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所谓的顶级化妆师反反复复折磨整整两个小时,我连胸口的闷气都彻底消磨殆尽,总算明白什么叫专业,居然能把我弄得自己都不忍心看。
回头望望掌握着我经济命脉的老妈,她满意得口水都快流出来,“筱郁,你看看,女孩子就该是这个样子嘛。”
“是,是!”我随口应着,心想晚上不知要喝几杯咖啡,才能通宵奋斗我明天的研究报告。
拖着根本迈不开步子、极尽夸张的露背长裙走出家门,我怎么也想不通和他们的老朋友喝个早茶为什么需要我打扮成这样。
一进茶楼我心里便涌起一种可怕的感觉,总觉得面前看似温文尔雅的叔叔看我的眼光有点异样。
“这就是筱郁?真是越大越漂亮!”
我正猜测他是视觉有问题,还是说客套话,就听见老爸问:“伊凡呢?”
“先坐,他马上就到,可能路上堵车。”
我的眼前顿时一片漆黑……
就知道老爸老妈不会无缘无故喝早茶,可怎么也想不到他们会一大早搞相亲这么恶劣的事。我才刚到二十多点(再仔细算算,是差两个月就二十四岁,不知不觉就这么老了。),好不容易熬到硕士即将毕业,以为终于有机会享受自由空气,去撒哈拉沙漠看看广阔的天空,他们就这么急着把我嫁出去?!
当然,如果安排个我心目中的标准好男人,我也能勉强相信他们是为我好,问题是那个欧阳什么的……不提也罢。
我特意查了一下双核CPU的运算速度和容量,果然是个天文数字。
呆呆喝了半个小时的茶,一杯茶已经喝得见底,那个被老爸老妈夸到天上去的人还没现身,我看看表,想着如果现在脱身我的研究报告好像还有希望,于是借口去洗手间,偷偷提着裙子冲出茶楼,刚出门就想起自己忘了拿提包,那个懊悔啊!
一声刺耳的急刹车声打断我的懊悔,我才恍然发现自己正站在马路中间,差点被一辆疾驰的保时捷撞飞。
“小姐,你没事吧?”一身DD休闲装的优雅男士从车上下来。
我一见他就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却怎么也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真抱歉吓到你。”他特绅士地致歉,似乎我站在马路中间发呆是他的错。
“噢。”我一下缓过神,急急跳上他的车,大声催促道:“快带我离开这!”
他奇怪地看了我一眼,看看周围问我:“去哪?”
“撒哈拉沙漠,谢谢!”
他扬眉,微笑,利落地坐进车里,在我爸妈逮到我之前,带着我逃离那个是非之地。
“冒昧的问一下,你确定要穿成这样去沙漠?”他指指我一身夸张的长裙。
我撕下那碍事的裙摆,扯了扯钢丝一样的头发。“我叫关筱郁,很高兴认识你。”
他又转过脸仔细打量我一番,轻轻摸摸自己的唇,似笑非笑。“逃婚也不用你这么急吧?”
这时我才发现他长得相当不错。一直以来我都欣赏那种刚毅的男人,最好带着一点阴郁和沧桑,而眼前这个人刚好相反,他脸上的线条都是柔和的,舒缓的,会让人觉得很舒服。
尤其是笑起来,狭长的眼睛眯起来,散发着不一样的魅力。
我刻意忽略掉心底不一样的跳动,低头揉揉酸痛的脚踝,顺手把那双折磨我的七寸高跟鞋丢在后面。
“如果你老爸让你和一个素未谋面的人相亲,你估计逃得比我还快!”
“也不见得。”
“如果相亲对象让你想起来就想吐呢?”
他挑眉,笑意在眉梢扬起。“不是素未谋面么?”
我敢确定这个男人大学没毕业,他的脑子简直就是石头做的。
“没见过总还听过吧。他有过多少女朋友,自己都数不清。”
“嗯?是么?”他有点不解地看着我,“冒昧的问一下,你说得是?”
“他叫欧阳……欧阳什么来着……”
“欧阳伊凡。”
“对!你也听过这个人?”
他干咳一声,茫然数着手指。看样子他小学都没毕业。
看他数得津津有味,我忍不住打断他,“请问怎么称呼?”
“啊……你可以叫我Ivan。”
“哦,Ivan,你可不可以送我去……”
我正在想着该去哪里,他的手机突然响起,他呆愣了几秒才打开车载电话,带上耳机。
“我……刚出家门,有事吗?”
我看看周围繁华的商业区,不由得感叹移动电话的奥妙。
他专注地听着电话,沉默好久,才暗自叹息一声:“我还有点事……”
“没关系,我不赶时间!”我赶忙澄清,其实如果不是我身无分文,我一定会选择下车,因为他的表情看起来不是一般的焦急。
他迟疑一下,对着电话说:“嗯,好吧,我马上就到!”
他的车转上立交桥,向着市中心驶去,一路上他一直不说话,表情看起来也很平静,就是闯了三次红灯而已。
我没敢打扰他,偷偷把安全带拉紧些。没坐过保时捷,也不知道这种车的安全系数怎么样,我可还没来得及去撒哈拉沙漠呢。
**
Ivan的车终于在一间咖啡馆停下来,我的心也跟着放下来。
“抱歉,请等我三分钟!”
“不急!”
他匆匆走进去,在靠近玻璃窗的位置坐下来。
他的对面坐着个女人,单看侧面就知道他为什么会闯三次红灯。
我的高贵是用两个小时时间堆砌出来的,而玻璃窗里的女人根本不必穿什么名牌的洋装,不需要任何刻意的装扮也一样高雅脱俗,就像开在空谷中的幽兰。
她一见Ivan便低下头开始掉眼泪,一点一滴落得人心头紧绷。
唉!美女就是美女,一滴眼泪就可以融化男人。
虽然我听不到她说什么,但我能从Ivan的眼神里读出哀伤和无奈。很明显他爱那个女人,因为男人只有对着自己爱的女人才会有那种眼神。而她绝对不是他女朋友,因为我看见他很多次焦虑地啃着自己的手,想要伸手去触摸那双纤细的手,又缩回来。
时间在他们的交谈中悄悄流逝,分针已经走过半圈。
就在我以为他们的谈话会延续一万年的时候,美女突然起身跑出咖啡店,一张脸冷得像冰。
“尔惜,你等等……”他追出来拉扯住她白得透明的手臂:“我不是不帮你,你该比我更了解他的性格,他的人生里根本没有妥协。”
“你根本就不想帮我……”
“我如果不想帮你,怎么会告诉你他投资什么股票,告诉你他贿赂张行长?”他挫败地摇头,“到现在你还不明白……这么多年你的眼里除了他,就容不下其它么?”
那个叫尔惜的女人微愣一下,扫了一眼他的车,转身便走。
“尔惜,我到底哪里不如他?”
真老套的对白,我听得只打哈欠,就他这种追求女孩子的方式,恐怕到头发白了都追不到女朋友,真可惜了这辆拉风的跑车。
尔惜转过头,极美的一个回眸,那眼神充满理性的光彩。
“因为你不懂什么叫爱!”
我以为他会追上去,可他没有。
他久久地站着,望着她没有一点散乱的步伐,望着她不带一点情绪起伏的背影……
有一种女人拒绝别人时,会满脸愧疚地说:“我们不合适。”
这样的女人会让人心酸。
有一种女人拒绝别人时,会满脸鄙夷地说:“别做梦了!”
这样的女人会让人心寒。
有一种女人拒绝别人时,会很体贴地说:“会有人比我更合适你。”
这样的女人会让人心痛。
而比起眼前这个女人,前三种都是仁慈的。
她走得实在太平静,平静得让人心都失去知觉。
我顿时热血涌上大脑,对着他大声说:“她不值得!一个无视你付出的女人,不值得你去挽留。”
我见他惊讶地看着我,忍不住又补充了一句:“她不是你,凭什么说你不懂得爱!”
“谢谢!”他忽然笑起来,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他坐在车里,看看表。“抱歉,我迟了三十分钟。”
“没关系。”
我从不相信有一种男人能用洒脱的笑容化解一切,见到他我才相信。
“想去哪里?”
一见他又闯了一个红灯还不自知,我的心沉入谷地,“随便吧。”
“海边如何?”
“好啊!”
我以为他想去海边散散心,本想陪陪他,没想到他在一个街边急刹车。
还好我的安全带系得够紧,否则早已吻上面前的风挡玻璃。
刚缓过神,就看到街边站着一个超级的帅哥,刚好就是我最欣赏的那种类型,刚毅的轮廓,冷竣的气息。
他身边站着一个女人,有些微乱的卷发在风中舞动,滑过她略带些红晕的脸颊,柔软的唇……
那一摸风情……即便没有那迷人的身材和眼神里的朦胧,也会让人遐想万千。
我见过许多给人做情人的女人,但从没见过一个如此极品的,她不给人做情人都是暴殄天物。
我发誓,我这是发自内心的赞美她外表,绝对没有贬低她的意思。
恋爱的季节
“你第一次迟到。”帅哥将一个档案袋丢在后座上,幽深的目光扫过我的脸,随口问他:“没见过,刚认识的?”
