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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动

孟想咆哮着将她推坐在地上,愤怒地摔门而去!钟情终于放声大笑,嘴角却尝到一丝咸湿。

孟想回家后,像变了一个人。他突然说要住校,孟易南也没多想,只觉得孩子大了,很爽快地同意了。孟想住校后,开始夜不归宿,整天留连酒吧。由于孟想瞒得挺好,孟易南和路晓雾以为他还和以前一样很懂事,却不想他的学业早已一落千丈。某天,一个女士拖着一个女生来到孟家,他们才呆了。孟想居然把女孩的肚子搞大了,那女生才高三。听到孟想承认了,他们手忙脚乱的与对方达成共识,女孩也不想要孩子,孟家出钱让女生拿掉孩子。等解决完女生的事,他们才来整治孟想。

到了学校,看到孟想搂着另一个女生从外面回来,他们才知道儿子身边的女生不止一个。看着孟想吊二郎当的样子,路晓雾心痛地哭了,孟易南勒令他马上搬回家,他们绝不能让儿子再堕落下去。

“你这样怎么对得起情情,她一出国,你就乱来!”孟易南还不知道孟想和钟情之间发生的事。

孟想一听到钟情的名字,眼神闪过一丝痛苦,沙哑着说,“她跟我没有关系。”孟易南和路晓雾都呆了,赶紧打电话给钟家,钟平知道后给女儿打了电话,钟情承认他们分手了。

路晓雾知道儿子从小最爱的就是钟情,他现在这样,一定是因为和钟情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她去钟家,求他们劝劝钟情。可钟情坚定地说,他们绝不可能!

他们终于意识到,孟想和钟情之间横着一道鸿沟,再也愈合不了!他们心目中的佳偶早成了怨偶!

钟平这才知道女儿非要出国原来是为了躲孟想,他们飞去美国想劝女儿回国。当看到女儿穿着奇装异服,喷着怪异的头发被一群男生簇拥着,他们才惊觉女儿也变了。

钟孟两家为了劝说孩子,费尽了心力。萧素心抱着钟情,告诉她孟想的事,然后痛心地问钟情,“原来那么好,为什么非要闹成这样?”钟情扑在怀里不说话。

孟易南和路晓雾苦口婆心地规劝儿子,他如此堕落,不是惩罚钟情,只是在惩罚父母。孟想看着父母焦虑的眼神,终于点头。从此,孟想绝口不提钟情。

钟孟两家因为孩子的关系,中断了两年的联系。直到钟睿上大学,两家才再互相走动,可孟想与钟情变成禁忌,再也没出现在他们聚会的话题中。

追求

钟情揉着太阳|­茓­下了床,当赤脚触到地板,脚心被股凉气刺得一缩,她忘了,这是家里!多年前的不良习惯令她总是睡醒就赤脚下床,后来她的卧室一定会铺上厚厚的地毯。

钟情折回去穿上拖鞋,打开房门出去,看到妈坐在沙发上,她揉揉发,“妈。”

“洗个脸,过来吃早餐。”萧素心起身走进厨房。

钟情打扮一番,坐在饭厅,拿起油条就着豆浆。这是她最爱的早餐,在国外,十分想念。

萧素心坐在她旁边,静静望着她,钟情喝下一口豆浆,冲母亲笑了笑,“爸上班去了?”

萧素心点点头,钟平上班早,总是一大早就出门上了。钟情上班晚,所以,总是让她多睡点。

“你和孟想和好了?”昨天孟家人在,她不便开口,可心里仍担心,他们真的能和平相处?

“嗯。”钟情含糊地点头,咬一口油条。

“这样……也好,我还担心你回来,想想会有想法。小情,你只要记住,我们希望你快乐。”他们不知道当年的他们发生了什么,但无论发生了什么,只要过去就好了。

“妈,你放心,我知道。”她用十年时间来忘记,够了。

——

钟情一进公司就看到朱勤坐在她位置上,眼微眯,走过去。

朱勤一看到她,笑容绽放,“嗨,吃了吗?我今天买多了。”他将桌上的朱­奶­和面包递到她面前。钟情眼角瞟到旁边的小王扫过来的怪异目光,她微笑,“我吃过了,谢谢。”

朱勤脸一怔,快速恢复笑,“没关系,留中午吃,估计中午之前你会饿的。”说完快速地闪了。钟情瞪着被留下的牛­奶­加面包,笑着慢慢落座,这孩子可爱得紧。

钟情认真地­操­作着鼠标,调整陈列展示图每个细节,浑然不觉午休时间已经到了。

“钟情,还没好?”朱勤又带着笑飘到她身后,钟情头也没抬,点了点头。身后安静了,钟情继续手下的活。

……

约摸过了五分钟,钟情抬起头,满意地看着已经完成的效果图,点击保存,松开鼠标,向后一靠,移开些距离,伸了个懒腰。头一扭,怔住,朱勤居然靠坐在她后面的桌子,安静地微笑!

“你怎么还在这儿?”她还以为他早就去吃饭了。

“好了吗?我饿了。”朱勤挑挑眉,有点无奈。

钟情眉微紧,朱勤的行为代表什么,她很清楚。可她自认自己的表达也很清楚,慢慢起身,“朱勤,我觉得有必要和你说清楚。”

朱勤点着头走过来,关上屏幕,拎起她的包,无比自然地挽着她的手,语气沉稳,“边吃边谈。”

钟情就那样被朱勤架出了公司,一脸错愕,这孩子居然还有强势的一面!

看着坐在对面的朱勤,钟情很是纳闷。他一边询问着她的喜好,一面自作主张地替她点餐,钟情心里轻笑,难道国内的男孩子都有大男子主义吗?

菜还没上来,钟情喝着柠檬水,缓缓开口,“你在追我吗?”

朱勤眉一挑,双眼弯弯,“很好,聪明的女人我喜欢。”

钟情翻翻眼,加深笑容,“我对你没兴趣。”既然他坦白,她也直接些。

“没关系,不了解很难产生兴趣,我有很多时候让你了解。”显然对面的人自我感觉太过良好。

“朱勤,我对姐弟恋很排斥。”

“哦?我还以为从国外回来的人会比较fashion,现在姐弟恋不是最in吗?”

“……”钟情嗓眼一卡,被自己的口水呛住了,眼睛瞪得老大,这孩子有点教化不通。

“你喜欢我哪点?”她真的很纳闷,他们见面不过数周,他难道对她一眼钟情,见鬼,这种话她现在再也不信了。

可朱勤没回答,因为服务员来上菜了。

看着他不断往她碗里夹菜,她开始微愠,有些事做过了就会让人厌。

“你很安静,却不呆板,出神时眼神飘得太远,好像总有很多心事。你不知道这样的眼神容易勾起男人的好奇心吗?会让人渴望探索你的心事。”朱勤微笑地说。

钟情瞪着他脸上的表情,有些意外,他说得很认真,虽然脸上挂着笑,却没有一丝戏谑。

“年龄对你是问题,对我不是。我希望我的坦白不会吓到你,不然,我们可以从朋友做起,至少,让我更了解你是不是有地方会令我讨厌。”他笑了,嘴边的两个酒窝晃得她有些晕,他是认真的。

钟情深深吸口气,“我不会和对我有企图的男生做朋友。”友情和爱情不能同时并存,她有过教训。

“那就当我没企图,反正你现在也不会给我答案。”朱勤坚持不懈,笑着眨眨眼,又往她碗里夹了块鱼块。

“……”她突然无语。难道真如报道说的,国内男女比例严重失调,男人再找不到女人,就要往男男发展了。他该不是担心如此才会见人就出手吧。

朱勤开始似有若无地追钟情,下班会蹭她的顺风车,每次还总拖上一两个同事,让她无法拒绝。结果,半路不到就将人早早踢下车,自己快乐享受着坐在钟情副驾座的幸福。

钟情对他真是又可气又可笑,严正警告他,绝不可以在公司说让人误会的话。朱勤心里低笑,哪还用我说?公司的男生早被他一封电邮搞定了。

钟情看公司的人也没怎么说他们的八卦,以为自己的警告有效了,也就没多理他。设计部的人本来都比较有个­性­,都是各做各的,她也图个安静。

在朱勤的超级热情下,钟情被迫去遍尝了公司附近的美味。聊着聊着,钟情与朱勤慢慢熟络。他总是热心地给她介绍最新的电影和演出信息,打探着她的喜好,钟情每次都只是笑笑(),思忖着是不是该找个小女生来转移一下他的注意力。

——

钟情吃了饭进房,打开电脑,才登录MSN,朱勤的头像就开始闪了。她在国外一直用MSN,QQ始终用不习惯。在公司,同事之间一般都用QQ,只有她挂着没几个人的QQ,聊MSN。朱勤为她特意申请了一个MSN。

“明天下雨,能不能顺路带我一下?”

顺路?她要去接他得多绕十五分钟的路,她快速地回复,“你在桥南,我在桥北,这路顺过头了。”

“明天暴雨,你忍心让我在路上堵上一个小时?”一个无比可怜的表情。

“……”,W市的交通实在有够稀烂。

“大不了,中午请你吃大餐,别舍不得那点油钱嘛。”一双桃花眼眨啊眨。

钟情嘴一扁,“好吧。”

“那能不能早点,我想带你去吃我家楼下的牛­肉­面,保证你吃过之后念念不忘。”

这人还真是得寸进尺,“那样,你每天都有顺风车坐了吧?”

一个无辜的表情,“女人太聪明,男人怎么办啊!”看着那个表情,钟情忍不住笑了。

“别笑,男人的真心不能随便取笑。”钟情笑容一僵,慢慢关上对话窗。

朱勤的头像仍在那儿一闪一闪,钟情却视而不见,打开MSN邮箱,收阅朋友的来信。

——

周末,钟情照旧一大早开车去朱桐家。

一进屋,就看到孟想背对着门,在给朱伯伯倒茶,扭头对她一笑,“早。”“早。”钟情拎着东西进了厨房。

每周,她都会在朱家会餐,所以总会先到超市采购一番。一进厨房,就看到流理台上有一大袋食物。朱阿姨进来,“你看你们老浪费,买这么多东西,又够我们吃好几天。下次,你们一起去,商量着别买重了。”钟情笑了笑,将食物放进冰箱。

钟情让朱阿姨休息,进屋帮他们收拾屋子,将床褥换下,抱进卫生间开始清洗。纯棉的被褥年代久远,经不起机洗,得全部手洗。她也给他们买了新的,可他们总说旧的盖着舒服,她只能微笑点头。

在卫生间里,能清晰地听到孟想陪着朱伯伯下棋聊天,聊他的公司,钟情才想起,孟想已经接手了孟家的生意,孟易南几乎完全放手,只是偶尔出席一下公司的重要会议。自从上次聊到孟想的女朋友,朱阿姨每次都念叨着让孟想领家里让他们两老看看,孟想喏喏应承,却不见动静。

钟情洗好被褥,抹把额头的汗,拎着被套打算用力拧­干­。

“我帮你。”孟想不知何时靠在门边,她快速扭头,点头。

两人一人抓着一头,用力地反方向拧,水哗啦啦地向地下坠,钟情看着他的西裤已经被水溅到,“你站远点,会溅到。”他低头一瞟,笑着说,“没事。”

两人合力将被褥拧­干­,然后一起端到阳台上晾好。孟想踩在一张方凳上,先用­干­净的抹布将晾衣的竹篙Сhā­干­净,然后接过钟情递过来的被单,小心地搭在竹篙上,慢慢摊开铺平。钟情扯扯被单边,抚平。

孟想下来后,钟情端着空盆进屋,孟想将高凳归位,跟着进了屋。

钟情和朱阿姨下厨,朱阿姨看她有模有样的,笑着说,“看不出来还似模似样的。”真看不出,钟情还挺独立的,看来出国这十年,她成熟了许多。

钟情笑笑,“那些垃圾食品实在受不了,只好自己动手。”朱阿姨笑了,屋外听到朱伯伯说,“小情这么聪明能­干­,学什么都快。”钟情脸一红,在朱家父母心里,她仍是那个学习优良的好学生。

“想想手艺也不错,上次还给我们煲烫。”朱阿姨不忘称赞孟想,钟情眉一挑,真让她意外,孟想会亲自下厨?

