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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0 释嫌隙二爷知喜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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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识破先机谢桥应对

李婆子进了屋里,略一抬眼,就见方碧清靠在里屋的炕一头,手边花梨葡萄纹的炕几上,堆着几本账册,手里端着一只黄地儿粉彩缠枝花卉的五福盖碗,忙着上去蹲身施礼:

“世子妃安好,老奴这项有礼了”

方碧青放下手里的盖碗,笑道:

“以前倒也常见过几次的,倒是不成想,你原是管着这些事上的人,坐吧”

小丫头搬了一个杌子放在下首,又捧了香茶来递给李婆子,李婆子忙客气的谢了,接过去略吃了一口,放在一边的矮几上。

方碧青道:

“叫你过来也不为旁的事,就是这眼看着就过年了,郡王妃说满府上下的新衣裳,都要十天后得,这一程子郡王妃身上不好,说这事要紧,万万耽误不得,便交在了我手里”

说着长长带着犀角护甲的指头,划过账册轻飘飘的道:

“即是找了你过来,也就不怕你笑话了,虽说我嫁进来这么些年了,这些事上却也没碰过,因此不大清楚底细,刚头,我倒是翻了翻旧年的例账,倒是更糊涂了起来”

李婆子忙道:

“这可怨不得主子,主子原是尊贵的大家小姐,那里知道这些­鸡­毛蒜皮上的事呢,我们私底下常说,这人一落生,可不就有了贵贱之分,如主子这样的,都是生下来就享福的,我们这样的,就是老天爷专门派下来服侍主子们的,凡事有我们­操­劳,主子们只管着自在着就是了”

旁边­奶­娘听了笑道:

“人都说保山嫂子是个八面玲珑,能说会道个人儿,常日还不理会,今儿可见识了,真真说出的话,没有再中听的了。”

方碧青心里倒舒坦了起来,这保山家的到真是个会说话的,笑了笑道:

“那你就和我说说,这旧年是如何办的,我忖度着循着旧历,即便有些出入,也不会有什么大差错的了”

李婆子忙道:

“主子说的极是,这事儿瞧着琐碎,说起来也没什么,咱们府里的人虽多,连里到外也不过三百多人,别的府里倒也没咱们府里的衣裳做的勤,只一年两身衣裳就罢了,咱们府里是郡王妃宽厚,特特又赏下了年下的衣裳,一般用库里头积年用不着的些布料,拿出来,每人做上一身,有那不舍得自己添置的,过年也有个新衣裳穿。男的,无论老少都用厚实黑­色­的绸子,做棉袍,丫头们的花­色­就多了,又分一二三等,以及、房里房外,粗使的丫头,都各不一样的,婆子们也分几等,衣裳料子样式也都不同......”

李婆子像生怕方碧清听不懂似地,这一大套,说下来,方碧清更是傻眼了,她那里知道,做件衣裳罢了,还有这么多道道,心里一烦,挥挥手道:

“这些不用事事都说与我知道便了,我只问,要从何处入手”

李婆子目光微闪笑道:

“这倒不难,主子不用做什么,只让底细的丫头婆子总管这事,挨个的量了尺寸,报上名来,登记了,交在老奴手上,我再一总的分等级,扯了布料交给女红房里便齐了,不比主子们的衣裳,要­精­致着做,女红房里的人多,十天一准能好的。”

方碧青一听这么容易,得了,遣了保山家的出去,就让她­奶­娘带着两个丫头弄这事去了。

李婆子跑了这一趟,原说怎么也第一次来,些微赏赐该有的,谁知,就这样白眉赤眼的出来了,心里说,怨不得你不得人心,这面上的事,谁不知道,偏你是个玻璃耗子琉璃猫,得,我就等着瞧你的乐子去。

李婆子,久在下头,自是知道下头是个什么样儿,这主子若糊涂一点,底下的奴才就能翻上天去。

只一天,方碧青这里就乱了套了,她交代下去,各房里的丫头,一总的去那边桂苑里登记,记下来,外面单寻了两个心腹小厮管这事,里面有她­奶­娘看着,倒还过得去,只外头先乱了套。

两个小厮平日里跟着方碧清,轻易捞不到油水,好不容易得了这么个肥差,恨不得一气捞足了才好,琢磨着多报上去十几二十的谁知道,横竖是府里的衣料,府里的人工,回头得了衣裳,拿到外头的成衣铺子里,换些银钱总是行的,便多报上了二十套衣裳的份例。

下头的人一瞧这回倒新鲜,往年都是里外各房里,一总算了人数,各房再报上去,这回,自个去报名登记,且两个小厮都是生脸,有那机灵的,一瞧有缝隙可钻,这边登记完了,回去换了身衣裳,又站在队末排上队了,有一个就有两个,这么­干­的多了,那两个小厮从早晨直记到吃了晌午饭,看看眼前怎的还有人排着队。

其中一个抬头看了看:

“你刚才不是来过一次了吗,怎么又来捣乱去去去”

这一识破,队伍哄一下散了,可是低头看看记得本子,光外头的小厮,男仆,就有二三百号人,哪里来的这许多,不禁犯了难。

里头的丫头们也是乱了套,大丫头自是不屑来凑这热闹,光月钱加上主子的赏赐,那就比平常人家的小姐还体面,来的都是粗使的婆子丫头,或是二三等房里的丫头,一看这边糊涂,便也纷纷替别人登记的也尽有,冒充上一级丫头的也有,生生比旧年多了几十号人。

­奶­娘这里虽说不识字,可也瞧着不大对头,刚要抓过一个小丫头问,却见那边如意馆的入画一脚迈了进来,忙整整衣裳,轻轻咳嗽一声,候着应对。

入画一进院子瞧见这个乱劲儿,心里不禁暗笑,旧年间,世子妃管家那会儿,她是经历过的,那几天乱的,和现如今也差不远,倒是不明白,郡王妃是个什么想头,明明知道世子妃不是这里头的人,偏要交给她这些事。

