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告诉你吧,陈?是来接傅雪留下来的空缺。她可比傅雪更加精悍,我劝你最好别自找麻烦。”
“你担心我会伤到你的身体吗?”大佑不悦的蹙起眉。“提到这个,我必须跟你讨论在墓园为你挨枪的事。你说是临时起意到墓园,可埋伏在那里的狙击手又是怎么知道你的行踪?对于这点,你有什么看法?”
“有人出卖我。”单铎不疾不徐的回答。“那晚知道我会出门的,除了随行的司机和保镖,就只有陈?、奶奶、看护,以及家里的仆人。陈?和奶奶不可能出卖我,其他人是否会受人收买——”
“你在台湾有敌人?”
单铎将唇抿成一直线,默不作声。
“如果你不想让自己的身体莫明其妙的挨子弹,最好告诉我对方是谁,否则我连自己和你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单铎吐出不雅的咒骂,大佑该死的说对了。
他阴沉着一张脸,开始考虑要说出多少事实。可一旦说出事实,大佑是否肯置身事外,让他独自处理整件事?
“你诅咒也没用,隐藏在暗处的敌人不会因为你的诅咒而罢手。”大佑以近乎残忍的诚实提醒他,一双清朗的眼眸似乎想穿透他眼球搜索他脑中每个可疑的人物。
“想杀我的人太多了,我无法确定。”他避重就轻的回答。
“你骗人。”大佑不假思索的戳破他的谎言,紧迫盯人的瞪视他。“你该死的确定这人的身份,你瞒不过我!”
单铎突然痛恨起两人间的心电感应了,无力的翻了翻眼。
“我没有证据指控,就算告诉你也无济于事。”
“这件事让我来操心好吗?”大佑脸上露出愠色。“只要说出他的名字。”
事情有这么简单就好!单铎简直要被他初生之犊不畏虎般的无惧精神所打败。既然他想自找麻烦,他干嘛还为了保护他而三缄其口,忍受被人逼问的难堪?
干脆告诉他好了。
大佑感觉到心脏在胸腔里扑通猛跳着。在与单铎沉默的对视中,仿佛可以感应到他浮在意识表层上那个名字所代表的危险性。肾上腺素急速上升,一抹水光自他额头反射出来,但他没有退却,固执的想知道,也以眼神暗示他。
带着三分恶意,单铎将唇扬成一道森冷的弧,突然对他听到那个名字时脸上会有什么表情感兴趣了起来。
“陆立和,这个名字你不陌生吧?”
就像被人在腹部打了一拳似的难受,大佑无法置信的瞪视单铎,似乎想看穿他的回答有几分可信度。然而,从那双熟悉的眼眸反射出来的,非但没有一丝玩笑性质,还是再诚实认真不过的深沉怨恨。
***************
这是个典型的酷暑日子,刺目的光线照得人眼睛灼热,混合着汽机车排放废气的闷热空气自窗口渗透进来,虽然电风扇的扇叶不懈怠的运转,却无法降下室内的高温,使得房间里的人像困在大蒸笼里的包子般,几乎从里到外都要被蒸熟了。
“热死了!”
怡孜第一百次的发出诅咒,愤然抹了一下挂在眉毛上的汗珠,但新的汗珠很快自皮肤表面渗出,使得她全身弥漫着散不掉的滚热雾气。
她索性跳起身,从发呆了一早上仍写不出十句的电脑前离开,从装满冰块的水壶里倒了杯冰凉的白开水灌下干渴的喉咙,接着到浴室洗脸。
这种高温将持续到九月底十月初吧。
台湾的夏季格外的长,酷暑的高温加上家家户户使用冷气所排放的热气,使得城市的气温居高不下,也苦了吝惜吹冷气的她。
并不是怡孜有自虐的倾向,也不是她生来冰肌玉骨、自清凉无汗,而是夏季用电巅峰的电价是加成计算,比平常时候还要昂贵,为了家中窘困的经济着想,她舍不得独自一人时使用冷气。
往常这种情况并不会太困扰到她,至少不像这几天如此饱受困扰。向来畅通的思绪堵塞不通,倒是脑中一堆乱七八糟的念头如雨后春笋般冒个没完,严重妨碍了她的写作进度。
披了条湿毛巾坐回电脑前,怡孜怨恨的瞪视萤幕,懊恼着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为何不能化为与故事有关的文字,好尽情抒发心头的郁闷。
那是郁闷没错吧?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就害相思。
这几句词突然冒出头来。
她不想承认,可是……
该死的!怡孜沮丧的抓着头,不是头皮痒,而是心慌得难受。
今天是去桃园探大佑病后的第三天。
回来后的隔一天,她曾打电话到了病房,大佑的声音显得客气而疏远,对她打算再去探访他的决定冷淡的拒绝了。
“我的伤不要紧,你不必再来了。”
“可是我……”
“我已经打算出院,过几天就会回台北销假上班,到时候见。”
卡的一声,电话被无情的挂断,甚至连一声再见都没有。
她紧握着话筒,足足有三秒钟的时间脑袋里一片空白,无法相信大佑会这么对她。
这个挂她电话的男人不是她认识两年的李大佑,而是个阴沉难懂的陌生人。她纳闷怎么才隔几天,他就变了这么多。
是被闪电击中的关系?