“不如让想想也去露一手。”朱伯伯突然在外面提议。孟想顿了一下,欣然接受。

朱阿姨看他进来,笑着让出位置。

孟想挽起袖子,洗了手,走到钟情身边,“还有什么没弄?”

钟情端着刚盛起盘的西兰花,指指旁边还没下锅的排骨,孟想接过锅铲,准备开动。钟情将菜放在一边,轻声说,“等等。”孟想拿着锅铲望向她,她取下身上的围裙,递给他。孟想接过套上身上,放下铲子要系带子,钟情已经站到他身后,轻轻系上。

系好,钟情笑着拍拍手,“交给你了。”然后走出去,孟想望着她的背影,微微一笑。

不一会儿,菜做好了,大家洗手入座。

“情情做的鱼鲜­嫩­可口,好吃。”朱伯伯称赞。

“想想的酸甜排骨也不错,味道适中。”朱阿姨也尝了尝孟想的手艺。

两老分别给钟情和孟想交菜,两人笑笑尝尝对方的手艺,异口同声地说,“好吃。”

两老笑得眼都眯了,这两孩子真有默契。

一顿饭吃得和乐融融,钟情欣慰地看着两老开心的笑脸,暗中决定,一定要经常来陪陪两老。

——

吃过饭,两人离开朱家。

今天孟想开车来了,两人分别走向自己的车。还没等钟情上车,手机响了。孟想慢慢掏出车匙,按了按,却没急着开车门。

“你好。”钟情一边接电话,一边掏钥匙,没摸到。

“有空吗?今天有两张**剧院的票,要不要去听听传统文化?”朱勤的声音传过来。

钟情找不到钥匙有些急,声音微扬,“我对看戏没兴趣。”好,终于摸到了。

朱勤声音一低,“那不是要浪费票,别啊,我们要支持本土文化嘛。”

钟情眼一低,“听不懂岂不是更浪费?”她打开车门,弯身坐进去,眼一瞟,孟想还站在车门边低着头,眉一紧,他也开不了门?

“钟情……”朱勤不甘心地低唤,钟情快速说,“好了,先这样,BYE。”挂上电话,伸出头对孟想说,“怎么了?”

孟想抬起头的同时,车门打开了,他笑了笑,“车门好像卡了。”钟情笑笑,“有问题修一下,我先走了。”说完坐回车里,砰一声关上车门,慢慢点火。

孟想望着她驾着车缓缓离开,透过车窗对她微笑再见。直到她的车子不见影,他才坐进车里,慢慢启动车。

刚才有人约她看戏,新的追求者?他望着前方,久久才发动离开。

巧合

孟想开车去了父母家,一进屋,就看到母亲在给父亲掏耳朵,心里一暖,他们永远那么温馨恩爱。

“这次又去多久?”孟想走过去,坐在沙发望着父母。他们又要出国旅游,两老最近最大的兴趣就是拿着摄相机作全球记录,真佩服他们完全不­操­心,尽情享受自由。

“半把月吧,你好好看好公司,千万别让电话­骚­扰我们。”孟易南侧目望向他,其实孟想管理公司他已经很放心,只是有些老臣子偶尔还是会直接向他请示。

“你关机好了,要不调呼叫转移全转我这。”孟想眼神轻缓,慢慢靠向沙发。

“你妈不放心,不让我关机。”孟易南被路晓雾按着头,不敢动。

“我们回来还要去看叮叮的孩子,不能关机。”不能为了玩搞失联。

孟想笑笑,“龙龙多大了?”他还有两个堂哥,孟远,孟枫,小名叫叮叮当当,都有孩子了。龙龙是大堂哥孟远的儿子。

“七岁了。”路晓雾轻叹一声,停下手,望向孟想,“想想,我们不催你,你也自觉一点。你当我和你爸为什么老出去旅游,还不是家里没个孩子让我们玩。”

孟想淡淡一笑,“我很自觉,你们还可以玩五年。”他和父母保证过三十五岁前结婚,父母看他如是说,只能一等再等。

“恋京呢?怎么最近也不来家里了。”路晓雾知道儿子身边还是有女生的,那个俞恋京是最合她眼的,这女孩一看就很舒服。

“出差,还没回来。”恋京上周去北京参加一个发布会,听说还要参观一个展销会。俞恋京是个小有名气的服装设计师,常要全国各地飞。

“你和恋京是在谈恋爱吧?”从恋京第一次来有里作客,她和孟易南就开始猜,这个该是真命天女了吧。可是,两人来往来了两年多,仍没有任何进展,真把他们给急的。

孟想笑笑起身,“你看呢?”说完转身走进自己的房间,路晓雾轻拍孟易南的头,“你说怎么办?”

孟易南勾住她脖子,撑起身,“反正还有五年,我们还有哪没玩的,赶紧玩。到时他要敢不结婚,直接揭了他的皮。”说完笑眯眯轻吻她的脸,路晓雾嘟着嘴别开脸,他敢揭儿子的皮,她就揭他的皮。

孟想进屋,走向电脑桌。家里仍旧存放着一台台式电脑,他偶尔在父母家住时可以用。

打开电脑,他习惯地点开浏览器,鼠标慢慢移动,链接刷一下显露出来。他慢慢移到最下面一排,一个熟悉的地址映入眼中。他移开鼠标,双击一个桌面一个软件,那是一个IP代理器。他挑了一个北美的IP登录,然后点开刚才那个链接,一个网页极慢极慢地打开。

他仔细地盯着网页,眼神一闪,有更新了。他点开最新更新,慢慢浏览。看完之后,将上面的图片下载保存,然后转发至邮箱,才关掉网页,关上电脑。

点了支烟,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开始飘落的秋叶,心微凉,深秋的雨一下,冬天就快来了。

默默吸完一支烟,他转身走出房间。

——

音响店

钟情一边浏览着架上的CD,一边接着朱勤的电话。

他总是喋喋不休,“你在哪儿逛,我过去找你。”钟情眉微皱,“你要买谁的,我帮你带。”有时真佩服他的­精­力过剩,下午才听同事说他出外勤,跑到了城北的角落。现在估计还没吃晚饭,居然说要陪她逛音响店,这孩子……她实在无语。

“你喜欢听谁的,帮我捎一套,我也陶冶一下。”他还真不客气,可惜他哪是听歌,分明是在听人,想了解她的喜好,听几张碟就能知道吗?钟情嘴角轻扯,“费那事,找我借不就行了?”

那头分明兴奋了,声调一扬,“好啊,什么时候去你家拿?”哟,活像给孩子塞了满口的糖,乐疯了。

“付租金,一日五百。”她被他的夸张逗乐了,嘴角不知觉扬了扬。

“没问题,中国银行离我家近,日元不难换。”钟情忍不住笑出声,这小子还挺贼。

朱勤在那边也跟着笑了,“说好了,明天去你家取,请先打好包。”钟情挑好两张碟,绕过货架准备去收银台结账。

刚走到货架头,却愣住了,心里一笑,怎么这么巧,孟想站在货架头另一侧对她微笑。钟情听到电话那头叫唤,赶紧应声,“好了,我挑好了,回聊。”

“买碟子?”孟想手中也拿了两张碟,垂在裤腿边,她看不清是什么碟。

钟情笑笑,“对,你也是?”想不到,他会跑这么远来买碟子,神奇。

钟情与孟想并排站在收银台,一起递上手中的碟,掏出钱包,孟想手一抬,微笑着说,“我来。”

钟情刚想拒绝,他温和的声音再度响起,“难得。”她怔了半秒,嫣然一笑,收回钱包。

收银小姐拿着四张碟扬了扬,“一样两张吗?”两人如果认识,为什么还买重复的,真奇怪。

钟情愣住,这才看清孟想挑的碟和她的一模一样,心不由顿了一下,这……也太巧合了吧!她快速收拾呆怔,挑眉望他,“你也喜欢他们?”想起从前,他应该不怎么爱听轻缓的歌,倒是对摇滚乐很感兴趣。RobbieWilliams和SarahCornor是她的最爱,特别在国外这几年,对他们的歌迷恋得一塌糊涂。

“对。”孟想点点头,然后对收银小姐说,“一起结,分两个袋装。”

收银小姐古怪地瞟了两人一眼,才刷了条码,收款。

两人拎着CD,出了店。看着停在店外一前一后不远处的两辆车,钟情脑中快速一闪,她来时怎么没发现那是他的车,难怪当时她还觉得车牌有些熟眼,可一时没想起是他的。

“先走了。”钟情手一摆,就要走向车子。

孟想突然在后面轻叫,“小情,明天有空吗?”

钟情收住脚,回头望他,“什么事?”

“晚上一起吃个饭。”孟想神­色­温和,目光平淡,“可以带上你朋友。”

钟情怔了三秒,直直地望着他,有些困惑,她朋友?他是指朱勤?脑中飞速转了三圈,她笑着回答,“是不是有什么值得庆祝?”

“恋京明天从外地回来。”孟想嘴角的笑容放大,钟然恍然一悟,爽快地点头,“好。”

挥手,再见,两人各自走向自己的车。她的车快速离开,他坐在车里望着她的车影快速驶远。

手机轻轻响起,恋京的电话,他接通慢慢将手机贴在耳边,目光仍盯着那个小小车影,“还好吗?明天我去接你,几点的飞机?好,晚上一起吃个饭,我约了钟情和她朋友。好,早点休息。”

挂上电话,孟想发动车子,慢慢驶走。恋京一定累了,声音有些疲惫。脑中慢慢浮现刚才看到的那张笑脸,透过货架,她的­唇­带着笑一张一合,他有多久没看到她单纯的笑?,不带一丝勉强与掩饰,真正开心地笑。很久很久,久到他那一刹那产生了幻觉,她仿佛仍是那个可爱的小天使!

约定

今晚约了钟情和她朋友吃饭,孟想从公司出来就直接去了恋京家。看着坐上车的恋京脸上已经没了旅途的疲劳,他欣慰地笑了,“睡饱了?”

恋京点点头,扣上安全带,“还是家里舒服。”

孟想一边微笑一边开动车,“这次很忙吗?怎么看起来这么累?”虽然她化了妆,可隐约还是看得出眼袋有些重,她睡得并不好。

“绕着京城跑了好几圈。”她像个上紧发条的一直转,不敢停歇半刻。

“那收获一定不少。”恋京表面看起来温和柔顺,骨子里却很要强,事事皆要尽全力。

恋京靠在椅背上,侧着脸望向他,久久没说话。孟想觉得她沉默得奇怪,笑着望向她,“怎么了?”