亏了二­奶­­奶­刚头特意嘱咐了她几句。

入画一来,小丫头们纷纷散开,忙着上来喊入画姐姐好,入画姐姐。­奶­娘不禁暗叹,这人都是扒高踩低的主儿,自打谢桥进了门,这安平王府的风头就变了,二房生生就压过了长房一头还多,如今人家还怀了孩子,自己主子,可真一点翻身的机会都没了,却仍要为主子掌着那份体面。

入画倒是客气,上来蹲身行礼,把手里的一张纸直接递了过去,清脆的声音道:

“我们如意馆,按照份例,该有四个一等丫头,两个管事婆子,八个二等丫头,十六个粗使的小丫头婆子,加起来一共32名下人,外头二爷身边伺候,在府里记名的小厮有八个,剩下粗使的便都另归到外头算的,还有一些现领着吏部的俸禄,于咱们府里无­干­,其余多出来的,无论丫头小厮都不拿府里的份例,单个从我们­奶­­奶­的体己上出,庄子上的也如此,不使唤府里的东西银钱,这衣裳也就更不用了。”

这原是谢桥的聪明之处,她一听见说郡王妃把这件事给了方碧青打理,就知道,她必然要­鸡­蛋里头挑骨头,谢桥偏给你来个无缝的­鸡­蛋,事事都想到前头,宁可吃点亏,也好过和她弄这些有的没得。

方碧青的­奶­娘自是和自己主子一样,早就想着寻个机会,给谢桥个不好看,二房头上使唤的人多,这也是都知道的,除了这边配给的,剩下的可都是谢桥陪送过来的,府里的定例是谢桥身边该着有四个一等丫头,八个二等丫头,两个管事的婆子,十六个粗使的婆子丫头,如意馆显然大大的超过了。

先头四个大丫头,如今都发落了出去,剩下入画归到二­奶­­奶­身边,加上巧月春枝暖月正好四个,一个不多,一个不少,管事的婆子张妈妈何妈妈两个,剩下还有四个各司其职的管事婆子,是老太太特意拨过来,跟了谢桥这些年,自是不能发落出去,也就陪送过来。

底下的小丫头原先伺候的,老太太也说伺候惯了,对心思,一总也送了过来,如意馆大小婆子丫头怎么也有个四五十人之多,往日里,郡王妃发月钱份例的时候,也就总归的拨过来,并不曾真计较定例。

谢桥倒是和郡王妃提过,这些多出来的人,月钱从她体己里出,郡王妃倒是笑了,说偌大一个王府,那里就这样斤斤计较的,驳了回来,谢桥也就领了情。

方碧青虽不知道这里头的底细,但是瞧着如意馆人多是真真的,算起来,比她这个长子嫡媳的房里人都多,心里早就犯嘀咕是郡王妃私下里贴补了谢桥,可没拿着真凭实据,也不能怎样,如今得了这个差事,首要一件事,就是看看如意馆到底是个什么样儿。

哪儿知道谢桥派了个入画过来,交代的事事清楚,并且一个一个的按了手印,记了名字,从一等丫头婆子,到下面的粗使丫头婆子,三十二个,一个不多,人说了,剩下的不算府里头的人,份例都是从主子私房里出的,竟是逮不着一点露,心里不禁憋屈。

入画忍着笑,过了桂苑的粉墙,就不禁扑哧一声笑了,刚才世子妃身边那俩的脸­色­,可真真好看的紧。

番外:不得已谢桥理家事

方碧清哪里想到,不过些许小事,竟这么麻烦,拿到手里的两份登记册子,除了谢桥给的那张纸纸上,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简直不知所云。

只一眼看过去,就能看到几个重复的名字,而且保山家的,明明告诉她满府上下一总才三百来人,这还不得有个四五百人之多,倒是不知道谁对谁的,这如何是好。

方碧青头大如斗,把重复的人名都勾了,还剩下近四百人,索­性­也不对了,直接唤来保山家的交在她手里。

李婆子心里多有计算,面上笑眯眯的,嘴里恭维话说了几句,拿着册子,直接就进了郡王妃的院子。

郡王妃那里虽说早知道大儿媳­妇­是块什么材料,可这心里还是存了些想头的,怎么说,也过了这些年,跟在她身边,就是看都看的一知半解了,这点小事,还不容易吗。

就算是一开始定下的计,可郡王妃心里也想了,若是她真争气,拿起来这事,就索□给她也算名正言顺。

毕竟秦思义再不成器,也是安平王府的长子嫡孙,爵位家业到了,也要落到他肩上,方碧青作为主母,早早晚晚的要掌管家务,现在不学,将来可怎么着,难不成偌大的一个安平王府,就乱了套去。

谢桥再能­干­,最终要分出去,再说思明两口子,她倒是一点也不担心,两口子虽说年纪都不大,可都是稳重难得的主子,思明的差事好,将来虽说没爵位,可也不见得比思义就差到那里去。

秦思义这个昏天黑地的糊涂样,将来说不准还要依靠着这个弟弟,她也瞧的出来,大儿媳­妇­二儿媳­妇­,妯娌两个不大和睦。

以前若说方碧清吃味,谢桥还知道忍让,如今这几月里,郡王妃倒看出了,谢桥那就是个绵里藏针的­性­子,以前不与方碧清计较。

也不知道方碧清怎的得罪了她,以前的忍让都没了,冷冷淡淡的,竟是见了面都不怎么理会了,郡王妃心里也明白,大儿媳­妇­方碧清也是公侯嫡女,嫁过来又是长媳,如今生生被谢桥拔了头筹,心里头不痛快,可心里头不痛快,横竖是一家子,这面上带出来,让别人瞧了,岂不笑话她这个当婆婆的。

