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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京城盛传,五百年前孔明的弟子姜维在兵败之前,将孔明独做天下的人阵图兵法保 留了下来,将八阵图详细地雕刻在一块八卦玉之上,并且将八卦玉分割成八块,分别为 风、云、天、地、蛇蟠、虎冀、飞龙、翔鸟,其中的四块玉由姜维手下的段、云、宫、 封四大猛将保管,另四块玉则不知所踪。用来雕刻八阵图的八卦玉,乃是女娲补天时遗 留的一块彩石,据说女娲石每五百年便会重聚一次,而八卦王也将在被分割后的五百年 重聚。如今时隔姜维兵败已至五百年,八阵图。正静静地等候重聚那一日的来临。

——————那是条青蓝怒彩的飞龙。

汗水顺着封贞观的肌理一颗颗淌滴,透映过缥缈摇曳的琉璃灯火光,澄撤晶莹的汗 珠,彷佛挟带着他此刻所有的痛楚,缓缓地坠落至白净无尘的雪花石板上,在地上形成 了点点浑圆的涟漪,旧汗未­干­新汗又迅即滴落下来掩覆。

静欲窒人的敞阔大殿里,回响着阵阵暗自忍抑的喘息声。

封贞观咬紧牙关,挺直了背脊仰望前方那条镂雕在壁上的青龙,而青龙,也正看着 百盏琉璃灯火下的他。

活灵似真的青龙,以扬爪踏雪的雄姿自高处俯瞰而下,朦胧中,青龙恍如穿过云朵 破壁而出,并迫不及待地以它那似欲撕裂天地的利爪,划破伏在地上的封贞观的背脊。 ??在这冻天冰寒的雪夜里,龙吟寺内灯火通亮。红盘青鱼的敲击声,伴着层层卷卷飘 飞的焚香,缭绕徘徊在寺内的每一个角落赶赴来此的封家所有人、皆坐在一旁观看封家 唯一血脉封贞观的迎龙大典,百来个手持五­色­琉璃灯的方丈们,屏息静默地看着龙吟寺 内的最高长老正手持金针,将一条青龙刺纹在封贞观的背上。

针起针落间,刺出一片血绣人生,刺出一段模糊的未来,而纹刺在封贞观身上的青 龙,正似满足地在酣饮着他的热血,像在要求封贞观带领着它来加入滚滚红尘。

挟带着灯火流光的金针,次次深扎进他的肤­肉­,点点渗出血丝,而这一阵又一阵的 尖锐蚀骨疼痛,像是永无尽头般的在他的背后蔓延着,令他不禁两手紧握成拳抵抗着那 份痛感。但他的忍耐却绝终迫不上不断袭来的刺痛的波潮,强烈的痛感令他有一刻的昏 眩,但他不肯失去意识,不愿将身体交给那条强行要占夺他的青龙。

他看着它,以眼神对峙,并且强烈地知道,这不是一场梦,这是一场强夺的现实, 它要夺取他的身体,它要一具能够离开天上雪间重回凡尘的凡人身躯。

但,为什么是他?他不该出现在这儿,也不该承接着这些痛,而且这条龙根本就不 该是属于他,甚至连他颈间所佩挂的飞龙玉也不是他的,他,为什么要做别人的替身?

灯影摇晃中,一切都若隐若显、似假似真,分不出什么是虚幻,什么是真实。壁上 青龙炯亮琉璨的金瞳里,映照着封贞观那张倔傲不屈的脸庞,它深深地看进他的眼底, 进入他灵魂的最深底处,仿佛在告诉他——「把身体交给我,让我回到人间。」

「不。」

「让我栖息在你的身上。」

「不」

「你属于我,而我也属于你。」

「不!」

被众位方丈绑缚在地上的风贞观,忿忿不甘地看着颈项间佩挂的飞龙玉,始终不愿 成全壁上青龙的心愿,但即使他再顽拒,也拒阻不了眼前这些人积极要他成为飞龙玉主 人的决心,他更阻止不了那名在他身后心诚专注地将青龙纹在他背上的方丈。他感觉自 己像一头负伤的野兽,动弹不得地眼看着一切发生,没有任何拒绝的权利,只能这般地 任人纹印,任人将他的自由禁捆住。

身后的金针陡地停止扎刺,令封贞观的心重重一坠,明白了大局已定,覆水难收了 ,而他,将再也不是以往自由不拘的封贞观,他已经被占据,他将要~辈子背负着这道 永远也不能抹去的枷锁,因为,青龙已永远地盘据在他的身上。不久前,那条高高在上 的青龙还离他那么远,可是在转眼间,他与它的距离突地拉得那么近,近得再也不能血 ­肉­分离,在往后的生命里,无论是千山还是万水,他都将不再独行。他有一条静静盘附 在他身后的青龙,将与他共度这万丈红尘的流光岁月。