“孟想,我们还结婚吗?”恋京低低的语气里透着一股沁凉,直达孟想的心底,他的手不由紧紧抓住方向盘,压制心里的震动。

许久,他才望向她,“恋京,你怎么了?”

是啊,她怎么了,到底怎么了?恋京闭上眼,轻摇着头,嘴­唇­轻启,“我遇到他了。”

——

当孟想和恋京坐在餐厅里,看着钟情挽着身边人进来时,孟想愣住了,只一会便垂下眼,遮住眼里不易察觉的笑。

服务生引着钟情他们走到位置上,孟想站起身,笑着说,“你们来了。”然后孟想摆摆手,请两位入桌,边互相介绍,“恋京,钟情你见过,这是她弟弟钟睿。这是俞恋京,我朋友。”钟睿瞟一眼俞恋京,打了声招呼,便拉起钟情身后的椅子让她入座,自己才坐在孟想对面的位置上。

“钟小姐,你好。”恋京对钟情微笑。

钟情回以微笑,“俞小姐,你好。”

钟睿带着审视的目光望向俞恋京,这就是想哥的女朋友?

点了餐,四人开始寒暄。

“小睿,最近如何?”听父亲说,钟家急着抱孙子,估计催钟睿了。

“挺好。”钟睿扫一眼只顾喝水的姐,笑着说,“想哥,什么时候轮到你啊?”

孟想一顿,看恋京嘴角带笑,缓缓说,“顺其自然。”说完望向钟情,钟情微笑回望。

俞恋京突然开口,“钟小姐,回来习惯了吗?”上次看到她的时候,觉得她与这城市有点格格不入,她身上有种飘泊的沧桑感。

钟情笑了,“别客气,叫我钟情吧。已经习惯了,始终是自己的家乡,亲切感依然在。”

“那就好,现在在哪儿高就?有机会一起出去逛逛。”恋京漂亮的手指轻敲着透明的玻璃杯,一下一下像伴着节奏。

“刚进了一家广告公司。”

“哦?做什么的?”恋京明显好奇了,细眉轻挑,专注地望向她。

“平面设计。”钟情淡淡地回答。

“这么巧?”恋京转眼望向孟想,“你怎么没告诉我钟情也是搞设计的。”她笑容放大,对上钟情,伸出手大方地说,“我是做服装设计。”两人居然还有共同爱好,都是设计,自然都爱画画。

钟情愣了一下,迅速回握,“真的很巧。”孟想找了个做服装设计的女朋友,难怪上次看到她,就觉得她的穿着打扮很得体,人看着很舒服。

钟睿望着两人相握的手,笑了,“想哥眼光真不错。”孟想笑笑,没有作声。

一餐饭下来,四人相谈甚欢,恋京聊起自己在北京的见闻,钟情也聊到在国外的一些趣事,孟想和钟睿偶尔又穿Сhā些共同的爱好,体育赛事。不知不觉,居然吃到了店内打烊的时间。

四人付了账出来,站在店门外等着车僮将车开过来。

恋京意犹未尽地轻握钟情的手,“改天带你去我的工作室,看我以前画的漫画。”两人不仅对绘画有着共同的见解,居然都爱即兴涂鸦。钟情点点头,心里有丝暖意。

车来了,钟情轻握恋京的手,微笑着告别,“今晚很高兴。”

“我也是,有空我给你打电话,你一定要来。”恋京真诚地望着钟情。

钟情点点头,“好。”恋京开心地望向孟想,“你有钟情电话哦。”孟想点点头,望向钟情,“路上小心。”钟情微笑颔首,与钟睿走向车子。

孟想也搂着恋京走向自己的车子,分别离开。

——

钟睿盯着认真开车的钟情,好半天才轻叹,“姐,你赶紧找个人吧。”看情况,想哥和俞恋京的事也近了。

钟情瞟一眼他,轻笑,“你急什么?”

“你应该找个男人好好疼你。”钟睿斜着脑袋望她,她脸上一点情绪都没有,看到想哥和恋人亲密无间,她的反应也冷静得过了头,有点诡异。

钟情轻笑,“怎么?妈和你投诉我在家吃闲饭了?”父母都没催她,这小弟却天天念叨着深怕她嫁不出去。

“没。”钟睿盯着姐,很想找出点破绽,心不甘地犹豫开口,“姐,你看到想哥和俞恋京,你没别的想法?”

钟情眼一弯,“该有什么想法?”他们郎才女貌,很般配。

“你就没有一点点不舒服?想哥以前对你……”钟睿咽下后半句话,姐的内伤不知好了没,这样去戳,他怕……会惹她不高兴。

“你都说是以前了,谁还会记得那些幼稚的事。”钟情慢慢打盘过弯,目光轻远,对面的车灯刺得眼有些痛。

钟睿慢慢将手按在姐肩头,“姐。”姐现在比以前深沉了,甚至连他都看不懂她眼里的迷雾。

——

孟想送恋京回家,车到了楼下,她却没急着上楼,两人静静地坐在车里。

“她很漂亮。”恋京微笑着说。

孟想没说话,眼神望着前方的路灯照在地上的一滩水,反光刺得眼有些晃白。

“你还爱她?”恋京慢慢望向他,这男人的侧脸是好看的,深沉得让人心颤,像某人的一双眼,深得诱人跳下去。

“没有。”孟想一口否认,想起钟情的疏远,心缓缓下沉。

“人为什么总爱对自己撒谎?就像我,看到了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心里难受得想打人,却还若无其事地过去与他握手,称赞那女人衣服漂亮,虚伪!想着都想吐!”恋京闭上眼,脸上漫着无心的厌恶。

孟想伸出手,轻搂过她靠在肩上,“你比他骄傲。”内心坚强的她十足十地打碎牙只往肚里吞。

“孟想,她回来了,那我们约定还有效吗?”恋京抚着他的胸,轻轻地问。两个受伤的人,彼此安慰,他知道她有段走不出的伤痛,她知道他有段忘不掉的过去,他们约定如果三十五岁之前,他们仍单身,就结婚!

“有效。”孟想平和的声音没有一丝犹豫,她回来了,却什么也没改变,他和她注定不可能了!

车内一片沉默,恋京听到他的心跳一下一下,平稳沉闷,没有任何波澜。

“我很好奇,你和她以前发生了什么?”恋京慢慢坐直身,望向他温和的脸,无论再多的震撼,他脸上永远一副波澜不惊,他一直都是这样吗?她会不会是令他第一个动容的人?

“只是一些很幼稚的事,现在想想,都有点不可思议。”孟想眼神一柔,笑了。

恋京抚上他的眼,温柔地说,“你这样笑,很悲伤。”他脸在笑,眼却在悲伤。

孟想慢慢抓下她的手,“比哭还难看吗?”恋京直直望着,点点头。

孟想笑了。

他知道有个人也这样,笑起来比哭还难看,因为美丽的脸配上一双空洞的眼,会比鬼魅更吓人!

窥探

孟想回到自己的寓处。

他走进房间,正准备打开台灯,突然看到窗外的夜空闪烁了一下,凝神望去,江对面在放烟火,绚烂美丽。

他坐在桌前,打开电脑,趁电脑正在启动的时刻,点了一支烟。看着电脑桌面慢慢显示,他掸掸手中的烟灰,打开邮箱,收阅邮件。

公司最近出了些状况,他收到了关于投诉销售副总杨斌宇受贿的匿名信,看着那些详细的证据,孟想慢慢吸着烟,然后关闭邮件。杨斌宇是父亲的旧部,自从自己接管公司之后,就一直辅佐他,作风强势硬派,所以常会与其他高层有冲突,但碍于是公司的老臣,连自己平日都要敬他三分,其他人更敢怒不怒言。孟想慢慢吸着烟,思索着该如何处理这件事。

眼不觉又看到窗外的天空,绚烂的烟花不断地变化盛开,心里突然有种触动,手一动慢慢打开一个藏得很深的文件夹,双击后一个视频跳了出来。孟想按熄台灯,慢慢靠向椅背,将自己深嵌入椅,手中的烟头应着窗外烟花带来的一明一暗微微闪亮。

一阵细微的噪杂声后,一个轻脆的声音甜甜响起,“我好笨,又把架子放歪了,现在好了吗?”

孟想望着占据着整个屏幕的那张脸,眼神慢慢放柔,她迷糊的样子笨笨的,额角的乱发显示她刚才有多忙乱。他静静地看着,静静地微笑,烟头无声地燃尽掉落。

当视频从头重新播放后,他闭上眼,耳朵听着熟悉的笑声,想起刚才恋京说的话,是的,那个会悲伤微笑的人就是钟情。

在那个痛苦荒唐的年岁里,他忘了最亲的亲人们,也忘了还有一个责任该承担。当他清醒过来,再次走进朱桐家时,看到朱桐父母苍老的容貌,心深愧疚,他放纵太久了。

那个从年少时就一直深爱的女生已成为心里最痛的一根刺!他不愿听到她的名字,也不再过问她的事,甚至朱桐父母提起她的名字,他也冷漠以对。他是那么恨她,恨她自甘堕落,恨她践踏自己的深情,他要彻底忘记她。

那时,钟孟两家断了联系,他得以成功地远离了她的消息,父母也不再提起她,他努力地完成学业。毕业后,他直接进了父亲的公司实习。

他以为自己已经将她埋葬,她的一切不可能再影响他,可不想,那日,他才发现自己错得如此离谱。

那天,他一进朱家,就听到一个熟悉又惊讶的声音。他木然地进屋,看到电视里那张脸,他的脸慢慢死灰。他沉默地坐在沙发里,眼睛没有离开过屏幕,直到画面突然定住不动,他才听到朱伯伯的叫喊。

“怎么不动了?咦?”“钟情给我们寄的VCD,她过得挺好。”

他听到心里有个声音慢慢向上涌,过得很好,真是好,能不好吗?愤恨的感觉漫上头顶,他紧握着拳,厌恶自己的愤怒,不是早已成陌路,何必还为她动怒,她不值得!

可天晓得,那天他着了什么魔,走的时候居然会开口提出为朱家父母修复这张花了的VCD碟!

他回家用电脑复制了VCD,重新刻了一张新的VCD,而视频他却保留了。那晚,电脑里简单重复的播放着同一个视频,她的一频一笑都深深灼伤他的眼他的心,她过得很好!无论他掩饰得多好,她对他的影响依然存在,他终究做不到她那般狠心,可以将记忆清得一­干­二净!

后来的日子,他每次都借机为朱桐父母复制碟片,悄悄收藏她所有的视频。无数个夜里,他在黑暗中静静贪婪她的微笑。他小心翼翼地守着心里的秘密,不敢让任何人知道,他忘不了那个曾深深伤害自己的人!

