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憾这种东西的味道,姑姑一个人尝过就够了。
我不要自己的与天地齐寿的余生里,全是茫然的寻觅和追悔。
——青丘狐族宗主语录·白殊
镁光灯闪起的时候,幸村精市还有些没有回过神来。
可是球场广播里用英文清晰播报着的“Game set won by Seiichi Yukimura”,让幸村精市从五年前的国中时代最后一场全国大赛的幻象中脱离出来。
那时候落下神坛的失落,这一刻重回王座的骄傲。
交换着出现在幸村精市的眼前。
年轻而温和的东方男子嘴角忍不住地勾起,目光落到球网对面那个一脸兴奋地压压帽子的同样来自东方的少年身上。
少年时代意气风发的昨日还历历在目,那一场败北后,幸村精市一直在等待着这样的一个日子,像真田所说过的那样,堂堂正正地,击败昔日最让人印象深刻的对手。
“啊,真是恭喜了。不过,下一次我不会输的哦。”有着大大的像是猫一样琥珀色眼睛的对手和幸村精市隔着球网握了手,嘴角一如既往拽得二万八千五地翘着,毫不客气地下了战书。
“啊,如果有下次的话,我还是会击败你的。”幸村精市温和地挑起唇角的弧线,斯条慢理地说,“如果有下次的话,越前。”
“这是三连冠了吧,”刚刚成年的少年把球拍往肩头一扛,扬起下巴,斗志满满的样子看起来完全不像是输了球,“下一次的大满贯赛季,我可不会让你再完成四连冠的哦。幸村前辈,要小心呐。下一次,我会打败你的。”
“啊,真遗憾,”幸村精市微笑着摊手,“想法不错,不过,实现的几率应该不大。”
“呐,是怕了吗?”少年挑衅地笑。
“激将法已经落伍了,越前。”幸村精市遗憾地摇头,“正式赛场上的比赛你是不可能有机会赢我了。如果你运气好,私下切磋倒是可以。”
“切……madamadadane!”
幸村精市松开和越前的握手,转身走向看台的方向。
在第一排,一个东方少女笑盈盈地看着他,见他走来,说了一句话。
幸村精市微微一怔。
然后,笑了出来。
这一笑,云破月开,姹紫嫣红似乎一瞬间尽数展开芳华。
眼尖的记者将那少女和新出炉的世界第一同时摄入了镜头。
只不过这位记者却没想过,这张照片,成为了大满贯三连霸得主幸村精市在赛场上的最后一张照片。
少女甜美地笑着,眉目如画。
幸村精市认出了少女的口型。
——【阿市,和我一起回老家结婚吧。】
————————我是你们以为这是TVB出现这句话就领便当么的分界线————————
数月后,岛国,东京,某专业网球俱乐部。
休息室。
“所以幸村退出网球界了?”手冢国光看着对面垂头丧气的小学弟,脸上还是一如既往严肃得让人全身都正经起来。
“幸村前辈太狡猾了。”越前龙马咬牙。
“所以你又去神奈川找过幸村了?”白苏挑挑眉,端着一杯茶走过来,笑问道。
越前龙马从白苏手中接过茶杯,有些被人看破心思的窘迫,扭头压压帽子,低声嘟囔,“我去神奈川才不是特意去找幸村前辈的……”
白苏叉腰,“那你难道是闲着没事跑去看海么!”
“老师您越来越不温柔了……”越前龙马被戳中,还是鼓着脸。
“老师。”及时出声阻止白苏恶劣地想要拧越前的脸的举止,手冢国光转向小学弟,“结果呢?”
“幸村家的伯母说,幸村前辈回老家结婚去了,归期,不定。”当时就被这个理由囧得无以复加的越前龙马说出这句话,如愿看到自己那位冰山脸的前辈眼角抖了两下。
深知内情的白苏美人心虚地眨巴眨巴眼,躲到一边去了。
——————————我是你以为这就完了么你太天真了的分界线——————————
“云破月出,是个好日子。”青丘大长老捻着自己好不容易又蓄出来的长须,眯着眼,观星象,大发感慨。
“这天乌沉沉的那里是个好日子了?”七雅蹲在边上一边嗑瓜子一边吐槽,旁边一脸呆相的十二叶拿着根树枝戳地上的蚂蚁|茓一个人玩得高兴。
“混小子!再敢质疑老子的话就罚你去沧河划一辈子的船!”大长老一个爆栗砸到七雅的头顶,暴吼。
“嗷……我错了……”
白衣丽人,少年妖娆。
丝竹声缠绵悠悠。
原本是沉沉乌云的天空,连绵的雨丝倾洒飘零在青丘的土地上,却在丝竹之乐上达天际的那一刻,乌云骤然掀开,月光的清辉自漆黑如墨的天幕中泼洒而下,笼罩着热闹喧腾的青丘。
画着白梅额妆的六韵一身流火般的艳色,乌发挽起,露出修长的颈。
狐族的嬷嬷正在为她描眉涂唇。
“嬷嬷您都已经折腾一天了,还没折腾好?”十锦不耐烦地扯扯身上的正装。原本是打发她出面接待那些个过来接亲的翼族长老,可十锦不乐意和那边的死对头干瞪眼还不能开打,找了个借口就躲到了后头。
看上去和“嬷嬷”这两个字完全不搭边的狐族美人嬷嬷风情万种地一个白眼扫过去,“闲着没事就一边玩儿去,不懂就别在这添乱!”