再说思明有本事,弟媳­妇­手里有存项,外头有买卖,也是个有本事的,将来不也是个帮手,竟弄得这样僵,有甚好处,岂不傻到底儿了。

心里也想着,方碧青若是会来事,趁此机会卖个人情给谢桥,妯娌两个说不准就好了。

郡王妃这里打算的好,哪里知道两人之前那番龌龊,谢桥深知道方碧清的为人,自处处提前提防着,和睦,这辈子都不可能了,该说恨不得你死我活才恰当。

郡王妃刚吃了药,就听见丫头进来回说,保山家的来了,郡王妃撑着,靠在迎枕上候着她,李婆子一进来就忙请安,郡王妃挥挥手,扫了眼她手里捧着的记名册道:

“想是世子妃那里弄好了,你也不用非赶着让我过眼,你瞧着成,就拨过去让女工房里着紧些做就是了”

李婆子欲言又止,郡王妃道:

“你是府里的老人了,有什么话就说,不用这样吞吞吐吐的不爽快”

李婆子忙把记名册递过去道:

“就是这册子上比往年可多出了几十号人呢,我刚才瞧了,如意馆二­奶­­奶­房里,上回特意加进来的那些,都没在上头,如意馆里外,加上二爷身边的才四十名,算起来,全府上下该不到三百人才对,如今这记名册上,竟是三百八十四个人,等级也有些混乱,一等的多出好多,一等的丫头婆子可都是上好的绸缎,这样一来,这笔帐可要涨出太多了,库房那边,女红房那边,都要跟着加份例,可不就乱了套”

郡王妃拿过记名册翻了翻,皱皱眉,真是胡说八道,府里何时有这么多体面婆子一等丫头的,就这么点小事,都管不好。

郡王妃按了按额头,也知道方碧清一向不会做人,在府里不得人心的很,以前谢桥没进门还罢了,如今这有比对着的,更显出她不成事来。

啪!记名册扔到炕几上,道:

“你先回去,这个记名册子,晚上一天交给你,想来也耽搁不了什么事”

李婆子忙应了,退了下去,郡王妃自是不能当着下人训斥儿媳­妇­,怎样也要留些体面,让心腹婆子叫了她过来。

方碧青一进门,看见炕几上的记名册,心里就知道,指定是这事­干­差了,可这样的小事,有什么打紧,值当的动肝火。

郡王妃看她那个一幅没事的样儿,这心里就来气,点点记名册道:

“这是怎么回事,府里各房内外都是有定例的,何曾用得着费这事,各房自己记了尺寸,写了名字报上来,你不过过过眼,让人总归抄一遍,怎会出错”

方碧青一听,这些话那保山家的何曾说给过她,若是早说了,那还用得着费别的事,也知道这必是那保山家的私下里使了坏,敬意拿好话围着她,其实脚下使了个绊子,心里不禁怒上来。

郡王妃看她那脸­色­,就知道她心里计量什么,不禁摇摇头道:

“你也不要恼那保山家的,谁家都这样,管事婆子们,得偷懒就偷懒,只是你主子要是心里清楚,她也是不敢的,只瞧着你是个糊涂的,她自然看笑话,她这还算厚道的,要是直接交到库房里,那才叫乱套,到时候就麻烦了 ,你的名声也就坏了,以后管家,谁还服你,我这话你别不乐意听,这些事,你必要会得,不然将来可怎么着”

方碧青一看,倒没怎样数落她,也就上前道:

“您疼我,给我这么个小差事,我就不乐意费力气了,您若是把管家的事都给我,我定上心,保准管的有条有理的”

郡王妃心里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就做衣裳这么件小事,都­干­成这样,一总都交在她手上,得了,府里这个年是别想着过了。

郡王妃懒得再搭理她,挥挥手,遣了她回去。

心里头着急,加上这一气,第二天竟是头重脚轻起不来炕了,外头府里的管事婆子们,还巴巴的等着拿对牌,各处去支领东西呢,一时乱了套。

老王妃站出来,指了谢桥,暂时协理几日,也不要累啃着她,管事的婆子,都一总去如意馆里头回话,每天领对牌的时辰,错后到辰时,也就不妨碍着谢桥休息了。

谢桥是避之不及的,哪里会凑上去,可老王妃发话了,她若推辞,可也说不过去,只得接了,方碧青那个脸­色­花花绿绿清清白白,要多难看,有多难看,若说昨个她闹了笑话,今儿,老王妃把管家的事,越过她,直接交给了谢桥,就好比一个响亮的耳光,扇在她脸上,那是里子面子都没了。

气哼哼的回了自己院子,挥手把几案上,以前谢桥那边送过来的一个粉彩百蝶赏瓶拨到地上,摔了个粉粉碎,­奶­娘忙让小丫头收拾了碎瓷片,扶着她坐下宽慰道:

“可是说,我瞧着管家这活也不容易呢,二­奶­­奶­也不见得就能­精­通,到时候,说不准就打了老王妃的脸也未可知,况且是大年下的,府里来往的事情,多如牛毛,二­奶­­奶­才多大年纪,也不过是个小孩子罢了,哪有多少大见识,您瞧着吧,说不准就闹个大笑话”

这一说方碧青倒是觉得挺有道理,压了压心里的火,恨恨的道:

“当初怎的就没成事,让她现在在我眼前,膈应的我难受,世子爷呢,你前头瞧瞧,回来了没有,是不是又扎在那个浪蹄子裤裆里闻­骚­气呢”

­奶­娘忙道:

“刚头让小丫头去瞧了,爷没见回来,倒是钱月娇刚头回来了,瞧着脸­色­不怎么好呢”

方碧青,哼一声:

“一脸丧气模样,丧门星一个。”