“路上捡的。”
我对他的形容词极度不满意,不过为了给他点面子,我仅仅偷偷掐他一下,拧一拧而已。
他咬牙按着腿介绍说:“她叫关筱郁……我朋友林君逸,这是他太太。”
太太?这么早嫁人,真是浪费了上帝造她时的苦心。(不过两个小时之后,我发现我错了,并且深刻体会到红颜祸水的深意。)
“你们好!”为了不让Ivan胡言乱语,我还是自我介绍:“我和Ivan也是刚认识,刚才我爸爸妈妈非逼着我相亲,我好不容易找了个机会偷偷逃出来,恰巧在饭店门口遇到他,就搭他的便车逃出来。”
“相亲?”林君逸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Ivan,打开车门,扶着他太太坐上来,似乎想到什么,忽然问我:“你和谁相亲?”
“一个出了名的花花公子,我妈妈还把他夸到天上去,说什么年少有为。” 一提起那个人,我的头皮就开始发麻,搞不懂我老爸老妈什么眼光。“有他那家世背景就是天天搂着女人都能开公司,算什么作为……叫什么来着,欧阳……”
我又忘了他的名字,用力拍拍正在开车的Ivan,问他:“他叫什么来着?”
“欧阳伊凡。”他不耐烦地回答。
“对,名字真难记。”
“还好吧?”Ivan皱皱眉。
“当然,比起他女朋友数目,他的名字算好记的。”
林君逸轻咳一声,“这倒是。”
“你也认识他?”我转头,看他笑得有些隐讳,那表情一看就不是一般的认识。“我朋友凌凌说,他的女人用双核的CPU都统计不过来。”
“双核CPU?”Ivan撇撇嘴角,特郁闷地问:“不是64bit的吧?”
林君逸说:“我试过计算过Mellon的数据,挺快的!”
我一想起老爸老妈就这么把我推入火坑心里更加气愤。
改变不了现实,贬低一下那个花心的男人也好,我愤愤说:“花钱买个哈佛的MBA,就以为自己才华横溢……碰巧赶上中国股指飙升,就以为自己是投资天才……遇到些虚荣又拜金的女人,他就当自己魅力无法抗拒,废物我是见过,但没见过这么自以为是的废物……”
Ivan很好奇地看着我:“这样的男人世界上还有吗?”
“就是,人类已经进化了这么久,他的大脑怎么还没进化?” 我揉揉因过度思考而迷糊的头,清清干涩喉咙继续说:“连狼都进化到懂得至死不渝,他的思想怎么还停留在原始社会呢?”
Ivan不知从哪里拿了瓶矿泉水递给我,笑着说:“这么说:他活着还是人类的悲哀?!”
“难免会有一两个没有进化完全,被下半身支配的原始人类,不过这样的人实在是太稀有了……”
“哦,请问你是学什么专业的?”
“学企管!”
“我还以为学生物学的。”
“你知道我最无法接受他什么吗……”我喝了口水,又想起凌凌给我讲的一件事:“我听说他同时交很多个女朋友。有一次,三个女朋友同时在宴会上遇见,其中一个质问他:怎么可以这样?他居然大言不惭地说:‘你留不住我的心,就别说我花心。’你听听……他根本就不是花心,他是没长心!”
“有这种事?我都没听说,你怎么知道的?”
“凌凌说的。”
“哦……凌凌,凌凌。”
Ivan饶有兴致地念了两遍,又调整了一下坐姿,回头看看被忽略很久的两个人:“君逸,我先帮你把贷款还上吧?”
“如果是为了股票的事情内疚,就不必了!”
“你……知道了?”
“我买股票从不自己建仓你该知道为什么。建业跟我这么多年,有些话是不会随便说的。”
“对不起。”
他们的对话让我恍然明白,Ivan输的人原来是他!
震惊,实在是震惊!
我和凌凌最大的不同就是我超级喜欢帅哥,尤其愿意欣赏他们的言行举止。
透过倒后镜,我看见林君逸的视线停留在窗外,正好留给我一个棱角分明的侧面,上面不见一点点怨责……
而他的手一直抓着他太太的手,没放开过。
过了一会儿,林君逸无所谓地挑挑眉:“他要我一无所有,有一万种方法吞并我的公司。”
“不管怎么说,先把贷款还上,其他的事情再说。”
“没用的。”
又是一阵超长的沉默,直到他的太太在他怀里睡着,他才低下头,眷恋地抚弄着她的卷发说:“他要我死,同样有一万种方法。”
Ivan脸上的表情有点僵硬,双唇张合多次才说:“我今天见过尔惜,她说那次帮你联系的是全世界最权威的医生,你根本就没见……”
“换个话题。”林君逸冰冷地说。
“好,那你知不知道张行长已经被停职调查?”
“我看过报纸。”
“君逸,你是聪明人,何必把自己逼到绝路?”
Ivan深吸了一口气,看了一眼林君逸怀中的女人说:“你为什么不让她见尔惜?这对你来说是唯一的机会。”
“不错,Jessica绝对能说服冰舞退出,或者让她甘心情愿一辈子给我做情人……这样老头子无话可说,而我完全可以装作‘无能为力’地接受,对么?”
他脱下自己的西装,盖在他太太的身上,用身体帮她挡住灼热的阳光。
这一刻他的所有的刚毅都化成柔情。
“君逸,我想问你个问题。”
“什么问题?”
“你懂什么是爱吗?”
“就是想站在一个女人面前为她遮风挡雨,就算最后一点气力都耗尽,也不会对自己说:‘我无能为力!’”
Ivan陷入沉思,保时捷的时速越来越快,超过了二百六,我四处瞄着,气囊也不知道在哪,关键时刻也不知道能不能弹出来!
“慢点!”林君逸小声说:“别弄醒她!”
“不管怎么说,你还是要抓紧把手术做了!这种病不能拖的,等癌细胞扩散就晚了。”
林君逸拿起身边的文件夹丢在Ivan身边,“这是我全部的资产,包括停盘的股票。如果有一天我出事,帮我交给冰舞,什么都别对她说。”
我忽然想起Ivan的问题:“我哪里不如他?”
当时我觉得尔惜的回答太过苛刻,现在我才明白她的意思。
我不知道他们之间曾经发生过怎样的故事,但我知道林君逸的确懂得什么叫爱!
Ivan输给他一点也不冤枉!
那天,我把Ivan推到海里,看着他被海水浸透的衣服尽情地嘲笑;
那天,我们赤着脚在海滩追逐,张开双臂迎着海风欢笑;
那天,我们坐在海边喝啤酒,他帮我把流下嘴角的酒擦掉,我帮他把粘在头发上的沙子弹去;
那天,我们躺在沙滩上数星星,他从普希金的爱情,谈到千年前陆游的“钗头凤”。我从杜甫的“江城子”说到琼瑶阿姨的《六个梦》。
那天,我们狼狈不堪的四个人冲进一间狭小的面馆,我在小面馆里吃超大的一碗面,那是我吃过的最香的一顿……
已近深夜,Ivan才我送学校,他没有说“再见”,我也没有回头。
我对自己说:有缘,天意自会安排!
一进寝室,我就累得栽倒在床上,大呼:“救命啊!”
正在对着面前厚厚一叠书本发愁的凌凌,抬眼看看我的一身打扮,看看我脚上沾的泥沙,大惑不解地问:“从撒哈拉沙漠回来的?”
“哦!我骑自行车去的,真远啊!”
她笑笑,没说话,继续在书架上不停地翻找着书本。
“你不是真想保博吧?你想清楚了嘛!”我读硕士的时候,有人就跟我说:女人啊,大学毕业就行啦,一定要再三考虑再读硕士,不管怎么考虑也不能读博士。
因为再正常的女人博士毕业肯定也傻了!
她摆摆手,说:“别提了!我老板说我的课题做的不深入,让我继续跟他做完再走,我的青春啊!就这么消磨在这里了!”
“可是,你这学期上过课吗?”
“当然上过!”她关上电脑,随手拿了一书本,翻了半天泄气地拿起手机,快速拨了个号码:“班长,咱们这学期开的哪几门课?”
“……”
她这叫上过课!
她一边听,一边翻着书。
“不是吧?我怎么一本书都没有……”
“……”电脑的风扇声很大,听不见电话里面说什么。
“什么?还有这门课,上学期没学过吗?”
“……”
她一副可怜兮兮地表情:“哦,知道了……谁让你伟大呢……”
“……”
“谢谢啊!改天请你吃饭!”
放下电话,她仰头靠在椅背上,手指从额前撩起长发,柔顺的发丝倾泻而下。
“我老板跟我绝对前世跟我有仇,不折磨死我,他活不下去!”
“没关系,反正你是天才,考试算什么。”
“天才?!天才是在自习室里通宵熬出来的,我说我老妈花了十万块钱,求了不少人才把我送到这所大学的,你信吗?我说本科的时候补考通知单能钉成一本书,你信吗?我英语四级考了八次还没过,你信吗?”
“什么!”我记得她去年还拿过奖学金的。
“往事不堪回首。”
“那你为什么考研?”
“为了挣一口气!我本科毕业答辩的时候,不知从哪里冒出个‘老学究’,问了我一堆莫明其妙的问题。一个白痴问的问题,十个天才也回答不上来啊!”