“还没到吉时么?”摸摸鼻子,十锦不死心地换了个话题。
“等你成亲那日,就算你阿娘八抬大轿请我来为你上妆我也不来。”美人嬷嬷抬眼鄙视十锦道。
“我才不要把自己折腾成偶人娃儿呢……”十锦碎碎念。
“你给我出去出去出去!!!”
青丘女儿出嫁不是第一回,可嫁去死对头的翼族却是头一桩。
狐狸嫁女本就是要在夜间,这次更是早早地就开始准备。
等月亮升到最顶头的位置时,身着大妆正服的白殊宗主双手抬起,举起手中的玉器,将之交付到已经严妆以待的六韵手中。
然后,由于地位最高的白殊宗主还是个未嫁姑娘家,而白苏宗主又是个整日不着家的,大长老接下了下面的任务,代父母身训言。
长长一串绕来绕去的古文,落进已经听得蚊香眼的白殊宗主耳中,很快整合成简洁明了的白话。
其实,就是一句话。
——【嫁去那边用不着给他们什么夫家该给的面子,要记住,该抓的权柄要抓住,要是那边不给你面子,或者你男人敢在外边乱搞,掰断了刚刚给你的玉器,我们收到讯息立刻带兵抄家伙打上岐山去!】
青丘狐族的护短,一向令人瞠目结舌。
哪怕是过来引路的翼族长老听得眼角直抽抽,也没打断这训话自讨没趣。
阿妩偷偷地溜出了正堂,拉着被她拐来青丘的幸村美人的手四处晃悠。
站在青丘最高的山上,重重的树荫挡住了蒙蒙的雨丝和微光,阿妩拽着幸村美人的手,凝神看着山下一长串送亲队伍绕过山脚,向着沧河的方向前行。
队伍最前端穿着深紫色紧身长袍的十锦举起手中长剑,意为新人辟邪开道。
绥绥白狐,九尾厖厖。
我家嘉夷,来宾为王。
成家成室,我造彼昌。
天人之际,于兹则行。
穿着纯白纱衣的绝艳丽人们于轿前翩然起舞,口中齐齐吟唱着的,是于万年前送涂山女娇下嫁大禹时的送嫁曲。
举着灯笼护在红轿周围的小童亦举起手中的灯笼,上下起伏,舞出一道火龙,穿梭在那舞动着的殊艳丽人们间。
“真好看。”阿妩看着那长长的送嫁队伍,有些羡慕地喃喃自语,忽然又像是感知到了什么,警觉地回头,又在一刹那换上了甜美轻松的笑容,“大长老,人家的婚礼要比六韵还要盛大哦!”
“是是是!我给你放三日三夜不停不休的焰火!再大摆三日流水席!”拂开几根恼人的枝桠,大长老从阴影处走出,狠狠地瞪了阿妩一眼。
“就知道大长老你心疼我~”阿妩笑得带点小耍赖,眉眼弯弯的样子让看着她从一团小肉团长大的大长老也没了脾气。
“小子,”大长老索性不去看阿妩那得瑟的小模样,只求眼不见心不烦,炮火转向那个怎么看怎么不顺眼的人类小子,“你可是想好了啊,白殊大人的婚事,可不比六韵是出嫁的女儿,如若你真决定和她在一块儿了,我要你终生留守在青丘,你可能做到?”
“大长老你太狡猾了……阿市在青丘呆着不就是我也在青丘呆着不准乱走……”阿妩碎碎念。
大长老额角一跳,继续忽视某只滑头的小奸猾狐狸。
幸村精市捏了捏阿妩的手,让还是青葱少女模样的小姑娘老老实实地安静下来,只这一手都看的大长老的眼珠子险些跳出眼眶,越发觉得自己的算计是对的,只要把持住这个人类小子,还怕逮不住爱逃家的小宗主么?!
“在来青丘之前,在下同家父家母谈过。家母说,”幸村精市的眼中,是温和而宁静的神色,“任何理由都不是放弃自己幸福的理由。家母说,如果真的要过日子,那就在一起好好地过,最重要的是在一起。不管在哪里,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就足够了。”
“小子,有可能你这辈子,不,你既然有了白殊宗主的半枚内丹,那便是生死同寿,那也就是,你要面对的是,自己不能为父母养老送终的永生。据我所知,人类,是极为看重养老送终的。”大长老把玩手中的文玩核桃,眉眼间有一丝不以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