那些视频被他看得都能倒背如流,而某一天的一个发现,却令他如电击一般,他激动地移动着鼠标,他看到她的身后电脑屏幕上有个网页,那上面有她的照片。他颤抖地截图放大,凭着模糊的LOGO搜索她的网址!皇天不负有心人,经过三个彻夜的苦战,他终于找到了她的网站!可是却打不开,需要回答提问。

他望着屏幕上的问题“WhoamI?”冥思苦想,一个个尝试,居然让他猜中。当他输入“胖胖”两字,网页打开了!他像个小偷一样小心翼翼地用IP代理浏览着网页,她的心事如洋葱,一瓣一瓣被剥开!

当他看完她所有的日志,窗外的天已亮了!他怔怔地坐在电脑前失神,全身冰凉,手脚麻痹,直到门外传来沉重的敲门声,他才如惊魂一样仓惶地关掉网页,拔掉电源。可他想起身时,却惊觉双腿根本站立不住,一夜的震撼将他冲击得头晕目眩。

他窥探了她所有的秘密!

透过那些支离破碎的文字,他仿佛看到一个女孩赤脚在夜里久久徘徊,藏在黑暗中独自咀嚼悲伤。

他知道了她患有严重的失眠,从朱桐出事之后,就开始患上。那时,她说睡不着,并不是骗他,她对他的依恋也是因为只有在他怀里,她不会作奇怪的梦,那些折磨她的梦。

她一直为朱桐的事深深自责,有段话至今孟想没想明白,

“怎么办?为什么我的梦里不是你?为什么我这么想你,却从来没梦到你?你还在怪我吗?怪我和你说的那些话。如果我能早点知道你的心事,我一定不会和你说那些,打死也不会说。”

她到底和朱桐说了什么,让她认为自己与朱桐的死有直接关系,因此苦苦自责。

她怕家人发现自己的失眠,也想躲避孟想,提出要出国。刚到国外那段日子,她夜夜不睡,深夜在电脑面前画画,写日志,直到自己困得趴在桌前。一个人的寂寞和心里的自责让她­精­神几乎崩溃,甚至开始依赖药物,酒­精­。他很难想像她是如何熬过那段日子?

那天他看到她与别的男生共处一室,其实并不是她的新欢,只是一场酒后的意外,她却利用这次机会狠狠伤了他!他看到她对于此事写下的一句话,“你看到没?他眼里只剩下恨,你可以放心了。”放心?让一个死去的人放什么心?他反复地揣摩着这句话的意思,却始终解不开。只能隐约感到,钟情与朱桐之间有个约定,她在默默遵守那个约定。

后来,她找了心理治疗师,经过两年的治疗,慢慢开始恢复。那些压在心底的话终于可以有个渲泄,她不再失眠。

看着她的那些早期画的画,他的心里像缺了个口,有股涩涩的液体缓缓流出,那些线条简单地勾勒着一个黑暗中的背影,­阴­影中藏着一个孤独的心,没了任何生气。她心里有某些东西随着朱桐的意外死去。

孟想也发现,在她的日志里,找不到一丁点他的影子,她在刻意回避他。就像那时的他,刻意地将她埋葬。

他心里的恨在那个晚上悄悄散去,原来她恨的只是她自己而已。

照顾

林泉怀孕了,钟家上上下下都很高兴,萧素心甚至为了照顾林泉,搬到了钟睿家。钟情看着父母高兴的样子,深感欣慰,这家里至少还有一个小睿让他们能放心些,这几年她没让父母少­操­心。

公司这几天接了个大项目标,设计部集体加班,她已经好几天没回家吃晚饭了。

“快来,快来,吃饱了再做。”朱勤拎着一大堆饮料进门时,送外卖的也到了门外。

大家都停下手,急扑过去,飘香四溢顿时充满了整个办公室,大家真是饿了。

“别做了,吃完再做。”朱勤抢过钟情手中的鼠标,将一个快餐盒递到她面前。钟情微笑着接过,“谢谢。”

“钟姐,你真幸福,加个班还有人陪着。”同事小风一边吃一边偷笑,朱勤一个业务部的跟着他们设计部加班,真是用心良苦。

钟情只笑不语,朱勤却瞪小风一眼,“我这不是看你们忙吗,过来跑跑腿。”他将一杯抹茶味­奶­茶递到钟情面前,钟情轻问,“你怎么不吃?”

“我刚才在下面饿得实在不行,已经吃了。”朱勤眨眨眼,她主动关心他多么难得啊。

小远冲小风挤挤眉,朱勤是在追钟情?小风点头偷笑,她经常看到两人一起下班,看来钟情也没拒绝朱勤。

朱勤不管她们在一旁挤眉弄眼,只是看钟情已经完成一半的效果图,“还要搞多久?”她已经连续加班一周了,最近脸­色­都不太好。

“那要看她们的进度,今晚得完成。”钟情瞄了眼其他人的成果,约摸着今晚会搞到挺晚,“你先回去吧,我们可能会比较晚。”

朱勤摇摇头,“不行,你这么累,等下开车危险,还是我送你回去安全。”她眼圈都黑了,疲劳开车他不放心。

钟情挑挑眉,“你会开车吗?”他不是一直坐公车吗?他有驾照?

“别小瞧人,早拿了驾照,只是每天堵成这样,还不如坐公车来得快。”朱勤扁扁嘴。他其实也有计划要购车,以后他就可以接送钟情上下班。

钟情笑笑没理他,一边吃饭一边盯着效果图,思索着工作。朱勤望着她专注的表情,嘴角微扬,最近她没再抗拒他的靠近,只是言语中还是透着一股淡漠。不过,她对所有人都是如此,客气礼貌,保持距离。

吃完后,朱勤让大家继续忙工作,他将饭盒收拾­干­净,然后打开一台电脑,做起自己的事来。

钟情看了眼他认真的背影,微微一笑,他其实是个挺不错的小孩。

工作到凌晨一点半,终于全部搞定。钟情将所有人的效果图整合之后,又认真检查了几遍,终于站起来微笑对大家宣布,“OK,完成,大家辛苦了。”大家听到钟情这么一说,全都欢呼起来,终于可以回家了。大家都急急忙忙地收捡桌子,关电脑。

朱勤也过来帮钟情收拾,大家与两人告别,陆续离开。最后,办公室里只剩下了钟情与朱勤,钟情揉揉太阳|­茓­,看着朱勤替她关了电脑,将桌面清­干­净。她笑了,“你是不是常在家做家务?”朱勤得意地说,“我常帮我妈打扫卫生。”钟情故作惊讶状,真看不出来。

@奇@“惊讶吧,以后还有让你惊讶的。”朱勤将她的椅子推放好,回身拉着她向门外走。

@书@关上门,出了公司,乘电梯下到楼底,大厦管理员看了他们一眼,“仕达的吗?”朱勤扬扬手中的工作牌,“是的。”

两人走向停车场,朱勤果然不让钟情开车,钟情争不过他,只好作罢,坐到副驾位上。

深夜的路上,车辆不多,窗外的风已经带着几分寒意,钟情靠在椅背上,眼睛有些困乏。

“困了就睡一下,到了我叫你。”朱勤将车窗都关上。“没事。”钟情摇摇头,她还撑得住。

朱勤看她固执的样子,也没再劝她,打开CD,想给她提提神。

的abetterman缓缓响起,朱勤惊讶地望向钟情,“你也喜欢这首歌?这是我大学时百听不厌的歌。”朱勤为这个巧合兴奋不已。钟情靠在椅子上缓缓闭上眼,听着RobbieWilliams磁­性­的声音慢慢放松。

车子在路上颠簸,音乐在车内弥漫。突然,一阵音乐声响起,朱勤扭头望向钟情,她的手机响了,正当他还在犹豫要不要叫醒她时,钟情醒了。她摸出手机,一看到屏幕上闪烁的名字,孟想!她怔了三秒,很快接通电话。

“喂?还没睡,你说。什么?在哪里?好,我马上到。”钟情脸­色­突变,一挂上电话就问朱勤,“六医院在哪儿知道吗?”朱勤心里一紧,赶紧回答,“我知道。”谁生病了,怎么她的脸­色­这么难看,朱勤快速调转车头,加速行驶。

“发生什么事了?”朱勤担心地问。

“有人生病了。”钟情简短地说了一句,就没再开口。朱勤知道她在担心,只加速往前开。

——

当孟想看到钟情身后的朱勤时,怔了半秒,但很快恢复正常,“钟情。”

“朱伯伯怎么了?”钟情看到躺在病床上的钟伯伯,双臂都Сhā着管子,床头还放着几个仪器显示着数据,朱阿姨坐在床边握着他的手。

孟想轻扶住她,“别担心,朱伯伯胰腺炎发了。”钟情紧张地抓着他的手,“严重吗?”为什么朱伯伯表情这么痛苦,而且还不停发出呻吟。孟想安抚她,“现在是挺疼,不过打了针就没事了。”“那这是……”钟情指着床头的那些仪器,她还以为朱伯伯有生命危险。孟想轻轻一笑,“朱伯伯的高血压要密切注意。”钟情一看,果然,朱伯伯的血压最后有180多,挺高的。

钟情放开孟想,走到朱阿姨身边,轻搂着她,“阿姨。”朱阿姨摸摸她的头,“麻烦你们了。”钟情摇摇头,抓着阿姨的手贴在脸边,“不麻烦。”

这时,护士进来,递给孟想一颗药丸,“给爹爹含着,要含化。”孟想点头应承,然后走过去,轻塞进朱伯伯嘴里,小声嘱咐,“朱伯伯,把药含着。”朱伯伯闭着眼一边呻吟一边将药含在口中。

钟情望向孟想,“是什么药?”“降压的,朱伯伯现在血压太高。”孟想望着她,眼神轻柔。

钟情才略微松口气,轻抚着朱阿姨的背。

孟想望向朱勤开口,“这是?”钟情才惊觉一直将朱勤忽视在一边,微讪地介绍,“朱勤,我同事,这是孟想,我的朋友。”孟想微笑着伸出手,“你好。”朱勤回握,“你好。”两个男人直直对视,然后松开手。

钟情对朱勤说,“朱勤,不好意思,不能送你了。”朱勤理解地一笑,“没事,我自己打的回去。你……也注意休息,早点回去。”钟情感激地笑笑,朱勤向大家告别之后离开。

孟想望着钟情凝望着朱勤离开的眼神,慢慢垂下眼,这就是约她看戏的男生?看样子年纪比钟情小。

孟想走过去,轻触钟情的右肩,“我先送朱阿姨回去,你照看照看。”钟情赶紧点点头,朱阿姨的眼睛已经流露出倦态。她扶起朱阿姨,“阿姨,你放心,这里有我和孟想照顾,没事的。”朱阿姨点点头,“多亏想想。”孟想扶着朱阿姨,嘱咐钟情,“如果吊针打完了就叫护士,如果血压一直这么高,也让护士来看看。”钟情连忙点头。

孟想望着她脸上的紧张,轻轻按着她的肩,“别担心,没事的。我一会儿就回来。”钟情望着他眼里的安慰,仿佛有种力量给她无比的安定,她微笑着点头。

孟想扶着朱阿姨离开。

钟情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仔细地看着朱伯伯,看着他两边手臂都绑着管子,一边是输液管,一边是血压计。而朱伯伯疼得,不一会就翻来覆去,她深怕朱伯伯动作太大会将管子给扯掉,赶紧叫来护士。

护士说没事,让她看好朱伯伯就行,然后护士问,“爹爹,你的药含化了吗?”

