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过了多久,褚宗侗方始缓缓醒了过来。他的伤势确实不轻,若非关妙子早中了万巫的“清酥香散”而手脚有些麻木的话,他此刻恐怕早已奔赴黄泉路上了。饶是如此,他仍是全身乏力,伤口剧痛。
一阵死一般的寂静。
接着仿佛依稀听见几声轰鸣炸响,又隐隐有数丝拼杀之声。
褚宗侗挣扎着坐了起来,刚一站到地上便一阵头昏目眩,一个踉跄,几欲摔倒。打开房门后,只见日正当空,那拼杀之声愈更清楚地响在耳边了。
这整座院子没有一个人影,褚宗侗心知众人均已在跟官兵拼命厮杀了。
褚宗侗扶着门柱重重地喘息了一阵,双脚刚跨出门槛,忽有一个丫鬟端着饭菜行了过来,急对褚宗侗道:“哎呀,褚少帮主,你重伤未愈,怎么就下床来了呢?快回去歇着吧……”边说着,疾步走到褚宗侗面前,将手中的托板放在地上,紧紧扶住摇摇晃晃的褚宗侗。
褚宗侗轻轻推开丫鬟,道:“我不碍事。请问姐姐,他们都已出战去了么?”
这丫鬟瞪大了眼道:“是呀,老爷子、姑老爷和小姐他们都去杀官兵了,连燕香姐、莱萍姐、甘妈妈和邓妈妈他们都披挂上阵了!只有我不会武功,便留在家里照看小龙儿和褚少帮主……哎,褚少帮主,你请先用了午饭再说吧!”
褚宗侗咳嗽了数声,方道:“多谢姐姐——不知姐姐如何称呼?”
这丫鬟端了饭菜至褚宗侗面前,脆生生地道:“少帮主就叫我甜儿吧,大家伙都是这么叫我的!”
褚宗侗就地坐在门槛上,感到腹中一阵发虚,便接过饭菜缓缓吃了起来,一边对这叫甜儿的丫鬟道:“给甜儿姐姐添麻烦了。”
甜儿有点羞涩地笑道:“哪里话,这些都是甜儿该做的事——能侍侯少帮主你这样的好人,是甜儿的福气……”
褚宗侗愣了一下,苦笑道:“我是个好人么?你不觉得我很蛮横刁钻、泼皮无赖么?”
甜儿眨扑眨扑了眼道:“少帮主的事甜儿都知道啦,也亏那位关姑娘,竟对少帮主下此毒手……”
褚宗侗身子一震,拿着碗筷的双手不停地颤抖,脸上浮现出一片古怪而又痛苦之色,喃喃道:“是啊,是啊,她怎么会对我下这个毒手呢?……这怎么会可能?……这怎么会可能?……”忽狠狠一咬牙,对甜儿道:“甜儿姐姐,你可带我到柴房去一趟么?!”
甜儿眼中忽地有了泪花,叹息道:“无论少帮主是要去杀了关姑娘也好,或是要放了关姑娘也好,甜儿都听你的。”说完,她转身进了前院,一会儿便又回了来,手中已多了一串钥匙。
褚宗侗放下碗筷,怪怪地看着甜儿,嗫嚅道:“甜儿姐姐……”
甜儿一声不吭,扶起褚宗侗就走。
拐过一个弯,便已到了柴房门前。甜儿将门开了,扶着褚宗侗进了去。
但见关妙子与陶行九各被一条粗铁链绑在一根大柱子上,此刻都已清醒了过来。
关妙子看了看甜儿手上的钥匙,眨了眨眼,对褚宗侗柔声道:“少帮主,你是来放妙子出去的么?”
陶行九低了头不敢看褚宗侗一眼,叹息道:“少帮主,陶某对不住你,对不住丐帮——你杀了我罢,我毫无怨言……”
褚宗侗只是痴痴地望着关妙子,眼神变得迷离起来,轻声道:“妙子,妙子,你说,下毒的人不是你……就算是你,你也是有苦衷的……”
关妙子点了点头道:“是,下毒的人不是我,就算是我,我也是有苦衷的……”说着说着,她已是泪流满面,啜泣道:“少帮主,妙子知错了……只是你何时对妙子说过这么温柔体贴的言语?只要你往后总是如此,妙子也会乖乖地听你的话,永远都不离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