我点头称是,顺便说了句:“我觉得一个天才提出的问题,十个白痴也不回答不上来的。”
她瞪我一眼,继续说:“见我答不上,他还说:你这种没有水准的论文都能毕业,难怪大学的教学质量一直在下降,本科生找不到工作。”
她一边说,一边恨恨地踩踩地板:“你说我冤不冤,学校的教学质量下降,国家面临就业难关,跟我有什么关系?气死我了!我恭恭敬敬跟他说:我做的这叫网站,有着划时代的意义!
他居然说:网站做成你那样,就别拿出来丢人!”
她又气愤地砸了几下手里的书,“就因为他一句话,我被院里延迟毕业了一年,好在双学位在读,没什么影响,不然我非跳楼给他看!”
“这老头子是有点过分啊,算了,年纪大的人多少有点较真!你不是为了这个就考研吧?”
“后来我听说这家伙是材院的区区一个硕导,居然还跟我装模作样!我非要报他的研究生,要证明给他看,什么叫人才!”
我刚喝到口里的热水狂喷出来。“拜托,你别跟我说,他是你现在的老板!”
“就是他!”
“他……他现在可是咱校最年轻的博导,才不到三十岁耶!”
“依我看他老得就快进棺材了,一个微米的误差就让我重算了三天,现在还不给我签字毕业,说我出去给他丢人!难怪他到现在都没找到老婆,是长了眼睛的女人都不会看上他!”
我对她的描述深表质疑!
现在在我们学校,你可以不知道校长是谁,但你要不知道杨岚航是谁,全校的女生都会鄙视你。
“我听说他超级有魅力!”我说。
“长得帅能……”这时,她手机音乐响起,她赶紧理了理头发,快速换鞋:“不说了,班长给我送书,晚上我在自习室过,你不用给我留门。拜!”
看见她慌慌张张出门,我才腾地站起来,飞奔到电脑前坐下。
我的报告还没写,我废了!
我老板可不像她老板那么好说话。
我要是写不好,他指定是让我重写。哪像她老板那么诲人不倦,一个字一个字给她检查文章,哪里不对让她修正好,再交给他!
正写到文思泉涌的时候,我的电话响起,我随手接通。
“你好啊!”很有磁性的男中音,听着就舒服。我不自觉看看来电,是一串号码。
“请问哪位!”
“Ivan,还记得吗?”
“哦,依稀有点印象。”我努力在脑海里回忆着自己什么时候把电话号码给他的,一点都不记得,难道我失忆了。“你怎么知道我的电话?”
“我让美国联邦调查局的朋友帮我查的。”
“他办事效率挺高,才不到一个小时就能查出来。”我用肩膀夹着电话,腾出手来继续敲打着键盘。“找我有什么事吗?”
“没事,心情不好,想听听你的声音。”
“有没有人告诉你,你追女孩子的方法特别老套,拜托你经过专业培训之后再追我吧,省着浪费大家的时间。”
“你说什么!?”那边明显升到是男高音。
“我很忙,在写研究报告,等你有点经验之后再和我联系吧。拜拜!”
挂上电话,继续写我的报告,写着写着,脑海里不期然出现Ivan的笑容!
说实话,他帅得让人回味无穷,我可不是凌凌,没她那后现代的爱情观。
我以为Ivan会被我打击得一夜难眠,自我反省后,不再自不量力。
可是我早上刚睡醒,牙还没刷,凌凌一脸困倦的开门进来,指指门口说:“阿姨让我告诉你,楼下一个开着保时捷的帅哥等你一个早上了。”
我茫然看看表,不到八点,这个家伙哪根筋搭错了。
凌凌栽在床上,拉开被子盖上,翻个身,又坐起来揉揉困倦的眼睛:“筱郁,你让他下次来别这么拉风,当心上bbs头条,被那些书呆子唾骂!又得我求人帮你删帖子。”
“他要是下次再敢来,我打折他的腿!”
匆匆洗漱,穿着一身运动装就飞奔下楼,一下楼就看见不少女生对着他的车指指点点。
我刚想装作不认识这台车,从帮边溜过去,Ivan突然下车,崭露着无辜地笑脸:“早上好!”
“呵呵,真巧!在等人啊?”
“是啊,在等你!”
“我们不太熟吧?”
我尽量忽视旁边一道道让我头皮发麻的视线,自从大一我老爸开车来接我,被人误以为我傍大款之后,我就深知了人言可畏的道理,一向谨言慎行。
没想到我辛苦建立的形象,彻底被这家伙毁了。
“我来就是想告诉你!”我相信他的声音足矣吵醒九楼睡觉的凌凌:“关筱郁,我要证明给你看,我一定能追上你!”
说完他潇洒地转身,打开车门上车,
我!我能咽下这口气?我卷起袖子,狠狠踹了一脚他的保时捷,对着他的车大吼:“你要是能追上我,我就跟你姓!”
他没理我,启动车子,驰骋而去!
遥远的爱情
夜谈,每个寝室女生必不可少的调味料,仔细算算我从调到这个寝室少说也有半年,却很少有机会和凌凌像今天这样好好聊聊,因为她能用的业余时间都在和她的网友聊天。
她这种女孩儿看起来很随性,无论什么事都不会跟比人计较,什么东西都不放在心上。
比如,她的存折和银行卡随处可见,没钱了随便拿一个就去取钱。
她很少逛街,不追求名牌,在网上随便看见一件顺眼的衣服就拍下来,等着送货上门,当然前提条件是她有一副超标准的模特身材。
她就连饭都很少吃,书柜里放着满箱的零食,饿了就随便摸出一样来充饥。
但她随和的背后,又有着一种内心的执拗,她从不主动说起自己的心事,包括家里的事情也绝口不提。
我也没有多问,所以跟她相处半年多,我对她的了解还仅仅限于日常生活。
今天凌凌在网上等到现在,那个“小光头”都没有晃动,她爬在床上看书,一个晚上都没有翻一页。
“凌凌,网恋有意思吗?”我终于还是问出很早就想问的问题。
听说现在对网恋的解释特别简练:网恋=见面,上床,下床,黑名单。
怎么我这天才室友,聊了几年,第一步还没进展到,速度未免太慢了些。
“无聊!快五年了,累了!”
快五年才觉得累,我也真服她。
“你身边好男人那么多,为什么非要把感情寄托到那种虚无缥缈的网络上?”
“开始就是想认识个朋友,等发现自己陷进去的时候,一切都晚了。”
“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她爬起来,又看了一眼电脑上的灰色头像,失落地趟回去:“我何尝不懂这个道理,我曾经下定决心要斩断情思。我们在网上坦诚地谈过未来,他说他在美国发展的很好,不想回来……我也知道自己那烂得要命的英语出国太难,更重要的是我就算冲破重重障碍去找他,我们也不一定能有结果……所以,我选择了放弃,把他拖到黑名单,从此不再聊天。”
“很理智,这倒像是你能做出的事!”
“你明白那种生活一片空白的感觉吗?当打开电脑,打开QQ,才想起他已经不会出现,世界从此一无所有。当孤单时,想起电脑屏幕上可爱的脑袋不会突然晃动说:『学了楞次定律,知道世界是有弹性的;学了罗必达法则,才还知道,人是有极限的!于是,我们只能一起在牛顿运动中寻找解脱,自由的堕落!!!』。我一遍遍点黑名单里的头像,一遍遍给他发留言,明知他看不见,我还是不停地发着:我爱你!”
……
认识凌凌一年多,我从没见过她哭。
无论什么时候,她都在笑,我记忆里的她,根本不知道愁为何物,向来随心所欲。
如果不是我亲眼看见,我绝对不相信这种无欲无求的女生,会做那么激烈的事情!
爱情,到底有什么魔力?!
我叹道:“总以为自己爱喝水,等到杯子碎了,才蓦然发现,真正喜欢是拿起杯子的感觉……”
“或许吧。我为了让生活充实,考了计算机系的双学位,一年时间拼命地学习,打开电脑就编程,我真的以为我能挺过去,我甚至交了男朋友,努力地去和他好好相处……可是每次跟我男朋友在一起,都会想起我心情不好的时候,他哄我开心,我忘了吃饭,他突然问我饿不饿……”
我没说话,开始无比尊敬这种濒临绝种的爱情。
不了解对方的家世背景,没看过对方的长相,就因为彼此的了解和默契,就深深地爱上。
“那天,我在毕业答辩上被狠批一顿,我男朋友就会说:没事,没事……低声下气跟那个变态求情。我哭着跑回寝室,打开QQ,疯狂地给他发留言:『我想你,很想很想!』我知道他收不到,他可能早已忘记我这个人,过着他平静的生活。我不过想把压抑很久的伤痛发泄出来。
没想到突然有个系统消息发过来,我点开,是他的一条留言……通过申请好友发过来:
『我这里下雨了,我好像看见你在哭……我其实一点都不想你,这三百八十天,我从来都没想过你……』
我当时激动的手都在抖,费了十几分钟才打出几个字:『是三百八十一天,你记错了!』
『我没有记错!对我来说是三百八十天……』他说。
『记不清楚就被跟我玩深沉,滚远点,本姑娘很忙!』
『我根本就不想跟你说话,我是怕你心情不好!』
『我心情特好,不过就是刚才被一个变态老师批得一无是处,我正在考虑怎么报仇,别烦我。』
『真的很变态吗?』
『不是很变态,是相当的变态,想起他我就想吐,一个月都吃不下东西,长成他那样,怎么有勇气活下来呢……』
然后,我跟他把变态老师骂得狗血淋头,他还给我出主意,让我报变态老师的研究生,让变态老师见识见识什么是人才……
最后,我接收了他的申请,重新加他为好友,直到现在。”
“就没想过见一见。”
“说没想过那是假的,可是我怕,怕见了面梦想就破灭了!”