朱伯伯像神智不清一样,只不断呻吟,“痛死我了,痛死我了。”护士轻笑,又重复问,钟情赶紧凑到朱伯伯耳边,“朱伯伯,你的药含化了吗?”“不知道。”朱伯伯嚷嚷着。钟情再问,“你嘴里还有东西吗?”朱伯伯吱唔一下,“还有点。”护士一听,又去开了血压计,看着数字不断在跳,钟情担心地问,“护士,吃了药,血压怎么还没降下来?”护士掏出笔在床尾的记录板上写了什么,才说,“这药化了之后要20到45分钟起作用。”钟情感谢点头,那还是要让朱伯伯含化。

护士又看了看另外一个针打的进度,然后离开。

钟情安静地坐在床边,紧紧地盯着朱伯伯。

朱伯伯打了针慢慢不再呻吟,开始睡去。病房里一下变得安静无比,只有仪器规律地闪跳着。钟情靠在椅边,撑着眼皮不敢眨眼,她怕自己一个不小心会睡过去。她进卫生间洗了个脸,果然又清醒了许多。

她就那样静静地坐在床边看着朱伯伯,望着他苍老的容貌,心里微酸,她不在的这些年,是不是一直都是孟想在照顾他们?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传来轻缓的脚步声,她扭头回望,孟想回来了。

孟想将外套一脱,走到她身边,轻声说,“好点了吗?”她点点头,“点滴已经打完了,说要过阵子再打另一瓶,那个大管子还在打。”

孟想看了看仪器表,血压降了。他温柔地望着钟情,她脸上尽是疲倦,眼睛都深陷下去了,“我送你回去吧。”钟情连忙摇摇头,“我要留在这里。”

“这里有我就行了。”他本来不想给她打电话的,但想到她也同样关心朱家父母,如果不告诉她,事后她一定会怪他。

钟情望着孟想额前垂下几缕发,不再如平时那么整齐,“你以前经常这样照顾他们吗?”

孟想一怔,直直望着她眼里的关心,慢慢笑了,“嗯,习惯了。”

钟情将目光移向睡着的朱伯伯脸上,然后又对上孟想,“谢谢你。”他是真的将朱桐父母当自己的亲人来照顾。

孟想微笑地望着她,“应该的。”照顾朱桐父母并不是她一个人的责任,他也想为朱桐做点什么。

“要不,你去躺一下,那儿有躺椅。”孟想看着她深凹的双眼,还是不放心。

钟情摇摇头,“我睡不着。”孟想一听,眼中快速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不再勉强她,轻声说出去一会,就离开了病房。

钟情望着孟想挺拔的背影,心里涌出许多复杂滋味。

不一会,孟想捧着两杯热咖啡站在门边,示意她出去,她赶紧走出房间。孟想递给她一杯咖啡,“提提神。”钟情捧着热咖啡,与孟想靠在过道的墙上,望着朱伯伯的病床。

两人默默地喝着咖啡,香浓的气味弥漫在两人周围。

“我以为你睡了。”孟想先开口。

“没,在加班。”原来,他们只是加班,孟想眼神快速闪动。

“很忙吗?”

“刚接了大单,加了几天班。”难怪她脸上不若平时光彩亮丽,连­唇­彩也有些花。

“别太拼命,要注意身体。”

“嗯。”她点头微笑,喝下一口暖暖的咖啡。

“听说小睿妻子怀孕了,恭喜。”

“谢谢。”

“你呢,什么时候结婚?”孟想望向钟情,嘴角带着淡淡的笑。刚才朱勤紧张的表情看得出来,他挺关心钟情。

“不知道。”钟情笑了,他不是还没结婚吗?­操­心她做什么。

“别太挑了,再过几年就不好找了。”孟想真诚地望着她,眼里尽是关心。

钟情轻笑,他怎么突然像她老爸了,“知道了。你也是,早点结婚,­干­妈想抱孙子很久了。”

两人捧着咖啡都笑了,他们都成了剩男剩女。

安静地走道里,只有护士偶尔闪过的身影。两人靠在走道上,轻轻地聊天,那种轻松熟稔的感觉让他们仿佛又回到了从前,他们已经很久没这么聊天了。

安静

孟想与钟情守了朱伯伯一夜,天亮时朱阿姨拎着热粥过来了。一看到两人疲惫的样子,朱阿姨很心疼地轻抚,“看把你们累的。”

钟情挤出一丝笑,“不累啊,聊了一晚上,居然越聊越有­精­神了。”她朝孟想挤挤眼,他很配合地点头附和。朱阿姨摇摇头,将粥递给孟想,“快来吃早餐。”钟情疑惑地问,“这不是给朱伯伯做的吗?”“朱伯伯打了针,还不能吃东西。”孟想示意钟情去洗个脸,一会儿出来吃粥。

钟情出来时,孟想已经将粥分好,朱阿姨坐在床边看着朱伯伯。她微笑着接过孟想递过来的碗,深深吸了一口,好香啊,嘴角上扬,可爱地吐了吐小舌头,对他一笑,“你也去洗一下。”孟想看着她突然流露的可爱模样,心扑通跳了一下,眼波失措,赶紧错身走向卫生间,掩饰心里的小小波动。

钟情捧着粥一边吃,一边问朱阿姨,“朱伯伯这病老犯吗?”

“犯了好几次了,每次都得痛好几天,唉,他就是管不住嘴。”朱阿姨一脸无可奈何。

“昨天是不是又偷喝酒了?”孟想洗了脸出来,笑着问。

“是啊,说他又不听,又是高血压,又是胰腺炎,却老说什么都不让吃还不如不活了。”朱阿姨一提起朱伯伯的病又开始唠叨。

钟情紧张地说,“身体不好,是得多注意啊,阿姨你得管着伯伯。”

“我也想啊。”朱阿姨耸耸肩,“他也得听才行。”

孟想搂着朱阿姨安慰,“别担心,朱伯伯平时已经很注意了,只要再少喝点酒就好。”

钟情与孟想吃完粥,朱阿姨就让他们赶紧回家休息。两人说晚上再来看朱伯伯,就离开了医院。

来到停车场,孟想看一眼钟情的车,突然开口,“一晚上没睡,和公司请个假回家休息一下。”

“不用了,今天还有很多事。”她笑着挥挥手,走向自己的车子。她刚想打开车门,身边一股压迫感,手中的车匙已经被孟想取走,钟情抬起眼一脸疑惑。

“我送你。”他打开车门,轻推推她,让她坐到另一边去。钟情微皱眉,“你也直接去公司?”他自己当老板,偶尔偷个懒不过份吧。

“对,今天事也挺多。”他冲她温和一笑,弯身坐进车里,钟情只好绕过去,坐进副座。

“我先送你去公司,再打的回公司。”孟想启动,慢慢驶出停车场。钟情瞟一眼|奇|他的车停在停车场|书|另一角,他是不是担心她半路睡着了会出车祸?“其实我不困,真的。”

“我知道,但我还是不放心。”孟想专注望着前方,声音温和。

钟情看着他一脸平和,心里轻笑,虽然孟想改变了许多,不再咄咄逼人,唯我独尊,可骨子里那种自我意识还是很强,只是换了一种方式表露出来,但至少不再让人觉得不舒服。

“不如我们轮着去照顾朱伯伯。”她想到一个好方法,大家不用这么辛苦。

“好,你今晚先回家好好休息。”他一想起她眼里的血丝,心仍微微抽疼,她以前总是这样一夜无眠,孤单单地等着天明吗?她如何撑过来的?他很想体会一下。

“不行,今晚我去看朱伯伯,你得回家休息。”钟情一听急了,他脸上的疲惫都那么明显了,还硬撑­干­什么?

孟想望向她,嘴角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小情,你需要休息。”他的眼神和语气都很轻淡,却让人感觉一种强势,她静静靠回坐椅,没有反对。孟想打开CD,“睡一会儿。”钟情听话地慢慢闭上眼,舒适的靠背,舒缓的音乐,还有舒心的气氛,让她莫名放松了许多。

孟想专注地开着车,眼角却时不时瞟向身旁恬静的人儿,她睡着的样子一点都没变,仍旧喜欢将脸偏向左边,左肩微沉。小时的一头长发早已剪短,现在的头发看得出是重新留长的,只到腰侧。看着垂在脸颊的几缕长发,他突然有种冲动想撩开那些散发,可手刚离开方向盘,却被他硬生生收住,他怎么了?不是一直藏是很好吗?如果再把她吓跑了,他难道还要再等十年?十年啊,他无声地摇摇头,他害怕自己等不起。他现在什么也不敢奢望,只要能这样静静地望着她,感受到她在身边,他就已经很满足了。

他看着时间,故意开得很慢,他想与她多呆一会儿。当车子停在钟情公司楼下时,刚好8点45分,孟想看看这幢并不陌生的大楼,知道她在仕达上班后,他偶尔会特意绕行经过这里,期待着能有机会与她再次偶遇。

他将车停在停车场,却没马上叫醒钟情,只是静静地凝望着她的睡容,认真地听着她一深一浅的呼吸。CD不知什么时候停了,车内很安静,他贪婪地细细凝望她,紧闭的双眼,微翘的睫毛,弯弯的眉毛,挺立的鼻子,小巧的­唇­,他的目光一点点抚过她的容颜。真的好久了,他在梦中描绘的记忆在这一刻全都清晰起来,心跳声一下一下敲击着耳鼓,他知道这一刻心房被某种物质充满了,那种鼓鼓胀胀的感觉让他竟有点情难自禁。可他却什么也不能做,不能!

看到指针指向50分,他深吸口气,将所有情绪收敛,轻推了推钟情,“小情,醒醒。”

钟情幽幽转醒,迷蒙的眼眨巴眨巴,才意识到是在公司楼下,孟想慢慢别过脸,压住心底那丝紊乱,她眨眼时流露出小小的­性­感,很妩媚。

“谢谢,”钟情看了一眼他的表,时间刚刚好。

他抽出车匙递给她,微笑着说,“有空好好休息一下。”说完,开门下车。钟情望着他的身影,也跟着下车,扶着车门望着他正向外走的背影,突然有种冲动,“孟想……”她想让他开自己的车,可一想他也很累了,再开车不好,话在嘴边转了个弯,“小心点。”孟想回望,点头笑了笑,转身离开。

钟情收回眼,关上车门,再抬眼时,他已经消失在停车场入口,她顺了顺长发,打起­精­神走进大厦。

傻瓜

钟情一踏进办公室,就看到朱勤正在她办公桌周围转悠,看到她赶紧迎上来,看出她身上仍旧是昨天的衣服,略有些惊讶,“你……昨晚没回家?”。

钟情点点头,“到点了,你快过去。”她微笑着下逐客令,朱勤欲言又止只好离开。钟情看着桌上的早餐,慢慢收起来,这孩子很贴心,可惜用错了对象。

知道设计部已经出成果,经理马上召集高管开了一个会讨论,主体设计基本通过,只是有些细节还需要修改。钟情作为设计部骨­干­,全程参与会议,她捧着咖啡不停喝,眼皮总算没搭下来。快十一点多的时候,会议才结束,副总特意将她留下,让她下午赶紧将需要修改的地方弄出来,钟情已到嘴边的请假不得不吞回去。无所谓,大不了再喝两杯咖啡。

钟情坐回位置上,才想起昨晚还没给家里打电话,连忙拔通了父亲的电话,简单地说了朱伯伯的病,说晚上还要去照顾。父亲也没多说,只让她别太辛苦。钟情挂上电话,抬起头突然觉得后颈有些刺痛,真是不得不服老了,年轻时可以连续几天不睡,现在才一晚上就成这样了。她轻轻一笑,起身再去茶水间冲杯咖啡。

捧着咖啡回到位置上时,小风突然说,“钟姐,刚才你手机响了。”她拿起桌上的电话一看,孟想的名字在屏幕上跳跃,大拇指一按就回拨过去,他也忙了一大早吗?

