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草坪边缘,不时传来森林深处发出的鸟啼声,偶尔还会有翅膀扑棱发出的“刷刷”声。树梢之上,几只黑色的乌鸦一边盘旋一边发出嘎嘎的叫声,似乎在觊觎着未知处的美食。这叫声不禁让刘苏他们感到胆战心惊,一阵阵不知何处而来的恐惧渐渐蔓延,如水草一般缠绕包围了他们。
王达黎将所有人分成了两组,他与刘苏在草坪一侧挖陷阱,而村长、穆神甫与刘老汉则在草坪另一侧挖。乌云拉木太瘦弱了,虽然身体灵活,却在挖陷阱上帮不了什么忙,于是他与秦冰找来了很多树枝,用砍刀将树枝一端削得很尖利。只要坑挖好了,就可以在坑下Сhā上树枝。野狼或者侏儒阿龟掉进陷阱,就会被树枝穿透身体。
天色渐黑的时候,刘苏与王达黎这一组已经布置了十多个伪装好了的陷阱。他们做上了并不显眼的标记,防止自己人也跌进陷阱。他俩与乌云拉木、秦冰精心将眼前最后一个陷阱弄完后,刘苏长长吐了一口气,几乎已经筋疲力尽,而王达黎虽然力大无比,此刻也趴在地上不停喘着粗气。
倒是乌云拉木和秦冰还好,身上虽然出了一身汗,但看上去精神还不错。
刘苏喘着粗气说:“不知道我老爸和村长、神甫那一组现在做得怎么样了。”
“我想也该差不多了吧。”王达黎答道。
这时乌云拉木自告奋勇地说:“我过去叫他们吧,现在应该没我们的问题了。”
说完,他就向草坪边缘另一侧的森林走去。
刘苏与王达黎都累得不想说话,一边坐在地上休息,一边目送乌云拉木钻进了对面的灌木丛中。
乌云拉木的身形隐匿在了灌木丛之后,几棵大树的粗壮树干遮住了刘苏他们的视线。只能隐约听到乌云拉木呼喊神甫、村长、刘老汉的声音。
就在这个时候,刘苏他们突然听到一声绝望的惨叫:“啊——”
惨叫从对面灌木丛里传出来,是乌云拉木的声音。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凄惶与恐惧。
刘苏心里顿时成了一堆乱麻。乌云拉木为了什么而惨叫?他看到了什么?难道是老爸那一组人出了事?
一想到狼人侏儒阿龟泛着血红的眼神,刘苏不禁浑身打了一个激灵。他忘记了劳累,腾地跳了起来,向声音传出的灌木丛跑了过去。
灌木丛后的森林里,有一块狭窄的空地,空地上有几个树桩,树桩旁还有一个没挖完的陷阱。
陷阱旁,三个人倒在一片血泊之中,正是刘苏的爸爸、村长与穆神甫!
刘苏立刻蒙住了,呆立在空地一动不动。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刘老汉的咽喉被不知名的利齿咬断,鲜血已经凝固,变成乌黑的颜色。他早已经停止了呼吸,手里还握着一柄挖坑用的铁锹。
在一旁的村长也已经死了,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还死不瞑目。他的后脑处有一个血洞,乌黑的鲜血凝固后与头发纠结在一起,散发出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而穆神甫躺在一边,似乎还有微弱的呼吸,胸膛微微起伏,发出低声的痛苦呻吟。
王达黎连忙跃到神甫身边,用力按了几下神甫的胸口。
穆神甫咳嗽了几声后,终于醒了过来。
“发生了什么事?这里究竟是怎么回事?”刘苏带着哭腔大声问道。
穆神甫似乎还没清醒过来,他环视了一眼身边的情形,身体突然剧烈颤抖了起来。他牙齿打着架,断断续续地说:“是个矮子……是那个侏儒……他突然从森林里钻了出来,袭击我们……他咬断了刘老汉的喉管,又抓着村长的头向地上砸……”
“是阿龟!”乌云拉木凄然叫道,他脸色苍白,声音里充满了恐惧。
之前,刘老汉一边喊着号子,一边将铁锹砸在松软的泥土里。村长也是个挖陷阱的好手,他在一旁另一处空地挖着坑。而穆神甫的力气显然小了很多,于是刘老汉干脆吩咐神甫去用砍刀削树枝,就没再麻烦乌云拉木与秦冰。
