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二心慌地走出了家门,连自个也不知咋的,自己竟恍恍惚惚的,又转到英子娘家门口。他犹豫了几阵子,还是鼓足勇气敲响了眼前这扇熟悉而又陌生的大门。此时,他感到这门既亲切又冷漠。因为它既接纳他,又排斥他,或者说压根儿就不曾真正接纳过他,抑或从内心里一点也没想让自己融入其中,只是在表面上,象征性地应付一下他罢了。这一点,尤其令自己沮丧。他甚至后悔自己喜欢上门内这个令自己一生痴迷甚至疯狂的女人了。要不是,他自己也不至于活得如此失落,如此不如人,如此无意义。
由二敲了半天门,英子娘才急匆匆来开门。
英子娘睡了多长时间,她说不准。心里怨这个门敲的不是时候,不是说打扰了她睡觉,而是打断了她的梦境。
“噢,是他由二叔,快进来坐。”英子娘招呼由二坐下,又问,“今日闲了?”
“最近,我徒弟杀了几头猪,做了猪胰子,顺便给你两块。天慢慢冷了,咱这北风大,爱脏,你和孙子也好洗洗。”由二说着,把废报纸包着的猪胰子递给了英子娘。
英子娘一边接一边嗔怪说:“看你费心的,上次你送的,还没用完呢,又劳你送来两块。要不,我让谁给天命送一块去,他那手老洗不干净,皲咧!”
“咋都成,你看着用吧,再沾不上啥光,顺带的事。如今我上了年纪,已是风里的一盏灯,不知啥时候灭呀,到那时想用可就难了。”由二有点伤感。
“干不成就别干了,也该歇着了。劳累了一生,哪能没个头呀。像我只能看个孙子。唉,咱早都成累赘啦!”
“是啊。”由二说着,站起来要走,“我过来看看,也没啥事,你好就行。”
“好着呢,你放心。”英子娘对慢慢往出走的由二安慰说,“你也保重,不敢有啥想不开。”
“留步,甭送了,我走了。”
英子娘望着由二远去的背影,眼前有点模糊。猛然,她想起,在丈夫过世后不久由二感到自己身边没个知热知冷的男人可怜,有次,他鼓足勇气提出让他来照顾自己的请求。当时,她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便一口回绝他了。当时,她明显感到由二很窘迫、很难堪、很尴尬、很后悔。如今,想来她依然感到自己这一生欠了由二啥似的,很是愧疚,不由感叹道:“多好的一个人啊!”说完,她慢慢返身关了前门,迈着碎步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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