“如果你见到他,发现他是个又老又丑的男人怎么办?”
她想了想,说:“杨振宁跟他老婆过的不也挺幸福的。”
“如果他已经结婚了呢,他在欺骗你的感情呢?”
她想没想,直接说:“我就把电脑砸到他头上,告诉他下辈子都别出现在我面前!”
正聊着,她的电话响了,她拿起来一看,立刻端坐起来。
深呼吸好几次,才接通电话,用标准的电台播音员语气说:“杨老师,您好!”
“……”
“我已经整理好了,明天就给您送过去……喔!现在啊……”她看看表,满脸愤怒和客气的语气完全不搭调:“没问题,没问题,我马上过去。老师再见!”
她随手把电话扔在地上,屏幕上还在显示着“通话结束”,听说诺基亚的手机抗摔,原来是真的。
“他个变态,现在十点半啊!让我给他送资料!他早想什么了?!”
骂归骂,她穿衣服的动作一点都不慢,转眼就把一套淑女裙穿上。
“你让隔壁的肖肖帮你送吧,我估计她巴不得有这个机会和她崇拜已久的偶像说句话。”
“现在的女学生品位怎么这么差?”
“像你这么好品位的女生已经绝种!”
她把电脑里翻译好的文献资料打印出来,随意梳梳头,出门前送我一个飞吻:“我看那个保时捷男人不错,你要是不喜欢我就下手了!”
保时捷男人!想起他我就头痛。他倒是没出现过,每天一束花送到寝室楼下,花束那个张扬,寝室楼道超大的垃圾桶都放不下。
隔天还会送套衣服,凌凌大义凛然地帮我收了,说实话衣服穿在她身上真是漂亮,男生的都快流口水了。
看来他的品位相当不错,有空我真得留一件给自己,省得我自己去买!
赵剑斌在我的朋友里,算是最不错的男人!
长相不错,家世不错,人品也不错。
最关键的是自从他来我寝室玩遇见凌凌,就陷入爱河一发不可收拾,天天求我给他穿针引线,我问他:“你哪根筋搭错了,欣赏眼光突然提升这么多?”
他一脸憧憬地望着我寝室楼上的灯光,对我说:“我从没见过一个女生和朋友聊天不说哪个商场,哪件新款裙子,而是说一堆我听不懂的话!她批评ansys就是个垃圾,高校的教研就是蒙人的时候,真的太有魅力了!”
这是什么品位!我强烈要求收回刚才说的话!
“人家可是好女孩儿,可不是那些玩玩而已的莺莺艳艳!”
“我绝对是认真的,没遇到她之前我以为全世界美貌的女人都是没有内涵的……”他遇到我杀人的目光,赶紧解释:“不好意思,我忘了你是女人。”
“我真后悔认识你……”
我是觉得他是个好男人,才勉为其难帮帮他。
本来凌凌答应的挺痛快,后来因为实在太忙,一拖再拖,今天凌凌总算在百忙之中抽出点时间,终于答应了一起吃顿便饭。
我们刚坐下,赵剑斌就开始殷勤的招呼,热络地聊着天。
“白凌凌,听筱郁说你的导师是扬岚航。”赵剑斌很会选话题,这个话题是学生之间最容易引起共鸣的。
“哦,是的!”
“你真幸运,他在可是个强人!”赵剑斌开始把他准备了多日的素材娓娓道来。“听说他要回国的时候,麻省理工极力挽留,他都没同意。所以一来我们学校就破格的三级跳。”
“是吗?”凌凌总算表现出一点兴致,好奇地问:“真的吗?我怎么没听说过。”
她要是听过就怪了,学校的网站里贴出的关于她导师的东西,她一律无视;关于他们老师的新闻她更是略过。我问她为什么,她痛苦万分地说:“我一天对着他就够烦了,就想耳根子清净点。”
“听说他发了一百多篇文章,不少影响因子都8.0以上。”我偷偷对赵剑斌摇头,这人总算不笨,知道做好了调研再来,可惜没选对方向。
“果然是变态!”凌凌一语,赵剑斌反应很快,马上转了话锋。
“是啊,这些海归派都是特严谨的,估计你跟着他一定很辛苦。”
“岂止是辛苦!”凌凌喝了一大口冰饮,一副酒逢知己的表情:“你见过有导师十点半还让学生送资料的吗?”
“不会吧?我听说这些搞研究的人脑子都有问题,没想到是真的。”
“如果是什么重要的资料也就算了,都是些我给他翻译的英文文献,你说,他MIT毕业的,需要我把文献翻译成中文给他看吗?他分明就是跟我过不去。”
我正专心地听她说话,忽然发现一个超级有型的帅哥,站在凌凌身后专心致志地听她说话。
一身Giorgio Armani的休闲男装,陪上他一米八以上的身材,相当抢眼。
他年纪看来不大,可唇角挂着平和的微笑,一看就是那种内敛而沉稳的男人,尤其那双眼睛,不是一般的有内涵。
这个时代,男生大都晚熟,这种年纪轻轻就如此有男人味的人不多见了,也难怪周围的女生都在偷偷瞄他,小声议论。
“那你读博就换个导师吧,我给你介绍一个。”赵剑斌说。
“不用了,我要是不跟他,他不可能让我毕业。你说有人像他这样的吗?我都二十五了,我表妹孩子都会叫我阿姨,他还让我读!我要不是考研的时候拼得半条命都没了,我这硕士文凭说什么都不要了……你说这个世界怎么有他这种人……”她喝了口冰饮,发现我正心不在焉,推推我:“筱郁,看什么呢?”
她好奇地顺着我眼光看去,一看见身后的超级帅哥,眼睛都直了。
喝水都喝到噎到,还说自己不喜欢帅哥。
我忍不住讽刺她:“你不是男人都长成一个样子吗?激动什么?”
凌凌站起来咳了好久,才说出话:“唔,咳!咳!杨……老师!您也来吃……饭啊!”
“嗯,刚巧看见你!”他笑着拍拍凌凌的肩,示意她坐下:“你们慢慢聊!我就是过来跟你打个招呼。”
“谢谢老师。”凌凌一个劲地点头,鞠躬,杨岚航都走远了,她还在低头说:“老师您慢走!”
我笑得腰都直不起,“我看这回你惨了,他不让你读完博士后才怪。”
“我的命啊!”凌凌趴在桌子上,懊恼地抓着头发,完全不顾及自己淑女形象:“他真是阴魂不散,我怎么走到哪都能碰到他。”
刚说完,她抬起头,环顾四周,悄声问我:“走了吧?”
“你怕他干什么?”我说:“我看他挺随和的,还主动跟你打招呼。”
我觉得这个杨岚航不错,看起来温文尔雅的,彬彬有礼,一点都不像凌凌形容的那么可恶。
“哎!”她趴在桌子上,哀叹:“我废了,他最小气,最记仇!他明天指定让我翻译一百篇英文文献!”
我给赵剑斌使了个眼色,让他把握机会,女人这个时候最需要男人挺身而出,给她安慰。
他会意,给我做了个OK的手势。
“白凌凌,你别怕,我给你说个独家秘密……听说你老板至今连个女朋友都没有。”
“地球人都知道,谢谢!”
“你猜为什么?”
凌凌瞬间精神抖擞,端坐起来,小声说:“难道同性恋?我看他就像……”
“不是,他让一个女人给甩了……”赵剑斌也压低声音,环顾四周:“我这可是独家消息,听说他在MIT的时候爱上了一个国内的女孩儿,他爱得都到了痴狂的地步,没想到那个女孩儿突然跟他说,要跟他断绝来往。本来他在MIT任教的手续都办好了,就为了那个女孩儿回国发展。”
“那后来呢?”
“他回来一看,那女孩儿都有男朋友了,根本就是他自作多情……听说这对他的刺激不小,以后都不跟女人接触了!”
“真的!”凌凌捂着嘴,一脸坏笑看起来都是那么可爱:“活该。哈哈,恶有恶报!”
……
就这样他们两个越聊越开心,聊到很晚才散。
凌凌一晚上都在笑个不停,当然,那是因为赵剑斌一晚上都在说她老板的坏话。
仔细想想,杨岚航这个人并不讨厌,能来主动和学生打招呼,听到自己被学生骂还能面不改色,这个风度绝对不是一般男人有的。
而且,在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一个男人若是能为了自己爱女人放弃国外那么优越的机会,足以证明他是个专情的好男人!
回到寝室,凌凌倒上一杯咖啡,一边搅一边趴在桌上,看着电脑上灰色的头像发呆。
“筱郁,你说真的有男人会为了自己喜欢的女人放弃在美国发展么?”
