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回家的路上一路爆笑,钟情搂着孟想的手猛夸他。哪想还没到家,钟情已经在公车上睡着了,最后还是孟想将她背回家的。
钟情听孟想这么一说,慢慢记起,不好意思地望着孟想,“我那时候好皮。”那些事她早记不清了,他却还记得。
孟想望着她,淡淡一笑,“那时的你很可爱。”他希望她一直迷糊得像个小孩,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让人难以靠近。
钟情望着孟想眼中闪过的一丝温柔,心突地顿了一下,他和她一样想起了那些无忧无虑,任意嘻笑的日子?那时的她,可以突然心情不爽,扭头就走,压根不管孟想在后面一直急切地叫唤她;也可以为了得到一样东西,而要孟想去和父母提要求,只要他开口,父母总会满足她;那时,她和孟想,还有朱桐总是吵吵闹闹地过每一天……那时的她很快乐。
钟情眼底微润,那是……多么遥远的日子,远得她都不敢再回忆。
麦克和塞琳娜从楼上下来,看到钟情与孟想在下一层楼的窗边对视而立。麦克看着两人的神情嘴角露出不易察觉的笑,他搂着塞琳娜又返回顶楼。塞琳娜奇怪地问他为什么又上去?麦克在她耳边低语,塞琳娜一边上楼一边瞟向窗边的两人,会意地笑了。
身旁传来游客的呼唤声,钟情一下醒过来,尴尬地别开眼,扯出一丝笑,“他们还在上面吧,我们也上去看看。”说完没等孟想回应,她已经快步走向楼梯,登上了顶楼。
孟想心里轻叹,刚才有一瞬间,他几乎以为钟情眼里荡漾的波澜是为了自己。也许是他想太多了,她说不定想到了朱桐。
麦克看到他们上来,笑着迎上来,“希希,帮我们拍拍。”钟情笑着接过摄像机。麦克与塞琳娜对着镜头说了一大串感受,说到激动处,忍不住来个甜蜜的拥吻。钟情看着画面里的俊男美女,很是羡慕。麦克拥着塞琳娜,接过摄像机要给钟情和孟想拍,说要带回去给美国的朋友看。孟想轻拥着钟情的肩对着镜头微笑,钟情肩一僵没有挣开,对着镜头向朋友打招呼,并不停夸奖中国的好,说起W市的美食,直说麦克和塞琳娜都陶醉了。麦克微皱眉,“介绍一下孟想啊。”
钟情才简单地说,孟想是她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孟想大方地对着镜头向大家打招呼。
拍了一会儿,四人下了楼。到了楼下,塞琳娜又围着工艺品的小摊看个不停,还兴奋地扯过钟情一起挑选。麦克走到孟想身边,微笑望着他不语,孟想被他瞧得有些奇怪,开口问,“麦克,怎么了?”
“我来中国之前,一直很好奇你会是什么样子?”麦克笑容不减,转眼望向钟情和塞琳娜的背影。
“你以前就知道我?”孟想心一怔,钟情和他提过自己?关于什么?
“当然,你是希希的想想哥。”当麦克用不太纯正的中文轻缓吐出这句话时,孟想心神一震,小情真的和麦克说过他们的事?!
塞琳娜拿着一串珠链向麦克招手,麦克冲孟想淡然一笑,就翩然走向她们。
孟想瞪着他们三人,最终目光定在了钟情半垂的侧脸。玉白的肌肤,灵动的双眸在长睫下微闪,红润的双唇微微颤动,长发半垂下来,她轻轻将发勾在耳后,纤指青葱,他的呼吸随着她的动作轻轻起伏。像是感受到他的注视,钟情轻抬眼瞟向他这边,四目相接,孟想只觉心潮澎湃,情情,我还是你的想想哥吗?
游玩
“希希。”塞琳娜突然叫钟情,钟情赶紧收回眼,望向塞琳娜。
塞琳娜手上拿了三四条五彩的手镯询问她哪条好看,钟情微忖,指指紫色手链。塞琳娜将紫色手链套进手腕,在麦克面前晃了晃,麦克笑着点点头。
寒琳娜开心地摸着手链,又挑了几条,打算回去送人。孟想慢慢走过去,站在钟情身边,她专注地听着塞琳娜和麦克的对话,似没有察觉他的靠近。孟想深吸口气,将视线移到别处。
钟情慢慢移动几步,走到麦克身边,状似在看别的工艺品。孟想一回眼,钟情已经站到了另一边,中间隔着麦克与塞琳娜,他望着她,心底一片失落慢慢化开。不知她是刻意还是无意,总觉得他们之间的距离稍有些靠近,她又会悄悄拉开。
塞琳娜将战利品收入背包之后,他们离开了那里。
中午,孟想带着他们去吃四川火锅。当一边清汤一边辣汤的鸳鸯锅端上来时,麦克和塞琳娜很是好奇。钟情赶紧给他们解释,四川火锅本来是辣为主,怕他们一下子接受不了,所以点了个鸳鸯锅,就是辣与不辣各一半,可以根据自己的涮菜吃。
点的菜也很是W市特色,豆棍,鱼糕,蟹棒、海鲜丸、牛羊肉丸、肥牛肥羊、鱼片、热干面等等。孟想还特意给麦克与塞琳娜点了红酒,给钟情点了杯果汁,钟情没反对,倒是麦克听到后,若有深意地瞟了一眼钟情,嘴角似笑非笑。钟情冲他轻眨眼,孟想觉得她不该喝酒,麦克眼里轻笑不作声。
四人一边烫一边吃,真是把麦克和塞琳娜再次征服,直呼过瘾。孟想和麦克挺投契,工作生活人文样样都聊,塞琳娜则和钟情研究这些东西都是怎么做的?火锅在家里可不可弄?塞琳娜平时工作忙,很少能为麦克下厨,可一旦只要她休息,就会花心思研究美食,立志要做一个贤妻。
吃了饭后,下午四人又去游玩东湖。走在葱郁的公园里,扑面而来的清新空气令人心旷神怡,麦克和塞琳娜捧着摄像机一路走一路拍,孟想和钟情并排跟在后面。
孟想望着麦克与塞琳娜亲密相拥的背影,心有所感, “你和麦克认识很久了吧?”
