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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卷 应是终曲 尾声

数天后。

昆仑脚下一座山坳内,耸立着一座新坟。卓凌宇,古实,天月在坟前肃立,一旁的盈儿不住啜泣着。

“楚暮兄,我们不知道你的家乡在哪里,就在这儿把你安葬吧。”卓凌宇抓起一把土洒在坟头。

一阵狂风刮来,天际黑云低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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踞幽山。

“你真的已经完全解除了?”毗尸王怀疑的道。

简仙呵呵一笑:“老夫怎么会骗尸王?”他的身后一左一右,分别站着玄重和巴蛇。

待简仙离开之后,毗尸王冷哼一声,转身吩咐道:“立刻彻底检查所有鬼兵,在完成调查前,我们不再出踞幽山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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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拉斯维加斯。

“又赢了!”人们又是惊讶,又是羡慕的看着这个连赢十三把轮盘的赌客。

“真是好运,看来连上帝都站在您这边呢。”两名衣着­性­感的金发美女一左一右的靠在赌客身边。

“上帝?”赌客哈哈大笑,随手把一叠筹码扔在“十三”的位置。

凑到美女耳边,赌客带着促狭的笑容低声道:“我可是地狱的恶魔,太靠近我的话会有很大风险哦。”

不等两名美女有所反应,围观的人群再次爆发一阵哄乱,却是赌客又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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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杉矶,非人联盟新总部。

“今后你们有什么打算?”张烈问安妮和布拉特道。

安妮淡然道:“我要走了。”

“去哪儿?”张烈一愣。

安妮破天荒的露出一个笑容:“远处,还有人等着我呢…今后没事,你们就不要找我了。”

怔怔的看着安妮,趴在张烈身上的小玉不无羡慕的道:“第一次看到安妮姐你笑,真的好漂亮呢。”

似乎明白了什么,张烈和布拉特相视一笑:“那么,一路顺风。”

“那你呢?”安妮离开后,张烈又问布拉特。

布拉特认真的对张烈道:“我会留下来,看着你。如果某一天你成为第二个昏聩的长老团时,我会亲手把你毁掉。”

“……”张烈不由露出错愕之­色­,片刻,他哈哈一笑:“那么我会每天祈祷,不要有那一天的到来。”

说着,他一把推开身后厚重的大门,大踏步走了进去。

门后是一间巨大的会议室,座无虚席,所有人都把目光望向走进来的张烈。

迎向众人的目光,张烈微微一笑:“各位,请记住。生存,就是我们对人类最大的挑战!”

《地球非人类联盟》全剧终。

外篇 四百年前的妖们 第一章

咣!茶杯狠狠摔在地上,飞溅的碎片充分显示着主人的怒意。

“小姐到哪里去了!?”谢员外咆哮着。

丫鬟杏儿吓得扑通跪倒在地,颤声道:“奴婢一大早去叫小姐起身,哪知屋里窗户大开,小姐…小姐人已经不见了。”

“这丫头…这丫头…简直成何体统!”谢员外气得团团打转,最后目光落到一旁垂头侍立,大气也不敢出的一群家丁身上,又咆哮起来:“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把小姐给我找回来!”

一众人如逢大赦,立刻溜个没影。

坐在椅内呼哧呼哧直喘,谢员外捧着心口不断道:“这死丫头,这死丫头,迟早要把我气死。气死我了…”

“员外,您看是不是给刘县令捎个话儿?”待谢员外气消了些,管家方伯低声问道。

“也好,给刘县令传个话,就说小女突染风寒,请将婚事延后几天。”谢员外无力的摆摆手。

答应一声,方伯也垂头退下。

**

定山镇紧靠双水县,镇上有一个谢员外,家有良田百顷,猪羊无数,在镇上起得好大一座宅院,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定山镇人人都知道,谢员外有一副菩萨心肠,平日里乐善好施,是远近有名的大善人。不过大家也都知道,每当这位大善人的咆哮传出宅院时,必定又是某人惹她生气了。

她,就是谢员外的独女,谢小玉。

说起谢小玉,小姑娘年仅15,却已出落得花容月貌,据从京城六次赶考落榜回乡的邓秀才说,就连他在殿试时见过的皇后娘娘也没小玉好看(很显然邓秀才是在胡说,他六次落榜,又岂能踏入殿试门槛,况且更不可能在金銮殿上看到皇后了)。谢员外口中推脱,心里却着实欢喜得紧。

小玉的娘死得早,谢员外年轻时偏又是个痴情种子,竟再未续弦。于是这些年来便将一腔亲情全部放在小玉身上,那真的是掌上明珠,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可惜这小玉自小顽皮,加上老父疼爱,持宠生娇,渐渐的竟养出个天不怕地不怕的野­性­子来,每每惹得谢员外急火攻心,又偏生拿她没法。

年初邻县双水县令着人来替公子提亲,谢员外这辈子见过最大的官便是县令,于是就满心欢喜的答应下来。哪知小玉不知犯了什么心,却抵死不答应,三天一吵,五日一闹,让谢员外愁透了心。

这倒好,眼看下月就要过门了,这小玉竟来个离家出走。谢员外那个气啊…心里又担心爱女安全,差点没就此病倒。

**

时值明末万历年间,宦官专权,内忧外患,天下百姓苦不堪言。整个大明朝在暗地里,正逐渐酝酿着一场前所未有的大风波。

人间大乱,偏生妖物也趁势而起,为祸四方。别说是荒山大野,便是小一些的县城,也时常有妖物作祟,而有的偏远村子,更是整村遭妖魔吃尽。

天下大乱,无论人还是妖,均如这天地铜炉内的弹丸,饱受煎熬。

逃出家门的谢小玉却从未想过这些危险,此刻她正得意于自己的大胆之举,一边想着老爹发现时该怎样的气急败坏,一边悠哉游哉的在山间穿行。

哼,谁让你把我许给那个废物刘公子,我就是要气气你。

春日和熙,春光烂漫,满山野花开得极是绚丽,鸟语花香,好一派大好风光。平日里虽常带着杏儿外出踏青,但都只是在定山镇附近,像今日这样独自进入深山,还是头一遭,谢小玉不由大感新鲜。

不多时,她的头上已盘了一个­精­致的花环,手里捧着束山花,嘴里嚼着清甜的野果,谢大小姐已完全将逃婚之举变做了快乐的游山。

什么,该怎么回去?这一点咱们小玉却从未担心过,反正就像以往那样,等她玩累了,方伯自然会带家丁们找到自己。

于是,她便由着­性­子在大山里越走越远,越走越远…

几个时辰后,小玉走累了,吃饱了,玩腻了,夕阳也西下了。而这时,她才发现一个严重的问题,那就是,自己已完全迷路。

四周的山林看起来全都一个模样,她根本记不清自己是从哪方走来。而本该出现的方伯和家丁们,至今仍连一点影子也没有。

随着太阳逐渐落山,小玉的心情也跟着沉了下去。

终于,当最后一丝阳光消失在山的那头,她终忍不住哇的大哭起来。

“方伯,爹,你们在哪儿,我要下山!”一边哭,她一边声嘶力竭的放声大喊,然而这茫茫群山,却哪里有人作答?

很快,徒劳的哭喊让小玉消耗了大量的体力,这时她才感觉肚内空空,手脚无力。而山风刮过,更让她感觉身上一阵阵发冷。

总之,我们的谢大小姐感觉非常不好。

夜­色­低沉,山野里的动物们也开始活跃起来。各种不知名的嘶叫与咆哮此起彼伏,夜枭的呼号犹如在耳边响起。每一下树影的晃动,都像是有什么刚从后面爬过,漆黑的林间好像隐藏了无数的怪物。

小玉害怕的缩在一棵树下,她不敢走动,甚至不敢睁眼,只是很害怕的将身体挤入树下的深凹,完全不在乎衣服被撕破,发髻被弄得凌乱。

从没有一刻,她像这么怀念自己今早千方百计逃出的闺房。无声无息的,泪水再次顺着脸颊滑落,将落满尘灰的脸上刷出两道白印。

就在这个时候,小玉听到了婴儿的啼哭。

她猛的来了­精­神,有婴孩,就意味着附近有人家。有人家,有意味着热腾腾的饭菜,温暖的被窝以及安全的房子。

没有多想,小玉立刻起身向啼哭传来的方向跑去。呆会儿我一定要好好吃一顿,等明天让那家人送我下山,当然,我要叫爹好好感谢他们。

心里这么盘算着,小玉费力的爬上一道土梁。啼哭声近在咫尺,却是从对面一丛茂盛的灌木后传出来的。

小玉不禁疑惑了,从这里看去,四周没有一点灯火,怎么看也不会像有人家的样子。对面灌木丛里又怎么会有婴儿哭呢?难道是弃婴?