老王妃那里出面把管家的事直接给了谢桥,郡王妃这里倒是松了口气,免得她为难,方碧青就是再想闹,也不敢了,倒是安下心养病了。

却听外头说,如意馆的入画春枝两个丫头来了,心腹婆子进来回话,不敢叨扰王妃养病,就是领了二­奶­­奶­的话,说是看看能不能借了这边的若雪和杨嬷嬷过去,许多事儿,二­奶­­奶­怕是不知道底细,有个明白人在一边指拨着,也更妥当些。

郡王妃听了,就不禁暗叹,你就瞧瞧,这该是个多聪明的孩子,事事都想到前头,一丝不乱不差,虽说打早看好谢桥,却也没想到,她这样有条理,仿似轻车熟路一般。

番外:严刑峻法丑话当前

若雪初云和杨嬷嬷跟着春枝入画,进到如意馆的时候,就见平常安静的如意馆,院子里已经站满了回事的婆子们,院子里外虽都是人,也时时有人来回走动,却无人敢大声喧哗,可见都知道如意馆规矩极大。

若雪、初云、杨嬷嬷乃是郡王妃跟前的人,平日里又是协管着里外的事,这些管事的婆子们自身十分相熟,一见来了均上前行礼寒暄。

杨默默私下扫了几眼,以前倒是常听人说,她们府里这位二­奶­­奶­不凡,尊贵不说,识文断字,那肚子里的诗书见识,寻常的男人都及不上一星半点,可这管家和这些也挨不上边,可听说二­奶­­奶­手里的几处买卖庄子,都是如今最赚银子的。

心里也是想看看是不是真有本事,还是虚张声势,略点了点头,杨嬷嬷带着若雪初云就抬脚上了台阶,春枝入画亲自打起帘子。

一进了屋,就是一阵扑脸儿的暖香,谢桥特特把西厢房收拾出来,处理事务,也省的什么人都进她的屋子去。

谢桥自来有些洁癖,虽说这些管事的婆子,都是体面­干­净的,有些个,甚至如今都在外头自立门户,儿孙也都当了小官的也有,只她不喜欢这些纷杂的人,胡乱进出她的屋子。

西厢房里,堂屋通了地龙,炕下头放了脚炉,手上铜刻花的璃纹手炉,边上角落里燃了一只,松石绿地粉彩宝相花鼎式熏炉,熏炉上兰绮朱火,袅袅青烟。

杨嬷嬷不禁暗道,人都说二­奶­­奶­屋里好东西多,这一见可不是,这临时收拾出来的屋子,就处处透着­精­致,打眼再瞧上首。

谢桥斜斜歪在炕一头,穿着件银红裹金丝的夹袄,腰身处特特放出来,做的肥肥大大,使得本来就不大的肚子,倒也不怎么显怀。

脖颈上挂着一个累丝嵌羊脂白玉的金项圈,下面缀着一个如意金锁,明晃晃金灿灿,一张巴掌大的小脸玉莹莹一般清透,眉目入画,嘴角含笑,令人一见,不得不喜欢。

头上乌丝绾起,梳了一只灵蛇髻,簪上一只宽大剔透的牛角梳,凤钗别住,凤口垂下珠滴,角梳两边,各Сhā一云朵形状的花钿,透着那么雍容华。握着手炉的芊芊玉指,似刚剥开的葱白一般,长长修的极好看的指甲上,染着凤仙花的­色­泽。

略略抬手,露出皓腕上一只玉髓镯子,­鸡­血­色­,一看即知是稀罕物件。

这可真是,也怪不得老王妃就是偏着心,这打哪儿说,比世子妃都高出几个头来不知了。杨嬷嬷几人忙上前行礼。

谢桥并不托大,摆摆手客气的道:

“这大冷个天,还要嬷嬷和两位姐姐跑这一趟,来来快请坐,巧月,快去冲我平日里吃的茶来”

巧月那里应了一声,小丫头利落的搬了三只黄花梨的交杌过来,放在下首,请三人坐下,三人忙客气了一番,才落座。

巧月亲自端着托盘上来奉茶,杨嬷嬷忙站起来:

“可是,那里敢劳动姑娘”

巧月笑了:

“嬷嬷可不要于我们见外,您和两位姐姐惯常也不来我们这里坐的,是稀客。”

谢桥笑了:

“可不是,我才多大年纪,吃的饭,还不如嬷嬷吃的盐多,原说上头还有嫂子,怎么也没我什么事,谁知道,就偏偏落在我身上,待要辞了,老王妃那里又一叠声的说不准,说如今我不管,就没人了,可真是让我上不来下不去,只得强撑着接了,怎么也要过去这个年才好,你们三个是府里的老人,又是王妃跟前得用的,事情上比我清楚明白,我若那里差了,你们在边上,也好及时的指出来,省的出了大纰漏,我倒是没什么,只恐要耽误府里的大事,这如今正是年节,礼尚往来的时候,不说事事周到,可也不能轻忽了去的”

杨嬷嬷三人忙连连称是,谢桥扫了眼当屋站的十几个大管事婆子,含着笑意道:

“今儿咱们就先照个面吧,你们也都回去,和院子里的人说,今儿我刚接手,也不知道谁对谁,都是管什么事的,明儿一早,辰时在这里,我一一点卯,咱们丑话可先说在前头,俗话说的好,这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第一个就是不要惫懒迟到,若是我点到谁,谁没来,那我也没什么别的话,也不打不罚,别管谁,有什么脸面,都一总的格了差事,回家去歇着,散了吧”

几个管事婆子扫了杨嬷嬷一眼,下去了,让院子里的人都散了,几个平日里刁钻管事的,出了如意馆,就凑在一起咂舌:

“你瞧见没,别瞧着这位二­奶­­奶­平日里是个菩萨,这几句话说的极有条理,有份量,看着倒是个十分清楚明白这里头事的,说起来,不过十五岁的丫头,又是个娇宠的小姐,那里学来的这番本事”

另一个婆子哧一声道:

“你们这就不知道了吧,咱这位二­奶­­奶­是个神道,识文断字,一肚子文章,那做的诗,画的画,那些读书人都说好呢,自是聪明的,听说在云州呆过近两年,那位何氏夫人早逝,府里的事都归这位姑­奶­­奶­管的,就说那府里,比不上咱们府,可这也差不离,即是管的了那边,咱这边算个啥”

几人虽说嘴上这样说,心里也着实没把谢桥真当回事,不至于轻慢,但也不见得多惧怕,猫在那边,等着杨嬷嬷出来,一拥上前。

杨嬷嬷前面走着,扫了他们几个一眼道:

“你们几个老货,尽早给我老实点,别打量她一个年轻的媳­妇­,就好欺负,使出你们那些坏心眼子的损人手段,难为她,好就好,若是真把她惹急了,发落了你们几个,到时候,王妃那里可也没人请可讲的,就早的歇了心思,好好办差,便没你们的亏吃,若是主子不痛快了,大过年的,咱们谁也别想消停着”

一个婆子嬉皮笑脸道:

“我就是怕她年轻,也没经过事,如今这府里大小事又多,回头拿不准,耽误了,可是我们的罪过了”

杨嬷嬷瞥了她一眼,啐道:

“别让我说不好听的出来,她什么事不明白,不防和你们说,就是外头买卖上的事,她心里都是一清二楚的呢,你们出去打听打听,现如今就她手里经营的那些庄子、铺子,买卖最是红火,面子上是巧月那个公爹男人掌着,那些主意,可不还是从她那里得的,她读的书多,主意就多,不过些许内府的事物,能难倒她,你们别错了主意的好,不然有你们的亏吃。”

杨嬷嬷和两个丫头回来和郡王妃从头到尾学了一遍,郡王妃不禁叹道:

“我就说她不错,你瞧瞧这话说的,严丝合缝,一点错都挑不出,丑话说在前头,算是她给了脸面,明儿要是有不长眼的,她发落了,也怨不着她,也不能说她个不字儿,这正是她­精­明之处,却不想她小小年纪,真是个胸有丘壑的,难得的紧”

翻了个身,就着丫头的手吃了两口茶又道:

“你们几个,明儿可记住了,没有不长眼的还罢了,若是有,她发落了,你们一个人情也不能讲,所谓擒贼先擒王,她一个年轻媳­妇­,若想服众,一开头,不用严刑峻法,镇不住底下的人,论说这些年,我也是心气儿够不上来,咱们府里的规矩也不如先前了,更有那积年熬上来的,有了些脸面,犯了小差错,我也是睁只眼,闭只眼,抬抬手就过去了,倒是越发放纵了她们,如今胆子大起来,那小贪小拿的都不足了。”

说着长长叹口气道:

“前儿我一查库房里,可是少了不少东西,都是对不上账的,这些人,你推我,我推你,谁都不承认,大过年的,我也懒的理会他们,待过了年,就着桥丫头这个劲儿,须当好好整治整治的,不然越发没了王法。不然,今儿你偷一个碗,明儿我拿一口锅,便是咱们府里有金山银山,长此以往,也要空了的。再说,如今咱们府里的银钱,却真有些紧,思义前些日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过,偷摸出去我的私章,在账房提了两万银子出去,那账房我瞧着必得了好处,这么大笔银子出去,竟是没知会我一声,就给他了。正赶上过年,可不有点紧起来,这些年,思义花的银子流水一样,偏府里的进项也不多,又要应酬着体面,事事不能让人瞧着寒酸,如今啊!可也是亏空着,还不知道将来怎么填呢。”

杨嬷嬷凑上来低声道:

“我可听说二­奶­­奶­,别看着年纪小,最是个有本事的,外头的庄子铺子,如今满京城都数得着的,银子可不流水一样的进”

郡王妃白了她一眼:

“你这话说的可不在理,难不成,我一个当婆婆的,却去谋儿媳­妇­的体己不成,传出去,还不让人笑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童鞋们,非说俺的字数少了,而是中秋临近,家庭应酬多,须当存稿,这两日每天都是一万字的码,偶都快疯了,对于番外太长,亲们不要担心,五万多字必然完结的。另外匆忙码字难免出错,大家指出来,我回头改。更新时间错后半小时。

番外:四两千金将计就计

秦思明回来的时候,外头已经落了雪珠子,身上红­色­猩猩毡的大斗篷肩上,沾了一层雪沫。

谢桥放下手里的账本,执着掸子过来,却被秦思明顺手接过去,自己掸了掸,递给一边的巧月:

“你歇着,不过些许小事,那用着劳动你”

春枝上来服侍着脱了外头的斗篷,小丫头捧了热水过来洗手净面,又换了家常的袍子,才靠坐在炕上,扫了眼炕几上堆的高高的账本,挑挑眉道:

“这是哪儿来的”

巧月忙回话:

“是老王妃指了姑娘帮着料理府里的内务”

秦思明蹭站起来道:

“这怎么成,你可怀着身子呢,我去找祖母去”

谢桥一把拉住他道:

“如今可哪还有别人,婆婆病了,大嫂那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老王妃年纪大了,前些日子又闹了一场小灾病,赶上年根底下,我不帮着点,可怎么着过年,横竖有巧月、春枝、入画她几个帮扶着、不妨事的”

秦思明叹了口气:

“倒是不如尽早分出去的好,只是这府里的事情多,有些积年的沉弊,你若管家,须当睁只眼闭只眼才好,莫要真较真,回头气着自己,可不划算”

谢桥扑哧一声笑了,歪头睨了他一眼道:

“知道二爷心里头疼我,这些我也是知道的,不过这几日,待郡王妃好了,仍旧归回去,我何苦得罪不相­干­的人,只是”

说着叹口气:

“我瞧了这一日府里的内帐,只匆匆审过一遍,便能寻出几处明显的不妥当来,且进支难平,这些年,竟是进的少,出的多,府里的银子产业本就不多,几个庄子上,连年又大灾小害的,收成也不好,偏账房里前些日子支出了一大笔银子,倒是没有名头的,我瞧了半天,虽说有郡王妃私章,可去处不清不白的”

秦思明哼了一声:

“这个你原不知道根底,还不是大哥那混账,在外头花天酒地,欠下了云水楼的银子,母亲倒也是,私下里给了他银子还账,若是从此消停 还罢了,偏还在那里混,银子花的流水一样,家里纵是有金山银山,长此以往,也是供不起的,前儿又上衙门里去寻我,非要让我借给他银子,满嘴里,竟然打你嫁妆的主意,真难为他张得开这个口”

谢桥一听,脸­色­就不好看了,巧月那边气的不行,心说,这说到哪儿,也没有大大伯子,谋弟媳­妇­嫁妆的理儿,这什么人啊。

心里虽气,却也不能道是非,接了小丫头捧过来的茶,递给两位主子,却听二爷道:

“让我几句不好听的掘了出去,听说云水楼是他的买卖,回头我去寻他,秦思义若再去,就直接赶出去便了”

谢桥哧一声道:

“儿爷这话说的可不讲理了,人家开门做生意,来了客人难道往外赶,再说纵是没了云水楼,也有别的所在,说到底也没大用,说这些糟心的事作甚,晚上我让他们把做了新鲜的笋丁鱼片,二爷尝尝可入的口去”

秦思明凑过来摸摸她的肚子,又板起她的脸细细瞧了瞧:

“今儿瞧着气­色­倒好,难为他们下面的人有心,这天寒地冻的,那里寻的鲜鱼来”

巧月让丫头们摆饭,回道:

“哪里是下面人的心,还不是我们老太太,知道姑娘就喜吃鱼,可咱们厨下腌的那些咸鱼,偏一口不碰,嘴巴实在是个挑的,这不这大冰天雪地的,让下人小厮们,凿开园子里的湖,下了渔网抄上十来条,倒真真养的肥,自己都不舍得吃,巴巴的全送了过来,我让灶上的婆子们,放在大缸里养着呢,现吃现宰,能吃到过年了,待到开春,河里开了化,便不用这等费事了”

秦思明道:

“倒是让老太太惦记了,回头我寻些新鲜的野味给那边府里送过去吧,老太太不是一直欢喜这些,前儿太子的门人,送过来不少,太子爷原说赏我一些,是我琢磨着,咱们府里也吃不着,你又一向不喜这些,就辞了,待我明儿去要些来。”

夫妻两个吃罢饭,又说了会儿话,就安置了。

翌日,思明要上早朝,自是起的早,谢桥迷迷糊糊的,也跟着起来,服侍秦思明穿袍服的时候,脑袋还一点一点的打瞌睡,秦思明心疼的不行,拾掇好了,一弯腰抱起她放回床上,低声在她耳边嘱咐:

“再睡一会儿,嗯,我这里不用你了,自有丫头们伺候着”

谢桥实在也困的不行,连眼睛也懒的睁开了,只嗯了一声,翻个身,就又睡了过去,秦思明不禁笑了笑,桥妹妹打怀了孩子,就嗜睡非常,可每日还非得挣扎着起来,服侍自己上朝,说过她多次,也不管用,真真有时候犟的紧儿。

秦思明放下金钩上的帐子,出去外头,就着清爽的小菜略吃了碗粥,便要出门,到了门边,停住脚步,回身对后面的入画低声吩咐:

“今儿桥妹妹头一天理事,若是那些婆子们使坏,想来无妨,就怕大嫂那人要趁机捣乱,若是她闹,你自管去寻老王妃过来便了”

入画应了。

虽说辰时理事,卯四刻,谢桥就起来了,房里仍旧燃着灯,窗户外头却有些亮光浮动,虽说房里炭火烧的旺,也是有点清寒之气。

谢桥洗漱妥当,春枝拿了熏炉上熏的温热的衣裳过来,服侍她穿上,立领、大襟、直身,白­色­暗花云纹的夹袄,下面红缎百鸟朝凤月华裙,头发绾起,带着云头形珠冠,边上镶了一排明灿灿的珍珠,海獭卧兔儿勒在额间,瞧上去富贵体面。

谢桥对着角落的大穿衣镜照了照,点点头。披了外头大红羽缎狐狸毛里子的斗篷,就迈了出去,迎面一阵雪气铺面,竟是落了一夜的细雪,怪不得才这个时辰,从窗户上却透过来点点亮光来,原来是雪。

倒是下的不很大,下了一夜,也不过轻薄的一层。

谢桥拽出怀里的金珐琅怀表瞧了瞧时辰,还差两刻,院子里已经站满了回事的婆子,乌压压的,能听见悉悉索索耳语的声音,却不大声喧哗,见了她,纷纷行礼问安。

谢桥微微点头,握了握手里的手炉,沿着抄手游廊,过去厢房那边。

巧月一早带着人已经收拾妥当,地龙烧的热热的,熏炉燃上,一进来,倒是比她寝室里还有几分暖丝丝的。

外面的大衣裳自是穿不住,脱了,坐在炕一头,巧月忙着亲手摆饭,入画那边伺候谢桥挽袖褪镯。

吃了一个小栗子面的饽饽,喝了一碗粳米粥,就让撤了,漱了口,捧着茶,就让巧月比对着名册点卯,到是都挺给谢桥面子的,只一个未到,管着大厨房的方婆子。

大厨房和各院的小厨房又不一样,单管着府里宴客和外头奴仆小厮们的三餐茶饭,二门以里,上到老王妃,下至谢桥,都有独立的小厨房,各自领了份例,自己做着吃,丰俭由己。

先头方碧清没嫁过来时,也只有老王妃那里有小灶,方碧青嫌弃大灶上的饭菜粗,不对心思,非要自己单独弄个小厨房,郡王妃索­性­就分开了来外,大厨房专管外头宴客,主子们各自分着做,份例之外,若想吃些新鲜的,也可自己添了银子,着人去外头买进来。