钟情笑着点头,“有八年了。”她很庆幸能认识麦克,如果没有他,也许不会有现在的自己。他像盏明灯,让她这只迷途的羔羊找回了人生的正途。
“看得出你们感情挺好。”孟想淡然地说,心里微感酸楚,他和她以前感情也很好。
“麦克是个很有趣的人。”说起麦克,钟情嘴角不知不觉上扬。麦克之于她就像是冬日里的一杯热茶,暖暖的,带点回甘。
孟想望着她脸上的浅笑,不觉问,“麦克是做什么的?”其实他知道,可是钟情一直没告诉他。
钟情怔了一会,慢吞吞地吐出一句话,“心理咨询师。”
孟想望着她脸上闪过的一丝不自然,心里明白这是她想回避的问题,可是为什么要回避呢?“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她的博客只说,当时的她病得挺重,是在麦克的帮助下,才渡过那段难关。那麦克是怎么治疗她的呢?他很想知道。
钟情快速扫了他一眼,然后望向麦克他们,并没马上回答。该不该和他说实话呢?不行,绝对不能说。好一会儿,她脸上浮现淡漠,缓缓说,“麦克是我们学校的老师。”这并不算谎话,他当时在学校任职,只不过,她是他的病人,而非他的学生。她快步走上前,冲麦克轻喊,“麦克,想不想坐船?”孟想瞪着她的背影不语,他知道她没说实话,是什么让她刻意隐瞒呢?孟想越想越觉得疑惑。
麦克询问了塞琳娜的意思,塞琳娜兴奋地说要坐。四人租了两只小船,麦克夫妇一只,钟情和孟想一只。
当钟情与孟想面对面坐在小船上时,她又有些后悔了,刚才提议划船是想避开孟想的追问,可现在与他共乘一只小船,岂不是让他更有机会一问到底?钟情懊恼地左顾右盼,孟想一边摇着桨,一边望着钟情,将她的不安尽收眼底。
孟想没再追问刚才的话题,而是换了些无关痛痒的话题聊,钟情的不安慢慢消去。渐渐的,话题又绕到了小时候,孟想不停地指着东湖周边的景点,回忆起过去。钟情看着似曾相似的山与水,脑中也随着孟想的描述回到从前。
W市毕竟是他们共同成长的地方,在朱桐的意外发生之前,他们的人生真的有很多重叠的地方。钟情依稀记得小时候曾抱怨过,自己见孟想的时间比见父母的还多,更甚者她曾祈祷孟想别再这么烦,老是缠着她。现在想想,也许是老天听到了她的抱怨,帮她赶跑孟想,现在,他再也不会缠着她了。
他们游了湖,又去爬了山。游到快天黑时,才返程。孟想先将麦克夫妇送回酒店,然后将钟情送回家。
钟情打开安全带,对孟想浅浅一笑,“谢谢你陪了我们一天。”其实,她知道他很忙,虽然他将电话调成震动,可她还是敏感地看到他有悄悄地回了几个电话。
“不用谢。”孟想打开车门,下了车,绕到钟情这边,替她开了车门。
钟情拎着包下车,立在他身边,“早点回去,我上去了。”说完,向楼里走去。
孟想望着她的身影消失在楼道里,才上车离开。
他一边开车,一边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这是他在麦克下榻的酒店总台拿的一张名片。他拨通了酒店总台电话,听着手机里传来的音乐声,轻轻按下麦克的房号,1825。
一阵嘟嘟声之后,电话接通了。
“HELLO?”麦克醇厚的声音响起。
孟想沉声开口,“麦克,我是孟想,我想和你见一面。”他不能再坐以待毙,麦克是最了解钟情的,他心中的疑惑只能由麦克来解开。他一定要和麦克谈谈。
分手
孟想不知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当他摸黑走进书房,以熟稔地动作打开电脑,陷在皮椅里静静等屏幕亮起来。
晚上与麦克见面的谈话如倒带机一样,慢慢回放,原来,他错过的不仅仅是她的十年,还有她瞒在心底的那些痛苦与折磨。
电脑终于完全打开,他机械地划动鼠标,点开那个网页。
黑色的背景,浅浅飘动的丝带透出更多的悲伤,他从不知道这个曾浏览过无数次的网页,现在再看仍有椎心的痛。
他以极慢的速度,从最早最早的日志一篇篇翻开。
这是她为自己挖的深|茓吗?偷偷地画,偷偷地写,不敢让别人发现,只能小心地躲藏。
他知道钟情曾患有严重的失眠症,可他不知道,她失眠的原因竟是因为害怕作梦。
他也知道她酗酒,可不知道她酗酒是希望自己能一醉不醒。
他还知道钟情吃药,可不知道她曾昏睡了两天两夜,把室友吓得报了警,以为她要自杀。
庆幸的是,她后来找到了麦克,麦克用催眠法慢慢引导她说出心底压着的沉重。麦克说,钟情虽然外表坚强,其实内心敏感脆弱,不擅于与人沟通,所以很容易将自己逼进死胡同。
虽然麦克不知道钟情为何一直为朱桐的死深深自责。他曾开导她,那只是一个意外,谁也不想到会发生的意外,可钟情却凄婉地说了一句,“那不是意外。”她为朱桐的死深深自责,也为伤害孟想难过内疚。她常说做错事的人一定会受到惩罚。
孟想反复咀嚼这句话,为什么钟情会这样说,朱桐失足掉下山是个事实,她为何要执着地将所有的过错背在身上?难道她就是因为这个故意堕落,伤害自己,也逼走他?
他又看到那篇日志,“怎么办?为什么我的梦里不是你?为什么我这么想你,却从来没梦到你?你还在怪我吗?怪我和你说的那些话。如果我能早点知道你的心事,我一定不会和你说那些,打死也不会说。”
麦克不是说小情害怕作梦吗?这里的“你”应该是指朱桐,如果她梦到不是朱桐,会是谁?为什么她会害怕到不敢入眠?还有她曾和朱桐说过什么话让如此后悔莫及?还有那句“放心”,她想让朱桐放心什么?孟想反复地揣测,却始终不得头绪。他就这样枯坐在电脑前将她的所有的日志细细看了好几遍,试图挖出她心底深藏的秘密。
直到天边露出鱼白,他才揉揉极困的眼,起身用力扭扭了颈肩,走到窗边,打开窗。冷空气一下如鱼贯入,一阵刺骨令他打了一个激灵,浑身一缩,闭上眼深深地吸了口气,才缓缓呼出。
孟想掏出烟盒抖抖,却发现烟盒早空了,烦躁地将烟盒捏作一团,回身扔向书桌。
想起麦克昨晚最后说的话,孟想再度陷入迷惑。麦克说,在治疗钟情时,她偶尔会在回忆某件事时提起孟想,然后不知不觉流露出淡淡的喜悦,也许那些童年的记忆让她感觉很开心,可一旦他试图与她深聊时,她又会嘎然而止,陷入沉默。
孟想双手Сhā进腿袋,背紧紧绷直,为什么小情如此回避自己?甚至在博客这个最私密的空间,都对他讳莫如深,她在逃避什么呢?
孟想用力合上窗,转身折回电脑桌前,快速关上电脑,拿起外套穿上,急步走向大门。如果连麦克都不知道她心底最深的秘密,那他就亲自去问她?问她为什么要怕作梦,为什么要试图遗忘自己?
孟想一拉开门,却定住了身体!
门外赫然站着俞恋京,她一手拉着行李箱,一手正要按响他的门铃,因为突然打开的大门,她的手就那样定在空中,一脸错愕地望着孟想。
孟想也吃了一惊,“恋京?”
恋京快速地露出一个微笑,“这就是心电感应?你怎么知道我要来?”
孟想收住惊讶,淡然一笑,“我不知道,只是正打算出门。”
“现在?去公司?才七点刚过,我还以为你没起呢。”恋京微露讶然,随后嫣然一笑,“不请我进去?”
孟想只犹豫了几秒,就侧身让她进屋,然后关上门。好吧,晚点再去找钟情。
孟想跟着她走进客厅,站在沙发边上望着恋京坐在沙发上,轻声开口,“什么时候回来的?”这两天一直惦着钟情的事,他都将恋京忘了,心里有几丝愧疚。
恋京耸耸肩,“刚下飞机,可到家门口才发现我没带钥匙,只好来讨扰你,不介意吧?”她脸上的笑并未能遮住眼里的疲倦,满是奔波之后的困乏。
孟想微点头,转身进厨房,给她倒了杯温开水,“别客气,你就在我这休息,晚上我再帮人找个锁匠去开门。”语气温和客气。
恋京点点头,只是望着他,“你昨晚没睡?”他的眼里布满了血丝,他熬夜了,再闻到屋里隐约飘散的浓烈烟味,她隐约猜出些什么。
孟想用五指扒扒头发,“最近公司有点事。”不知为何,他并不想让恋今知道他心里的烦恼。
恋京关切地问,“没事吧?”
