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些不知该如何言语,便停下了脚步朝简树看去。
“一直以来,都不敢说出这样的话,总是难以启齿。但是现在如果不说出来,留下的恐怕是更大的遗憾和纠结……”
此时的简树,手Сhā在黑色簇绒大衣的口袋里,微微仰望着前方一棵枝冠轻轻摇曳的树,面带着安静祥和的神色说着话。
“倒不是说,我一定在追寻某种企图或者愿望,虽然多少难免有这样的心机,但大体说来,主要还是想对此作出一个明确的姿态,纵然之前种种事情和交往的过程无一不向你传递着这样的讯息,但时至今日,还是这样准确无误地对你说出来,会更好一些。不管是对于你还是我,还是对于各自今后即将焕然一新的生活来说,都未尝不是一件妥当的事情。”
“.……”
“而对于此时此刻的你,想必也早已明白我的所思所想。对于我自己而言,这三年多的时间以来没有一天不是深陷在对你的喜欢和彷徨之中,只是我这样的人,生性就有些沉闷,又更是不擅长于自我的表达。如果不是觉察到今天的这样一种局面也许即将演变成一种类似于抉择的分水岭,那无论如何自己也恐怕是拿不出这般的勇气来。这么说,可明白?”
“嗯,能明白。”
“所以,你也无需因此而感到为难,更没必要让自己的人生在这一刻发生某种确定性的转折。我只是想说,如果不是全然地不喜欢我或者讨厌我,那么小诺,不妨试着同我进行那一个层面上的交往,是否愿意?”
这样的一番话就像是从前学习德语时从复读机里冒出来的那些反复播放的对白一样,在韩诺的脑海里不断的回旋,不断地发出轻轻之声。一直到她回到宿舍房间里,在自己的椅子上坐定下来后,她还在反复体味和感受着简树的这些话语。
这蕴含于其中的恳切和真挚,让韩诺原本渐渐归于平静的心一时间又分外无措起来。纵然如她这么长时间以来所看到的所深切感受到的,无论从哪一个方面来看,简树都不失之为一个妥当且值得依赖的男孩,可是,心底的某个角落,总像是存在着一扇门,等待着韩诺独自走进去。
门的另一侧,也许会是明丽缤纷的花园,也许也会是无从自救的泥沼。
但不管是怎么一番境地,韩诺都觉得自己该朝着那儿走过去。仿佛在那样一个深邃未知的角落里,存在着一个幽蓝的光亮,引导着她慢慢地走向那里。
尽管,她也一直陷在一片迷朦不清的混沌之中。
头顶上,悬于天花板上的灯无声的明亮着,雪白的光线垂直而落。走廊上已经是一片安静,偶尔传来一阵晚归的学生上楼梯的轻微脚步声。近在咫尺的书桌,那封她写给那个叫苏扬的男孩的回信还安然地被放置在桌面上,封口处露出一道狭长的缝隙。
韩诺记得自己似乎从头至尾都没怎么说话,直到简树说完之后转过身用明亮的眼睛看向自己的时候,仍旧保持着一直沉默不语的姿势盯着路边的灰色长椅。似乎那个时候,恰好有一只白色花纹的猫从长椅脚下蹿过。
那只猫,看上去跟看门的大叔喂养的那只很相像。
简树在那一刻转过来的眼神澄澈而坚定,微蹙的眉角锁住几丝隐隐现现的心绪。他面带着几分自我安慰式的笑容,柔软的头发向一侧飘动着。
“如果不愿意也无妨,觉得不便于开口那么摇摇头也可以。”
走回到宿舍的大门前,临分别时简树这样说到。
“简树……那个……”韩诺收回看着别处的视线,抬起头看了一眼正注视自己的简树。
“嗯?”
“其实……现在的我也在努力想要寻求一个明确的方向,就如你一样。只是在眼下,还未能思考得很清楚明白……”
简树有些茫然地看着韩诺,等待着她继续往下说。
“对于你今晚所说的,我并不是全然没有感触,而是于我而言,还需要时间。所以,所以……”
“嗯?是什么?不妨直说好了。”
“所以,我也并不是讨厌你或者完全的不喜欢你,只不过对于你所说的那件事,还从来没有去思考过,暂时有些感到不知所措。因此希望,你不会因此而介意。”
“当然不介意。虽然多少与设想的有些不同,但能听到你这样说,我同样也感到轻松了不少。”简树笑了笑。
“实习期结束前,是不是会回来一次?”
“应该是的,正式工作以前有些东西总还是得收拾收拾的。”
“那,不妨下次回来时,再作决定怎样。这期间保持联络吧,我尽可能在这时间里努力思考这件事情。”
“也好。”
随即互道了告别之后,韩诺看着简树的背影沿着寂静的马路渐渐远去,一如之前每一次他送她回来后又独自离开时的样子。
耳朵上方传来一阵轻微的“咝咝”声,充满了整个房间的明亮光线明灭着跳动了两下,随后,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在悄然无声的房间里盯着书桌深褐色的方形桌角凝视了好一阵之后,韩诺拉开抽屉,拿出了一根塑料外壳的固体胶棒。然后,她拿过信封,仔细地黏合起那道狭长的封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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