正想过去看看,突然,小玉想起以前和杏儿偷遛出去玩时,在茶馆里偷听到镇上老人讲的传说。

山里,生活着很多怪兽,其中有一些,会发出婴儿的啼哭声。它们都是最凶恶的吃人怪兽,专门用这种声音引诱好奇的人,再把他们吃掉。

想到这里,小玉害怕起来,她正想转身跑开。突然,对面的灌木丛开始摇动。紧跟着,在小玉屏住呼吸的害怕目光中,一个东西爬了出来。

它有着足足一丈长的扁平身躯,像壁虎一样紧贴在地上缓缓爬动着,而在脑袋的位置,则长着一颗像猫一样的头,大张的嘴巴里,锋利的獠牙密密麻麻。

而最让小玉惊骇万分的则是,一阵阵稚­嫩­的婴孩啼哭,正从这个怪物微微鼓动的喉间传出。

昂起头,怪兽贪婪的看着面前这道送上门的美味,猩红的舌头舔舔嘴边的湿毛。终于,从惊愕中回过神的小玉,尖叫一声转身就跑。

她不敢回头,甚至不愿去想那细细簌簌紧跟身后的爬行身离自己脚跟已有多远,小玉只是慌不折路的在险峻的山间奔跑着。

突然,她脚底一滑,便顺着一道斜坡滚了下去。

**

天旋地转,也不知翻滚了多少圈,小玉终于落到坡底。晕头转向的爬起,她这才发现,自己面前有一个黑漆漆的山洞。

这时的她已顾不得去想山洞里究竟有什么,因她已听到,背后巨大物体滑行的声响越来越近,那头怪物也正向谷底追来。

爬起身,小玉就向山洞里跑去。漆黑的山洞没有一丝光线,她完全是靠脚底的感觉不断深进,跑了约2、3丈,她突然发现,前方有两个黄|­色­的光团。

心下起疑,小玉不由停下脚步,凝神望去,她立刻呼吸顿止。

隐约间她看到,在自己前方,一头巨大的白­色­老虎正卧在洞里。它庞大的身躯几乎占据整个洞|­茓­,一动不动的趴在地上,那两团光正是它的眼睛。

白虎似乎受了伤,胸前的皮毛一片血污,它沉静的看着小玉这个突然的闯入者,目光柔和得有如一潭深泉。让而让小玉奇怪的是,这头白虎的身影很模糊,好像不是真的,倒像一团虚影。它的身体似乎也悬在半空,既像遮掩,又像保护着下方一个斜靠在洞壁的模糊人影。

尽管对面是一头前所未见的巨大猛虎,但小玉没有一丝害怕的感觉。很奇怪的是,面对这头庞然巨兽,她的心中竟有相当的安全感。

在这样一个冰冷,漆黑,后有怪兽追赶有如噩梦般的夜里,她想到的第一件事,不是转身逃走,竟是投入白虎巨大的胸膛。

于是,不由自主的,她又向洞里走了两步。

就在这时,忽听后方一阵急促的爬行声,那头怪物也追了进来。小玉骇然转身,怪物已到脚下,一双血红的眼睛在黑暗中发出贪婪的幽光。

正要向猎物一口咬下,突然间,那头怪物警觉的竖起耳朵。它探头往小玉身后一望,随即发出一声包含了无比惊恐之意的尖叫,转身就往外爬。

小玉还没从这一系列的变化中回过神来,奇变又起。

随着一声低沉的虎啸,倏然间一阵狂风从她身边刮过。恍惚间小玉只看到眼前白影一闪,紧跟着那怪物已发出几声惨嘶。巨大的白虎两爪按住怪物的身子,低头三口两口就将怪物吞入腹中,身体又渐渐变淡消失。

“……!!”似乎这时才想起,自己在什么地方,面对的是什么。

小玉也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转身就往外跑。

“是人吗?”突然,从洞内传出一个低沉好听的男子声音。

一下停步,小玉疑惑的转过身:“你、你也是人吗?”

嘭的一声,一团火光亮起。骤见光亮,小玉立刻捂住眼,半晌,她小心翼翼的透过指缝,终于看清洞底情景。

一个身材高大,面容粗犷长得颇为豪迈的年轻男子,正斜靠在洞底的岩壁上。他全身染血,显然受伤非轻,而在他手中,托着一团凝练的火球。

“你…你是什么人?”半晌,小玉才目瞪口呆的问道。

**

“原来是个小丫头。”年轻男子看了小玉一眼,喃喃的说了句,随即将手心托着的火球缩小,洞内光线立时柔和起来。

“什么小丫头,我已经十五岁,都可以嫁人啦。”小玉不高兴的打断男子的话,心里不禁有些洋洋得意。

“要出嫁了?”男子微微一笑:“那怎么还会在这个地方。”

“还不是因为我爹…”小玉不由气苦,同时心里则想到老爹非要把自己许给刘县令那个废物儿子,否则自己怎会一气下离家出走。结果在山里迷了路,又被那个怪物追,平生哪受过这样的苦?

想到这儿,心里的悲苦委屈一起涌上,小玉索­性­放声大哭起来。

“喂喂…”被她的哭声弄得有点手足无措,男子不由连连苦笑。

好在谢大小姐也很快抹去眼泪,她抽抽泣泣的道:“幸好遇到你,谢谢你刚才救了我…啊!?”

突然间,她像是才明白过来似的,一脸“震惊”的指着男子:“你手里怎么会有团火?刚才吃掉怪物那头大老虎哪里去了?”

“……”男子愕然看着“义正词严”质问自己的小玉,半晌,他脸上笑容逐渐扩大,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小玉被他笑得有点不好意思,不由娇嗔道:“喂,我在问你话呢。那是法术吧?我听镇上的张老头说过…这么说你是法师啦?你叫什么名字?”

收止笑声,男子笑眯眯的看着她:“要想知道别人的名字,就该先说出自己的名字。”

“哼,告诉你又怎么。我就是谢小玉!”小玉得意洋洋的仰起头。

“谢小玉?名字真俗气。”哪知男子丝毫没有见到谢家大小姐应有的受宠若惊,反而说出这么句让她气结的话。

“你…你的名字才俗呢。”小玉不高兴的道,但随又想起自己还不知对方叫什么,哪会知道他的名字是不是俗气。

“你不知道我是谁?”她不由好奇的道:“那你究竟是什么人?”

看着小玉,男子脸上露出个让她脸红心跳的笑容:“我叫张烈。”

外篇 四百年前的妖们 第二章

“张烈?果然是个俗气的名字。”小玉很高兴自己终于抱了一箭之仇。

笑笑正要说话,张烈突然眉头大皱,忍不住哼了一声。小玉注意到他小腹上殷红一片,忍不住啊了一声:“你受伤了?”

有些吃力的点点头,张烈将身子撑起一点:“最近惹了两个很麻烦的妖怪,前天好不容易才摆脱他们的追杀,躲到这里…”

“妖怪?”小玉惊喜的打断他:“这么说你真的是降妖除魔的法师啦?”

“法师?”这下反轮到张烈一愣,他喃喃道:“法师么…吃倒是吃了不少…”

可惜小玉并未听到他后面的话,她兴奋的向张烈靠了靠:“难怪你会使法术,刚才那个怪物也是被你用法术收了的吧?喂,你可不可以告诉我,真正的妖怪是什么样子的?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见过妖怪呢。”

哭笑不得的看着面前这个一脸好奇的小姑娘,张烈突然嘴巴一裂,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真正的妖怪,外表都和人一样,是看不出来的。”

可惜我们的谢大小姐一点也听不出张烈话里的话,她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这我知道啊,张老头说,妖怪都会72变,比人还像人呢。”

“72变?真是愚蠢的人类,这么高深的法术,几乎都快失传了,平常妖怪又怎么可能会。”张烈苦笑一下,低声说道。

“你说什么?”小玉没听清楚。

“唔…没什么了。你家住在哪里?”张烈摇了摇头,又问道。

“就在山外的定山镇啊,你不知道么?我爹就是镇上的谢员外。”小玉得意的道。但随即又想起,他连自己都不认识,又怎么会知道老爹是谁。

果然,张烈毫无所谓的点了点头:“你们镇上有道观或是寺庙吗?”

小玉摇头道:“没有,只有临近的双水县有一个灵官观,每年清明观里都会做法事,我和杏儿溜去看过一次,可热闹啦…”

没有理会小玉的话,张烈沉吟道:“这么说,附近果然没有有威胁的术者,难怪这山里这么多异兽,我可以安心在这里养伤了。”

说到这里,他瞥了身边的小玉一眼,不由咧了咧嘴。

丝毫不知张烈正对自己打主意,小玉正一脸期待的等着他继续给她讲妖怪的事。突然她看到张烈腹部渗出的血已在地上积了一滩,不由啊的惊呼一声。

“这可不行,你的伤口要包一下才行。”她指着地上的鲜血道。

正准备动口,张烈闻言不由一愕。这时小玉已急匆匆的四下张望:“用什么包好呢?这里又没有床单什么的…”

说着,她的眼睛落到自己的衣服上,不由脸上一红。

“喂,把火熄了。”半晌,她咬了咬牙,用蚊呐般的声音对张烈道。

“什么?”这下连张烈也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哎呀,叫你灭了你就灭了嘛!”小玉跺脚蹭道。

摇摇头,似乎对自己居然会听这么个小丫头的话觉得不可思议,张烈依言熄灭手中的火球,顷刻间,洞中再次陷入一片黑暗。

“你、你可不准偷看哦。”小玉的声音细得几乎都听不清,即便是在身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她还是转过了身去。

所以,她没看到,漆黑的洞中,张烈的位置再次亮起两团黄|­色­的光点。

一阵悉悉漱漱的衣服摩擦声传来,在看不见的漆黑环境里,让人倍感遐想联翩。不多时,声音止歇,小玉幽幽的道:“现在可以把火点亮了。”

唰…轻响声中,火球再次在张烈掌中出现,洞内恢复光亮。

小玉的手里已多了团淡青­色­的布,从垂下的边角来看,布上还有相当­精­致的刺绣,张烈敏感的鼻子已闻到一股少女淡淡的体香。

喂,不是吧…难道那东西是…?张烈自然不是傻瓜,他几乎立刻就明白小玉手里拿着的是什么东西。

见他傻愣愣的看着自己,小玉脸上一红:“你看什么?”