孟想挤出一丝笑,“没事,别担心。”
恋京直直望着他,没说话,似要从他的表情里看出什么。孟想被她盯得有些别扭,他别开眼,“你先休息吧,我去公司了。”说完,转身向门口走去。
突然,恋京开口了,“孟想,我有事和你说。”孟想背一紧,定在原地,好一会才慢慢转过身。
孟想一脸淡定望向恋京,等待她开口,可眼底的微乱泄露了他心里的焦躁,恋京不会是要让他兑现承诺吧?虽然他曾说过,五年之约仍有效,可是在他还没弄清钟情的秘密之前,他不想这么快面对这件事。
恋京望着孟想,敏感地察觉他眼里的紧张,一向淡定温和的孟想,难得会露出这种表情,他在怕什么?难不成他以为自己要来逼他?恋京心底忍不住闪过促狭的念头,故作深沉地缓缓开口,“孟想,我们结婚吧?”
孟想身体一震,望着她的眼神一凌,闪过许多复杂的情绪,脸上的表情也慢慢紧绷。果然,他深吸口气,慢慢压住心中的翻腾,露出一个微笑,清清嗓子开口,“我们不是约定好了吗?五年之后。”
恋京表情一垮,眼里堆满失望,“我就知道,钟情一回来,你迟早要离开我。”浓密的睫毛一垂,遮住了眼底浮现的笑意。
孟想不语,慢慢走近她,“恋京,这事以后再谈可以吗?”他感觉头皮发紧,额角的青筋突然跳了几下,心莫名地更烦躁了。
“孟想,”恋京抬起眼,凝望着他,然后一字一句地开口,“我们分手吧。”孟想一脸呆怔,盯着恋京研究她的表情,怎么前一刻才说要结婚,下一刻她就提出分手,他真被她弄糊涂了。
恋京望着他错愕的样子,终于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好了,我刚才是逗你的,看把你吓的。我真是来和你分手的。”
孟想脸上更是古怪,完全猜不透她要说什么。
恋京走过来拉着他坐到沙发上,跟着坐在他对面,笑着说,“不好意思,一大早就给你扔炸弹来了。我本来还担心这样突然提出分手,你会不会难过,现在看你的反应,我觉得自己才该难过一下,你根本都不在乎。”她露出几丝郁闷,嘴扁了扁,“我和他又在一起了,所以一回来就打算和你摊牌。”恋京本来还觉得有些难以启齿,可没想到孟想心里早被某人占住,根本没空伤心呢。
孟想听到最后一句,烦躁的心突然一下轻了,嘴角慢慢露出了笑,“你快乐就好。”说真的,如果恋京真的要开口提结婚,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还好不是。“你原谅他了?”
“这次,他追到了香港,还做了些让我很感动的事,所以……”恋京难得露出一丝羞涩,低垂着眼。
孟想看着她的模样,知道她是真正地陷落了,“他不是要结婚了吗?”想起机场的匆匆一瞥,阻隔在他们之间的问题都解决了吗?
“他悔婚了,当然,我不承认他是为了我。”恋京嘴上虽然不以为然,可不断上扬的嘴角却掩不住她的得意。
“得了吧,有个男人为你舍弃一切,你该知足了。”孟想轻笑地揉揉她的发,恋京就像另一个自已,执着、痴傻,看到她露出幸福的笑,他真心地替她开心。
恋京望向他,无比认真地说,“孟想,去找钟情吧,也许她也一直在等着你。”就像她一样,她一直像个胆小鬼站在原地傻等,固执地以为如果他爱她,一定会回头来找她。可她不知道,其实他也在等着她,如果这次不是她那一刹那地回头,她和他可能就永远错过了。这么骄傲的男人不可能永远在原地等着她。爱真的需要给对方一个借口,一个重来的借口!
孟想垂下眼,露出一个无奈的笑,“我们和你们不一样。”他们只是两个人的事,而自己与钟情之间是三个人的故事,太复杂,太纠结,谈何容易啊。
恋京轻抚他的额角,“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当个安静的听众。孟想,我希望你也能幸福,真的。”
孟想望着恋京温和的笑,眼神慢慢轻柔,是的,也许自己也该找个咨询师,他心里的秘密也藏得太久了!
孟想将心中深埋的故事慢慢说出来,从他和小情的青梅竹马,到朱桐的出现,接着那场意外,他和小情的决裂以及这十年的隐忍,最后是小情的秘密和麦克的那番话。直到吐出最后一个字,他才恍然觉得心头一松,仿佛心里一个极重的包袱突然被抖出来,一下轻了许多。
恋京听得都入迷了,真没想到孟想和钟情之间如此复杂。她深深地呼出一口气,望向孟想,“我才发现你真的很傻,你难道从不觉得这样爱她很累吗?”她真的无法想像,十年啊,孟想是如何过来的?即使在与自己交往的这段日子,他仍藏得很好,自到钟情回来,他才渐渐有些不一样。真难为他啊,该要多大的毅力才能一直在钟情身边假扮好朋友。
孟想淡淡地笑了,“能这样爱她,已经是一种幸福。”谁说默默地收藏她的一点一滴不是对长久思念的一种慰藉,至少她在做什么,过得好不好,他都能知道。现在,她回来了,并且不再仇恨他,他已经该满足了。
恋京叹口气摇摇头,“爱她就应该告诉她,而且我觉得她心里也有你,真的,从第一眼见到她,我就有这种感觉。”她的直觉没有错,钟情每每闪躲的眼神,她都能看到孟想的影子。
“也许她只是对我有愧疚感。”想起她的博客和麦克的话,她一直在回避自己,会不会是因为觉得愧对自己?
“可能也有,你还是得直接问她。孟想,主动些,女人喜欢霸道的男人,真的。”恋京鼓励孟想。
孟想苦笑,“我以前就是太霸道了,小情才会逃开。”想当年小情是多么厌恶他的紧迫盯人。
恋京眨眨眼,“适当的霸道,女人很受用。”她就很吃这一套。
“好,你赶紧休息吧。”孟想看看表,都快中午了,他们聊了一早,恋京一定困了。
“我还是回家吧,现在锁匠应该出来了。”她还是回家睡好了,再大方的女人还是会吃醋的,更何况还有一个大醋坛,他要是知道自己一下飞机就跑到孟想家,一定又要发飚了。
孟想只好送恋京回去。在她家小区周边找了锁匠,开了锁,安顿好她,他才驱车出来。正打算去找钟情,公司突然打来电话,他一接,愣住了。
他犹豫了半秒,突然在下一个路口掉转车头,先去公司。在路上,他拨了钟情的手机,可是手机一直占线。他心里一沉,只好暂时将这事放在一边,开车去了公司。
真没想到,前段时间处理的一些事居然给今天埋下了隐患。人事总监突然给他打电话,说副总杨斌宇今早突然辞职,而且还带走了销售部的一些骨干。
孟想烦躁地快速在脑中过滤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思忖着该如何解决这个棘手的问题。一转念想到钟情,心里又是一急,等处理完公司的事再去找钟情认真谈谈。
状况
孟想快速赶到公司,一进公司就看到员工们脸上都不同程度地流露出忧虑,可一看到他进来,全都装作若无其事,匆匆堆起丝笑脸向他打招呼。孟想一脸平和,微颔首穿过走道,走进自己的办公室。
很快,有人敲门进来,孟想沉声说,“进来。”
门被推开,来者是人事总监付敏,她一关上门,就快步走上前,停在办公桌前,“孟总。”说着,递上一沓信封。
孟想眼神快速闪过一丝了然,神色未动。他接过一一翻开,是杨斌宇和那些追随者的辞职信。孟想一边看那些名字,一边在脑中一一对应,很快过滤完后,心里有了数。孟想抬眼望向一脸焦虑正等着他问话的付敏,沉声开口,“直接给的你?”