各房除了一等丫头婆子们,下剩的仍要去前头大厨房端饭,只除了谢桥的如意馆。

谢桥好吃,喜欢研究吃,这是打从伯爵府就有了名头的,那时候跟着老太太,可不什么新鲜,吃什吗,偏身边有个事事顺着她的何妈妈,手艺又好,只谢桥点出名儿,说出道道来的,都能变着花样做出来,久了,谢桥哪里还凑合的来。

嫁入安平王府,如意馆的小厨房原不大,被谢桥下令扩建开来,足有里外三间屋子大小,灶上的婆子,也是谢府里何妈妈手把手教出来的两个,谢桥用着顺手,且也放心。

经了方碧清的算计,回府来,谢桥又把如意馆的人过了一遍,身边的人不牢靠,可不等着倒霉吗。

现如今,如意馆里外可都是她的人,连下面粗使的丫头婆子,都是从伯爵府那边要过来的,轻忽不得。

话题远了,回来再说这方婆子,原是方碧青的人,是她­奶­娘的亲妹子,前头管着大厨房的是秦妈妈,后来年纪实在大了,就回家养老去了,方碧青就借着机会和婆婆说了。

郡王妃一瞧这方婆子倒是个真能­干­的,便卖了儿媳­妇­这个人情,留了下来,这一晃也是几年。

今儿谢桥首一天理事点卯,偏她仗着方碧清的脸面,竟是没来,没来还罢了,让下面一个二等婆子过来,说着了风寒病了,强撑着管着大厨房的事,这点卯恐难到。

谢桥听了,不禁冷哼一声,这听着倒新鲜,能管事,走这两步就不成了,知道这是敬意给她个下马威呢,打量她真不敢得罪方碧清是怎的。

谢桥扫了那个二等婆子一眼道:

“如此说来,方妈妈真病了”

那婆子忙道:

“真病了”

谢桥道:

“需知我问你话,要如实回答才是”

那婆子仍旧死咬牙硬:

“是病了”

谢桥倒是笑了:

“既是病了,索­性­就回家养着去吧,她即便强撑的住,府里也不能这样不讲人情,来人传我的话,让方妈妈回家养着,把大厨房剩下几个协理的婆子传来我瞅瞅。”

番外:用手段谢桥惩刁奴

大厨房的婆子一听,心话儿这可是坏了,原说二­奶­­奶­管家,方妈妈怎么说,也是世子妃的娘家人,即便有些不妥当,也要给些体面,可如今看来,可不要拿方妈妈先开刀了吗。

这方妈妈虽说有些本事,可却不招人待见,平日里依仗着方碧清撑腰,没少给身边的人穿小鞋,且又贪得无厌。

大厨房管着府里的大小宴席,那好东西车载斗量,进来即便有数,这出去多少,谁还能挨着笔的记着,全凭着良心罢了。

一般安平王府这样的人家,灶上厨房都是几辈子用下来的奴才,别的倒还好说,只忠心这一样,最是难得。

原先的秦嬷嬷也是有两个亲妹子的,得了她的手艺,也说要提拔上来,纵不是个管事的,也能起到督促之责,偏被方婆子指了个错,都发落了出去。

她贪了府里的好东西,让她儿子偷着拿出去卖,换了银子,如今在府后头的弄堂里,买了两个小院子,都是她家的。

满府里除了主子,这些管事的婆子奴才谁不门清,要不,就她家那个瘸腿独眼的小子,能娶个那么漂亮的媳­妇­,听说还是识文断字的呢。

可眼红归眼红,也没人敢捅到主子跟前来,毕竟人上头有世子妃掌着,世子妃谁啊,说到底,就是这府里下一辈的主子,得罪了她,还能有个好。

因此虽说都知道她贪了不少银子,也没一个敢吱声的,这方婆子也抠门的紧,除非身边几个现用的着的心腹,能得些个好处,别人那是一个铜子都别想。

这还不算,每次领了月钱,她都要克扣一些,作为底下人供上的,雁过拔毛,大厨房俨然成了一座小庙,她就是这座庙里供奉的菩萨。

她还觉得自己能长远的作威作福下去呢,毕竟除了郡王妃,就属世子妃了,她又是世子妃娘家的人,这怎说,也还有积年的好日子过。

那里想到,呼啦吧的,二­奶­­奶­就掌家理事起来,昨个夜里,她姐姐世子妃的­奶­妈子就偷摸着来找过她,让她今儿看着给二­奶­­奶­个下马威,就不能让她顺当的管好了这个家,不然自家主子往哪儿摆。

这方婆子想了一宿,琢磨着谢桥纵是再有本事,说下大天来,也不过一个十五岁的丫头,且平常都说极和善,想来也没什么硬气的手段,再说上头有世子妃,她怕何来。

想通了,第二日就给了谢桥一个托病不到,还故意遣了一个二等的婆子过去回事,当众给了谢桥一个不好看。

满院子里的管事婆子都眼巴巴盯着呢,就看谢桥如何处置这事,若是稀里糊涂过去了,行!就拿准了,明儿我也托病,后儿她也有事。

谢桥哪里不知道这里头的厉害,一张口,就直接发落了,还是个软钉子,让你当下人的一点指摘不出来,你不是病了吗,家去养病吧,府里用不着个病人管事,传出去,也让人说主子不宽容。

二等婆子得了这个话,忙着灰溜溜回去给方婆子报信去了。

谢桥这里让巧月继续点卯,谢桥也并不想显得太过能­干­,把郡王妃都压过去,也不妥当,便万事都循着婆婆的例,并不做一丝增减。

底下的婆子们多­精­明,一瞧这意思,就知道二­奶­­奶­,这可是给郡王妃留体面呢,因此反而放了心,所谓一朝君子,一朝臣,虽说二­奶­­奶­不过协理,可她要真趁机会,换了她自己的心腹人,也无可厚非不是。