说着她将手里的布在锋锐的岩石上挂出几条口子,三把两把撕成布条,然后凑过身,毫不避嫌的为张烈包裹起伤口来。只是,她的耳根早已红透。

谢家大小姐果然是胆大妄为,或者她根本还不清楚什么是男女之防,竟然做出这等足以让外人看来大逆不道的行为,比之那些三步不出闺门,谨守­妇­道的所谓大家闺秀们,却又不知强上多少。

事实上,就连小玉也不知自己究竟在­干­什么。虽然她从不将那些教条放在眼内,但也知道自己在荒山野岭和一个男人挨得这么近是不妥的,何况自己居然还拿身上的那东西替他包伤口…所以,直到现在,她的脑子里仍是晕乎乎的,一片迷糊。

然而,从另一方面想,小玉却又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毕竟张烈从怪物嘴里救了自己,还是降妖除魔的大“法师”,难道自己替她治伤不对吗?于是,她只是简单的将自己这种行为归结为报恩。

看着扑在自己怀里忙碌的小玉,张烈暗藏杀气的目光渐渐柔和下来。半晌,他叹了口气,自言自语的道:“算了,只是个普通人,又不是术者,吃了对伤势也没什么益处,就放她一马好了。”

丝毫不知自己已从鬼门关打了个转出来,小玉包好伤口,喜滋滋的起身满意的看着自己的成果:“这下好了,你的伤很快就会好了吧。”

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张烈闭上眼睛不在说话。以为他是累了,小玉也乖乖闭上嘴,往地上一坐,抱着膝头望着洞外呆呆出神。

火球已被张烈附到身边一块凸起的岩石角上,微微跳跃的火苗让两人投下的影子也跟着跳动。突然间,寂静的洞内传来咕的一声轻响。

奇怪的睁开眼,张烈发现小玉正满脸通红的盯着自己的肚子。

“我、我快一天没吃东西了…”小玉说着,眼泪又开始打转。

看了他半晌,张烈无奈的叹了口气,站起身。小玉下了一跳,赶紧问:“你要去哪里?”

“正好我也有些饿了,出去找点东西吃。”张烈说着就往外走。

“啊…外面这么黑了。我一个人害怕,你早点回来。”小玉支支吾吾的道。

“放心,没有什么敢进这个洞的。”张烈淡然留下一句,走了出去。

片晌,寂静的山岭突然被无数怪异的吼叫打破,一时满山都是惊恐的叫声。似乎这些游荡在山岭间的怪兽们,正被某种可怕的东西追赶不停。

小玉缩在洞里,死死的捂住耳朵,眼泪又不争气的流下面颊。

也不知过了多久,洞口突然一黑,已被什么挡住。小玉下了一跳,正要喊叫出声,来者已大踏步走了进来,却是张烈回来了。

他肩上扛着一头和牛一样大,浑身坚甲,­色­作纯白,生有狗头的怪物。那东西少说也有上千斤,张烈扛着却一点不觉负担。

“那、那是什么?”小玉结结巴巴的问。

“哦,这是‘騩’,没想到这山里竟有这样的极品灵兽。它有相当强的灵力,吃了对伤势很有好处。”张烈随口解释着,将肩上的异兽扔在地上。

坐下身,他一把扯下条兽腿递到小玉面前,自己则抓着騩的脖子大口大口的吸起血来。看着散发着浓浓血腥气的兽腿,小玉一个劲儿的摇头。

“?”张烈眉毛一挑,显然很是不解,但随即他就恍然大悟。

“哦,你们人是要吃熟的。”唔了一声,他整只右手连带兽腿一起燃烧起来。

“不不不,我、我不吃这样的东西。”小玉害怕的摇着手。

“那你要吃什么?”张烈这才抬起头,半张脸都是兽血。

被他的样子吓了一跳,小玉赶紧别过脸:“有野果吗?或者野兔什么的…”

“真麻烦。”张烈伸舌舔去­唇­上的兽血,眉头大皱。

“啊,对不起,我,我不吃就是了。”小玉忙不迭的摆手。

张烈却没理她,只是伸手Сhā入地面。片刻,大片泥土晃晃悠悠的冒起,几下扭动,已变做一个只及膝盖高度,活灵活现的小人。

“騩血果然灵效,这么快我就能用土傀儡了。”张烈高兴的道,随即对地上的土人道:“去,两里外有个兔子窝,把兔子给我逮回来。”

往地面一缩,土人哧溜一声消失不见,张烈这才把注意力转回兽尸。

接下来让小玉目瞪口呆的事发生了,只见张烈开始大口嘶咬着騩的皮­肉­,尺把长短的­肉­块两三口就给他吞入腹中。不过片刻半个兽尸已消失不见,留下的白骨光生生不见一点­肉­丁。而他却丝毫没有吃饱的迹象,仍在狼吞虎咽。

天啊,这哪是人,分明就是一头怪兽在吃另一头怪兽。

“喂喂,那是生的,你吃这么多会闹肚子的…”小玉不由劝道。

就在这时,地面微微凸起,土傀儡已再次回到洞中,它的手里捏着一大三小四只兔子,已全被捏得血­肉­模糊。

“啊!”看到那几只兔子幼仔仍在痛苦的微微抽搐,小玉伸手抓过。

“太残忍了,还这么小,为什么要杀它们。”她心疼的道。

这时张烈已吃完騩­肉­,地上留下一副光溜溜的骨架。闻言他奇怪的道:“不是你说想吃兔子的么,为什么现在又心疼了。”

“对啊。”小玉理直气壮的反驳道:“可是为什么连这么小的兔子也要杀?”

摇摇头表示难以理解,张烈随手散去土傀儡,抓起兔子开始烘烤起来:“反正抓了大兔子,它们也活不了,现在杀了以后还可免受许多痛苦。”

白了他一眼,小玉吐吐舌头:“真是,亏你还是个法师呢。”

张烈没有理她,只是加大手里的火。很快,一股熟­肉­的香味飘散洞中,兔子已烘烤熟透,闻到香味,小玉的肚子又开始咕咕作响。

拔去外皮,张烈熟练的撕开兔子肚腹扯出内脏,这才将热气腾腾的兔­肉­递给小玉。这时也顾不上害羞,小玉接过便大嚼起来。

不多时把肚子填饱,睡意便逐渐涌上,小玉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张烈说着话,不一会儿就沉沉睡去。

**

饶舌的家伙安静下来,洞中随也一片沉寂。张烈散去照明的火球,静静的靠在洞底,舔噬着自己的伤口。

“啊…有怪物…好多,在外游荡…不要…”突然,熟睡的小玉身子一抖,开始断断续续的说起梦话来。

不由一笑,张烈覆掌过去,正要施个静心法让她安静下来。突然他耳朵微微一耸,不由望向洞外,山野的黑暗中,隐有很多黑影来回游荡。

“外面有多少怪物?”张烈凑到小玉耳边轻声道。

“七个…不,五个,有两个已经走了…”小玉迷迷糊糊的回答。

心里一动,张烈缓缓吸口气,两指已抵到小玉眉心。很快,指间亮起两点微光,就如振动的波纹般,一圈一圈的晃入小玉的脑中。

渐渐的,张烈脸上出现惊喜的表情,他收回手喃喃道:“好强的灵感力,没想到我找了这么久的伥鬼人选,竟然就在眼前。”

站起身,张烈居高临下看着熟睡的小玉:“本想明天就把你送走,看来…你我会永远在一起了…”

“臭法师,明天…明天我要吃馒头…”小玉也咕咕哝哝的道

外篇 四百年前的妖们 第三章

“你送我下山好不好?”小玉靠近张烈哀求道。

“为什么?”张烈盘膝坐在洞内,身前放着十余只兔子大小,浑身火红夹杂金纹皮毛的奇形小兽,正在享用早点。

“因为我想回家啊,一夜未归,我爹肯定都急死了。”

“没办法,我负了伤,哪儿也去不了。”张烈只顾埋头大嚼。

小玉不高兴了:“骗人,昨晚你连那么大的怪兽都能抓住,怎么会哪儿也去不了。你分明就是不想送我回去。”

“我还没问你为什么要偷跑出来呢。”张烈含含糊糊的问道。

不豫有他,小玉被勾起心事,不由恼恨的捡起一颗石子远远扔了出去:“还不是因为我爹非要把我许给刘县令的儿子。去年我在庙会上见过他,又傻又笨,肥得和一头猪一样,要不是他有个做县令的爹,恐怕早就给饿死了,谁会想嫁那种窝囊废。实在没办法,我才逃了出来。”

“既然这样,你为什么又要想回去。”张烈奇怪的抬起头。

“因为我爹会担心啊,以前我逃出家,方伯都会很快找到我呢。可是这次、这次我都不知道自己在哪儿,爹一定担心死了。”小玉的眼睛又红了。

“回去可就会嫁人咯。”张烈冲她促狭的挤挤眼睛。

“你还说,你还说。回去我一定求爹重新为我找一户人家,就算嫁给村口打铁的,也比他强…”说着,小玉哇的一声又哭了出来。

“好了好了,别哭了,我有办法让刘家公子没法娶你。”张烈突然道。

“什么,真的?”小玉一下破涕为笑。

“自然是真的,但是我现在受了伤,得等伤养好了才能办。”

“说来说去,你还是不愿意送我回去,才找这个借口。再说这个洞到处是你吃剩下的骨头,臭都臭死了,怎么住人。”小玉不满的道。

放眼看去,洞内已到处都是张烈扔下的怪兽骨头,一眼看上去就像个野兽窝一样。虽然还不至于发臭,但也着实不怎么好看。

“这好办。”张烈耸耸肩。

说着他双手结个法印,低喝一声:“厉魂恶鬼,听我召来,吞灭!”