我当然明白她意有所指,可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能说:“这种男人有,可惜不是每个女人都有机会遇到。”
她低着头,没有说话。
安静的房间里,能清晰地听到她水滴落入咖啡里的声音。
咖啡凉了,她倒掉。
又冲上一杯,才开口说话。“他如果能为我回国,就算他比杨振宁还老,我都认了!”
“女人啊,就是容易感动!”
正说着,我的手机在手袋里开始震动,我一看那一串的电话号码,头皮就发麻。
“关筱郁,好久不见!”
“我不记得你了!对不起。”
“没关系,可以重新认识,我叫Ivan,身家过亿,至今未婚,青年才俊,风流潇洒。”
我实在受不了,幸亏刚才没怎么吃东西。“那又怎么样?”
“我不快乐!”
我默了,组织好想骂他的话,全部骂不出口。
“我爱上了朋友的未婚妻,明知道她在利用我,我还是不可自拔地爱着她。在别人眼里我风风光光,可是不论我身边有多少人,我都觉得孤单。”
“喜欢就该去争取,你是男人!”
“争取到也不一定会开心。唉,问世间情为何物!”
我随口答曰:“废物!”
电话那边笑了好一阵,才停下来。“我其实就想和你聊会儿天,你跟别的女人不同,你聪明,会逗人开心;你真诚,会让人觉得踏实。”
“你是在变相说我傻么?”
“不是,好了,不打扰你了,谢谢你陪我聊天!”
“……”电话那边就剩下嗡嗡声了,我傻傻地盯着手机,这人还真有点意思。
青涩的记忆
那段时间,凌凌没再开电脑,每天就是自习室,寝室,我有空会给她带饭回来。没空她就靠那些零食生活,本就尖尖的下颚,日渐消瘦。
有一天去她那边找东西,不小心碰散了她的书本,帮她拾起的时候正看见满纸的数学公式,不过她的草纸有点特别,都是打印出来的文字。
上面的话特别有趣:永远有多远:『我的人生是一条直线,拐弯只是为了遇见你! 』
白凌凌:『去,别跟我整没用的,牙都让你酸疼了。』
永远有多远:『大姐,调节一下气氛嘛!』
白凌凌:『讲个笑话调节吧。』
永远有多远:『那你做好笑的准备,别喝水,我给你讲个敝人珍藏版的笑话……我喜欢你很久了!』
白凌凌:『哈哈!哈哈!我有生以来听过的最冷的笑话。』
永远有多远:『你调节一下气氛吧!』
白凌凌:『好啊!……我有男朋友了。』
下一句话标识的时间和上一句相隔15分钟。
永远有多远:『服了!这是什么世道,像你这样的女人都能有人要!你男朋友什么眼光!』
白凌凌:『 』
……
“凌凌,这就是你的草纸?”我真服了她,难怪没事就打印东西,原来用聊天记录做草纸,要让他老板知道,他用科研经费买的打印机和纸都用来干这个,估机会吐血身亡。
“哦,看着这些……才能坚持学下去!”
“真的不再联系了?”
“不管我说什么,他都不回,估计是把我拖到黑名单了。”
“那你再加他啊!”
她走过来,拿着所有草纸一页一页翻看,浓密的睫毛挡住眼底的迷雾。
“如果能加就好了,从我认识他开始,他就拒绝任何人加为好友,连通过系统留言都不行!他做事总是这么绝,不给别人一点幻想和希望!”
她收拾好书本,抱在胸前:“我去学习了,明天还有考试!”
看见她刚吃了一半就放在桌上的巧克力,我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一份爱情,如果让女人连巧克力都吃不下,还有什么可留恋!
后来的几天,她都是在自习室里没日没夜的度过,我估计狼要是见了她那憔悴的样子,都得掉眼泪。
天才,就是这么诞生的。
有一天我刚下课回寝室,就看见凌凌趴在床上看她的聊天记录。
“回来了?”她看起来一脸平静,但是纸是湿的。
我问:“怎么了!”
“没事啊,挺好,不过是相变课得了零分。”
“什么?!”我要是她,辛苦熬了几个通宵,一百多个知识要点背得滚瓜烂熟,还得了零分。我说不定干出什么事情。
“因为我没上课,没有平时成绩!”
我刚想开导她,她却摇摇头说:“我真的没事,大不了明年重修。不能保博,就考好了,也难不到哪里去。”
“你老板知道不?没废了你?”
“我跟他说了!”她叹了口气,仰躺在床上,总算流露出一点笑容:“估计他气得半死,一句像样的话都没说出来,就让我回来休息休息……”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天动地。
接着,一张圆圆的笑脸,弯弯的眼,从门缝里挤出来:“凌凌在不在?”
“别让我看见你!”凌凌一个枕头丢过去:“你怎么有那么不是人的老板?给我零分,一点同情心都没有。”
我还没明白凌凌怎么这么对她的朋友肖肖,就听肖肖说:“我还想问问你,你怎么有那么罩你的老板。”
凌凌翻身坐起来,接住丢回来的枕头。“你什么意思!”
“你不知道吗?我去找我老板的时候,杨老师刚好也在他办公室,杨老师说这学期给你安排的实验工作量有点大,占用了你不少上课时间,还说你为了保博付出了很多,让我老板再给你一次机会。”
“你不是跟我开玩笑吧?”
“当然没有,杨老师还说他跟院长谈好了,只要我老板承认提交的成绩单有错误,院里可以把你的成绩改过来!凌凌,在咱们学校可是没有这个先例的,杨老师真牛!”肖肖兴奋地擦擦口水,推推傻掉的凌凌,坐在她床边,“我要是你,一定以身相许,报答他的再造之恩。”
“你老板答应了吗?”
“院长都给面子了,我老板至于装正直么,当然重出一份成绩单签字画押……对了,杨老师还答应请我们全课题组去度假村玩三天……天哪!我终于有机会和他接触了,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凌凌激动的抱着肖肖猛亲:“肖肖!我爱死你了!”
我和肖肖对笑,过去点点凌凌的额头,笑着说:“我要是你,一定爱死你老板!”
“爱他?我宁愿去爱一头猪!”
我实在没法用语言来描述凌凌的爱情观,凭我如何联想都想不通,杨岚航比一头猪差在哪里。
这思维方式够独特,怎么还没读女博士,她就变成第三类人啦!
那天晚上凌凌终于可以不用去自习室通宵奋战,不过我觉得她还不如去和那些数学公式交流交流,省得摆着一张生不如死的脸和电脑屏保较劲。
我实在看不下去,爬下床关上她的QQ:“别看啦,再看也不会亮。你何苦为难自己。”
“筱郁。”关了灯,凌凌躺在床上,忽然问我:“你说如果我盗他的QQ号,看他的隐私,算不算低级?”
“我要是你早就盗来看看,你就不想知道他的好友里,是不是有无数个和你一样的傻女人!”
“还是算了,我不想知道。”
“是不想,还是不敢!你宁愿自欺欺人地傻等下去?你没听网上说:女人拥有无数个QQ号只为了调戏一个男人,男人常用一个QQ号上面加满各种各样的女人……”
“他不会!”
“除非他不是男人。”
她没再说话,我知道她没睡,因为她一直翻来覆去。
过了很久,他突然坐起来噼噼啪啪地找出手机,拨电话。
宁静的夜晚,手机里的声音份外清晰,是一个带着浓浓睡意的男声:“白凌凌,如果我没看错,现在是北京时间两点整。”
“我找你有事,很重要!”
“难道你愿意做我女朋友了?”
“滚,坐起来清醒一下,别做梦了。帮我破译一下24556这个QQ号的密码,现在!”
“你放过我吧,我刚做完一个项目,我已经三个月没好好睡一觉了……”
“对不起!”
低低的抽泣声听得我都心酸,更何况电话里的男人。
“我的冤家,我现在就给你破译还不行吗?你千万别哭……你给我半小时,我破译出来给你打电话。”
“谢谢!”
凌凌放下电话,就打开电脑,一动不动地面对着蓝色的屏幕,直到她的电话响起。
“凌凌……密码是你的名字和生日的组合。这个QQ号里只有一个好友,就是你!”他顿了顿,声音睡意已没,沉重许多:“我看见你给他的十条留言……以后这种事情请别找我做,行吗?”
“明皓……”
“我太困了,等你想做我女朋友的时候再给我打电话吧,拜!”
“明皓!”一听见这两个让我耳朵都磨出茧的字,我都忘了自己在装睡,激动地坐起来大叫:“不是郑明皓吧!”
凌凌显然被我吓到,电话都掉在地上。
她俯身拾起那多灾多难的手机,挂上电话才问我:“吵醒你了?”
“你不是给郑明皓打电话吧?”
“是啊,你认识他?”
我能不认识么?