“是的,杨副总是直接拿到我办公室的,其他人是林远代交的。”付敏细眉微挑,眼角一丝诧异,看来其他人的猜测不错,杨斌宇这次动作,孟总事先并不知情。
孟想微忖,再度开口,“董事长知道吗?”他并不想让父亲操心,父母明天会去他的伯伯家,他希望能安心地出门。
“应该还不知道。”付敏一听就领会了老板的意思,收到这些信,她第一时间就向孟想汇报,并通知了人事部尽量稳定员工的心态。
孟想微点头,“通知部长以上半小时之后开会,你将这些人的资料及手上负责的事宜全提交给我。”付敏应承之后,离开了办公室。
孟想再次拿起那些辞职信,抽出杨斌宇那封,摊开看着。只一会后,他抬起脸,脸色纹丝未动,只有那双眼闪出幽远的目光。杨斌宇这也算是狗急跳墙了,当初,他将杨斌宇的权力细分,部门拆分,他气得跑到父亲面前大发雷霆,指责孟想不尊敬老辈,没想到孟易南不仅没有挺他,还说已经完全放权给孟想。
孟想再细细想了想,杨斌宇这次辞职本身并不会影响公司的正常运转,他的职权实质早已被架空。只是,跟着他一起离开的那些销售人员毕竟还掌握着公司的一些客户资源,如果他们跳槽到竞争对手,就能成为公司的潜在威胁。
孟想快速在心里估计这次事件的影响,现在首要的任务是要稳定军心,让其他员工尽快知道此事并没影响到公司的正常运转。
半小时之后,中层领导都进了会议室。
孟想快速向大家说明了此次会议的意思,大家一听,神色各异。孟想继续说,杨斌宇的工作由销售部经理王峰接替。销售人员的空缺由王峰负责,重新分配区域,不允许出现断档的情况。付敏已经将离职人员的详细资料拷到他的电脑里,他过了一遍这些人员分管的销售客户资料,看完后交待行政主管凌月,给这些客户发公函,说这些离职人员与公司已无关系,不再代表公司。
然后,他要求王峰分配好区域之后,各业务主管必须第一时间与客户联系,直接上门拜访,继续保持紧密联系。接着让付敏询问法律顾问,这些人未提前递交辞职申请,该如何追究?孟想询问财务总监于鑫,公司产品的成本价杨斌宇知不知道?于鑫保证杨斌宇只能知道定价,成本价是不知道的。因为孟想交待过,公司产品的成本价只能财务和他本人知道,所有定价及价格核算必须由财务部审核,业务部门不许Сhā手。所有想要打听公司产品供价的都必须得到他的许可。这样,竟能杜绝价格的外泄,也能阻止竞争对手的打压。
孟想交待付敏在最快的时间将人员流失补缺完成,并让她在晚间准备召开一个全员会议,他要在会上讲话。大家听完孟想的安排,都依命行事。看着孟想一脸沉稳,大家起初还有些慌乱的心都定了下来。对于杨斌宇的所作所为,大家也是心知肚明,那些投诉信在公司毕竟也是有传言的。
最后,孟想让王峰和几位主管留下,其余人散会。他继续和王峰等人商量业务布局,如何最快最好的重振其鼓。一定下各销售区域,王峰就交待业务主管分配下去,要求销售人员开始行动,带着公函登门拜访。
孟想继续与王峰等人认真分析此次事件对销售的潜在风险,一一分析了市场与销售之后,大家对几个薄弱环节作了强调,并拿出应对方案,作到事先预警。下午四点,会议室的大门才打开,孟想和王峰等人走了出来。公司的业务部已经空了,他们都出去跑业务了。
孟想回到办公室,靠坐在皮椅里,才觉得额头青筋微跳,紧绷的脸稍微松懈下来。刚才,他在刻意地收敛自己的紧张,在这关键的时刻,他绝对不能有任何紧张与焦躁,这样只会让员工们更不安。
咚咚咚,一阵敲门声,孟想收起散神,坐直身,沉声说,“进来。”
秘书王琳端着一杯温开水进来,手上还提着一个小纸袋。
王琳将温水放在他桌前,然后,轻咬咬唇,犹豫了一会还是将手中的小纸袋递到他面前,“孟总,这是你的药,这里有些糕点,你吃完药再吃。”
孟想抬眼望向她,神色轻柔,“这么明显吗?”他中午没吃饭,不过,刚才那么忙,压根记不起来了。现在这一提,他还真觉得胃有些疼了。
王琳点点头,眼里尽是埋怨。刚才在会上,她坐在旁边记录,偶尔抬眼看到孟总眉头紧皱,但很快又松开,她就知道他的胃病又犯了。孟总到公司是快一点钟,其他人都刚吃完饭,他应该是还没吃就赶到公司的。
孟想微笑,“谢谢。”王琳接受到他的笑,刚要开口,门外又响起了敲门声,她脸露惊讶,然后望向孟想。
孟想将纸袋放在一边,说了声进来。
王琳望向他,眼神暗示他该应该吃药,孟想微点头,王琳才无可奈何地向门外走去。
进来的是财务总监于鑫,一看到王琳,微露惊讶,然后快速一笑,“小琳也在啊。”王琳微笑回应,“于总。”然后快速侧身离开。
于鑫回眼望了她一眼,才依依不舍收回眼,坐到桌前的椅子上,“孟总。”
“资金有没有问题?”刚才会上人多,他不便询问,但杨斌宇分管埠外业务,有些客户是有他签的赊销额度,他有些不放心。
“没太大问题。”于鑫信心十足的回答。
孟想微皱眉,“那小问题是什么?”
“这个月,我们要兑付一张2千万的银行汇票,如果聚诚和鼎鑫能按时回款,兑付没问题。但聚诚的业务一直是林远负责的,我担心会受到一定影响。”于鑫将心中的担心如实说来。
孟想沉忖一会,才开口,“聚诚是由谁负责结款?”
“方芳。”于鑫快速回答,末了又加了一句,“听说她和林远在谈恋爱。”孟想一听,脸色渐沉,他倒不知道这两人是这层关系。“她现在在公司吗?”
“今天补休。”于鑫说完,看到孟想眉一跳,不由跟着也起疑了,该不会……他瞪向孟想,看到孟想眼中的示意,他快速地用内线拨通财务部的电话,交待出纳小玉给方芳打电话。
不一会,小玉回话说方芳的电话关机。
于鑫望向孟想,孟想脸色暗沉,看起来并不悦。于鑫慢慢放下电话,露出一丝紧张,“孟总?”孟想目光如炬,沉声说,“回去检查一下账目,看有没有其他问题,给聚诚去个电话,确保一下结款时间。”于鑫听命,快速离开。
孟想靠向椅背,慢慢将这几件事串联起来,杨斌宇的突然离职,林远和其他骨干的追随,再到方芳的突然失联,隐约嗅出阴谋的气味。这件事,杨斌宇一定预谋了许久,而林远和方芳的牵涉,只会让事件更复杂。
孟想深吸口气,慢慢理清思路,杨斌宇一定不会如此轻松地离开,他一定会给自己留一个大坑,等着他跳进去。孟想反复地想着一切可能,如果杨林方三人联手,最坏的可能就是部分客户流失,市场销售受打击,甚至有可能资金链会出现风险。他一一在心底盘算着,该如何应对可能出现的危机。
不一会,王琳敲门进来,通知他全员会议就要开始了。孟想才从电脑前抬起头,点头说知道了。王琳看着他手边的那杯开水,丝毫未少,心里一叹,他肯定又不记得吃药了,那更不用说吃糕点了。
王琳走近桌边,拿起杯子,微露轻责,“孟总,你还没吃药?”