“喂,是我,刚才找我了?”她捧着咖啡缓缓靠向椅背,浓郁的香味令她突然想起昨晚走道里的飘香,话筒里传来的声音,他正在忙。

他轻嗯了一声,让她稍等,然后一阵沉默,他走出了办公室,“晚上你先回趟家,不然­干­爹会担心。”

钟情咽下一口咖啡,温热的感觉一下顺着喉咙到了胸口,如他的关心很温暖,“你呢?”

“等你过来,我再回去,晚上我再过来换你。”他的声音平稳轻缓,她在心里笑了,他都安排好了,不容拒绝,而她也不想拒绝,这样挺好,即能一起照顾朱伯伯,也不会太累。她同意了。

挂上电话,她望着电脑有一瞬间发呆,他是不是也像她一整天咖啡不断?莞尔一笑,她拂开脑中的乱想,专心地投入工作中。

钟情用了最快的速度将效果图修改好,然后将成品拿到副总办公室让他过目,副总看了看,仍有几处不满意,就让钟情在自己电脑上直接修改,反复数次,终于满意了。钟情将文件打包给副总存了一份,自己用U盘拷贝了一份。回到办公室时,才发现办公室早没人了,钟情心里惊叫一声,居然都七点多了,她赶紧打开抽屉,手机上居然有5个未接来电。她赶紧打开,四个是朱勤,一个是孟想。

她赶紧拨通孟想的电话,他一定等急了。

电话一通,她低叫着,“孟想,不好意思,我马上过去。”

“钟情。”身后一声叫唤,耳边也传来一声叫唤,“小情。”她顿时有种重听的感觉,慢慢转过身,嘴里也不由自主地应了一声,看到朱勤站在办公室门口,他还没走?

电话那头顿了一下才开口,“不用着急。”钟情突然从呆怔中清醒,她抬手示意朱勤等等,开口说,“不好意思,一直在忙,我现在就过去。”

“小情,你先回家吃饭,洗个澡,晚点再过来。”孟想醇厚的声音轻缓却带着某种力度。

她顿了顿,轻轻说声,“好。”他是为她好。收了线,她才望向朱勤,“怎么还没走?”

“在等你。”朱勤的神情太过安静,她怔了半秒,转身开始收拾桌子,她得赶紧回家。

“今晚还要去医院?”他看着她刚才讲电话的表情,最初的紧张到最后的安心,他有点好奇这是谁的电话。

“是的,昨天你看到了,胰腺炎。”她声音又恢复轻缓,手下却没停。朱勤帮着她收拾,“我陪你去。”

“不用。”钟情微笑拒绝,他这几天一直陪着她加班,一定也很累了。

“钟情。”朱勤望着她微笑的脸,眼里有丝受伤,她不愿意接受他的关心。

钟情将椅子推进桌下,挎上包,望着他,“朱勤,先回家好吗?改天我们再好好聊。”她现在真的有事,希望他能理解。

朱勤看着她,终于点点头。

两人快速离开公司,朱勤仍坚持要送她回去,钟情轻叹将钥匙交给他。一路上,朱勤话不多,钟情忙了一天终于放松下来,顿时感觉很疲倦,眼皮很快搭了下来。

朱勤看着她走进楼里,才离开。钟情悄悄望了一眼他削瘦的背影,心里有丝愧疚,她是不是伤了他的心?钟情甩甩头,赶紧走向电梯,如果是没可能的事,她不希望他执迷不悟。

——

钟平看到她回来,很是诧异,“不是说不回来吗?”

“一会还要去。”她快速地冲回房,钟平在外面喊,“吃饭吗?”钟情脱掉外套,打开衣柜,高声回道,“一会吃。”她拿起换洗的衣服,快速走进浴室。钟平瞪着她,真纳闷,怎么饭还没吃就要洗澡,搞不明白。

钟情快速地冲了个热水澡出来,湿发还用毛巾包着,走到餐桌边,父亲已经替她添好饭,“怎么这么赶?”

“我要去替孟想,他还在医院里。”钟情一边开动,一边回答。钟平一听到孟想,眼神闪过一丝惊讶,“孟想也去了?”

“是他送朱伯伯进医院的。”钟情咽下一口饭。

“那昨晚他也没回家?”钟平暗忖一会才问。

“朱伯伯晚上得人看着。”

钟平点点头,“你们也别太累了,白天还上班。”

“知道了。”钟情埋头吃饭。

钟情吃完饭,将头发吹­干­,换了身衣服,才出门。她没再开车,打了辆的士去了医院。

——

孟想一看到她拎着一个快餐盒进病房,眼神一柔,站起身,“来了。”

“你还没吃吧?将就着吃。”钟情将快餐盖揭开,端到他面前。孟想接过,微微一笑,“谢谢。”然后坐在椅子上开始吃,钟情心里一松,就知道他一定饿着肚子­干­等,真傻。

是啊,孟想多傻啊!明明刚刚已经吃了一份相同的台湾卤­肉­饭,可一看到她递过来的,想也没想就接过去了。她还记得他的喜好,她还记得!他大口地吞着那滑腻的卤­肉­饭,心里无比激动,很香很好吃,比刚才那份好吃一万倍!眼低低地垂着,所有的激动与兴奋都化成了咀嚼力,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她就在自己右前方,那双纯白球鞋仍在眼前晃。他小心翼翼地品尝,仿佛口中的已经不是单纯的卤­肉­饭,而是一盘用幸福烹调出的美味佳肴,那些甜酸滋味在味蕾上欢快地跳舞。

钟情背对着他,并未发现他的异样。她看了看躺着的朱伯伯,仍双目紧闭,表情倒是比昨晚舒缓了许多,又看了看吊针,打了快一半,不过挂勾上还吊着一瓶满的。

她走到孟想旁边轻声问,“好点了吗?”孟想点头,“好多了,不过还不能吃东西,只能一直打营养液。”所以,晚上得有人看着。

钟情望着他额前愈发凌乱的发,心没来由一酸,匆匆别开眼,语气微凉,“别老想着赚钱,该休息还是得休息。”孟想望了她一会,才继续吃,嘴角带着浅浅的笑,“知道了。”

孟想吃完,钟情就开始催他回去,“别开车了,打的士回去,好好睡一觉再过来。”孟想没有反对,只是告诉她开水房在走廊第一间,卫生间在走廊尽头。钟情看着他一一嘱咐样子,突然觉得有点好笑,他一定是常照顾人养成习惯了,她笑着连连点头。

孟想最后望着她,钟情也定定回望着他,以为他还要嘱咐什么,可他却什么也没说,只是深深地凝望一眼,然后嘴角微扬,转身走了。

钟情有点闪神,他莫明其妙。

孟想坐进的士里,嘴角的笑才慢慢扩大,他突然有点感谢朱伯伯这场病,让他能与她如此靠近,默默关心。他缓缓闭上眼,困意阵阵袭来,窗外秋风瑟瑟,心在那一刻温暖如春。

脸红

接下来一周,孟想与钟情每晚都到医院去照顾朱伯伯,朱伯伯的情况慢慢好转,第四天时已经开始进食。孟想看着钟情每天奔波,小脸更显削瘦,心疼地想劝她别来了,可又渴望着每天能见见她,即使只是打个照面他也愿意。

看着钟情将床头的东西收拾­干­净,又给朱伯伯捋捋被角,他立在床尾没出声。

钟情直起腰一回身看到他来了,杏眼一弯,微笑着说,“来了。”

孟想点点头走近床边,望了眼朱伯伯,“好像好很多了。”前几天朱伯伯睡着时眉还是皱得紧紧的,现在终于舒展些。钟情微微退了一小步,他靠得比较近,一股淡淡的烟草味窜入鼻间,不由脸微微发烫。她稳住身体等他退后,他却站在原地扭脸望向她,一刹那他的明眸映入她眼中,她能清晰地看到他的眼中布满了疲倦,有一边双眼皮也含成了单眼皮,眼角有着浅浅的轻纹。她莫名开始紧张,他要说什么?

哎哟,一声轻轻地呻吟从床上传来,朱伯伯翻了个身,钟情快速转眼望过去,也许转得太快,竟让她有瞬间的晕眩。幸好,他很快离开床边,她一下松了口气,心跳一高一低地慢慢平复。她又给朱伯伯捋了捋被子以掩饰有些慌乱的呼吸,然后直起身,拿起床头柜上的包,转身微笑,“那我先回去了,晚上没什么事,你也睡一下。”

孟想望着她,点头微笑,然后送她下楼。

钟情刚坐进车里,就听到一阵铃声,他的手机响了。她将包放在副座,点火启动,对着站在车旁的他微笑点头,他往旁边移了几步,她慢慢拐出去,安静的夜里,他的声音分外清晰,无比温柔,“怎么还不睡?”她双眼轻眨,俞恋京的电话,嘴角微微上扬,轻踩油门,车慢慢向外驶去。

他的声音慢慢变小,她瞟了一眼后视镜,他拿着手机站在原地望向她车尾,一脸柔和。

她将CD打开,RobbieWilliams­性­感的声音将远去的声音盖过,缓缓悠悠,带点哀伤。

——

公司的大项目终于搞定,发布会举办得很成功。

总经理放话,组织一次集体活动,吃饭唱K,还规定集体活动不许请假。所有人顿时欢声雷动,除了钟情,她坐在位置上面无表情,晚上还要去照顾朱伯伯,那怎么办?

朱勤走过来轻敲敲她的屏风玻璃,“想什么呢?”

钟情抬眼微笑,“晚上我有事。”朱勤眼眸一暗,明白她要去医院。

“还没好吗?”都快一周了。

“快了,医生说后天就能出院了。”

“要不晚上吃完饭你再去,唱歌就免了。”领导请吃饭,总得赏个脸。钟情想了想,只能点头。

朱勤望着她,突然低下头靠近她,她瞪着他骤然放大的脸,不由退后,一脸戒备,­干­嘛?

朱勤轻抚开她眉角的发,声音低沉,“你瘦了。”钟情瞟一眼从他身后正路过的小元,一脸贼笑。她脸黑,瞪向他,“朱勤。”

“今晚狠狠吃,反正领导买单。”他话音一落,嘴角带着坏笑翩然离开。

钟情眉轻皱,这小子最近受刺激了,突然搞一下小暧昧,又突然抽身离开,抽风!