我的大学室友张心怡迷他都要迷疯了,一天到晚把明皓两个字挂在嘴边。
他的辉煌经历我听了不下十遍,都能倒背如流了。
十七岁以计算机系第一名的成绩考进我们学校。
大一第一次考试他得了全系第一名,倒数的。他没有一科考试及格,要不是他家里帮他摆平,他直接就被降级,取消学位证了。
大二时成绩相当不错,据说那是监考老师给他面子,他桌上至少放了五张别人的卷子,监考老师都装作没看见。本来以为他能安全度过大二,可期末时他在寝室聚众赌博被楼长抓了,全校通报批评。
他大三刚开学就因为在足球场上把裁判打得住院,又被留校察看,要不是上层某校领导说给他一次机会,他毕业证都别想拿到。
大四他迷恋上网络,天天泡网时,计算机系主任在年级大会上点名表扬他,说他终于学会收敛了,让全系的老师都跟着松了口气。
谁知他突发奇想开始学做网站,且一发不可收拾,搞了明涛工作室,笼络了全校的电脑高手做网站编码,接项目。就连学校的网站都是他的工作室在设计和维护,全校的学生都在泡在他组建管理的bbs上侃得昏天黑地。
所以,他读研一的时候,当真是风靡一时,很多校花级美女天天围着他转,心碎的声音此起彼伏。
全校公认的校花心怡就是其中一个,她甚至为了郑明皓放弃保研的机会,去考计算机系的研究生,没想到她刚考上,郑明皓突然休学,出去自己开网络公司,害得心怡在寝室里哭了整整七天。
我当时劝她:“哭什么,不就是休学嘛,大不了你也休学,去他公司跟着他混呗。”
“你知道他为什么休学嘛?他跟他最好的朋友汪涛掰了。”
我问:“那又怎么样?”
“为了一个女人!”
当时我看见她哭得梨花带雨,由衷地感叹:问世间情为何物,废物啊!
我宁愿去撒哈拉沙漠自由自在地狂奔,也不要这可怕爱情埋没我的人生!
**
“筱郁?想什么呢?”
听见凌凌的声音,我这才回过神,不确定地又问一遍:“是我们上届计算机系那个郑明皓?”
“是他。”她想了想又更正一下:“我跟他是一届的。”
“你跟他很熟么?”
“还好!他和我以前的男朋友是死党!”
我一惊,几乎跳起来:“别告诉我你男朋友是汪涛。”
“你怎么知道?”
借用郑明皓的那句话:我的冤家啊!
如果不是我亲耳听见,我怎么都不会相信凌凌就是那个被我们寝室骂了三个月的红颜祸水。
“我听说郑明皓和汪涛联手建的工作室,好得跟断袖似的,最后为了一个女人闹掰了,真的假的?”
“哦!”她低着头,可怜兮兮地咬紧冰蓝色的下唇:“都是我不好!”
电脑上冰蓝色的光洒在她脸上,衬得她脸色越发凄冷。
那埋在椅子里那削瘦的双肩,让人有种很想拥抱的欲望。
也许凌凌没有心怡的美艳,但她却很让人心疼。
或许恰恰就是这种在坚强的笑容里,不经意流露的悲伤,才最容易打动男人的心……
“给我讲讲怎么回事呗!”我央求说。
我发誓我是关心她,不是八卦!
喔!就算有好奇心,也就是那么一点点而已。
她想了好久,才开口说话:“这件事我没跟任何人说过,筱郁,我当你是朋友才告诉你!”
“我绝对保密!”
她抚摸着电脑的键盘,悠悠讲述着那段青涩的大学时代。
“我和汪涛是在网吧上网的时候认识的,那天我打开QQ,一遍遍翻着好友的名单,看不见最熟悉的头像,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情绪,趴在电脑前面哭。
记不清自己哭了多久,等我站起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虚脱,双脚发软,正要跌倒时,我身边的汪涛扶住我,递给我一瓶橙汁……我喝了口橙汁,酸酸甜甜的滋味让我舒服很多,我和他说了声谢谢就走了。
从那之后,他就开始追求我,我觉得他很上进,坦诚可靠,虽长相一般,家境也不好,却是个可以托付终身的好男人,于是我接受了他。我答应做他女朋友那天,他特别开心,用自己半个月打工挣的钱请他的室友和同学吃饭,其中就有郑明皓。
郑明皓给我的第一印象就是很酷,破烂的牛仔裤,洗褪色的灰色外衣,很短的头发根根直立,左耳上还带着个十字耳钉,薄薄的双唇松松叼着半支香烟,浓浓的烟雾里隐约可见他帅气十足的脸,以及左脸上一块淤青。
他一见我,右手在破牛仔裤上蹭蹭,才向我伸过来:‘郑明皓!’
我赶紧和他握手:‘你好,久闻大名,未见其人。’
‘我们见过,那天在网吧,我就坐汪涛旁边,可惜我长得太普通,不容易让人留下印象。’
汪涛的两个室友楠禄和李微还在打趣他。
‘别谦虚了,你长得多吓人,自己不知道啊!’
‘早就跟你说了:别出来吓唬人,你非来。’
……
汪涛一坐下就看看他的左脸,拉过他的右手看了看,很关心地问:‘没事吧?你平时不是这么冲动的。’
‘就是!’汪涛的另一个室友说:‘平常是谁自诩文明人,以君子自居?!’
‘靠!’郑明皓掳起袖子,露出一大片血渍:‘能源那小子都把我踢成这样那个瞎子屁都不放。涛子铲球他吹犯规,我不揍他就不是男人。’
他对面的李微说:‘瞅你这火气,我看你也该找个女人败败火,你看人家涛子脾气多好!’
我那是第一次听见这样的话,脸像火烧一样,偷偷扯扯汪涛,他冲我暧昧地笑,笑得我坐立不安。
郑明皓看了我一眼,脱下球鞋就扔过去:‘嘴巴放干净点,当心我回去废了你!’
那时候我觉得郑明皓这种人挺张扬,相处久了才发现他看起来挺男人,实际上心很细,我打电话找汪涛,如果汪涛不在郑明皓都会很详细地跟我汇报他的行踪。有时我和汪涛闹别扭,他会替汪涛打电话给我,劝我别生气,说他帮我揍汪涛。
我以为他对我好,是因为他和汪涛是死党,直到那次集体爬山。
那天晚上汪涛喝的烂醉,我怎么劝他都不听,我就一个人坐在草地里看远山隐隐。
郑明皓不知何时坐在我旁边。
“你不爱他为什么要和他在一起?”他开口我才发现他的存在。
“谁说我不爱他?”
“我说的……你伪装的很好,可能连他都看不出你不爱他,可我看得出来。你跟他说话身子从不倾向他,你和他吵架会生气但从不会哭,你熄灯之后从没主动给他打过电话,你从不会检查他手机里的短信息……”
“这些重要吗?”
“不重要吗?”他的视线很直截,看得我所有心事无所遁形。
我慌慌张张站起来说:“我进去看看汪涛喝得怎么样了!”
可没想到,刚一进屋子,我就被汪涛抱住。
他身上有一股浓浓的酒气,特别熏人。
我推开他,有些生气。“就不能少喝点?”
他又搂住我,这次搂得更紧,我怎么都推不开:“走,我们去睡觉!”
“别闹了!”挣脱不了他,加上周围男男女女都在放肆的大笑,我困窘得抬不起头。
“都什么年代了……”旁边人又在起哄。
“放开我!”我从来没有那么讨厌过一个人,如果不是周围都是他的朋友,我一定会大骂他一顿。
汪涛根本不管我的反抗,把我半推半拉,拉扯进傍边一个房间,随手就把门锁上了。
我大叫,却被外面的笑声淹没。
“汪涛,你敢碰我,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我会娶你的,真的!”
他扑过来把我按在床上的时候,房门突然被一脚踹开,郑明皓冲进来一拳就把汪涛打得撞在墙上。
“汪涛,你他妈还算个男人吗!”
汪涛摸摸嘴角的血,冷笑说:“你是男人……为什么那天你给她买的橙汁,要我给她?”
“你!”
“郑明皓,你有种就站出来跟我公平竞争,少在背后玩阴的!”
那天郑明皓真的怒了,把汪涛打得头破血流,谁都拦不住,最后还是我把他拉开的。
我和汪涛分手那天,汪涛打折了他一根肋骨。
后来我听他们说,郑明皓由始至终都没有还手。
他的伤还没养好,就办休学走了,临走的那天我没去送他,上飞机前他给我发了一条短信:
假如汪涛不是我朋友,我不会一直沉默。
假如我不是太爱你,我那天不会动手。
今天,我终于可以说出两年前就想对你说的话:如果你愿意做我女朋友,就给我打电话,我的手机为你二十四小时开机!
不论多久……”
认识凌凌快两年了,我一直以为自己很了解她,她爱笑,爱上网,爱静静看书,过着最简单的两点一线生活。
今天我才知道,她洒脱笑容的背后隐藏着好多从不表露的心事。她知性和智慧的美丽,大概就是源于那些青涩的故事。
我忽然发现爱情并不是废物,有时候那苦苦的滋味会让一个女人充满韵味……
有机会我真该尝试一下!
等待的爱情
上天似乎能听见我的心声,第二天晚上,Ivan就给我打电话,说他刚看完《六个梦》。
电话打了整整一个小时,他由始至终都在跟我数落琼瑶笔下的男人们……
我问他:“谁像个男人?”
“普希金!”
“为了一个女人就跟别人决斗而死!我就没见过比他更蠢的。”
“以前我也这么觉得!”电话里,他磁性的声音有种不一样的波澜:“当我遇见你,我才知道,人真的什么事情都能干得出来!”