孟总看着她手中的杯子,才恍然记起,“忘了。”说完,伸手就要拿杯子。王琳拿着杯子向后一闪,“水早冷了,我给你换杯温的。”说完,走出门去。
孟想低下头轻笑,其实最好的胃药是忙碌,他一忙起来根本感觉不到胃疼,只要当他空闲时,他才会觉得疼得挺很的。
孟想就着王琳再端起来的温水吃下胃药,然后又在她的监督下吃了些点心,才拿起笔记本走向大厅。
全体员工已经坐在大会议室里,孟想走到讲台上,开始他的讲话。对于杨斌宇等人员的离职,作了一个交待,也宣布了最新的人事变动。孟想充分利用这次员工大会,再次阐明自己的立场。任何人,无论是员工还是中层管理者,对于公司存在的任何舞弊徇私的行为,都可以通过他的公司邮箱进行揭发,他一定会追查到底,给公司、给员工一个交待。他更欢迎大家为公司的发展出谋划策,公司的成长与每位员工职业规划是密不可分的,只有将公司的远景与员工的个人目标合并为一,才能最大限度地调动员工的积极性。他向全体员工保证,公司一定会为每位认真忠诚的员工提供一个精彩的平台。
全员会议结束之后,孟想又进了办公室,再将那些离职人员的资料又看了一遍,看还有没有其他的漏洞存在,并将财务报表好好研究一下,打算作一个风险预估。
期间,于鑫和王峰进来向他汇报最新的进展,他听后点头。然后,王琳给他定了快餐,叮嘱他一定记得趁热吃,他点头却没动。当他再次抬起头时,窗外早已万家灯火。他看看茶几上放着的那个饭盒,咽了咽口水,他连喝水的时间都没有,更不用谈吃饭了。他走过去,打算拿到外面微波炉热一热。打开办公室的门,才发现大厅早已黑灯瞎火,人全走光了。他打开灯,瞟一墙上的钟,微怔,都快十一点了。他笑笑,将饭盒放进微波炉,调上时间。
他掏出烟,点了一支,深深吸了一口。口中的干涩配上烟香的辛辣更觉得有些苦。他突然想起有件重要的事没做,小情,快速掏出手机,拨了过去。
可电话一直占线,孟想听了很久才挂上电话。她在和谁通话,居然讲这么久?
“叮”一声,饭热好了。他取出饭盒,走回办公室。边吃,边看着电脑上的报告。
脑中还是时不时停下来想起钟情,可他强压住直接过去找她的念头。现在是公司的关键时刻,他应该先要到公司负责,至少要对这些员工负责。最后,他给钟情发了条短信,“我找你有事,有空给我回电话。”他想想,还是得亲自见一面,有些事在电话里说不清楚。
孟想稳住心神,继续安静地工作。直到凌晨两点,他才拖着疲惫地身体离开公司。
接机
第二天,孟想不到八点就醒了。他翻看着手机,钟情并未回复他的短信,心里有些纳闷,难道她没看到?他洗漱完毕出来,一边穿衣一边给钟情拨了个电话,却是该用户已关机。孟想觉得更奇怪了,难道还在睡?直接打到了钟家,也没人接。孟想看了眼钟,才八点半,钟平应该去医院了,钟情估计去公司了。他又给钟情公司拨了一个电话,却被告知,钟情出差了。
孟想一下呆住了,“她去哪儿出差?”
钟情同事问了他是谁,听他说是钟情的好友,仍不放心地问他姓什么,孟想报上了全名,那人才告诉他,“S市。”
孟想稳住,沉声问,“去几天?”
“三天。”那人觉得他有些奇怪,“你晚点给她打电话吧,她现在应该在飞机上。”
孟想只好挂了电话。
穿好衣服,他又给麦克的酒店去了个电话,却被告知麦克夫妇已经退房了。孟想怔怔地挂上电话,怎么这么巧?他们同一天离开W市?孟想越想越觉得诡异,可此刻又联系不上钟情,只好将心底的疑问压下,开车去公司。
今天还有很多事要处理,他必须静下心来。
在去公司的路上,孟想又试着拨打钟情的电话,可是始终不通,始终关机。孟想的心不由慢慢提起来,小情看到他的短信了吗?如果她是今早离开的,为什么昨晚不回复他?带着疑惑,他到了公司。
果然,昨天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昨天派去聚诚的人汇报,聚诚这个月对账碰到了麻烦。聚诚一直与公司对口的专人也离职了,聚诚以此为由说【奇】对账有问题,无法正【书】常回款。孟想【网】一听,双眉紧锁,马上给王峰下达指令,派专人与财务一起去聚诚对账,尽快解决,保证按时回款。然后要求各业务部门配合财务清查账款回收,保证年底回款正常。
孟想才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恋京的电话就来了,约他吃饭。孟想推了,说公司事多。恋京也没强求,就挂了。孟想又拨打钟情的电话,仍旧不通。他的心不觉有丝烦躁慢慢浮上来,她一声不吭去了外地,还联系不上,她难道就没想过家人会担心,他会担心吗?心里轻叹,闭上眼静了静,才又投入工作。
不知过了多久,王琳敲门进来,孟想刚想问什么事,却在瞄到她身后的俞恋京,收住了口。
他起身,绕出办公桌,“你怎么来了?”恋京手中拎着两个快餐盒,他嘴角才微微露出丝笑。
恋京看着王琳离开时,望向自己的那一眼,笑了。走向沙发,将快餐放在茶几上,“你不陪我吃饭,我就来陪你罗。”一听他说工作忙,就知道是非一般的忙,不然,他不会连吃饭也不顾了。
“你今天不用去公司吗?”孟想没想到她今天还在闲逛,照她以前的敬业程度,她早直接冲公司了。
“去了,给你打电话的时候,我刚从公司出来。”恋京一边打开袋子,端出快餐盒,一边将筷子寄给他。
孟想挑眉等她说下去,她表现得越平表,越有事。
果然,恋京轻缓地说,“我辞职了。”孟想怔忡不到一秒,就笑了。
“以后去哪儿,北京还是香港?”她这次匆匆回来,他就有预感,她也为那男人做出了牺牲。
“不知道,管他去哪儿,反正以后我有自己的工作室了。”恋京一边说一边得意地笑了,她在这行混了这么久,最渴望的就是能拥有自己的工作室,自己的个人品牌。
“恭喜,他果然比我能干。”孟想忍不住打趣她。看到她脸上的神采,他也由衷地感到高兴,恋京值得一个真正爱她的人疼爱。恋京说过两天就会离开,可能会有一段时间不会回来。
“钟情呢?你去找她了吗?”自己幸福了,也不能让他孤单着。
“没有,这两天公司出了点状况,她正好也出差了。”孟想说到这,表情虽未变,语气却不知不觉低沉,透出一丝无奈。
“公司怎么了?”恋京担心的问,这时她才发现孟想脸上的疲劳,眼里尽是红丝,他昨晚又熬夜了。
孟想微笑安慰她,“没事。”他一直都是独自承担,不希望身边人担心。
恋京看着他若无其事,更是担心,却也知道他不想说,再追问也无用,只好转而关心他,“别老不吃饭,最近是不是又疼了?”心里深叹,他才是最不会照顾自己的人,眼里只看到别人。