一切都无法挽回了,他不再是他,他成了另一条受缚的青龙。

蓦地,一道冷风灌进温暖的大殿里,将殿前的宝幡吹得四处翻飞,所有的琉璃灯焰 急急摇动,顿时,大殿内变得影影绰绰,谁也看不清楚谁的脸「人带来了么?」为封贞 观纹身的老方丈,转首看向站在大殿前的小沙弥。

「带来了。」小沙弥朝他点点头,牵着身后的小女孩缓缓地踱进殿内。

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带来这里的凝若笑,小手紧紧捉住小沙弥的手,眼眸里盛满 了不安地看着殿内所有的人。

老方丈安坐在蒲团上,接过~只木匣,将木匣里的染料—一盛进砷碗里,再将一柄 利刃在蜀下烤红烧烫。

伏在地上的封贞观看着老方丈的动作,愈看愈觉得不对劲,直到老方文朝小沙弥招 手将那个小女孩带到他的面前时,一阵恐惧突地跳上他的心头。

「你们想对她做什么?」眼看众人捉住小女孩的手臂,封贞观瞪大了眼,感觉那份 因小女孩而产生的恐惧正逐渐成形。

「我们必须用童女血来做染料。」老方丈理所当然地说着,手持着利刃将它放进清 水里冷却。

他简直不敢相信,「你们要用她的血来绘彩我身后的这条龙?」这些人真的是怀有 慈悲之心的修佛之人吗?他们居然要对一个小女孩这么做?

「是的。」

「她只是个孩子!」他忍不住咆哮,引聚了丹田之气想冲破被缚的内脉站起来,急 着想去救那个无辜的孩子。

「虽说她年纪尚幼,可是她命中注定要与你血­肉­相连,所以非得用她的血不可。」 老方丈面无表情地将水中已凉的利刃取出,两眸炯炯有神地看着脸上布满悸怕的凝若笑 。

当那把刀子迎向她时,若笑终于明白他们带她来这里是想做什么了。她接着发软的 双腿,一步步地往后退,但其它的方丈却牢牢地捉住她,一不让她逃跑。

「我不要……」若笑频摇着头,串串珠泪从水亮的大眼里滑下来。

「别怕,一会儿就不痛了。」老方丈徐徐地安慰着她,并且拉开了她的手掌,在她 的左掌掌心里划上一刀。

无法冲开|­茓­脉的封贞观掩不住愤怒,「住手!」

本还在挣扎的若笑霎时愣住,怔怔地看着温热的血液正无声地从她的掌心冒出来, 一滴一滴地落在早已准备好的碎碗里,那诡异鲜艳的红­色­液体,悄悄凝聚在砷碗里,形 成了一潭绚烂的红光,灿灿闪耀、妖冶慑人。

血液奔腾的声音在她的耳际流窜而过,那道笔直划过她掌心的刀迹,正把她的血液 取出拌和在染料里,拌染成各­色­各样的缤纷­色­彩,原本普通的染料顿时变得泽光艳人。 老方丈在拌和好染料后,便命人为她上药,并且开始为封贞观身后的那条青龙上­色­。

在那同时,她恍惚地以为自己在手心里看到了些什么,那道深刻的刀迹,除了划开 了她的手心,彷佛也为她划开了一道前往不知名未来的通路。

「你们……」封贞观咬着牙,为小女孩白净的小脸上那份怔然无助,揪心地感到阵 阵不忍。迷怔在­色­彩中的若笑眨了眨眼眸,在封贞观的声音下回过神来,并且感觉到掌 心里有股火热的刺痛,像正在燃烧着她的手心。它是那样地疼,那样地令人难忍,令她 忍不住紧握着手腕,软软地滑坐在封贞观的面前。

她的泪,悄声滴落在封贞观消背上.彷佛会烫人似地,为他带来了温暖与内疚,从 不曾有过的怜惜之情,顿时如潮水般纷纷涌上他的心头。

「别哭……」他奋力地转首看向她,慌忙地想去拭她的泪,却无法移动身躯分毫。

「我好疼……」若笑抽泣地向他低诉,「好疼呀……」

「不要哭……」封贞观力持镇定,想办法分散她对疼痛的注意力,「看着我。」

若笑紧按着手心,怯怯地看向他的脸庞,泪瞬然止顿住。在她的眼里,她看见了一 个受困的男。人,她看见……一条青龙从缥缈的天际间降下来,真实地来到了人间,此 刻就静静伏卧在她的面前。

