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安。

找回了记忆之后涌出的不安，令蓝苑不知所措。

镜中的自己，眉目间自然流露的疏离，甚至还有陌生。

明明寻回了记忆，为何却还像是缺少了什么一般让人心惊？

记忆里，似乎独独少了一个人。

烟花楼里奉茶时接过茶盘的那个人，策马扬鞭共骑一骑的那个人，一起欢笑的那个人……

为什么一切都那么鲜明，却独独只有一人那样模糊，模糊到只剩空白。

似乎，是最不该忘记的一个人，可是他却忘了。

萧翎说，忘了就忘了吧，也许，你们本就不该相遇。

罂粟说，小蓝，你只要不后悔就好。

后悔？蓝苑记不起所有，一份已不属于自己的记忆，哪里还有资格谈后悔？

既是无缘，想必彼此撒手相别，也是命中注定了吧。

强求的缘分，也许伤人最深。不如放了吧，放过去随风而逝，放彼此一心轻扬。

~ ~ ~

“小蓝……”

罂粟提着篮子和蓝苑走在这纷纷攘攘的集市上，卖菜的大婶一边招呼着买家，一边训斥着正在打弹弓的孩子。卖烧饼的佬爷子捋着胡须，和旁边卖­肉­的攀谈起来。

谈新鲜事，谈新鲜人，谈小百姓坐井能观到的那部分天。

“你没事吧……”罂粟看着时时发呆的蓝苑，伸手在蓝苑眼前晃了晃，才拉回蓝苑的一丝意识。

“没事。”蓝苑笑笑，笑容中抹去了一分失落，却寻不回一分快活。

一颗心空空的，少了太多分量。

“告诉我，他是谁？”蓝苑踌躇着，最终还是放不下心中的思索。

“小蓝……萧翎他们还在等着我们，我们快点回去吧……”差一点就要托口而出，下一秒罂粟还是选择了沉默，拉着蓝苑走离了纷繁的街道。

有些事，不该由他选择是否告知。旁观者，总是没有这个权利的。

～～～

推门而入，眼中所见，是萧翎靠在窗边打盹，而尹悠然一如既往地擦着那柄宝剑。

一如既往？莫名的熟悉……却也莫名的陌生。

蓝苑定定地看着这个男人，沉默着，只是注视。

想要看透灵魂般的凝视，只可惜，仍旧朦胧。

谁说雾里看花水中看月才美，谁说朦胧最美，朦胧最扰人心思，想捉住的却又永远捉不住。

“回来了？……罂粟。”尹悠然抬头微笑，习惯地说辞，却在意识到今非昔时的那一刻僵了笑容，生硬地将头转向刚进门的罂粟，强装镇定地说道。

蓝苑静静地看着这个藏了秘密的男人，一刻无言。尹悠然的视线再没落到蓝苑身上，怕一旦胶着，便难再分开。

他不能自私地，固他一生吧。

～～～

各家炊烟，袅袅之间，一派安详。

蓝苑静静地在门后看着静坐在门前台阶上的悠然，熟悉的感觉，不熟悉的疏远。

那一刻不顾一切后虑，只想，求一个答案。

“你是谁？”三个字浅浅出口，却重重砸在彼此的心上。

你是谁你是谁，你是我的谁？

“……”一刻沉默，悠然的表情隐在夕阳染红的朦胧中，看不真切。

我是谁我是谁，我是你的谁？

“我们见过吗？”蓝苑锲而不舍的追问，让悠然只得苦苦一笑。

曾经，这个他也是那样问他，“我见过你吗？”他只能回答说没有，因为只是他见过他，而他却没有见过他。

如今，“我们见过吗？”见过见过，说不出口的曾经。

“你的毒是我解的，你说我们见没见过？”尹悠然的声音还是淡淡的，避开重点，挑一种简单的方式，无言的拒绝。

拒绝曾经的一切，就算真的有曾经。

蓝苑懂了，不再奢求一个肯定或是答案。

点点头，蓝苑轻轻道：“谢谢，在下蓝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