笑得又弯了弯眼,“可是,阿妩这样子吃醋又不肯说出来的样子,还真是可爱啊。”
——所以说他的小姑娘真是又萌又软嘛!
看着某少年看似明媚纯洁却让她背上凉气嗖嗖的笑容,六韵扶了扶眼镜,再次确定了,那位蛇姑娘一定是会错意了的想法!
“很抱歉啊,这位蛇姑娘。”轻柔地拉住阿妩妹子捏着大折扇的小手,少年细心地看了看掌心有没有发红,然后漫不经心地对着那边梨花带雨的蛇姑娘说,“我想,你是找错人了吧。”
“才、才不会呢!奴家很用心地记住了公子的气息的!”
幸村少年揉了揉阿妩发顶,把小姑娘随手抽出来的大型杀伤性凶器——大折扇塞给六韵,不置可否地对那边的蛇姑娘说,“啊,这样吗……”腰上又被某傲娇中的小姑娘拧了一下,“可是,既然我不记得有这回事了,那应该就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一字一刀,直Сhā胸口,刀刀见血哎喂!
蛇姑娘捂着胸口摇摇欲坠。
感觉到拧腰的力小了点,神子少年再接再励,温柔如春风地一笑,“而且,我不需要你来做白鹤报恩哦。因为,我已经有很喜欢很喜欢的女孩子了。”
——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