瞬间,洞内出现无数有如鬼火的青碧焰团,随着隐隐的厉鬼凄号,这些焰团满洞乱飘,不多时地上的骨头已被吃个­干­­干­净净,再不见一点。

奇怪的看了张烈一眼,小玉不禁想到:“吃生­肉­,还会召出这些古怪的东西,他真的是降妖除魔的法师吗?”

摇摇头,她很快甩去脑中的想法:真是,怎么不是法师,他还救过我呢。要是妖怪的话,我昨晚就被吃掉了。小玉啊小玉,你这么想可太不对了…

“对了,把你头上那枝发簪给我吧。”这时张烈又道。

“你要做什么?”小玉奇怪的问。

“我要做一点准备,才好帮你接触婚约啊。”张烈认真的说道。

早已见惯他稀奇古怪的手段,小玉也没多怀疑。对她来说,只要能解除和刘公子的婚约,一根发簪又算得了什么,她随手摘下就递给张烈。

“很好,这下可有好戏看了。”张烈神神秘秘的一笑。

于是,就这么,小玉便陪张烈在洞中暂时住了下来。

**

而在定山镇,谢小玉的失踪已引起轩然大波。

痛失爱女,谢员外发了疯似的四下寻找,然而半月过去,却音讯全无。就在谢员外准备将搜索范围扩大到临近几个县时,噩耗传来。

一名上山砍柴的樵夫,意外在山上找到一枝带血的发簪,拿回去后谢员外立刻认出这是爱女的随身之物,当即就昏了过去。

很快,谢小玉在山上被野兽所吃的传闻便传了开去。没过几天,谢员外请来最好的工匠为爱女塑了假身,风风光光的办了葬礼。

然而就在人们还没从谢小玉身死的惋惜中恢复过来,葬礼之后的第七天,隔邻双水县也出了怪事,而这次,则是在县令刘定义家。

从前晚起,县令家便开始不太平起来。先是家里所有的花草树木全在一夜之间莫名枯死,跟着县令夫人养的波斯猫那一身蚕丝样的白毛,不知怎么也掉了个七七八八,变成只名副其实的癞皮猫。

随后,全府上下所有人白天­精­神恍惚,夜里则连发噩梦。而每到深夜,府里就传来鬼哭狼嚎,折腾不停。还有的仆人信誓旦旦的发誓自己看到了定山镇死去的谢小玉,每晚坐在府里那棵枯树上,不断拍手大笑。

这么折腾了5、6天,渐渐的没人受得了了。仆人丫鬟们回乡的回乡,偷跑的偷跑,诺大一个县令府竟已没剩几个人。而县令儿子刘航,则­干­脆直接把家搬到了妓院,不在回来。但结果则是害得妓院也开始闹鬼,气得老鸨亲自带龟奴将这尊瘟神又给送了回来。

刘县令很受伤,连上公堂坐一会儿的­精­神也没了,整个双水县基本处于无政府状态。好在双水县民风纯平,平日里也发生不了什么事,加上闹鬼闹来闹去并不会闹出县令府,因此百姓生活倒也没受什么影响。

再过几天,实在忍受不了的县令,将远近所有有名的法师道长与和尚全部请了个遍。可惜不知是法师们太无能,还是妖孽太过厉害,每次只要一开坛做法,不是道袍自燃,就是法坛炸裂。搞得捉妖大师们一边感慨妖物凶猛,一边狼狈的拿了价值不菲的报酬跑路,久而久之,再没人敢来。

**

这一切,自然都是张烈和小玉搞出来的把戏。丝毫不知老爹在定山镇已给自己办了葬礼,这些日子小玉在刘府玩得不知多开心。

看着讨厌的刘县令一家人被整得死去活来,特别是那个刘公子一副受惊过度的模样,小玉就开心得不行。一开始本只是想吓吓他们一家人,玩到后来恐怕连她自己都忘了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完全乐在其中。

唯一让小玉颇有微辞的,就是不满张烈把那只漂亮的波斯猫给褪光了毛。于是她将那只猫给抓了来,让张烈施法让猫重新长出,现在成了她爱不释手的宠物。而在刘府这边,自然又是一起爱猫离奇失踪的诡异事件。

这天夜晚,当再一次狠狠捉弄了胆小的刘公子一番后,小玉手捧波斯猫坐在刘府院中大树的横枝上,望着定山镇的方向呆呆出神。

张烈知道她又想家了,轻轻一跃坐到她身边:“也差不多了,呆会儿我用迷魂术迷倒他们,你去托梦给县令和他儿子,要想太平就解除你们的婚约。这样他们肯定会照办,你回去后就不用怕再被许给县令公子了。”

“真的吗?太好了,我终于不用嫁给那个窝囊废了。”小玉大喜。

张烈嘿的一笑,举手对着下方县令一家的卧房轻轻吹出口气。只见一团淡淡的轻烟随风刮去,慢慢浸入房中,不多时内里已是鼾声如雷。

“行了,你只要走进去告诉他们就可以了。”他对小玉道。

点点头就要跳下,小玉又回过头:“这些天你帮我做这么多事,真是不知该怎么感谢你才好。要不你跟我回家吧,我爹见到你一定会大吃一惊的。”

“见到我会不会吃惊我不知道,但他见到你,肯定会大吃一惊…”张烈意有所指的诡异一笑。

可惜沉浸在喜悦中的小玉并未察觉到张烈的异常,她很快溜下树,向县令一家的卧房走去。这些日子在刘府作乱,早让她对此驾轻就熟。

然而还没走近,小玉就问到一股腐臭的味道飘了过来,心下不由奇怪,难道那个窝囊废被吓得失禁了不成?不然为什么这么臭?

屏住呼吸,小玉推开房门走了进去。月光透过窗户照入,在房中洒下一层朦胧的微光。随即,她就被自己眼前所见惊得目瞪口呆。

县令夫­妇­的床上,一个浑身溃烂,散发着浓烈臭气的人形物体正趴在县令身上,把头深深的埋在他胸膛内,不断发出沉闷的吮吸之声。

听到有人进来,那东西猛的抬头回望,看在小玉眼内的,是一张满布脓血烂­肉­,­色­作紫黑,半个眼球都吊在眼眶内的“人脸”。

“……”愕然一呆,她随即惊恐的尖叫起来。

哗啦一声,窗户碎裂,一个人已跳入房中,正是张烈。看到床头的“人”,他也极为吃惊:“役尸?”

役尸却不打算给他一探究竟的时间,嘶叫一声,它已用与身形极不相称的速度飞扑过来。将惊恐的小玉一把拉到身后,张烈伸掌一抵,后发先至的将役尸脖颈抓住,就那么把它吊在半空。

嘴里低念一串咒文,只见一股青碧­色­的火焰自他掌间而发,顷刻覆盖役尸全身。不过片刻功夫,役尸已变做一地焦灰。

“怎么回事,刚才那、那是什么?”小玉从他身后探出头,惊恐的问道。

“那是役尸,受‘瘟毒’感染的死人,附近一定来了‘瘟鬽’,那可是相当麻烦的东西。”张烈说着,走到县令夫­妇­窗前。

两夫­妇­已一命呜呼,两人的喉头一片血­肉­模糊,各有一个杯底大小的洞。身体因体液大量丧失而显得非常­干­瘦,看起来极是渗人。

小玉也好奇的凑过去,只看了一眼便吓得闭上眼睛,躲到张烈身后。她结结巴巴的问道:“他们还有救吗?”

摇了摇头,张烈道:“被役尸杀死的人,如果不处理掉尸体,第二晚就会尸变,加上附近有瘟鬽出没,很快就会波及整个县城。”

“那应该怎么办?”一听整个县城都要遭殃,小玉赶紧问道。

张烈将手覆到县令夫­妇­的尸体上:“当然是把他们的尸体处理掉,我得尽快查清楚这个城里究竟来了多少役尸,还有瘟鬽在什么地方。”

说话间,他低喝一声:“嗜血魂,召来!”

无声无息的,几团淡得几乎看不见的黑烟静悄悄浮现,在半空盘旋几周,往下方的尸体一浸。便如被什么溶解般,顷刻县令夫­妇­的尸体消失不见,床上只留下两人的衣物。

“城里为什么会出现役尸?”看着张烈做完一切,小玉忍不住问道。

哪知一向和气的张烈此刻却厉声喝道:“我怎么知道?快走,晚上呆在城里很危险,如果碰上瘟鬽,我也不敢保证能护你周全!”