当他们挖了七八个陷阱后,刘老汉一ρi股坐在地上,正想要抽根烟。突然他感到背后一阵凉意,一根根寒毛都竖了起来。这是一种被野兽窥视的感觉,在森林里待久了的猎人常常会有这种感觉。刘老汉蓦地回过头来,看到一双赤红的眼睛,仿佛流淌着鲜血。
这是个目光阴鸷的侏儒,他定定地望着刘老汉,一言不发。
“这就是他们所说的狼人阿龟!”刘老汉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他想转身就跑,却发现自己因为太过恐惧,两腿竟没有一点儿力气。他想大声惊呼,却发现已经来不及了,阿龟冒着腥气的嘴已经凑到了面前,露出了血盆大口与一副白森森的牙齿……
阿龟咬断了刘老汉的咽喉后,站起身来,舔了一圈嘴唇,然后看到了背对着他埋头挖陷阱的村长。他大步走到村长的身后,一把抓住了村长的头,然后重重摔向了地面。村长立刻晕了过去,可阿龟还不解气,又是一口咬去,活生生将村长连着头发的头皮咬去了一大块。
这一切只是在瞬间发生的,穆神甫此刻正好抱着一堆去掉了树叶的树枝走到了空地上,看到了眼前一幕。他想要尖叫,却发现自己已经害怕得说不出一句话,就如同身在一个最可怕的梦中。
阿龟嘴里哼了一声,然后面目狰狞地向神甫走去。
神甫突然觉得胸口一阵剧痛,他知道这是他心脏多年的老毛病犯了,连忙从兜里摸出一粒速效救心丸塞进嘴里。胸口的疼痛稍稍好了一点儿,神甫抬起头来,却看到正在逼近的狼人阿龟,还闻到越来越浓郁的野兽体味。
神甫嘴里发出一声沉闷的低呼,然后晕倒在了地上……
“那你怎么没事?”王达黎突然问道。
穆神甫惊魂未定地说:“我也不知道,我看着阿龟向我走来,一步一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我脑子里一时空白,竟晕了过去,醒过来的时候你们都在这里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放过了我。”
“我知道!”站在他们身后的秦冰突然说道,“昨天晚上轮到阿龟表演的时候,穆神甫突然冲上了舞台,让柳班主把黑狗放了,不准表演“人狼对决”的节目。当穆神甫看到阿龟被关在铁笼子里的时候,还让班主把阿龟也放出来。阿龟虽然不会说话,但他听得懂,知道哪些人对他好,哪些人对他不好。他一定是觉得穆神甫是个好人,所以放过了他。”
“可是,他为什么要杀我爸爸和村长呢?”刘苏歇斯底里地叫了起来,“他们之前根本就没见过阿龟,阿龟怎么会认为他们是坏人?”
秦冰不知道怎么回答了,只好默然无语地垂下了头,望着地上那个还没挖好的陷阱。
王达黎黯然说:“也许,是阿龟看到了我们挖的陷阱吧?他的身上野性多过了人性,当他看到刘伯父与村长在挖陷阱,动物的本能告诉他陷阱是为他准备的。森林里,有很多我们不了解的事。有时候,野兽对人类的恐惧,更大于我们对它们的恐惧……”
王达黎扶住了悲痛欲绝的刘苏,低声劝慰,但他却用眼睛余光不停打量着空地上的两具尸体,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秦冰看到这血腥一幕,不禁也发出哭泣之声。
乌云拉木扶起了穆神甫,然后转头对王达黎说:“王警官,请您不要再把我当做罪犯,其实拐卖妇女的事,都是柳若风一个人干的,和我们这些下面的演员根本没关系。现在我们应该同仇敌忾对付阿龟和他的狼群,安全度过这一夜。到了明天公路通了,我们再一起离开这里,逃出生天……”
王达黎点点头。是的,乌云拉木说得没有错,现在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更何况乌云拉木还有两次从阿龟手下逃脱出来的经验。现在已经可以确定,阿龟就在山顶附近的密林里,很有可能会带着他的狼群来找麻烦。
王达黎挥了挥手,说:“我们先回屋去,然后在门外点一堆火。狼是最怕火的,希望它们看到火光不敢来进犯。”
他这句话刚一落下,密林深处突然传来凄厉的狼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