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德贵这才闹明白，她是春花。对春花，德贵着实感到惭愧，也满足。这完全是一个意外的收获，也是一次意外的罪恶。他感谢春花没控告他，可又蔑视她的软弱。但他还是为她感到惋惜，是他毁了她的青春和幸福。此时，他打心眼里为她感到高兴，虽然她骂了自己，甚至让自己不得好死，可只要她能出一口气就行。毕竟她跟秀青和大狗娘不一样，在她们的身上自己费的心思毕竟太多，太辛苦，可到头来自己得到了啥？除了一身臊外，似乎啥也没有，简直可以用一无所获来形容。对春花自己似乎啥也没花费，真可谓得来全不费工夫。凭这一点，德贵真感觉愧对了春花。于是，他深地看一眼这个女人，由衷地说：“春花，对不起啦，来世再还欠你的债吧！”

枪终于响了，在一个约两米高的土硷底下。德贵在枪声中向前扑倒，头栽到了地里，双膝跪在了空旷的野风中，面向着御苑镇。

德贵的尸体放了三天，也没人掩埋。ww再去看，有人现他的面孔已被野狗撕啃得面目全非，惨不忍睹。肚子被狗爪子剖开，掏了心肝。那条狗大伙猜测就是德贵欺侮过的姆狗，它身上同样有一块灰­色­的毛，在白­色­的身上很显眼。接着，就有传说，德贵死后变成了一只狼。夜里，当一群狼嗅着他的血腥味赶来要吃他时，他竟不顾头上那两个窟窿里还冒着黑糊糊、黏稠的血，奋不顾身地跟一群饿狼撕咬了起来，直到­精­疲力竭，没了一丝力气，才绝望地躺倒了。

御苑镇的人见了，无不说他是活该。他们中有好事者竟猜想，如果德贵那年让“虎烈拉”把他的小命要了，藏凤巷、御苑镇乃至于富平县的历史该是个啥样子？

几天后，村后那乱葬坟里多了一座新坟堆，放在老坟茔里显得异常矮小。后来，巷子人都谣传说，德贵残缺不全的骨殖，是被天命和秀青两口子掩埋在了那儿。

兴修水利是以粮为纲的点缀。北山上的水沿石川河源源不断地流失，使沿岸各县、社好几代人都为之可惜。每年夏季­干­旱无雨时，人们望着湍急的河水，痛恨不已。恨不能将河水引入自己的良田，浇灌奄奄一息的禾苗，相反，只能望水兴叹。于是，人们重新返回屋里，烧几炉香，求神开恩，赐几滴甘霖，挽救被饥渴和贫穷困惑的农人。当瓢泼大雨狂肆而降，靠近河两岸居住的人，像过节一样来到河边站在岸上，带着狂喜和胆怯，目送着奔腾的河水咆哮而去。这时，水便泛上堤岸浸湿了人们的鞋裤。人们高高地挽起裤腿，远远地后退，离岸近的房屋主人搬出所有家什，看着河水侵吞了一道又一道堤坝后，泻入房内，然后，流着泪目睹了整个院落瞌睡般倒塌而无能为力。水在不断地上涨。过不了一会儿，从上游便漂流下不少衣物、家禽和树木。岸边的人颤巍巍站在危岸上，将早早准备好的木杈和长杆横向河中央，打捞财物。胆大的脱衣跳入河中搏浪，想捡捞漂浮的什物。来不及打捞的冲刷物只能任其漂流而下，无可奈何地留给下游的人，让他们也沾点光。虽是一点残食，也算是一种恩赐，这无疑成了上游人的遗憾和下游人的奢望。

天命修红旗水库是理所当然的，虽然他腰上依然有伤，但在劳力凑不够数时，对于“坏分子”天命，也算一种劳动改造吧。秀青心里有难的苦衷，在天命面前，只能装出无所谓的样子。修水库是造福子孙后代的大业，每个人都有义不容辞的责任和义务。天命以一种大义凛然的气概，赶赴火热的水库工地了。再说了，饲养员­干­不成了，修水库能挣个高工分，到年底还能多结算一点钱。听说在水库­干­活每天还有两毛钱的补助，算是工地对民工的一点恩惠吧。

临走，两人依依惜别，叮嘱再三。

“烂娃死后，我心里一下子轻松了许多……”快走出村子了，天命还不知该咋安慰秀青。

虽然天命没有明说，秀青还是点头会意。她想尽可能地让天命放心，便转移话题道：“三四个县呢，去的人一定不少，你要关照好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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