说着他已径直向外走去。被他呵斥,小玉觉得极是委屈,她咬着­唇­皮,强行忍住快要掉出的泪水:“真是,人家只是问问,这么凶做什么。”

不过刚才亲眼所见的一幕让她印象深刻,委屈虽委屈,小玉却也不敢在这时耍小姐脾气。再回头看了床上的衣物一眼,她心里一寒,赶紧追了出去。

她哪知此刻张烈心里却正懊恼的想着:“该死,这些天陪这丫头在这里玩那些式鬼的小把戏,没想到积累的怨气竟会把瘟鬽引来。如果不赶快解决,再惹来四大术派那些难缠的家伙,就真的麻烦了。”

就在这时,一阵狗吠打破夜晚的宁静,它恐惧的叫着,似乎看到某种极可怕的东西。叫得几声,只听一声凄厉的哀鸣,随即便再无声息。沉寂片刻,全城的狗突然都开始惨吠起来,此起彼伏的叫声立让夜晚带上一丝恐慌之­色­。

小玉的冷汗流满整个脊背,就算是她,也猜到刚才一定又有役尸进入城里了。几步赶上张烈,正要说话,她却惊见张烈此时的脸­色­也极为可怕。

不敢再说,她唯有亦步亦随的紧跟在张烈身后,迅速在了无人迹,空旷漆黑的双水县街巷间穿行着。

远处,狗吠声正一点一点减少,逐渐止歇下去…

外篇 四百年前的妖们 第四章

县令一家的离奇失踪,很快引起城里百姓们的不安,一时间各种传言不胫而走。不过大家仍只以为,这种事只会发生在刘府,殊不知,死亡的­阴­影已迅速向整个双水县笼罩过去。

头几天,只是各户人家的狗相继失踪,同时夜间有僵尸出没的传闻也渐渐流传;几天后,失踪的对象扩大到了人,由开始的几个,到后来一夜之间失踪十余人。有的人家当天还好好的,结果到了第二天,整户人都失踪不见,家破人亡。一时间人心惶惶,极度不安。

县上无家无业的破落子弟们最先迁出城外,富户们也唯有多聘人手看家护院。然而没过几天,几名逃往外县的破落子弟带着极度的惊恐又逃回县内,同时带回一个更可怕的消息,所有逃出县城的人,都在半路被僵尸给咬死了。

这个消息不啻晴天霹雳,所有打算跟着逃出的百姓唯有打消念头,继续留在城里。县令已死,公差们也不再管事,整个双水县邻近完全与外界隔绝,城中处于混乱的无序状态。每到夜间,整个县城就如一座死城,没有丝毫灯火,所有百姓都躲在家中,惊恐的注视着黑暗中不断游走的可怕­阴­影。

而此刻,张烈和小玉正站在远离双水县十余里开外的一座山里,注视着下方的山谷。这些日子张烈一直试图找出控制这些役尸的瘟鬽躲在什么地方,然而对方非常狡猾,这些役尸晚上出没,在黎明来临之前,则全部聚集到城外的乱坟岗内躲到地下,并不直接聚到瘟鬽的身边。

张烈无法,唯有循着瘟鬽控制役尸那千丝万缕的细微妖气,一点一点的摸索,终于在几天之后寻到这处山谷。

瘟鬽是僵尸的一种,也是僵尸里最难修成形的一种。它身上带着非常浓烈的尸毒,每到一处,可以像传染瘟疫一样将死尸感染,从而控制这些“活动的触手”,四处为疟。凡是被役尸咬死的人,经过一个昼夜的­阴­阳变化,也会成为役尸,且自身被吸取的­精­气则会传回瘟鬽体内,助其修炼。

因此一直以来,无论对人对妖,瘟鬽都是极为忌惮的存在。无他,只因一旦其完全修成形,造成的可怕灾难可非一时半会儿可以收拾。

所以在种种原因之下,张烈对这个因自己使用式鬼法术的怨气而召来的瘟鬽,也是欲除之而后快。毕竟如果放任不管,双水县早晚变满城僵尸,这也非他所愿,而且因此而召来大批术者,更不是他想看到的。

下方的山谷已遭完全改变面貌。原本林木葱蓉的地方,此刻已只剩满谷枯枝败叶,地面焦黄龟裂,大量迷朦的­阴­气笼罩其中,宛如鬼国。

不过谷外却完全感觉不到丝毫异样,显然为了保护自己,瘟鬽用了特别的办法将­阴­气限制于内。谷内焦­干­的土地一直延伸到两人脚下,与一线之隔的葱翠绿地形成鲜明的对比,就如两个世界。

眼前情景让张烈忧心更甚,因这就表示,他的对手已修练到了相当火候。

“张烈哥,那东西就在里面吗?”不知什么时候,小玉开始改口这么称呼张烈。在见识了双水县内的惨状后,她这些日子一直陪在张烈身边寻找瘟鬽。

张烈蹲下身,小心翼翼的将手伸到焦土那一侧。两指拈起一块泥土微微一撮,土块立刻化为细粉,黄黑­色­的土粉落到这头的草地上,附近的青草随即­干­枯。

“好强的尸气,连土地都给腐蚀了。”张烈不由惊道。

说着他站起身,示意小玉退开:“那东西就在里面,得乘它杀更多人前解决这家伙。这里很危险,你立刻下山,但不要到处乱走,等我下来。”

“你、你要一个人去吗?”小玉担心的道。

张烈摸摸她的头发:“放心,我不会有事。你快走,等到日落就麻烦了。”

就在这时,忽听左侧林内有一个人道:“姑娘,你最好赶快离开那人。”

自己竟没发觉左近藏得有人,张烈心里一惊,一把将小玉拉到身后,盯着那片树林厉声道:“是谁!”

树丛豁的分开,一个人已走了出来。他约莫二十来岁,国字脸,五官端正,年轻的脸上还未尽褪少年神­色­。他身穿一件朴素的道袍,胸前浮云显示当是峨嵋弟子。背上斜背一口长剑,露在肩头的剑颚已被磨得露出里面的铜制里子。

然而就是这么个随处可见的普通小道士,却让张烈大为忌惮。因为方才他来到那么近的地方,自己居然都没发现,显然此人有着极为不俗的实力。

“四朵浮云,如此年轻居然已是长老级的定字辈弟子,这家伙来历肯定不简单。真是越怕就越来什么啊…..”盯着对方,张烈心里不由叫苦。

当今天下,峨嵋武当昆仑天师合称四大术派,其中又以峨嵋为尊。派中等级分明,按入门辈份分以道袍上的浮云以作区分。其中四朵浮云,唯有长老级别才能拥有,在派中地位极高。而面前这青年如此年轻已能跻身此列,来历肯定不一般,甚至可能和峨嵋派年前才仙逝的一代宗师李坤大有渊源。

小玉也一脸惊奇的看着这个不速之客,半晌才皱眉道:“你在说什么?”

似是有些害怕和她目光对上,那青年微微垂下头:“我是说你最好赶快离开那人,因为他…”

“他什么?我还没问你是谁呢?突然就跑出来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小玉毫不客气的打断青年的话,还恶作剧的冲他吐吐舌头。

青年的脸唰的红了,他嚅嗫道:“我是峨嵋派的弟子,姑娘,你相信我,他真的是…”

将他的反应看在眼内,张烈心里一动。不待青年把话说完,他在小玉脑后轻轻一抚,随即一把揽住昏厥的她。看着对方,他淡然一笑:“不好意思,我的身份现在还不能让她知道。”

微微一愕,青年随即拔出长剑:“妖物果然就是妖物,快放开她,我可以考虑留下你的魂魄,送你转世投胎。”

“真是,为什么所有的术者遇上我们,都是一言不合就要开打…”张烈有些无奈的喃喃念道,随即耸耸肩:“信不信由你,我并没加害她的打算。”

“哼,我倒不知道大名鼎鼎的张烈还有闲心和一个小丫头混在一起。”青年丝毫不为所动,长剑一展,逼近一步。

“你知道我?”见他居然认得自己,张烈有些意外的扬了扬眉毛。

没有理会他的话,青年又再逼近一步:“我最后说一次,放开她!”

两人间的气氛骤然沉凝下来。张烈知道,逼近到这个距离,无论他愿意与否,对方下一步一旦跨出,他都必须迎战,否则将是追悔莫及的后果。

此时的情势颇为微妙,青年虽一眨不眨盯着张烈,但忌惮他手里的小玉,一时也并未出手;而张烈则神­色­难辨,让人猜不透他的真实意图。

在这一触即发的时刻,张烈突的指了指边上的山谷:“也是为它来的?”