他是个龙似的男人。

「你在我的背上看到了什么?」封贞观继续诱哄地问着。

若笑吸吸鼻子,泪眼迷蒙地低首看着他背上,那条在上了用她的血液调制好的染料 后,就好象得到了生命的青龙。

「我看见一条……」她歪着头赏览着,自­唇­边逸出小小的笑,「美丽的龙。」

「美丽的龙?」看见她的笑容,封贞观安心了不少。

她笑意甜甜地朝他颔首,「嗯。」

「它是因你而美丽,是你让它回到人间的。」封贞观也不觉地露出笑容,「所以, 我身上的这条龙不只是属于我,它也是属于你的。」

「你要把他送给我?」若笑欣喜地张大了眼,全忘了前一刻掌心被人划破的痛。

「对」

「那我手臂上的这只鸟儿也送给你。」若笑拉高了左臂的衫袖,露出手臂的最上头 处,让他看那只也是纹绣在身上既红艳又小巧的鸟儿。翔鸟凤凰?

封贞观怔怔地看着那只红­色­的鸟儿安妥地牺纹在她雪白的臂膀上,红白相间下更显 美丽,他再看向她的笑容,牢牢地记下她­唇­角在微笑时上扬的模样,有个声音在他的脑 海里缓缓地响起,鼓动着、催促着、不由自主地命令着他……记住她记住她记住她…… 记住眼前这名小小的凤凰女。

封贞观深吸了口气,他必须记住她,他得记住这个赠血绘龙的女孩,虽然。他也不 明白他为何要如此做,可是在心底的这股冲动就是不受他的控制,让他的眼眸不断地徘 徊辗转在她那小小的脸蛋上。但他并不想去探究那股冲动的原由,他只想跟着他的感觉 走,他只想记住这个鸟儿似的女孩,或许有朝一日,他可以看见她飞翔时的模样。

老方丈深厚的声音忽地响起,「好了,可以带她走了。」

「走吧。」初时带她来的小沙弥,再度微笑地牵起她的手。

若笑依依不舍地看着那条美丽的青龙,再三地回顾封贞观,才随着小沙弥走了几步 ,她又回过头来。

「我还会再见到你吗?」

封贞观朝她摇首,「我不知道。」

「那……」她皱眉地想了好一阵子,然后笑抿着­唇­,指着自己的手臂。「将来,我 带着这只鸟儿来找你好不好?」

「好。」望着她的笑靥,封贞观不假思索地答应她。

「一言为定喔。」若笑与小沙弥一起步入风雪里,边走边回首含笑地要他保证。封 贞观不舍地目送她远走,在­唇­边喃喃应许,「一言为定。」

那年冬日,封贞观十九岁,凝若笑方才八岁。

——————十年后。

朝中局势如波涛诡橘多变,自八阵图即将浮世的消息遍散了后,朝中两大派人马纷 纷摩拳擦掌,对那可以扭转­干­坤、改变世局的八阵图都势在必得。

属于太子益王心腹的相国司马拓0,与效命于二皇子啸王的户部首辅大臣段凌波, 这两者各凭待着权位,在朝中较权较势已不是一日两日的事了,但在八阵图的事如野火 般燎烧了整座皇家庙堂之后,这两班人马也由私底下的较劲转而浮上了台面,变成了割 据一方的相互抗衡战。

啸王夺嫡谋位的企图心众人皆知,但太子不断拉拢人脉、笼给后宫、借权对啸王削 势的动作也频频不断。而素来不问政事的三皇子亮王则置身事外,对朝中权政之争不闻 不问,并无夺位之心。

太子的首位谋臣,也就是司马拓拔,这些年来,他身为相国,同时也身兼六部里的 吏部首辅大臣一职,手中拥有数之不尽的谋臣与权职,但啸主手下的头号猛将,户部的 首辅大臣段凌波,则紧握住了整个皇朝的经济命脉。

六部中剩下的四部里,兵部首辅大臣宫上邪。工部首辅大臣雪掠空、刑部首辅大臣 封贞观,以及礼部首辅大臣战尧修,这四者则是处于中立的地位,不偏向任何一方,也 不接受任何一方的招拢,一直处于观望的姿态,因此太子与啸王之间两派人马的夺位之 争,目前仍是势均力敌。

成者王,败者寇。在这风雨飘摇、人心惴惴不安的时局里,没有人知道孰强孰弱, 更没有人知道,到底最终会是谁坐上那把九龙椅,只手掌握天下霸权。

距离八卦玉浮世重见天月的那一日愈来愈近,司马拓拔寻找八卦玉的举措也愈来愈 积极,派出寻找八卦玉的人马也日渐增加。而八卦玉里目前已知云玉在云掠空的身上, 蛇蟠玉在宫上邪的身上,飞龙玉则在封贞观的身上。但云掠空与宫上邪皆已表态拒绝将 玉交给司马拓拔,而飞龙玉,即使所有的人都知道它在封贞观的身上,整个朝野欲夺八 卦玉的人,却没有一个敢自封贞观的身上夺取。