“还好。”孟想微微一笑,不觉又想到钟情,眼神一暗。
恋京看他突然不说话,只闷着吃饭,心里明白,也静静地吃饭。吃了饭之后,恋京再次叮嘱孟想要注意身体,才离开了。
孟想收拾心情,安心工作,打算趁钟情回来之前赶紧将公司的事情处理完毕。孟想这两天一直在公司加班到很晚,中餐晚餐一起吃更是常事。
还好,聚诚的事有些进展。孟想与聚诚张总直接通话之后,对方同意进入正常对账流程,孟想让于鑫赶紧派人去对账,争取按期回款,保证汇票按时兑付。于鑫派丁芸接手方芳的工作,去聚诚对账。
这两天,付敏也在最快的时间招聘了一批新的销售人员,正在进行岗前培训。孟想很快知道了杨斌宇的去向,他投向了竞争对手公司,林远那批人也全跟去了。孟想和王峰商量对此事做了认真的分析,把杨斌宇可能卖给对方的资料作了评估,觉得影响并不大。毕竟杨斌宇的职权被分化已经有半年了,公司的核心信息他无从得知。可以防万一,孟想还是让王峰紧盯对方最近的销售动作,特别不能影响最近正在和聚诚谈的新项目。
孟想废寝忘食地工作,手机突然响了,他一看,快九点了。今天小情回来,他昨天打电话到钟家探听了下,得知小情今晚十点的飞机。孟想深怕自己忙完了,特意交待在手机里设置了提醒。
孟想收拾好文件,关上电脑,拎起西服刷一下展开穿上身。关灯,关门,走出大厅,看到销售部还亮着灯,他走过去。大家看到他都叫了声,他点点头,“搞完了就早点回去。”大家都答应好。
孟想沉步走出公司。
今天很冷,天空还飘着细雨,路上都是匆匆赶回家的人。孟想没吃晚饭,突然觉得胃有些抽搐,他压了压胃,疼痛稍有减弱,他打起精神,驶着车向机场赶去。
孟想赶到机场时已经十点过了,他有些着急,怕与钟情错过。他将车停在机场外的停车场,快速地步入机场。
孟想冲到机场出口,正看到一群人潮向外涌。孟想快速搜索钟情的身影,终于远远地看到一个米色的身影,钟情,孟想心尖一缩,他沿着围栏向出口走去。
钟情穿着一件米色风衣,拖着一个红色行李箱,远远地看去显得很削瘦。孟想看着她的容颜慢慢清晰,眼窝淡淡的阴影令他心里一揪,原来她和自己一样,都很累。
孟想上前几步,正要开口叫她,却看到她突然站定身影,眼睛望向了前方。孟想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怔住了,周明站在出口的正前方向钟情招手。
孟想心猛一紧缩,垂下眼快速转身,他没想到周明会来接她。对啊,他们现在是情侣,理应是周明来。孟想闭了闭眼,神色快速恢复正常,抬脚向外走去。
可走不到一米,身后一个声音却阻断了他的前进。
“孟想?”钟情发现他了。
孟想深吸口气,镇定地转身,在对上钟情那双美丽的眼时,露出了一个完美的惊讶表情。
“小情?你怎么在这?”孟想望着钟情惊讶的眼神,心里隐隐作痛,他的出现对她来说是一个意外。
“我刚从S市回来,你呢?来接人?”钟情慢慢走向他,眼一瞟,周明正向他们走来。
“嗯,接一个客户。”孟想微点头,沉声回答,眼角瞟到了周明。
周明已经走到钟情身边,“钟情,你朋友?”周明一边说,一边打量孟想。
钟情点点头,挽起周明的手臂,微笑地介绍,“周明,我男朋友,孟想,我的好朋友”。周明脸上一笑,伸出手,“孟先生,你好。”孟想也伸出手,“你好,我听钟情说过你。”
周明挑眉,“是吗?”握住孟想的手,微微用力,四目对视,两人神色平淡。钟情微笑地望着两人,两人握了一会,才放开。三人有短暂的沉默,周明和孟想同时望向钟情,钟情眼一眨,望向周明,孟想慢慢收回眼,脸上一抹笑淡淡化开。
周明微皱眉,“昨晚没睡好?”她的脸色不好,眼里都浮现血丝了,他忍不住抬手抚向她额角。钟情下意识地想偏开头,却在最后一秒定住,任他的手停在额上,嘴角的笑僵住,“住不惯酒店。”孟想假装四处张望在找人,将心里那股酸楚努力压下去。周明放下手,接过她手中的行李箱拉杆,“走吧,车子在外面。”
钟情微点头,然后望向孟想,“你……朋友还没出来吗?”孟想抬眼扫了一圈,摇摇头,“我再等等。”
钟情微歉意,“那我们先走了。”孟想客气地说再见。钟情与周明并排离开。
孟想注视着两人的背影,久久不肯移步,心情复杂难言。他等了她三天,却等来她与别人一起离开。她永远都不知道他的等待,也不知道他的担心。她离开时没通知他,回来时也只通知了周明,他对她而言,永远都只是一个多余的人,甚至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
孟想在机场出口站了许久,看着他们穿过玻璃门,然后上了一辆停在路边的车。他就那样直直地站立着,旅客一个接一个经过他身边,都忍不住投过来怪异的眼光。孟想什么感觉也没有,只是定定地站着。过了好半天,当出口处前空荡了,他才迈着沉重的脚步向外走。
孟想无力地打开车门,坐进车里,迟迟未发动车子。他瞪着车前的空白,心里一片悲凉,他为什么要来?什么时候才能清醒,她的世界从来就没有他的位置,甚至悄悄地陪伴也是一个奢望。
他重重地叹口气,紧紧地闭上眼,原以为自己够坚强,能承受任何痛,可是,当眼睁睁看着她翩然随着别的男人离开,还是觉得心被狠狠撕裂,为什么,为什么她总是头也不回地选择离开?
他将头仰靠向靠座,用力地闭着眼,将眼里的刺热逼退回去,只能感受着抽痛地心慢慢归位。胸口却像是被重物压着,难受的感觉不停地翻腾上来,他强迫自己吞咽,试图将那种难受的感觉强下去。可是,越是强压,难受却更强烈,他感到胃再次开始抽搐,一波又一波的剧疼令他有些发冷。他赶紧从衣服口袋里掏出药瓶,却发现药瓶已经空了,他紧紧攥着拳头,努力深呼吸,慢慢放松。
他强忍着疼,发动车子,打算驶进市区再买药。
车祸
钟情专心地望着前方,周明在一旁开车。
周明望一眼她,略微惨白的脸显出她的疲备,“很累了吧?”
钟情微露一笑,“还好。”
“还没吃饭?”周明望向前方。
“在飞机上吃了。”钟情觉得累,脑中仍停在刚才看到孟想的震撼。真的很意外,他居然也去了机场,想起在飞机上作的一个梦,心微微乱了,她梦到孟想会来接她。()
周明看着她微怔的表情,眼神一闪,缓缓开口,“孟想也是来接你的?”
钟情心一抖,呼吸随之有些急促,可很快被她压下去,扯出一丝微笑说,“不是,他是来接客户。”话音才落,她却瞟了一眼周明,为什么连自己听都觉得这话说得很心虚?