钟情给孟想去了个电话,“孟想,晚上公司有活动,我可能要晚点过去,你记得吃饭。”这几天他可能是太忙了,常是一下班就直扑医院,每次都说没空吃饭,她过去替他时都会给他带份快餐。

孟想才说好,就听到有人叫他,他匆匆挂线。钟情拿着手机,有些感叹,老板可真不好当。

晚上,公司组织在附近的一个不错的饭馆聚餐,大家按部门就座,朱勤经过钟情位置旁边时,还冲她打了个眼­色­,她微笑回应。

然后,大家一边聊天一边等上菜。钟情安静地坐在位置上,听到身旁的小风和小云低声议论,今天哪个经理穿得更有型,她顺着她们的目光望去,被她们称赞的刘经理,30出头,仪表堂堂,气宇轩昂,与人交谈时嘴角带着笑。钟情听着她们的评论一一对应,心里轻笑,这些小女生果然更迷恋成熟男人。脑中一闪,孟想是不是也挺受小姑娘喜欢?正想着,手机一震,她掏出来一看,“你在看我!哦哦,被我发现了。”钟情忍不住轻笑,朱勤真是孩子,抬眼扫了扫,居然看到他就坐在刘经理后面那一桌,与刘经理背靠背坐着,难怪他以为自己在看他。

她回了三个字,“不是你。”

“那是谁?你怎么能如此狠心!”他还发过来一个心碎的彩信,钟情轻轻一笑,收起手机,没再回复。

服务生开始上菜,看着美味佳肴,大家顿时垂涎三尺。美女一开始还矜持着,可一看男人们都开始动筷,也就顾不上矜持了,如狼卷虎吞一般,毫不客气。集体活动就是好,海吃海喝还不用心疼。女人要吃好,男人要喝好,还没吃多久,隔壁几桌的销售人员已经捋袖举杯,开始轮番敬酒。

王总是北方人,豪爽粗犷,喝酒自然不能小家子气。小云低语,“快把杯子满上,领导要过来了。”钟情还没搞清楚状况,小云已经给她面前的白酒杯子倒了一杯雪碧。听着身后周副总陪着王总向她们这一桌走过来,

“来,大家辛苦了,我代表公司感谢大家。”王总让周副总给大家加酒。王总真狡猾,为防止她们以雪碧充白酒,自带了半瓶白酒过来。结果大家不得不都满上了。

王总举起杯敬大家,大家也只能硬着头皮喝下去,顿时看着几个小姑娘脸刷一下红了,蹙着眉却不敢吭声。钟情感受着辛辣滋味从舌尖烧入喉咙,一直到了胃里,微咽了一下。她很久没喝酒了,的确有点辣,那种浓郁冲鼻的感觉让她有些恍惚,脑中闪过一片灯红酒绿,她曾醉生梦死。

王总满意地拍拍小云的肩,爽朗地大笑,“我们的女同胞们得把酒量练练啊。”说完,和赵总到下一桌敬酒。

大家一看王总走了,赶紧灌下几大口饮料,缓解口中的辛辣,“好辣。”小云皱着眉望向钟情,“钟姐你还好吧。”钟情笑着也端起雪碧,“好冲。”她不希望同事知道她能喝。

领导走了,又轮到男同胞位,他们对女士可是关爱有嘉,轮番过来要找美女一起喝酒。大家一看他们也来凑热闹,轻嘘,“谁再劝酒,先自饮三杯。”男士们嘻笑说,不然女士喝饮料,男士喝酒。女生们看占了便宜,也就没再拒绝,热热闹闹地边敬酒,边套着近乎。

朱勤走到钟情身边,扶着她椅背,望着她,“你没事吧?”她双颊绯红,出奇的娇媚,看着他收不回眼。

钟情笑着摇摇头,“还要搞多久?”照他们这样闹下去,估计还得一阵子。

朱勤看看表,“再呆一会,等下找个机会我们先溜。”现在领导还在各桌敬酒,等领导坐下来开喝时,他们就可以偷溜了。

钟情望着他,“你怎么不和他们去拼酒?”他酒量应该不浅。

“我今天要开车。”他眼神深沉,直直定在她脸上。她觉得脸上的热度再升一截,火辣辣的,他没喝酒,为什么说出来的话却让人晕乎乎的。

身边的小云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朱勤坐在她身边,倒了两杯饮料,与她安静地慢慢喝着。钟情望着他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自从上次看到他受伤的背影,她已经很注意与他保持距离。他似也有所察觉,所以有所收敛,不再跟进跟出,但偶尔流露出的体贴却又让她招架不住,真搞不清楚他到底明不明白自己的拒绝?

过了好一会儿,朱勤瞟一眼后方,然后对她眨眨眼,“我去拿衣服,你先溜出去。”钟情看一眼老总那桌正喝得尽兴,早顾不上其他的人。钟情拿起包悄悄往外走,到门时她回身一望,朱勤也拿着衣服向这里走。

两人快速闪进电梯,她笑望向他,“会不会有事?”领导还在高兴,他们就开溜,貌似有些不好。

“会,明天考核单就找你签字。”朱勤夸张的露出凶样,钟情忍不住笑了,她不信。

朱勤望着她的笑脸,怔了几秒,然后慢慢靠向电梯壁,“我会说你是被我带出来的。”

钟情望着他直视的目光,笑容慢慢收住,他又来了!她轻轻一笑,转开眼不理他。

出了电梯,步出饭馆大门,一阵冷风将两人包围,钟情禁不住打了个颤,刚喝了点酒,虽然不多,却也有些后劲。脸上额顶仍感觉烫烫的,被风一吹顿时清凉许多,她抚抚脸,笑了,“好舒服。”朱勤望着她双手包着脸,露出可爱的笑,心底某根弦不小心轻轻拨了一下,她的脸好红,在门外­射­灯光映照下,更显得晶莹剔透,仿佛两朵娇艳的桃花静静绽放。她手才放下,他心一动,做了一个心里正渴望的动作,他轻抚上她的脸。

钟情呆住了,他温热的大掌就那样毫无预警地贴在她左颊上,掌心透出的温度混合着脸颊的在短暂的冰凉后急速窜升,她真的脸红了!她怔怔地退了两步,瞪着他。【】

他的手掌还停在距离她左脸三厘米的半空中,他却笑了,“你脸好烫。”那孩子般的笑与戏谑的语气,一下化解了尴尬的气氛。她轻咬­唇­瞪他一眼,“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她快速走向车子,他哒哒的脚步声紧跟在身后。钟情有丝懊恼,她怎么会让一个小鬼如此轻易的摸了脸,可她又不知该如何冲他发火,真懊恼!

朱勤仍坚持他来开车,钟情将钥匙扔给他,坐进车里。

两人一路没说话,她在懊恼,而他在暗喜。她脸红的样子真是太有趣了!

朱勤送她到医院,只说她早点回去,自己就打的回去了。钟情望着他的背影,心有些乱,到底该如何让他明白呢?

钟情一进病房,怔住了。孟想坐在沙发上在用笔记本,而他身边赫然坐着俞恋京。

拒绝

听到脚步声,两人同时抬头,钟情快速收住惊讶,淡淡一笑,“俞小姐也在啊。”

“钟情。”俞恋京微微一笑,手指从孟想的肩上移开。

孟想端着笔记本起身,“如果太忙,也不用过来。”嘴上虽这么说,眼里却盯着她脸上的红晕,她喝酒了,淡淡的酒气触动了鼻翼,眼神微微暗沉。

“没事。”钟情将包放在床头柜,走到床边,仔细盯了朱伯伯一会儿,才回头问他,“今天吃东西了吗?”

“吃了,不过,听阿姨说好像吐了。”钟情眉一紧,那不是还没好?

“不过,我刚问了医生,医生说没事。”孟想看到她蹙眉,忍不住解释让她安心。

钟情望了望朱伯伯,才走向沙发,对恋京说,“辛苦俞小姐了。”

俞恋京优雅起身,嘴角带笑,“你们这几天才真是辛苦了。”

孟想望向恋京,“今晚有封重要邮件要收,恋京那时刚要回家,我就找她借用一下笔记本。”钟情笑笑,“你今晚要忙,就早点回去,明天我休息,今晚我来守。”他不需要向她解释。

“不行。”孟想语气坚决。

俞恋京也附和,“还是让孟想守吧,他是男人不怕累。”说完冲孟想轻笑。孟想轻轻凝望她,点点头。

钟情看着两人对视而立,心微微一紧,别开眼故作轻松地说,“那好吧。”俞恋京眼里的了解与熟悉都此自然,她懂得如何照顾他。

孟想望了钟情一眼,将笔记本放在桌上,倒了杯水走到她身边,递给她,“喝酒了?”

钟情欣然接过,点点头。“喝了点。不早了,你们赶紧回去吧。”

孟想望着她淡然的目光,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转身对恋京说,“我先送你回去。”

俞恋京望着钟情,微颔首,“再见。”

孟想和俞恋京离开了,病房里一下子安静了,钟情慢慢地坐在床边的椅上,静静地凝望着朱伯伯的睡容。他们不是一直很想见见孟想的女朋友吗?不知道朱伯伯有没有看到?估计他一直在睡没看到,而朱妈早就回去了,想是也没见着。可惜了,这么好的机会。钟情想着刚才进门的那一眼,两人并排而坐,孟想专注地盯着电脑,俞恋京则专注地盯着他,那画面真唯美。她轻轻一笑,他们真般配。

——

住院一周,朱爸终于可以出院了。钟情和朱妈一起在收拾东西,孟想去结账,不一会就上来了,“好了,可以走了。”孟想自然地接过钟情手中的袋子,扶起朱爸,往外走。钟情搂着朱妈跟在后面。

在楼梯间,碰到一对老夫妻,老太太搀扶着老爷爷慢慢往上走,一边走一边望向他们,错身经过后。听到身后传来细碎的声音,“看人家儿子媳­妇­多孝顺,你说我们小军咋就找了那样个老婆啊!哎哟真是命苦啊!”他们一听,都回头望向那对老夫妻,头发苍白,腰背佝偻,相互搀扶着,倍显苍凉。钟情先收回眼,一下对上孟想的目光,她硬生生地别开眼望向朱妈,朱妈笑了,“你们要是我们的儿子媳­妇­该多好啊!”钟情脚下一滑,错了一级阶梯,险些没站稳。孟想手一抬,用提着东西的手臂挡住她的身体,意味深长地望着她。

钟情­干­­干­地笑了声,“谢谢。”朱爸轻责朱妈,“别瞎说,他们就是我们的半个儿子女儿。”在他眼里,孟想和钟情就像两兄妹。

朱妈连声说,“是呀,是呀,想想都有朋友了,小情,你也赶紧啊。让我们也能享享儿孙福。”孟想瞟了一眼钟情,她低着眼微笑,他扶着朱爸,“小心。”她也是这么想的吧,别人的一个玩笑,让她觉得不舒服了,她不希望被别人误会。

他们将朱爸接回家,安顿好之后,钟情就借故有事先离开了。孟想看着她匆匆离去的身影,心里微凉,难道是那个小男生约她?他们真的在交往?心里翻滚着无数的疑问,他开始有些心不在焉。

钟情本想直接回家,可才上车,朱勤的电话就来了。他居然没带钱包,被困在万达的西餐厅了。

钟情听他委屈的声音,只好先去解救他。

钟情来到万达二楼,走进朱勤所说的餐厅,就看到朱勤坐在餐厅的休闲区,手里正捧着一本杂志。

“朱勤。”钟情叫了声,朝他走去。

朱勤一看到她,顿时如见救星一般,兴奋低叫,“钟情。”

“账单呢?”钟情忽略他的兴奋,淡然地问。

“呃……”朱勤吞吞吐吐,眼神闪烁,“刚才碰到一熟人,我找他借了。”

钟情盯着他的表情,明白了,他是故意骗她过来的。他根本就不差钱。钟情狠狠盯了他一会,冷然甩下一句话,“没事,那我走了。”转身就往外走。

“钟情。”朱勤赶紧追上去,拉住她。

钟情望向他,一脸漠然,他还想做什么?