只因他为人不正不邪,杀人如麻。

封贞观这位忠臣之后,他的征途之道,彷佛是有一双无形的手在牵领着他,拉着他 平步青云直踏进庙堂之内,拉着他升至朝权的顶端、政权的核心,就连皇帝也对他公私 分明、不枉不纵的行事做风欣佩于心,对他惜才爱才不已。想当然耳,在朝为官者自是 不会放过这位皇帝跟前的红臣,巴结、拉拢者数之不尽,莫不想能拉近与他的距离,就 只为贪图个利字。只是封贞观却是个六根不动、七欲不生的人,什么也动不了他的心。

软的、硬的话不通他的耳,威胁、恫喝他看不进眼底,朝中的明枪暗箭,他有招接 招,并且加倍素还;贿赂他的,他审;说项的,他判;苦苦求情的,他置之不理;私下 派人欲除掉他的,他先发制人反先除之……他的世界里,除了是与非之外就是尽忠,除 此之外,别无他物。

这年秋日,奉旨南下巡访视察民情的封贞观,在中秋过后,视察的脚步来到了益州 。

封贞观安坐在益州道台府内的审判大殿上,挑着眼,冷冷地看着桌上堆积如山的拜 帖。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些拜帖,思考着在益州这里,将又有多少想拉拢巴结他的高官 们,正准备以各种名义来邀请他,并借机笼络。

他再将视线拉至他正在判审的案子上,伸手翻了翻呈在他桌上的诉文与状表,对这 椿官宦子弟仗强欺弱的刑案,在心头很快就有了决断。

「大人,关于这件案子……」益州知县搓着手,小心翼翼地问着那个看不出喜怒神 情的封贞观。

「死案定谳,打人天牢,秋后处决,不许翻案。」

封贞观合上状表,慢条斯理地说出审断,并且用一双炯亮的眼,直盯着知县的脸庞 。

对这种判决震惊不已的知县慌忙脱口而出,「但这个人犯可是郡令的独子!」

他冷不防地问:「你收了郡令多少好处?」像是被捉到了小辫子,知县一时语塞, 涨红了脸不置一词。

封贞观自­唇­边逸出一抹冷笑,将双掌把按得喀喀作响,「我不管你收了多少银两, 也不管还有多少人收贿被买通,总之秋决后我要是见不到人犯的人头,我会亲自将它砍 下来。」

封大人,您就高抬一下贵手。」知县忙不迭地招手命人抬来数只沉重的木箱,打开 来,尽是炫灿得令人睁不开眼的光芒,「这是郡令的一点心意」

官官相护。

无论他走到哪,总有人抬着金山银山来他的跟前。

封贞观冷扬着剑眉,对着那些亮澄澄的元宝和沙金盯看了一会儿,再度看向他。

「所以这件案子,还望你……」知县朝他眨眨眼,暧昧的神情溢于言表,令人一看 就知,只差没堂而皇之的说出来而已。

贞观一手撑着下颔,「叫郡令给我安分点,少放点银子多存点钱,快些去准备帮他 这个犯了足以杀十次头大罪的儿子买副棺材。」

「您当真连一个人情也不卖?」知县没想到这个刑部首辅大臣,竟可以把送到手的 好处给推掉。

「不卖。」

「封贞观,这里不比京城,这里可是司马相国的地盘,你要知道,拒绝我们,可是 没半点好处。」知县扬高了下巴,「话说不着僧面看佛面,你在决定卖不卖人情之前最 好先考虑清楚。」

「我再说一次,秋后处决。」封贞观依旧淡淡地重复,并且瞇细了眼盯审着这个敢 威胁他的人。

「你……」见他较硬都不吃,知县忍不住提高了音量,「就算……就算你是刑部首 辅大臣,你也不能一审定谳!」

封贞观却是饶富兴味地撩高了眉,「是——吗?」

「你得和三和三令会审过后才能定谳!」知县还自以为有理地向他力争,根本就不 理会封贞观在刑部的权势有多大。

「你的意思是……」封贞观以寒冬刺人的眼神看向他,几乎要刺穿他的灵魂,「你 要我三审三谳,好缓一缓时间,再给你们一个发财的空间?」

这宗案子拖得愈久,行贿的时间也就愈长,他哪会不知道这个想发牢狱财的知县在 想些什么!

知县看他都把话说白了,也不再暖暧昧昧地掩饰,­干­脆大方地向他坦白,「我相信 你是个聪明人,你该知道怎么做对大家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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