愣了一下,青年沉声道:“不是,但我当然也不能置之不理。”

“隔邻的县城,已有近百人被其变做役尸,如果再不解决,一旦等这瘟鬽成形,整城的人都在劫难逃。看样子,顶多不出七日。”

“……,那又如何。”

“此刻能收拾它的,只有你我,而我想你和我都没必胜把握。如果你非要打,我无所谓,不过纵能杀了我,你以为自己也能全身而退?到时瘟鬽修炼成形,满城难逃,为一人而害数千人,孰轻孰重,就不必我再说了吧。”张烈耸耸肩。

青年沉默下来,他转头看着一片焦土的山谷,两眉渐渐拧起,显然正在细细回味张烈的话。张烈乘热打铁的道:“你既然知道我,当知我术者虽杀得不少,却从未对无辜百姓下过手,我自也不会对她怎样。你我若是合作,收拾瘟鬽当不难,刚才我的话想必你也听到,我也是为它而来,并非此刻为活命胡言乱语。”

青年终于意动,他点点头:“好,我就信你一次。只要你放开她,再助我收服瘟鬽,我就当什么也没看到,放你一次。”

冷笑一声,张烈毫不客气的道:“你还想把你们人那种不知所谓的优越感保持到什么时候?你以为是在施舍我吗?告诉你,我之所以提出这个建议,只是不想看到数千无辜­性­命就此丧生。我倒想问问,若是妖族遭此厄难,又有哪个人会站出来?别忘了,现在­性­命受威胁的是数千个人,我不会害他们,却也没义务为他们出力,到时拍拍ρi股就走,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默默听完张烈的话,有一刹,青年眼中闪过怒­色­,几乎就要动手。但最后他的目光又渐渐平和,片刻,他歉然道:“你说得对,我为刚才的话抱歉。”

看他一脸认真的模样,张烈也嘿的一笑:“很好,我想你终于明白什么是合作时需要维持的最基本的礼貌了。

不过青年显然极为倔强,他仍是固执的问道“但我还是想问,你为什么会和这个姑娘呆在一起?”

心道还真是个死心眼啊,张烈叹了口气,把小玉逃婚一节对他说了,最后道:“所以就这样,我救了她。本想带她来城里想法解除婚约,再送她回家,却没想到碰上瘟鬽的事,所以我才会来这里。”

青年不由瞪大眼看着张烈怀里的小玉,显然对她的胆大妄为极为吃惊。张烈看在眼里,心里暗笑,嘴上确道:“这下你相信了吧?”

“嗯?啊…我为刚才的事抱歉。”青年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像个老朋友般拍拍他的肩膀,张烈低声道:“不过一会儿你最好不要多问这事,你也知道,姑娘家脸­嫩­,惹恼了她就麻烦了。”

“嗯。”青年郑重其事的点点头。

“很好,那么我们该可以谈谈怎么收拾这个瘟鬽了。”张烈展颜一笑。

青年脸­色­也郑重起来:“你准备什么时候动手?”

抬头看看正在当空的烈阳,张烈哈哈一笑:“时间正好,不若就现在如何?”

哪知青年却摇了摇头,他沉吟道:“瘟鬽­阴­气极重,本来正午下手是最好的时机,但此刻也是它警惕心最强的时候,如果稍有不慎被它躲入地底,要想再收服就非常麻烦了。从这片山谷的范围和泥土焦枯的程度来看,这瘟鬽五日之内,必定会在子夜时分破土而出,做聚形前的最后一次‘饮月’。虽然到时所有役尸都会回来护卫,但那是瘟鬽最为关键的时刻,它也必定不会逃走。”

此刻的青年侃侃而谈,哪里还有一点刚才稚­嫩­的影子?也只有在这时,他才显露出与其身份相符的见识,让人刮目相看。

张烈也颇为惊讶的看着他,被盯得有点不好意思,青年不由抓抓头:“哈,那都是师父告诉我的,刚才我只是转述他老人家的话而已。他曾说,子夜时分,瘟鬽尸气最强,但‘饮月’至关重要,却也不惧它会逃走,反是收服它的最好时机。所以往往最为凶险的地方,却是最为关键的所在。”

“好见识。”张烈不由赞了一声:“却不知你的师父是谁?”

“先师名讳上李下坤。”青年脸上有着毫不掩饰的自豪。

外篇 四百年前的妖们 第五章

“宗师李坤?”张烈心道果然不出自己所料。

前代峨嵋掌门李坤,被天下术派尊为一代宗师。此人自幼便表露出常人难以企及的术法天赋,三岁入门,到十七岁便已­精­通峨嵋整门法术。此后游历天下,寻师访友,到三十岁回门内接任掌门之位,已习得一身秘法,其所学之驳杂前所未有。而在这期间,死于他手中的有名妖怪不计其数,威震天下。

此后六十年,在李坤的统领下,整整一个甲子,神州妖族遭到极力打压,境况之惨前所未有。不过天理循环,道消魔涨总是不变,随着十年前李坤开始闭关苦思仙道,加之妖族出了张烈等几个极厉害的妖怪,人间又天下大乱,渐渐的妖族又开始压过人,而这一境况在去年李坤仙逝之后,更是达到顶点。

“正是。”青年顿了顿又道:“先师也曾说过,天生万物,无论是人是妖,皆有其存在之理,不能简单的就将妖怪归为邪类。因此在二十年前先师才会主动归隐,放妖族一条生路。可惜他这番苦心却无人得知,世人皆怨如今局面先师脱不了­干­系,哪知他老人才是真正的窥破天理。所以我才会相信你,因我也认同先师的观点,不能对所有的妖怪一概而论。”

不得不说,在人和妖怪严重对立的今天,像他这样的人简直可以说是异类,但最难得是他能打破成见,不会将妖怪简单的视为邪类,年年纪轻轻就已见识不凡,果然不愧是一代宗师李坤的弟子。

张烈不由道:“不过听说李坤二十年前就不收徒弟了,你是怎么…”

青年脸上的自豪很快化为沮丧:“我是师父的关门弟子,两岁便随他在‘灵空山’内修行,一直到他老人家仙去,寸步未离。只是我天资驽钝,这二十年也只学到一点皮毛,实在愧对他的教导。”

“这么说这是你第一次下山?”张烈突然问道。

青年不豫有它,点点头:“是,年初安葬师父后,我本拟守灵三年。但掌门鉴于天下大乱,生灵涂炭,这才命我依本门规矩出外游历。”

深深的看了青年一眼,张烈不置可否的点点头:“所以才到了这儿?”

哪知青年却突然道:“说起来,这次来到左近,却还是和你有关。”

“什么?”张烈心里一凛,两手已在暗中结起印法,同时不动声­色­的道:“为什么和我有关?你是来找我的?”

青年却摇头道:“不,我是追灭蒙和棘伤,才追到这附近。因为一时失去他们的踪迹,又察觉到这里异常的尸气,所以才找来。我想这两个妖怪,你并不陌生吧?”

“什么!?”张烈这一次是真的惊呼出声:“那两个家伙也在附近?”

正如青年所言,张烈对这两个妖怪自然不会陌生,事实上,全天下的妖怪对他们都不会陌生。十年,仅仅十年时间,这两个不知从什么地方来的妖怪,已统合天下几乎三分之一的妖族,和各大术派毫不相让的对抗。

可以说,这十年来妖族势力膨胀得如此迅速,除了李坤的淡出,其中大部分原因,就是因为他们。而张烈之所以重伤流落深山,就是因为拒绝他们的招纳,而被灭蒙棘伤合力打伤。这事早已传闻天下妖族,难怪李坤会有刚才的话。

以张烈的­性­格,虽然不怕灭蒙和棘伤,却也不愿轻易和他们闹僵。因两妖掌握着极大的势力,和对方闹翻是件相当麻烦的事,而对张烈而言,最不喜欢的就是无谓的麻烦。不过他更加不愿去做别人的手下,因此一来二去,终于还是谈崩,被灭蒙和棘伤联手追杀三天,才负伤脱身,后来就遇上小玉。

却没想到风水轮流转,现在两妖居然也被人追,而且就是面前这个其貌不扬的小子,这让张烈非常惊讶。

他忍不住道:“你是说,你是追他们才到这里的?”

青年有些傲然的点点头:“下山时就听掌门说,天下为祸的妖怪,为首便是他们,当时我就发誓一定要将两妖铲除。前些日子意外碰上他们在几百里外孤身徘徊,所以就打了起来,追追逃逃好几天,还是让他们给跑了。”

说到这儿,青年脸上不由现出懊恼之­色­,而张烈已是目瞪口呆。

要知灭蒙棘伤妖力天下可数,否则无无法统领如此之多的妖怪和各大术派相抗,就连赫赫有名的狐妖族也对他们忌惮三分。面前这人究竟有什么本事,竟像是有十足把握杀死他们一样?

凭直觉,张烈感到他并非说谎,那么他的实力比自己应只高不低。想到这里,他心里不由暗暗苦笑:“看来这次似乎遇到了个不得了的家伙啊…”

就在这时,忽听婴叮一声,却是小玉已经醒来。迷迷糊糊的揉揉眼睛,她不禁奇怪道:“张烈哥,我怎么会在这里?”

“刚才太阳有点大,你昏过去了。”张烈随口说道。

啊了一声,小玉赶紧爬起身,有些慌乱的掸掸衣上的灰尘,又忙着整理头发。突然她看到那青年正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不由露出一副凶险:“看什么看?”

脸上一红,青年赶紧别过头。半晌,小玉拉着张烈不住的问:“张烈哥,你看现在好了么?还有哪里没弄好?”

被她弄得哭笑不得,张烈唯有连连点头:“好了好了,都好了。”

小玉这才满意,随即她又将注意力放到青年身上。悄悄走到他身边,小玉突的在青年肩头一拍,同时道:“喂,你­干­嘛别着头?”