“你饶了我吧!”我虽然说得很不屑,心里还是甜甜的。
无所谓爱与不爱,感动总是有的。
“你这人一天除了开个保时捷四处闲逛,半夜无所事事打电话骚扰我,还有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做?依我看,中国的电信事业飞速发展,就是因为有你这种无聊的男人时时刻刻都在添砖加瓦!”
“我无所事事?!”他顿了顿,问:“你明天有空吗?”
“什么事?”
“我让你看看我是怎么无所事事的……”
明天周三,我刚好没课,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跟着他出去玩玩也好。“好吧!”
第二天,我还在睡梦中,Ivan就打电话让我下楼。
我匆匆穿好衣服下楼的时候我还处于半睡眠状态。“怎么这么早啊?”
“工地那边出了点问题,项目经理请我过去处理一下。”
他的车刚停在一幢正在施工的高层建筑下,一群人便围上来堵住我们的车,有工人是讨要工资,有供货商索要拖欠的货款,还有一群人要求退房和包赔损失……
他不停地跟人解释道歉,说让他们在等几日,问题很快就能解决。
可他的嗓子都有些嘶哑,那些人根本不听……
他看看表,无奈地叹了口气,带那些人进一间简陋的办公室,把所有的要求都记录下来,告诉他们明天早上过来取钱……
总算打发了所有人,时间已经是八点半,他急匆匆带着我去了一间写字楼。
他的办公室和我想象中的公司不大一样,就是一间宽敞的房间,十几台紧碍着摆放的电脑,还有十几个对着电脑曲线愁眉不展的人,!
那些人一个个都是衣冠不整,头发凌乱,满脸的旧社会。
有个人满头白发看上去还很年轻的人一见他就说:“老板,ST开盘又跌停,怎么办?”
“继续补仓!”
“可是,我们已经满仓……看情形这支股票近期根本无力反弹。”
“把其他股票都清仓!”
房间里的人开始议论纷纷,看他们表情Ivan好像做了一个特别不可理喻的决定。
其中有个人站起来说:“老板,您已经在这支股票赔了五千万,投多少进去都没用了,再说就算您清仓全买这支股票,也收不回成本……”
Ivan拍拍我的肩,指指窗边的玻璃桌椅:“筱郁,你先坐那边喝点咖啡,我有点事情处理一下。”
我从自动咖啡机里接了杯咖啡,坐在桌边,看着他。
他脱下外衣,解开几颗纽扣,坐在一台电脑前,快速滑动着鼠标,敲打着键盘,电脑上一条条曲线变化莫测。“其他股票全部清仓,做权证!”
“什么!”
“啊!”
“……”
房间里全是惊呼。
我上过投资理财的课,我对股票和证券略懂一些。
权证是一种高风险,高收益的证券,投机性极强,一旦失误就能赔得血本无归,所以真正有长远眼光的投资者都不会做权证。
Ivan根本没理会他们表现出的难以理解,果断地说:“马上清仓,准备转帐!”
一个上午,我不知道自己喝了几杯咖啡,我好像一直都在端着咖啡杯看他工作的样子。
认识这么久,他给我的印象就是喜欢胡言乱语,玩世不恭,今天我才发现他也有另外一面,他工作的时候比任何人都谨慎果决,因为每一秒钟,每一下敲动键盘上的数字键,都代表着一次全部身家的赌博……
中午收盘时,他让人送餐上来,给了我一盒后,就坐在电脑前和大家一起边吃边探讨着那些无法预知的曲线。
吃过饭他又在不停地打电话:银行,医院,甚至律师事务所……
我搞不清他到底做的是什么工作,只觉得我要是在他这样的压力下生活一天,就得变成疯子,而他好像永远都笑得那么温和,活得那么潇洒。
三点,总算收盘,他送我回学校时,才跟我说了今天的第二句话:“筱郁,对不起,我没照顾好你!”
“你每天都这么工作,压力不大吗?”
“没办法,做证券就是这样。”他将车停在路边,揉揉眉头,倚在靠背上:“我辛苦得来的一切都仅仅是个数字,而这些数字随时都可能突然清零……你知道吗?我害怕黑夜,害怕睡梦,因为梦里总会一无所有,所以我每天晚上都在用醉生梦死的享乐缓解情绪……”
“你不是在做房地产吗?你为什么不把资金都调去房产业?”
“我现在正在收购一家公司,如果明天那支股票再跌停,我手上资金就够了,一切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但如果那支股票涨停,我将会功亏一篑……”
“都跌成这样了,怎么可能会涨停?”
“会!因为背后有真正的高手在操控,他的想法没人猜得透。”
“Ivan……”看他疲惫的样子,我忽然有些难过,我虽然帮不了他什么,至少能陪缓解一下压力:“今天我陪着你度过吧……”
见他挺直身体,目光暧昧地看着我,我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
“看什么看?你别胡思乱想……我是说今天陪着你聊聊天,过了今天,明天不管成功还是失败,一切都是新的开始!”
“谢谢!”
那晚,我陪他去吃饭,然后去KTV唱歌,边唱歌边喝酒,醉到什么迷迷糊糊。
我靠在他肩膀上,大声对他说:“Ivan,你不会失败的,我相信你!等你的房子盖好了,我一定买一套做我的……家……”
“假如我明天一无所有,你明晚能不能也在我身边?”
“废话,我们是朋友嘛!大不了明天我请客呗……”
他看着我,目光缠绵无限:“筱郁!”
“你还年轻,就算一无所有也能重新开始!”
他搂紧我,我模模糊糊听见他说:“傻瓜,你是我见过的最傻的女孩儿……”
我本来还想问问他我哪里傻,可是太困了,困得睁不开眼。
睡前最后一个想法就是:这家伙不会占我便宜吧!
醒来时发现自己睡在一间很豪华的套房的床上,第一件事就是看看自己的衣服……
还在!
在看旁边,Ivan居然搂着我的手臂,睡的很香甜,我毫不犹豫,一脚就把他从床上踹下去。
“啊!”一声惨叫后,Ivan才爬起来,委屈地看着我。“我刚睡着,你就谋杀亲夫?”
我看看表:“十点多了,你还不去公司?”
“打过电话了……”
“怎么样?”
“收购完了!”他爬上床,有气无力地说:“我要睡会儿,困死了!”
“滚一边去,你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啊!”
“就你这身材,也算女人……”
“你!!!”我一脚把他踹到地上,跑出酒店。
回到寝室我特意照照镜子,我的身材,不错啊!
从那天开始,Ivan就不知道那根神经搭错了,每天十一点准时打电话骚扰我,渐渐地越聊时间越来越长。
**
又是十一点!我的手机准时响起,随手拿起放在枕边手机,来电上清晰显示四个字:午夜凶铃。
“是不是在等我电话?”电话接通,还是那充满磁性的声音。
“你一天不打电话骚扰我,能死不?”
“不能……但,我怕你活不下去。”
“拜托你换点有水准的追求方式行不行?你弄得我每天十一点之前都不敢睡觉。”
“那你为什么不关机?”
“我关机,万一别人有重要的事情找不到我怎么办?”我闭上眼睛,装作没看见凌凌对我做了一个鄙视的手势。
“对了,你的公司问题都解决了吗?”
“解决了。”
我有点好奇地问:“你自己有房产公司,为什么要冒风险收购别人的上市公司?”
“哦,房产公司是我朋友的,他资金周转遇到点困难,公司濒临破产……这种时机最适合借一个上市公司的外壳合并重组,股价会连翻几翻,他的房产公司又有资金注入……所以我就用我这些年赚的全部身家赌了一次,现在成功了,我以后也可以不用再做证券,活得真实一点……”
“恭喜你!找到人生的新方向。”
“那天真的谢谢你,等房子盖好我一定把第一套送给你!”
“不用,你给我打个折就成!”
“你喜欢什么装修风格?我免费给你装修……”
不知不觉已是十二点多,放下电话,才看见放在桌上的那束蓝色妖姬忘了丢,看着看着忽然发现蓝色妖姬也不是那么俗!
“春天,恋爱的季节啊!”凌凌满脸都是讨厌的笑容,看得我特郁闷。“春心动了?”
“得了吧,追女人能追得像他这么没水准,我都为他感到悲哀。”
“没水准?依我看他要不是个情场高手,就是背后有高人指点。”
“为什么?”
凌凌站起来,懒洋洋地揉揉肩:“像你这种女孩子绝对不是几束鲜花,几个浪漫的小把戏就能打动的,我估计他要是在楼下弄几百个破蜡烛,说爱你一生不变,你死的心都有!
相反,他每天一个电话,且选择在这种夜深人静,人心最孤独的时刻和你随便聊聊,才更容易让你喜欢上他,因为越是思想丰富的女人,越喜欢男人走进她的内心世界,真正地认识她,了解她……”
“看不出你还是个爱情专家。”
“专家谈不上,惨痛的经验还是有的。”她的视线还停留在灰色的头像上,黯然说:“别说我没提醒你,男人大都是性急的,他能一个月分秒不差地给你打电话聊天,谈话尺度拿捏的那么到位,决不简单。”
“哪有!他就是无聊而已!”
“连无聊都这么守时也不容易,好男人不多,能把握的就别错过!”
