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他小小的口误,萧美儿只是浅浅地一笑,嘴边的肌肉像被冻僵了一般僵硬。她慢慢地抬起头,目光炯炯地盯着他的眼睛——她虽然此时不想露出犀利的目光,但已经身不由己。
杨广马上要操持隋文帝的国丧,不宜与萧美儿多说话。萧美儿暂且离开,却去找杨广在宫中的眼线,细问皇上驾崩前后的细节。
诸位眼线见是太子妃询问,不敢推脱不说,但此事又关系重大,说出来就是掉脑袋的事情,只能涨红了脸支支吾吾。萧美儿越发起疑,犹豫着想去问柳述和元岩,他们两个人都是近臣,柳述还是驸马,刚才宫中发生的事情他们应该知晓。没想到刚走到他们的居所附近,就看到士兵环绕,人人看到她时都是一脸紧张的神情。柳述和元岩竟像是被软禁了!
萧美儿慌忙刹住了脚步,下意识地掩住了口,原本苍白的脸变得惨白。一个可怕的猜测像怪物一样在她的心底膨胀起来,扭动着晃出巨大的阴影,转眼就把她的整颗心都吞没了。她飞也似的跑到宫女们的处所,找到伺候过皇帝的,又和她亲近的宫女询问。她们一开始也是支支吾吾地不愿说,后来被逼得无奈,又见她是“杨广”的妻子,才隐晦地暗示她:不久之前,也就是皇帝还活着的时候,忽然在病榻上大骂,然后命人宣柳述和元岩。
萧美儿一听皇帝只宣柳述和元岩,不宣杨素,就感到不对——杨素是杨广的亲信。她又听说皇帝在宣柳述和元岩之后曾经捶床大骂,言语中似乎提到畜生二字,心里又明白了几分,顿时又出了一身冷汗,心忽悠一下子就掉进了万丈深渊,晃晃荡荡地往下急坠,许久都到不了底。
畜生……好像是父亲骂不肖儿子的时候最常用的。父皇会骂他畜生……难道是……萧美儿感到心头一阵剧震,脑子里忽然一片空白,一阵洪水般的恐慌转眼就把她淹没了,和恐慌一齐袭来的,还有浓浓的愤怒和怨恨。她用手捂住将要撕裂的心口,恨恨地咬住了嘴唇,一双眼睛里似乎在喷着幽蓝的火焰:难道说……他真的和宣华夫人弄出事来了吗?被皇上发现了,要治他的罪……他就……
萧美儿的身体晃了一晃,向后便倒,随她一起来的惠儿慌忙扶住她。她靠在惠儿身上喘息了片刻,二话不说就要惠儿扶她回东宫。也许她现在应该去找杨广问个清楚,但她已经没有气力这样做了。她的心,快要受不了了!
萧美儿往宫外走的时候看到了更多的士兵——她在进宫的时候也见过不少士兵,进宫门的时候她似乎还被盘查过,但她当时并没有在意。现在想来,杨广竟是调来杨素的兵,把皇宫军管了。她之所以能平安进得宫来,恐怕还因为她是杨广的妻子的原因。
萧美儿忽然觉得一阵胸闷,喉咙甜甜的似乎要喷出血来。她忍不住用手按住胸口,整个人也瘫软在轿子里。她感到一阵空前的疲惫,神思也似乎恍惚起来,忽然想就此抛了一切,什么都不再过问。
杨广再也没有回过东宫。他坐镇皇宫,调兵遣将,控制京师,稳定局势。他手下一干亲信均担重责,萧美儿之弟梁公萧瑀也有参与。
隋文帝七月丁未日驾崩,杨广甲寅日就把一切料理停当,次日便召集群臣发丧,紧接着便迫不及待地即位称帝,再往后便是宣诏将萧美儿立为皇后。这一系列改天换地的事几乎是在须臾之间就办好了,如此仓促,实在令人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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