“我…”青年本能的转过身,却发现小玉的俏脸近在咫尺,下意识的退了一步。一时面红耳赤,说不出话来。

“我什么我?对了,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呢。”

经小玉一说,张烈才想起和对方谈了许久,居然还不知道他的名字。这时只听青年道:“在下峨嵋定字辈弟子,叶定歧。”

“好老气的名字哦,跟你这人真像。”小玉不由撇撇嘴。

似乎已怕了小玉的脾气,叶定歧好脾气的笑笑,并未说话。见他没反应,小玉甚为失望,她做出老练的样子,大大咧咧的摆摆手:“好了好了,本姑娘就不和你计较了,我的名字是谢小玉,这是张烈哥。”

她明明比叶定歧小上好几岁,却偏要充作大人模样,稚气的脸上装­精­作怪,模样别提有多可爱。叶定歧不由一愕,随才哦了一声。

“哦什么?你也嫌我的名字土气么?”小玉突的凑过身去。

“啊,不不不,姑娘误会了。”叶定歧连忙摆手:“在下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小玉却不依不饶。

叶定歧自幼随师在深山修行,平日连第三个人也难得一见,更别说小玉这种­精­灵古怪的丫头。几番抢白立让他瞠目结舌,张大了口却说不出一个字。

张烈看得心里暗笑,再怎么厉害,也不过是个刚出道的毛头小子罢了。他不由拉过小玉笑道:“好了好了,你就别再捉弄叶兄了。”

“哪里,不敢当,叫我定歧就好。”叶定歧认真的对张烈道。

“哪里,不敢当,叫我小玉就好。”小玉也学着叶定歧说话。

想不到连这也会被她抓住捉弄一番,叶定歧不由瞪大了眼,一脸无辜的看着小玉。显然他非常郁闷,而且也确实拿这丫头没法。

张烈轻轻的在小玉头顶一拍:“还闹?刚才你昏过去的时候,叶兄…嘿,定歧已决定帮我们收拾瘟鬽,你还不感谢人家。”

“啊,真的么?”小玉惊喜的欢呼起来:“那我真要谢谢你啦。”

“不,斩妖除魔,份所应当。”叶定歧不由正­色­道。

“可是…你的法力怎么样?别是个半桶水,打起来还要张烈哥照顾你吧?”哪知小玉接下来的话,立将叶定歧好容易建立起的自信给粉碎。

“你…你…”饶是叶定歧脾气再好,也有点急了。

像是急于剖白般,叶定歧愤愤的道:“若是姑娘不信,我现在就去…”

见这小子一急之下,居然要往山谷里去,张烈是又好气又好笑。他赶紧拉住叶定歧:“你别理她,这丫头就是这样。”

说着他已转过头,声音转厉:“小玉,定歧帮的是全城百姓,你怎能这样?你可知刚才差点坏了大事?还不快向定歧道歉!”

被张烈责备,小玉不由委屈的嘟起嘴:“我又不是故意的,谁叫他那么开不起玩笑…”但还是乖乖的对叶定歧道:“好啦,对不起啦。”

叶定歧不好意思的连连摆手:“不不不,姑娘别放在心上,我没有生气。”其状反倒像是他做错了事一样。

小玉转气为喜,她高兴的道:“我就知道你人很好,以后别姑娘姑娘的叫,我说了我叫谢小玉,你也叫我小玉好啦!”

说着,她突的转过头,看着下方山谷幽幽的叹了口气:“其实我真的要谢谢你呢,若你能帮张烈哥收拾这个妖怪,不止双水县的百姓,也是救了定山镇的伯伯婶婶们。我偷跑出来这么久,也不知爹有没有事…”

从侧面望着小玉轮廓优美的脸颊,叶定歧认真的点点头:“小玉放心,我一定会将瘟鬽铲除,保得附近无事。”

“嗯。”小玉高兴的转过头,又问张烈道:“张烈哥,你们现在就要动手吗?要不要我马上下山?”

“不,现在还不是时候。”张烈摇摇头:“这些天我们先帮城中百姓驱逐瘟疫吧,听闻峨嵋‘净体符’极是神效,定歧恐怕要费点力了。”

“敢不从命。”叶定歧一脸正­色­的点头道。

**

双水县里来了两个活神仙的传闻,很快就不胫而走。

因瘟鬽修成在际,从前几天起,可怕的瘟疫也开始在县城中流传开来。这对双水县的百姓来说,不啻火上浇油。每天都有人因疫病死去,往往一人得病,很快便是全家传染的后果。一开始人们还会将尸体下葬,很快随着死亡人数的增多,已没人有余力和胆量再去管随处可见的尸体了。

张烈和叶定歧进入双水县,一个用法术,一个画‘净体符’,开始为百姓治疗瘟疫。严重的疫情早让城中大夫束手无策,甚至连药铺张掌柜也刚得病死去,人们已不报任何希望,因此一开始,居然没什么人愿意受治。

张烈无法,只好和叶定歧找来病情严重,躺在街边等死的人率先救治。他们是何等样人?张烈的法术自不必说,峨嵋净体符本只能治些小病,但叶定歧的法力有够恐怖,经他画出的净体符,当真是“符到病除”。

很快,被治好的人奔走相告,一时间城里所有患病的百姓都聚到两人处接受治疗,他们这才真的忙了起来。

这时小玉的行动也让人刮目相看。她不仅没有回避,反而在两人救治百姓时奔前走后,毫不避嫌照顾还未接受治疗的患病百姓。有的人因患病无法受到照顾,身上满是污物秽气,平日娇生惯养的小玉也表现出惊人的忍耐力,一视同仁的尽心照顾,一天下来,累得几乎虚脱,身上也满是污秽。

叶定歧也惊讶于她的表现,这时他才发觉,这个似乎只会撒娇的丫头,也有着这么坚强的一面。渐渐的,连他自己也没发觉,每当在治疗间隙,他的眼睛都会飘到小玉那边,总也不肯离开…

三人的义举受到全城百姓的称赞,人们为他们拿来食物饮水,越来越多的人主动帮助照顾患病者。好几户人家还为三人送来­干­净衣物,并热情邀请他们晚间去家里住。总之,死气沉沉的双水县,终因他们的来到而有了一丝生气。

因这些时日瘟疫和役尸的肆虐,城中百姓心力交瘁,居然没有一个人认出小玉的身份,倒省却他们不少麻烦。

不过小玉晚间还可休息,张烈和叶定歧却还要忙着驱除侵入城中的役尸。这些役尸对他们来说,本不会放在眼里,但连日来白天消耗大量法力治疗瘟疫,夜间又通夜除尸,不得丝毫休息,几日下来两人均感觉法力损耗过剧,渐渐的已有难以为继的感觉。

外篇 四百年前的妖们 第六章

“我说,再这样下去可不妙。我看就在今明两天,瘟鬽就要出来饮月,现在咱们这模样,要对付他恐怕有点悬啊。”这一晚月挂中天,份外明亮。张烈和叶定歧在除尸间隙,坐在一间屋子的屋顶上休息。

抬头看看天上明月,叶定歧点点头:“但为城中百姓,却也不得不这么做。每当看到一个百姓被我们治好后,那感激的眼神,我就越发明白先师常说的‘心怀天下’的含义。百姓即是天下,心怀百姓,便是心怀天下。”

“哈,我可没你那么多大道理。”张烈哈哈一笑。

叶定歧却正­色­对他道:“你错了,你只是未去想,所为却和我一样。先时我本还对你有所怀疑,但这些天你不遗余力,没有丝毫藏私,实在让我又愧又佩。在此定歧正式向你道歉,请张兄原谅我的小人之心。”

“哈哈哈哈,你这小子真是…”张烈哈哈笑着不住摆手,似乎很拿叶定歧的执着认真无可奈何。

但叶定歧却没看到,尽管面上不住大笑,但张烈一双眼睛始终冷静如恒,实在让人无法猜透他内心究竟在想些什么。

正要说话,叶定歧突的仰头望着天上,同时张烈也抬起头。只听一阵细微的翅膀拍击声不断接近,顷刻间,两个巨大的黑影已飞临上空。

从此处望去,只可隐约看到来者是两只巨大的飞鸟。它们背对圆月,就如两只巨大的黑­色­蝙蝠,在月光中盘旋飞舞。

“那是什么?”片刻,叶定歧不由奇怪的道。

脑中突然一惊,张烈不由苦笑道:“糟糕,我知道那是谁了…”

嘎啊!同时,只听一声长鸣,半空两鸟带着一阵疾风急剧扑下,瞬间已至两人头顶。顷刻间两道人影间不容发的一跃而起,跟着就是轰隆一声巨响。

整间屋子完全垮塌,两只体型巨大,翼展足有丈余的夜枭昂然立于废墟之上,目光灼灼的瞪着跃至一旁的张烈和叶定歧。

“是妖怪?”叶定歧很快识破两枭的身份。

“而且是最糟糕的妖怪,天枭兄弟,灭蒙和棘伤的得力手下,他们出现,那两个家伙也不会远了。”张烈解释道。

说话同时,两只夜宵渐渐聚化人形,变做两个容貌相似的枯瘦中年男子。其中一个开口道:“张烈,没想到你竟也在这里。”他的声音沙哑,极是难听。

“是啊,没想到我们运气还真不错,想要找的两个人竟在一起。”随着说话声,两个人缓缓从对街的黑暗中走了出来。

左棘伤,又灭蒙。

而无声无息的,密密麻麻的黑影也随着两妖从四面八方现身而出,将附近团团包围。仔细一看,竟全是妖怪,显然是灭蒙和棘伤带来的手下。

“祸不单行啊,这下可真的麻烦了…”张烈喃喃的道。

被这方的动静惊动,附近不少人家已亮起灯火,还有几人探头出来。知道事不宜迟,张烈低声迅快对叶定歧道:“必须马上离开,否则连累城中百姓。我引开他们,你立刻带走小玉,在山谷会和,明白我的意思吗?”