周明哦了一声,尾音拉得有些长,若有所思。
钟情稳住刚才的心乱,将耳边的发拨向脑后,眼睛望向侧窗,雨丝打在窗上划过一道道水印,将她的倒影扯成歪歪扭扭。
周明望了她一眼,没再出声。周明知道,如果他没给钟情打电话,她可能根本不会告诉自己出差。而刚才,她居然主动挽着自己的手,那一刻他心有所动,特意认真看了几眼孟想。他并不傻,孟想的出现并不是一个偶然。他看钟情的眼神是那么深情而炽热,可他却用淡然的面具伪装了一切,可他看得很真切,这个男人对钟情有意图。钟情对他呢?
有时,周明也不明白她。钟情在他面前总是淡淡的,不拒绝也不反对,他却总能感觉到他们之间有段距离无法靠近。就像现在,她的眼神深远,透出一种空洞,让人一看就知道她的思绪飘得很远。周明其实不喜欢她有这种神情,仿佛自己在她身边是透明的,他更喜欢她偶尔能像他过去的女人那样,流露出专注期盼的眼神。
“下周有空吗?”周明沉声问。
“嗯?”钟情回神望向他。
“挑个时间去拜见你父母。”他的声音平静如常,可冲进她心里却掀起了一浪惊涛。钟情微启口,不知如何回应。
“怎么?你不愿意?”他语调微扬,挑眉望着她。
钟情咽了咽口水,扯出一个干涩的笑,摇摆头,“我只是……只是觉得有点早。”他们才相识两个月,见面的次数不到十次。突然说要见她父母,有点……思想没准备好。
周明嘴角微扯,伸手握住她放在腿上的左手,“钟情,我是个现实的人,不想浪费时间。”钟情被他直勾勾地眼望着,心惊一下一下地跳动着,手背上的火热让她下意识想抽回手,可他的力度正好握住,没让她逃开。
她受不了地别开眼,看到前方黄灯亮起,她赶紧抬手提醒他留意,周明望向前方,踩下刹车,车缓缓停下来。钟情不露痕迹地将手抽回来,拨拨额前的发,没再放在腿上,而是交叠在右手上。
车子停在路口,周明转望向她,“下周二晚上行吗?”他虽是问话,口气却像是命令。
钟情犹豫了几秒,抬眼对上他等待的眼神,她觉得他并不是等她同意,而是告诉她他的决定。钟情点点头。
周明望着她,满意地笑了,“他们喜欢什么?”
“都可以。”如果他们喜欢你,什么都好,钟情心烦地想着该如何和父母开口。
周明明显心情好了起来,脸上挂着笑,不停望向她问,“你爸抽烟吗?酒呢?”
钟情一直点头。
“那挺好,我陪他喝酒,他一定高兴。”周明望向前方,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忍不住敲打起来,钟情看着,只能跟着微笑。
绿灯亮了,周明启动车子,加速前行。
突然,耳边传来轰鸣的声音,由远而近,声音越来越响。周明和钟情都不由自主扭头回望,两道强光一闪而过,巨大的声响呼啸而过。钟情吓了一跳,背紧紧贴在椅背上,周明眉头一紧,瞪着在车前的两个车影。
两个年轻人骑着重型机车在马路上飚车,车子左闪右晃,不停地加速发出轰鸣的突突声,排气管冒出滚滚的烟,在雨雾中飘散。
“想找死。”周明狠狠地咒了一句,安慰脸色略白的钟情,“没事。”
周明的话音未落,前方突然一声巨响夹杂着尖刺的刹车声。钟情只觉眼前无数白光晃动,耳中只到周明愤怒地吼了声“见鬼!”,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巨大刺耳的声音,她整个人随着车子开始高速打转,像要被车子甩出去一般。当钟情眼前终于清晰时,瞪着瞬间放大的车影,死亡恐惧一下漫过头顶,她只能拼命地闭着眼惊叫。
轰!她被剧烈的撞击震得心肺俱颤,整个人被重物沉沉地挤压着,呼吸也瞬间被挤出肺腔,头剧烈地撞向了椅背,顿时脑中一片空白,仿佛听到了死神的声音。
……
钟情被一阵刺痛惊醒,浑身都像是刚被巨轮辗过,痛得她想怒吼。可意识慢慢清晰,她睁开迷蒙的眼,看到紧紧扑在身前的周明,脑中的意识慢慢转动。周明!她好想叫唤他,可是嗓子里干涩得像是枯竭的水井,根本发不出任何声响。
她动动被他身体紧压住的手,手指只能扯到他的衣服,却根本动弹不得。他整个身体将她卡在椅子里,而他的背后就是变形的车架,再往外是另外一辆早已变形的车架。
钟情努力活动刚才有些麻木的左手,听到车外,不断有声音响起,哭喊声,救命声……她拼命地咽着口水,终于发出了虚弱的声音,“周明,周明。”可身前的周明一动不动,钟情被这股可怕的沉默吓坏了,心底不断漫出无边的恐惧。她努力想看清周明的脸,可他的头紧紧压在她脸侧,一动不动。突然,一股湿热顺着她的脸向下流,她的心一下破开,不要,不可以……周明,你不能有事,不可以!他一定受伤了。
她努力压住心里的惊慌,努力抽动埋在周明怀里的左手,在他西服口袋里摸索了半天,才摸到他的手机。她使劲将手抽出来,摸索着按了120了,试着按响扩音器,当听到嘟嘟嘟的声音时,她的心一下活了起来,好了,她激动得开始哽咽。周明,撑住!
她哑着嗓子报了警,120急救中心显然刚收到了另外的报警电话,一下和她的情况对应上了,医生交待她不要动,车子马上就要到。
钟情哭着点头,心里狂喊,快点,快点。她再也承受不了看着别人死在面前,拜托快点!
钟情一遍一遍唤着周明的名字,可是他始终没回应,可怕的沉寂让时间变成另一种煎熬,她眼前早已模糊一片,周明,不要睡,起来回答我,回答我。
当她的心快要被这种煎熬折磨爆裂时,终于听到了120特有的警报声,由远而近。第一次,她觉得这种紧张的声音是那么悦耳,她的眼再度泛滥,周明,一切都会好的。
钟情很快看到很多白色大褂出现,他们训练有素地开始与警察一起用工具将周明小心地抬出去,然后是她。当她被抱出车子,她扭头看向那残破的车,才意识到这车祸有多惨烈,两辆车子像挤牙膏一样撞到了一起,脆弱的铁皮扭曲变形,恐怖之极。
钟情不断地对医生说,“他头流血了,救他,快救他。”医生按抚她,关上救护车的门。车子一下呼啸离开。
在路上,医生给她作了简单的检查,发现她只是有几处轻度擦伤,并无大碍,但怕撞击造成脑震荡,要求她进行详细检查。钟情呢喃着,让医生先给周明看,自己没事。
周明的伤比她严重多了,医生已经给他后脑的创口作了应急处理,治血包扎,并用仪器监视着他的其他身体状况。除了后脑的伤,他的肩背也有不同程度的擦伤。钟情揪着一颗心紧紧握着他的手,看着他脸上血迹斑斑,她难过得呼吸困难。她知道,危急的时刻,是周明扑倒在自己身前,自己才毫发无伤。不然,照车子撞击的角度,她应该是伤得更重的那一个。
钟情紧揪着心,喃喃地祈祷周明没事。
很快到了医院,医生安排马上给周明检查,她被护士扶着去别房间作处理。然后,她看着医生护士忙碌着,听着他们互相交谈,才知道自己经历了一场重大交通事故。原来,两辆摩托车在越过周明的车之后,在要超越前面的别克小轿车时,没有意识到别克前面一辆正横越马路的一辆电瓶车。其中一辆摩托急刹撞向了旁边的摩托车,两辆车撞到一起,横在路中间。后面的别克为闪避紧急刹车,却因道路湿滑,在路中间连打了几个转甩向了中心的护栏。周明为了闪避别克车,急打方向盘右拐,却不料被后面冲上来的一辆货车撞上,两车相撞挤在了一起。
听护士说,这次交通事故伤亡惨重,两个摩托车手一死一重伤,别克司机和周明正在抢救,货车司机只是轻伤。而钟情算幸运的,车子被货车撞击后居然能毫发无伤。
钟情傻愣地任医生上药贴上纱布,心里只担心周明的情况,他流了那么多血,会不会有事?她不敢往下想,只要一想到那可怕的沉寂,她就觉得好无助,好害怕。
她上好药,就坐在急救室的门口。警察过来找她作了笔录,她将自己知道的都说了。警察通知她明天到警局去办理车辆手续,问她通知了家人了吗?钟情才恍然一悟,刚才一直紧张着周明,她都忘了通知家人。可一想到自己这样,她又害怕让家人知道担心,她没吭声。警察交待了些别的事,就离开了。
钟情坐在急救室门口,焦急地等待周明出来。脑中仍乱哄哄的,仿佛叫喊声,哭泣声仍在耳边环绕,她紧紧握着双手不停地祈祷,很多画面仍像碎片凑不齐,她只记得刺眼的白光和灼烫的红色液体,心一下一下地颤抖着。
突然一声叫唤,吓得钟情浑身一抖,她快速转脸望向过道。孟想!钟情惊呆了,瞪着那个身影,一时之间觉得自己一定是太紧张产生了幻觉。
可那个身影却一下奔向她,眼前一黑,她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包围住。他紧紧抱住了她!