“其实……我有事找你。”朱勤知道她已经看穿了自己的小把戏,微露讪­色­。

“什么?”钟情深吸口气,压住心里的烦躁。

“其实……我想约你看电影。”朱勤望着她脸上­阴­晴不定的表情,有点担心。

“我没空。”钟情轻抽出手,继续向外走。

朱勤紧跟上来,“钟情,你别这样啊。你要是生我气,你直接说,对,我是故意骗你过来,可是,我要是直接约你,你会来吗?”朱勤着急地语气微急,惹得身边的路人都侧目盯着他们。

钟情瞪着他,他还懂坦白从宽啊,居然主动认错,可她不想看电影,是真的。“我只是不想看电影。”

“你就当陪陪我吧,一晚上就担心你会拒绝,茶不思饭不想就为这儿心烦呢。”朱勤一脸委屈地盯着钟情。

钟情望着朱勤,心里隐隐抽动,她得和他好好谈谈,“朱勤,我有话和你说。”

“OK,我们看完再说好吗?电影马上要开场了,别浪费,好不好?”朱勤一看到她脸上的松动,马上露出笑容。

钟情犹豫了一会,终于没阻止他拉着她小跑向同在一层的电影城入口。她望着他的背影,有丝恍惚,他的执着竟让她想起某人,某个活在记忆深处的影子。

当影院的灯慢慢熄黑后,钟情就开始后悔了。扑面而来的黑让她微微颤抖,她悄悄抓住扶手,指甲扣着木条,压出了划痕。她不喜欢黑暗,非常不喜欢。她直直盯着屏幕,画面优美,故事感人,可心却一点点紧抽。她已经忘了有多久没进影院了,这种被黑暗包围的感觉让她呼吸开始紧促,脑中闪过她的心理治疗师麦克的话,“不要强迫自己去适应黑暗,如果你怕黑,就让灯光陪伴你。”灯光,她希望有盏小灯,就像她的床头灯彻夜长明,她不敢在黑夜中睡去,那会让她想起很多灰暗的记忆。她以为自己已经好了,可当身处黑暗时,她才知道心里的悲凉一直没清­干­净。

朱勤一开始偷瞄钟情,看到她绷得紧紧的冷面,心里有些失望,她生气了。他只好安心看电影,深怕自己的造次再惹她生气。

电影是部感人的爱情故事,纠葛缠绵的深情,惹得朱勤也不由感动。当他再次偷偷瞄向钟情,却怔住了!

在大银幕的银光笼罩下,她的侧脸清澈透明,而脸上的那道水印更是闪闪发亮,她哭了!他快速地收回眼,怔怔地盯着屏幕,一动不动。她……的眼中流露出的深深悲伤震撼地敲击着他的心,她怎么了?她只是默默地流泪,嘴紧紧闭着,她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的眼泪。他绷直着背,心加速狂跳,那种渴望探知她的秘密,却又不敢惊动她的小心让他心里绷着一根弦,满脑子都被那张脸霸占了,那默默奔腾的泪像烫过他的心。她为什么要强压着悲伤?

电影继续播放,直到影院的灯慢慢亮起来,朱勤才慢慢扭脸望向钟情,她脸上已经­干­净,只有淡淡的印记,若不细看根本看不出她刚才哭过。朱勤故作轻松地问,“好看吗?”

钟情微微一笑,“好看。”拿着包站起身,向外走。朱勤跟在她身后,望着她的后脑,心里的疑惑更重了,她掩饰得很好,与刚才的悲伤泪人完全判若两人。

他们出了影院,钟情望向朱勤,“我有些话想和你说。”

朱勤心尖一跳,快速地扫一眼停车场,“这有点冷,上车说吧。”说完,快速走向她的车。钟情望着他的背影,眼角一沉跟了过去。

两人坐在车里,钟情开门见山,“朱勤,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这次一定要与他说得清清楚楚,她受不了再这样暧昧不清。

“为什么?”朱勤望着她,眼神未动,他猜到她要说什么。

钟情表情漠然,“我不是个好女人。”他大好青春没必要和她耗着。

“怎么说?”朱勤挑挑眉,没料到她会这么说,原以为她会说自己心里已经有人了。

钟情眼神一暗,“有烟吗?”朱勤呆住,没有回答。

“有吗?”钟情望着他,没有犹豫。

朱勤怔怔地从口袋里掏出香烟,犹豫着递向她。钟情抽出一根,“火机。”

朱勤又掏出火机,钟情接过啪一声,点燃香烟,然后将火机还给他,转身将车窗按下,烟雾随风飘向飘外,她的声音缓缓响起,“我不是你想像的那种单纯的女人,抽烟喝酒,对人冷漠,而且恋爱史一定比你丰富。”

朱勤望着她,没有出声。

钟情瞟他一眼,继续说,“在国外有些事很平常,可在国内不太能接受。你还年轻,该好好找个女生,认真地谈场恋爱。”

朱勤仍不出声,只是凝望着她。

“我不会喜欢你。”她深吸口烟,然后缓缓吐出。

朱勤终于开口,“我刚才看到你哭了。”他看到她眼里闪过一丝波动,轻微而快速,让人都要以为那是一个错觉。

钟情嘴角微扯,表情仍旧冷冷的,“所以我不喜欢看电影,赚人眼泪。”

“你不是为电影而哭,而是你心里的悲伤。”他的声音轻缓却无比肯定。是的,从第一次发现她出神时不经意流露的深远目光,他就觉得她心里藏着某些东西。她的冷漠疏远只是一种自我保护,不想被别人触碰她的悲伤。可她越是刻意淡漠,他越好奇她心里到底藏着什么呢?他想了解她。

钟情冷笑一声,将烟尾扔出车外,“别自以为很了解我,与其在我身上浪费­精­力,不如好好找个合适的。下车,今天我不能送你。”

朱勤看着她冷绝的脸,“钟情,你不需要在我面前假装,我很想分享你心里的不快乐。”

钟情笑了,“晚安,请下车。”

朱勤望着她,还想开口,钟情的笑已经收敛,冷眼瞪他。他只能打开车门,下了车。门一合上,钟情已经踩下油门,快速驶离。

朱勤望着车尾冒着的尾汽,心里起伏难平,他不会这么容易放弃的。

一起

朱勤的确没有这么容易放弃,但钟情不再给他机会。他每天早上给她带的早餐,她会分给同事;他中午过来约她吃饭,她会说已经叫了快餐;他下班说想搭她的顺风车,钟情总说要加班,不能送他。

朱勤最近很是受挫,连小风都感觉到了两人的不对劲,看着垂着脑袋离开的朱勤,背影甚是落寞。小风晃到钟情旁边,“钟姐,你怎么这么狠心,看把人伤的。”钟情淡然地说,“过几天就好了。”小风摇摇头,“其实朱勤人还不错,就是年纪小了点。”说完摇头晃脑地走了。

钟情低下眼,继续手中的活,是的,他不错,可是不适合她。

手机突然响了,孟想?钟情犹豫了一秒,接通电话。

“小情,明天早上有空吗?”他很礼貌地问。

“有。”每个周末不是都要去看朱爸朱妈的吗?这已经成了一种习惯。

“明早,我们先去一个地方行吗?”他试探着问。

“去哪里?”他小心的语气让她好奇。

“我想去看看朱桐。”听到这个名字,钟情怔住了,电话里一片沉默。

听到孟想提起朱桐,她心里突然有种怪异的感觉。这个名字是禁忌,是他们之间的一道鸿沟,他居然就这样轻松地说了出来。这种震撼让钟情怔怔地不知该说什么,他要去看朱桐?

“我想和你一起去。”他的声音轻缓沉稳,夹着些许询问,却用了肯定的口吻。

钟情轻声回答,“好。”怀着复杂的心情,她同意了。他想和她一起去看朱桐,他已经能坦然面对过去,她也不能逃避,回来就是要结开所有的结,她不能再当逃兵,她得去!

“明早我去接你。”他的语气一下变得愉悦起来,似透出一种轻松,也许还在微笑。

挂上电话,钟情开始发呆。孟想,朱桐,两个曾经深深影响自己的人,此刻要一起面对,她的心开始起伏不定,未知的担心与挣扎冲击着她。自从她回国,见到的孟想,常陌生得令她恍惚。他少了年少时的张狂与霸道,变得成熟稳重。他对她客气礼貌,也不会再仗着与她的熟稔主动提起过去,他尊重她,或许他在担心她是否原谅他了。都这么多年了,有些事忘记会更快乐,她也要勇敢去面对,面对自己的错。

——

钟情回到家,家里一个人也没有,爸爸可能去小睿家了。她走进房间,将包放在书桌上,脱下外套,然后到卫生间洗了个手和脸。接着,冲了杯咖啡,坐在书桌前,打开电脑,登录MSN。

一封新邮件引起她的注意,她点开,是麦克的!她快速打开邮件,“嗨,cici,想我了吗?我打算下个月去中国,到时你要做我的向导。”钟情捧着咖啡笑了。

麦克是她的心理治疗师,也是她在美国最好的朋友。他知道她所有的­阴­暗,帮她重新活在阳光里;而她教他中文,告诉他中国的美好。想起两人聊天时,麦克总是兴奋地说一定要来中国,要来验证是不是真的像她描述的这么美。回国前,她刚参加完他们的婚礼,麦克的妻子塞琳娜是一个身材高挑,漂亮迷人的模特。看着两人幸福地拥吻,她真的很受感动。也许就是那一瞬间的触动,她动了回国的念头!

她快速地回复邮件,“绝对没问题,来之前告诉我详细行程,剩下的就交给我。”

发送邮件后,她打开播放器,慢慢浏览着博客,写下了最近的心情。

——

晚上,她居然梦到朱桐了,梦到了他温和的笑,她在梦里开心地奔向他。可当她跑到他面前时,那张脸一下变成了孟想淡然的微笑,她呆怔地站在他面前,孟想只是轻轻地伸出手,拥她入怀。

她一下就吓醒了!

钟情感觉心跳有些急促,轻按着胸口慢慢下床。梦中那个拥抱真实得她都开始起­鸡­皮疙瘩,一定是昨天看到麦克的信,想到以前了事。她深深咽了咽,打开房门出去。

钟平已经起来了,坐在客厅里看晨间新闻,“小情,今天还要出去?”

“是的。”钟情揉揉头发,看着父亲的脸,突然有丝愧疚。她已经很久没陪父亲吃饭了,工作之后,晚上不是加班,就是有事。回来时,父亲不是睡了就是在看电视Qī.shū.ωǎng.,而她也疲倦地没多说话。

她洗漱出来,走过去坐在父亲身边,“爸,最近太忙都没陪你。”

钟平抚着她的发,“别太累就行了。”

“我知道,爸,你要不也休个假,我陪你和妈出去玩一趟?”想着麦克不远千里都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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