“这世界没有好男人,男人有两种‘好色’ 和 ‘十分好色’!” 我想了想又补充一句,“除了你那个连面都没和你见过的网友。”
见她神色一黯,我问:“怎么了,你们好几天没联络。”
“我跟他说有个男生想追求我,我同意跟他吃顿饭。他说那是我的自由!”
“他不会吃醋了吧?”
“筱郁,我们之间什么都不算。他从未说过爱我,从没给过我承诺,我不年轻了,青春没有下一个五年!”
“你说过爱他吗?”
“没有,说了连朋友都没得做!”
我觉得凌凌说得很有道理,这样聊下去我早晚有一天跟她一样。
如果不喜欢Ivan,就不能再继续下去……
**
不到十一点,我关了手机。
那一夜,我都睡的不安稳,总感觉手机在响,总模糊看见Ivan在一遍遍拨着我的电话……
第二天刚下课,我伴随着拥挤的人流走出教学楼,一出门就看见那辆刺眼的保时捷,这款跑车是哪个白痴设计师设计的,看着就烦!
“关筱郁!”我以为自己混在人群里能蒙混过去,没想到Ivan带着墨镜眼睛还那么有穿透力,一下就发现我。
为了避免他再叫一次,引起更多人的注意,我快步走过去,狠狠踹了他的保时捷一脚。
“你拍电影呢?!装酷是你的事,但你能不能装作不认识我!”
我以为他会问我为什么关机,可他满脸委屈地看着我说:“君逸的事情忙得我晕头转向,今天特意抽时间过来看看你。你不表现出一点惊喜,也该有点感动啊!”
“感动你个头!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上课?”
“我不知道,只是在这里等等看……我对自己说,如果缘分让我遇到你,我就顺应天意!”
天哪,我八百年都不上一次课,今天为什么要来!
难不成真是天意。我又仔细看看他那挂着无害笑容的脸,帅是帅,偏偏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无聊!”
我刚走两步,听见他很认真地问:“昨天为什么不开机?”
“我跟你说清楚,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我也不是你心中最爱的人,所以请不要浪费彼此的宝贵时间,谢谢!”
“你想吃什么,我请客!”
是谁说:水至清则无鱼,人至贱则无敌!
真太有道理了!
“Ivan,我跟你说实话吧,上次跟你提的欧阳伊凡,是我未婚夫。”
“哦!”他没有发反应,这猪脑子不是一般迟钝。
“我们两家是世交,指腹为婚,你懂吗?”
“嗯!”
“我毕业就会跟他结婚。”玉皇大帝,如来佛祖,请原谅我撒谎骗人!
“是吗?”他摘下墨镜,万分诧异地瞪大眼睛:“有这回事吗?那我还真的回去研究研究。”
总算还不是太笨!
打发了Ivan,回寝室时,凌凌正在网上看领带。
“你回来的正好,筱郁,什么品牌的领带好?”
“怎么突然想买领带?”
“就快教师节了,老妈让我给我的变态老板买点东西,真受不了她,总搞政界那一套,还说我什么都不懂。”
“中国本来就是礼仪之邦嘛!我看你老板挺钟爱Giorgio Armani的。”
“一条领带要一千多!”凌凌一打开网页,拼命地摇头:“送他……我还是看看淘宝上高仿的。”
“你没搞错吧。”
“没关系,反正戴在他身上,别人都会以为真的……高仿才二百多,咦!还有二十的,就这个吧。”
“问题是你老板能看出来。”
“哦,那就送他二百多这条,这个仿得真一点。”
我晕倒,我要是杨岚航铁定被她气死。
晦涩的阴影
被老师催眠一个下午,我正百无聊赖地发呆,门口传来甜腻的道歉声:“老师,对不起,我迟到了!”
“没关系!”
不仅平时见学生迟到五分钟都会大发雷霆的老师转性,大教室里所有的男生都挺直脊背,眼睛那叫一个明亮。
我正奇怪,抬头看见心怡踩着至少七寸高的高跟鞋,摇曳生姿地走过来,坐在我身边的空位上。
“筱郁,最近忙什么呢?都不来找我。”
这一年习惯了听凌凌干净利落的声音,一听心怡嗲声嗲气的语调,我耳根有点麻。
我抓抓耳朵,压低声音说:“老板看得紧,没事就让我交调研报告。你找我有事吗?”
“找你去逛街,你的眼光好,帮我选套最吸引男人视线的衣服吧。”
我低头看看她超短的裙子,露背的洋装,我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衣服比她这身更引人注目。
“有男朋友,还是有目标了?”
“不是!是我们家明皓要回来啦!”
“啊!”我大叫,接收到老师杀人的目光后,赶紧拿起笔假装很无辜地记笔记。
等老师继续讲课,我才趴在她耳边问:“回来干什么?”
“现在不是流行大学生自主创业么,我们系请他回来作报告,介绍介绍他的成功经验。”她笑得桃花满面,双颊绯红:“我是主持人,机会难得,这次坚决不能错过!”
机会的确难得,这一次我非要看看郑明皓是何许人物!
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把某人盼来,见了他才知道,这家伙果然够张扬。
郑明皓做报告的前一天晚上,请老朋友吃饭,也不知心怡怎么Сhā进去的,反正我是厚重脸皮跟她去了。
跟着心怡走进包间,就看见一帅哥身子斜斜倚在椅子上,叼着支烟,吞云吐雾。
他的西装搭在椅背上,身上的衬衫解开三个扣子,露出小麦色的胸肌,再加上略有些凌乱的发,凸显出他的不羁。
他长着一张韩国帅哥的俊脸,却有一双看透世情淡薄的冷眼,不用猜都知道这帅哥是谁!
难怪心怡迷恋他,当真是帅得一塌糊涂。
心怡一个个给我介绍,她先指着郑明皓说:“筱郁,他就是我常跟你说的郑明皓师兄……这是我朋友,关筱郁。”
“你好,久闻大名,未见其人。”我说。
果然不出我所料,他有点惊讶,牵动一下嘴角,烟上的火星掉在桌上,将白色的桌布烧出一个黑点。
心怡指着一个圆脸的男生说:“这是楠禄师兄。”又指指一个看起来挺健硕的男生说:“这是李微师兄,这是王朋远师兄,这是……”
……
介绍完毕,我们刚坐稳,几个男生就开始把信口开河,完全无视我们两个女生的存在。
“阿皓,你女朋友呢,怎么不带来给大伙见识一下?”我旁边那个叫李微的男生问。
“我忙得连睡觉都没时间,要女人干什么!”
等大家哄笑一阵,郑明皓又问李微:“你呢?还没固定女人的呢?”
“当然有……三个固定的呢!”
“靠!我真服了你!”郑明皓又点上支烟,深吸了一口,吐着烟雾说:“四哥,咱们怎么说也接受过高等教育,你他妈的就谈谈感情不行吗?”
“都什么年代了,还谈感情?我可没涛子那耐性,谈了两年多的感情连嘴都没亲过。”
“我看白凌凌心里指定有人!”楠禄的Сhā话说。
郑明皓一手掐着烟,一手把玩着摩托罗拉V3古董级手机,低垂的睫毛挡住他眼底的情绪。
“多深的心伤都能让时间治愈,涛子如果能再给她点时间,或许不会弄成这样……”
“你说的轻松,换了你,你能啊?!”
郑明皓笑笑,手指触摸着酒杯,淡犹豫一下才问:“对了,涛子怎么样?”
“他在一个公司兼职,今天加班,他说如果回来的早一定过来。” 楠禄说。
“他有女朋友了吗?”
“好像跟公司一个女同事交往得挺密切,也不知道究竟怎么回事。不提这个了,阿皓,一会儿喝完了,咱回寝室摸几圈麻将吧,我最近手都痒了!”
“都读研究生了,还这么没有追求!”郑明皓让手机在手指间旋转,嘲弄地笑着:“现在流行唆哈,高智商,高效率,一会儿喝完去我那玩个通宵!”
我严重怀疑中国的教育体制,瞅这几个人,哪像名牌大学的研究生,最可悲的是他们之中还有两个是硕博连读的,比起他们,我们凌凌还算是有追求的。
中国的素质教育的确该提上日程!
他们一边漫无边际的乱侃,一边一杯杯酒狂饮,吼声弄得我耳膜都疼。
一转眼,郑明皓的傍边已经摆上四个嘉士伯瓶子,他的脸上有点红,眉头开始拧紧。
急促的电话响起,郑明皓回身从西服口袋里拿出另一部手机,边起身边说:“回学校跟几个哥们吃饭……什么时候?我……嗯,很快回去……”
见郑明皓出门,我旁边的心怡悄声说:“我去下洗手间。”跟着就出去了。
她一走,李微拉着凳子坐近,貌似很熟地问我:“筱郁,你想吃点什么?”
“我吃饱了!”
他替我倒上杯啤酒,“来,第一次喝酒,我们干一杯吧。”
“不好意思,我先去下洗手间。”
逃出包间,翻遍了洗手间也没看见心怡,走出饭店,正看见心怡用纸巾擦着郑明皓的嘴唇……
“师兄……你没事吧……”光听这声音我就浑身发麻。
她勾人的眼神轻轻瞟起,丰盈的双唇微微含住,几缕碎发洒落在半露的丰胸上,极致的诱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