点点头,叶定歧也低身道:“好计。各自小心!”

话音未落,两人闪电般倏然分开,分向两方飞窜开去。

**

听到外面吵吵闹闹,小玉迷迷糊糊的爬起身,还没来得及问问是怎么回事,就听咣当一声,大门踹开,一个人已扑了进来。

“啊…”小玉大惊,本能的想要叫喊,嘴巴已被人捂住。

“小玉,是我。”来者低声道,小玉这才看清是叶定歧。

“你要­干­什么?”小玉大感惊讶,大半夜的他跑自己屋里做什么?

“情况紧急不便多言,快跟我走。”叶定歧说着一把掀开被子。

猛的联想到外面的吵闹,小玉颤声道:“难道是瘟鬽进城了?张烈哥呢?”说到这里,她突然发现叶定歧满脸通红,死死盯住自己。

心下起疑,小玉顺他的目光望下去,这才发现被子掀开,自己只穿着薄薄一层单衣坐在床上,已微微发育的曲线在薄衣下起伏着。

“……!”小玉羞愧欲死,她不由大急:“你这个流…”

一下惊醒过来,叶定歧低喝一声:“得罪了。”说着不由分说扯起被子将小玉一卷,就那么连人带被子抱在手里向外冲去。

几在同时,三个妖怪也由门窗中撞进屋里,嚎叫着向两人扑来。单手搂着小玉,叶定歧低喝一声,举掌在身周一圈,同时倏然进步向前抵出。

轰的炸响,一股气劲由屋心爆起,刹时整间屋子完全粉碎。在漫天飞溅的砖块中,叶定歧抱着小玉冲天而起,在炸起的气浪上一蹬,已借力向远处投去。

由他们所在的高度向下方望去,只见黑沉沉的双水县内,密密麻麻妖怪分作两股,一股追着他们,一股则已向城那头涌去,显已被张烈引开。

小玉也看到下方骇人的情景,她不由紧张的道:“下面那是什么?”

“是追我和张烈的妖怪,为了不连累城中百姓,我们必须马上离城。”叶定歧解释道。刚说到这里,只听嘎啊一声,天枭兄弟已自上方向两人扑来。

此刻叶定歧还抱着小玉身在半空。见两枭来势劲急,他低喝一声,同时肩背一耸,背上长剑在呛然声中自动出鞘,同时一道青­色­霞光爆起半空。

“微尘剑?”天枭兄弟立刻认出这把李坤的随身宝剑。

青­色­光团中,一条紫­色­光束宛如蛟龙,灵活的向两枭标去,同时一股浩然无匹的法力气飙已卷扬而起。不敢迎接,两枭连忙挥舞翅膀避开。

受到气飙的波及,叶定歧也不由自主向下方坠去。看到下方地面正不住接近,小玉吓得尖叫一声,就那么翻身死死搂住叶定歧的脖子,将头埋入他胸膛。

被小玉的动作弄得一愣,叶定歧眼中随即泛上温柔神­色­。搂住她的右臂紧了紧,同时他已落至地面,轻轻一蹲化去下坠的冲力。

两人刚刚落地,已从四面涌出十余个妖怪,怪叫着冲了过来。哼了一声,叶定歧一手高举,刚好微尘剑也落了下来。并未抓剑,就在剑柄还差数尺才落到他掌中的同时,叶定歧已扬手向四周一挥。

就如有一根看不见的丝线连着剑身,微尘剑随着这一挥之势倏然在两人身前展出一片光幕。便听连声惨叫,前面与左右冲来的妖怪全遭腰斩。

残肢乱飞,鲜血四溅,微尘剑的威势吓得余下妖怪纷纷后退。趁这机会叶定歧抱着小玉忙向外冲,同时微尘剑则如保镖般紧紧随在他们左右。

耳中不断传来各种可怕的啸叫和声响,时近时远,小玉吓得只是紧紧抱住叶定歧不敢睁眼。突然她只觉身体一空,似乎又再飞起,同时耳边也传来叶定歧舒了口气的叹息。

好奇的眯眼一看,她发现两人已到了城外,不由惊喜道:“我们逃出来了!”

叶定歧没有回答,只顾奔跑,同时一点温温湿湿的东西溅到小玉脸上。心下奇怪,她不由抬头看去,立被吓了一跳。

只见叶定歧脸­色­苍白,一股鲜血顺额头流下脸颊,已浸湿裹着小玉的棉被。他的身上也有三四道大大小小的伤口,血流不止。

“啊,你受伤啦?”小玉吓了一跳。

叶定歧缓缓摇了摇头:“我没事…”声音竟出奇的疲惫沙哑。

本来以叶定歧的本事,加上微尘剑根本不至于此。然而连日在双水县为百姓画符治病,法力损耗严重,加上又要照顾小玉,才会如此艰难。

不过闯出城外,情况就好了许多。辨清方向,叶定歧深吸口气提聚仅存的法力,便如一股青烟般向瘟鬽所在的山谷全力奔去。

而在两人身后,大批妖怪,也呼喝着紧紧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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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十里的距离转瞬即过,来到山下,叶定歧只感一阵虚弱。他知道这是法力损耗过多以及失血过多的症状,但此刻自然不能停,他硬是向山上冲去。

再也无力以气驭剑,微尘剑被他收入鞘中。同时后面妖怪中脚力较健的已慢慢逼近,半空中翅膀拍击声清晰可闻,天枭兄弟也迫了过来。

这时两人已到山顶,山谷就在对面,突然后方两只马妖现出原形,一个急速冲刺已到叶定歧身后,低头一顶就向他后背撞来。同时半空中天枭兄弟一个轻盈的盘旋,也再次冲他们俯冲而下。

微尘剑再次离鞘而出,在天枭兄弟扑下的刹那剑光一涨。只听两声惨鸣,刹时鲜血活着羽毛溅落一空,两妖已被重伤,摇摇晃晃的飞了开去。

解决两枭,后方妖怪则再无力顾到。叶定歧一咬牙,将背一曲,同时两臂死死护住小玉,就准备硬挨这一下。就在此刻,突有两团火球从他背面爆起。

“完了…”看到火球迎面而来,叶定歧已无余力再闪避。

哪知火球目标却非他两人,而是擦着他的肩膀飞过,直取后方两妖。就在擦身而过的瞬间,两火球倏然化作两只振翅欲飞的火鸟。

惨嘶声中,两马妖立被火球裹身,沉重的身躯轰然倒地。同时张烈已从对面树丛中冲出,向叶定歧连连招手:“快,满月就快到了。”

高悬中天的明月已呈浑圆,明亮的月光将四周照得透亮。叶定歧也感觉到,前面的山谷中尸气异常浓烈,并呈现很严重的不安之态。

冲至山谷边,同时从四方也有数百妖怪围了过来,三人已被围得死死的。为今之计,也只有后面的山谷一条路可走了。

只是接近,小玉已被浓烈的尸气熏得脸­色­苍白,不住­干­呕。此刻非比白日,尸气无法透出山谷,半夜正是它们最为活跃的时候。

“小玉,你明白现在的情形吗?”张烈突然问道。

脸­色­苍白的看着四面的妖怪,小玉点点头:“小玉明白,我、我一点也不怕。”

“很好。”张烈咧嘴一笑,灼灼目光环视一周,几个想趁机扑上的妖怪竟就那么被直接吓了回去。

将小玉放下,叶定歧解下背上的微尘剑,将它缚在小玉背上:“此剑能辟易邪魔,可以护住你不受尸气的侵袭。”

“这是你的宝物,那你怎么办?”小玉大感惊讶。

叶定歧做个让她放心的手势:“别担心,我会保护你的。”

小玉还待再说,突听张烈低喝一声:“正主儿来了。”

两人不由望过去,只见灭蒙和棘伤从群妖中越众而出,向他们走来。

瞥了伤痕累累的张烈和叶定歧一眼,灭蒙有气无力的道:“还要继续逃么。”

张烈摇头一笑:“不必,这里就可以了。”

“虽不知你和他是怎么碰到一起的,不过今晚你们都得死。”棘伤也走上道。

“哈,我才听说,天下无敌的灭蒙和棘伤前些日子被人像丧家之犬一样追得到处乱窜,怎么现在仗着人多就威风起来了么?”张烈突然用揶揄的口气对两妖道。

“你…”被说到痛处,棘伤脸­色­陡变,却被灭蒙挡住。

“你该知道这对我没用。”灭蒙谓然一叹。

“难对付的家伙…”看着他一副毫无所谓的模样,张烈暗自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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