她知道有些人在车祸中脑部受创,会造*格上的异常,不晓得遭雷击的人是否也会有相同的症状?
可是那天她去看他时,他还揽她入怀,热情的吻她。如果不是单铎一行人突然闯入,那个吻会发展到什么地步?怡孜的想象力促使她浑身血脉偾张,像有一万吨的炸药在体内爆炸,这就是她笔下描述过的*吧?
只是比起两人的初吻,这个吻似乎跳过了好几个阶段,至少她印象中的大佑不可能突然拥有这么熟练的接吻技巧。尽管怡孜的接吻经验贫乏得只有两次,可俗话说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走路——以现今丰裕的物质生活看来,或许该改为没看过猪走路,也吃过猪肉——看过不少爱情小说及限制级电影的她,至少分辨得出吻她的男人有多少经验。
撇开这点不谈,大佑对她的忽冷忽热、忽热又忽冷,也令她极为困扰。
当初决定要将两人的情感从友谊阶段跨越到爱情国度,除了彼此间水到渠成的感觉外,其实是做过实际的考量。
怡孜自认并非美女,像她这么平凡的女孩,走在路上也不会吸引人回头看一眼,难得遇上大佑这么谈得来的异性疼她、宠她,也算是祖宗有保佑。大佑性情与她相近,却更为温和,这种稳定牢靠的个性是好老公的最佳品种,只要适时回应他投下的情意,他会忠实得像一头耕植爱田的牛,不怕他会移情别恋。
可这头老实的牛,却在一场雷击之后,变得难以捉*。
莫测高深的态度或许更迷人,但危险度也提高了,怡孜不认为自己可以应付。事实上,她现在就有种消受不起的感觉。
好讨厌,光是为他这么牵肠挂肚,外加恼他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转变,她就一个头两个大,遑论要应付他说变就变的情绪。
罢了,反正两人虽有两年的情谊,但到底尚未到刻骨铭心的地步,即使刻骨铭心,在闻君有他心时,还是可以把所有的情意拉杂摧烧之,当风扬其灰,从今以后,勿复相思!
但为何想到要跟他散,一阵阵难受的翻腾就在肝肠里肆虐?
舍不得他吗?
她怔然想着,视线一阵迷茫,看不清楚萤幕上的字了。然而,即使看不清,她也知道那组黑字代表的意思。原来她不知不觉中打上了元好问代替千古男女问过无数次的那句词——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不,她对他才没这么刻骨铭心呢,顶多是为失去一张长期饭票感到难受罢了。
但只是这样吗?
啾——的一声鸟鸣穿透了静寂的室内,将她从沉思中唤醒。
怡孜眨眨眼,眨出了一片湿茫,为烫热的肌肤带来一阵凉意。
她惊异的发现自己竟然无端流起泪来,然而第二道门铃声并没有给她思考原因的时间接续响了起来,她纳闷是哪个没耐性的家伙这时候跑来打扰。
怡孜拿着披在颈上的毛巾胡乱拭了拭脸,起身走到客厅。
门铃持续的响着,这让她颇为火大。
就算她家的门铃声还算悦耳,但再好听的声音也禁不起一再的重复回响呀!
她气愤的打开里头的木门,隔着铁门与外头的人对视。
喝!
一双情深似海的眼眸喜悦的朝她望过来,惹得怡孜心如小鹿乱撞,原本就被炽热的气温及浮躁的脾气熏得通红的脸颊,这下更是艳如胭脂了。
她只觉得呼吸困难,满胸腔不吐不快的愤慨诅咒全卡在喉头无法动弹,在那双深邃美丽的眼眸注视下,柔化为春水一片。
哪还有怨和怒呀,喜悦的潮流在心海里拍击,她痴痴的回视着他。
0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