瞧意思,竟是真就想临时协理几日罢了。

这帮婆子也都个顶个的耳目聪明,这府里的风向往那边吹,他们清楚着呢。

雪越下越大了,府里一拨拨的婆子,也都各自领了对牌,去各处支领东西,赶着办差,倒也井井有序的,但凡事情拿不准的,谢桥就客气的问杨嬷嬷和若雪初云她几个,不会自己任意做主。

这边正说着,年节里,府里发下去的喜面赏赐,那边方碧青的­奶­妈子,拉着方婆子一脚迈了进来,进来了,也不行礼,开口就道:

“听人说,二­奶­­奶­要隔了我这妹子的差事,我倒是要来问问,我这妹子可是哪里做差了事,二­奶­­奶­这样发落,她便不敢说,我倒要问问这个理的”

杨嬷嬷蹭的站起来,忙着过来推她:

“方妈妈可是糊涂了,敢是吃多了酒,这里胡沁什么,看冲撞了二­奶­­奶­,你可担不起”

杨嬷嬷原是好意,毕竟是方碧清的­奶­娘,说到哪里,也要给几分脸面,想着自己劝她出去,也就罢了。

谁知道偏这­奶­妈子心里早就不服谢桥,平常吃多了二房的亏,现如今她妹子,风急火燎的来寻她,也没听什么底细,就听说要隔了她妹子的差事,就忙着拉着她妹子过来要说法,急起来,就连规矩都顾不得了。

她们一大家子,都指着这妹子捞的好处,吃喝花用呢,这肥差事若没了,可怎么好。这时候早急了眼,也分不清好赖人,一把推开杨嬷嬷,上前两步,被谢桥冷冷的目光扫了一眼,竟不由自主又后退了一步。

谢桥脸­色­一沉道:

“这是什么规矩,哪家的奴才,敢这样和主子们说话,难不成忘了规矩不成,你若不记得规矩,今儿我就替你主子教教你也无妨,来人,把她给我叉出去,打十板子,长长教训,再来主子面前正经儿回话”

那­奶­娘之所以敢如此嚣张,就是拿准了谢桥不敢把她怎样,哪里知道,谢桥小脸一绷,张口就是一个打字。

­奶­娘这辈子还真没挨个板子,这下有些发傻,却不想服软,一梗脖子说了句:

“我可是世子妃的­奶­妈子,你敢”

“你,我......”

谢桥冷笑两声,轻飘飘的道:

“再加十板子,这规矩看来,要记得实实的才好,看回头又忘了”

­奶­娘老脸一阵红,一阵白,一双老姆狗般的眼睛,直直盯着谢桥,却再也不敢出口一个字,谢桥挥挥手,两个婆子上来,架起她就拖了出去。

谢桥目光落在后面挨着门角,溜边站着的婆子,五大三粗的,和方碧清的­奶­娘,眉眼有几分相似,却红光满面,哪有个病态,不禁心里冷笑,你没病装病,这叫自食恶果,开口问:

“你是大厨房的方妈妈”

那婆子早就褪了刚头进来的势头,战战兢兢的上前,扑通就跪在地上,膝行两步,一头磕下去道:

“二­奶­­奶­,我知道错了,您饶了我那姐姐吧,她如今年纪大了,恐经不住板子”

谢桥倒是笑了:

“她的事并不与你相­干­,即是身上不好,来人,快扶着家去歇着,府里的事情,就不劳你­操­心费力的了,好生养着病要紧”

两个婆子忙着上来扶她,方婆子知道这下真坏了,忙脸红脖子粗的辩解道:

“原是传话的错了,我没病,没病,就是起来的晚了,编了个瞎话”

谢桥小脸一变:

“若是这么着,我便要和你好好说说我的规矩了,若是病了,你家去养病,便没有你的错处,若是来晚了,可就要守着我的规矩,昨个我丑话可都说在前头了,依旧隔了差事,府里永不录用不说,这一顿板子,你也是跑不了的,想好了,再回我的话,是真病了,不敢说,还是起晚了,来不了,你可要想明白了”

几句话说出来,就是边上杨嬷嬷,心里都敲鼓,二­奶­­奶­这是铁了心,要拾掇方家老姐俩啊,这意思,竟是世子妃的一点面子都不给,挑明了,就是和你对着­干­。

倒是没想到,她小小年纪真有如此手段心机,只这一件事,就能看出来,她若心里想难为谁,再怎样,也别想妥过去。

忙着给地下的方婆子使了个眼­色­,心话说,有道是好汉不吃眼前亏,现在你非要硬顶着­干­,前面你姐姐那个例子,你又不是没见着。

方婆子哪里想到谢桥这么厉害,话说的严丝合缝,一点余地都不留,咬咬牙道:

“老奴是病了,病了”

谢桥淡淡笑了:

“即是病了,我也不难为你,下去吧”

方婆子还没出门,就见到两个壮硕的婆子,连拉带拖的把她姐姐架了回来,蓬头散发,狼狈非常。

方碧青的­奶­娘,本来就有了年纪,加上平常也是个不得人心的,下面的婆子得了这个光明正大的机会,那是一板子,一板子,打了个结结实实,竟是半条命险些都没了。

进了屋里,趴在地上,忽然就明白了过来,谢桥这是成心要收拾她,正愁找不着借口,偏她姐俩个,傻不拉几的撞了上来。

强撑着抬起头来瞅了一眼,正好落进谢桥盯着她的一双明眸中,眸中­阴­沉冷漠。

方碧青­奶­娘暗惊,心里说,难道上次在忠鼎候府里的事,她从头到尾都是知道的。

——本番外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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