钟情摒着呼吸,脑中一片空白,身体被双臂紧紧圈着,微刺痛令她感觉到真实,是他。酸楚一下没过鼻尖,他消失在迷蒙中,她只能闻到他身上强烈而熟悉的味道,真的是孟想。
“情情,你没事吧?”孟想急切的声音在耳边反复响起,紧绷的心一下似找到了出口,所有恐惧和担心都奔涌化成泪水冲出来,她失声痛哭。
孟想心疼地抚着她的发,轻柔地安慰,“别哭,别哭,没事了,别怕。”拥了许久,孟想才拉开些距离,柔柔地抚去她脸上的泪,“你没事吧?”
钟情抬起迷蒙地眼望着他,“你怎么会来?”看着他焦急的神情,她心里某块软弱再度被触碰,他……他来了。
“我路过那里,看到交通管制。不知道怎么的,突然觉得心好慌,我特意看了一下,居然看到周明的车。”他看着他们离去时,那个车牌他看了许久。当他看到那个被挤压的车子车牌号码时,他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尖,居然是周明的车。他慌乱地拨打钟情的手机,却始终没人接。他赶紧问了交警,问车上的人怎么样了?交警说送到二医院了,他就奔过来了。
看到钟情时,他才觉得紧悬的弦一下松开了,还好她没事!
钟情难过地望向急救室,“我没事,周明还在抢救。”一想到周明血色横流的脸,心就无比难受。“他是为了保护我才受伤的。”声音最后哽咽起来。
孟想轻拥着她安慰,“他会没事的,别多想。”直到将她拥在怀里,他才能稍微感觉到一丝安心,她绝对不能有事。
作者有话要说:出车祸了
介意
很快,急救室的门打开了。
钟情和孟想跑上前去,看着缠着纱布,闭着眼躺在床上的周明,钟情心再度酸楚。孟想拉过医生询问他的情况,医生抬眼看了看,“你是病人的家属?”钟情赶紧回答,“我是他的女朋友。”孟想眼神微暗,没作声。
还好,医生说周明没有生命危险,只是头部和肩部有外创,他们已经作了处理。但撞击的力度比较大而且直接作用于他的后脑,医生建议他住院观察几天,怕有脑震荡。其他的伤并不严重。
钟情听医生一说,想起刚才周明血淋淋的模样,仍不放心,“可是他刚才流了好多血。”医生微点头,“那是碎玻璃划破了头皮,并没刺得很深。”钟情听医生这样一说,才重重呼了个口气,还好,伤势不重。
医生通知钟情去办理入院手续,孟想让钟情去陪周明,剩下的事他来办好了,说完和医生下了一楼。
钟情陪着周明到了病房,看着床上仍旧昏迷的周明,她担心地询问护士,为什么他一直没醒?护士解释,刚打了麻药,得过一阵子才能醒。
钟情坐在床边静静地陪着周明,孟想办完手续上来,走到她身边。“要不你回去休息,我留下来陪他。”看着钟情眼下已经青黑,孟想心疼地按着她的肩,她一定也受了不小的惊吓。
钟情摇摇头,“我留下来陪他。”然后像是想起什么事,对孟想说,“孟想,我不想让家里人知道,你……不要告诉他们,我怕他们担心。”孟想望着她惨白的脸,心隐隐作痛,可一看到她哀求的眼神,只能点头答应她。
“干爹知道你今晚回来,你怎么和他们说呢?”孟想想起钟平知道钟情今晚回来。
钟情想了想,“我一会和他们说,还要在S市留两天。”孟想心里轻叹,她总是这样,一个人将悲伤痛苦藏起来,独自忍受。他轻声问,“你的行李呢?”
“在警局,警察说明天去办理车子的手续。”钟情说完又望向床上的周明。
突然,床上的周明眼皮动了动,慢慢睁开眼。
钟情赶紧俯过身去,欣喜地低唤,“周明,你醒了?”
周明睁着眼看了好一会,才慢慢露出笑,“你没事吧?”钟情连忙点点头,“我一点事也没有。”周明望向钟情身后的孟想,眼神一暗,脸上闪过一丝古怪的冷,“孟先生也在啊?”
孟想走上前,淡然说,“小情出事了,我来看看。”孟想看得出周明眼中的戒备,他也无需掩藏,自己担心的是钟情。
两个男人目光胶在一块,火花崩射数秒,周明先别开眼望向钟情,手抬起想碰触她,“不好意思,让你受惊了。”
钟情赶紧握住他的手,“别这样说,我得和你好好说声感谢,要不是你挡在我面前,现在躺着的人就是我了。”钟情感激地点点头。
周明嘴角微动,“男人天生就该保护女人。”他看到孟想的脸色变得更沉暗,心底轻笑,钟情是他的女友,这是个不争的事实。他望着钟情额角贴着创口贴,侧脸有些许细细的划痕,嘴角微扬,“痛不痛?”钟情望着他干涩的唇,喃喃地摇摇头,“不痛,一点都不痛。”周明目不转睛地望着她,只有这个时刻,才能从她脸上看出一些波澜,原来她也不是毫无感情。
孟想站在钟情身后,看着两人凝望的表情慢慢别开眼。他很想告诉自己别介意,周明受伤了,可是,看到钟情紧张的样子,他仍觉得胸口堵得很闷,很慌。
“女人脸上的伤都是大伤。”周明饱含怜惜的声音让孟想心里更是刺痛,他望向他们紧紧相握的手,慢慢垂下眼。
周明轻抚着钟情的脸,然后转脸望向孟想,“孟先生,麻烦你帮我送钟情回去,她今天一定也受惊了。”
钟情连忙摇头,“我留下来陪你。”她不放心他一个人在这儿。
周明一口拒绝,“不用,给我找个看护就行了,医院里有请的。”
钟情仍坚持,不肯走。周明握住她的手,眼神温柔地说,“听话,回去好好休息,你在这儿,我也会睡不着的,别担心我,我现在就是觉得困,睡一觉明天就好了。”钟情犹豫着仍想开口,周明微用力握了握她的手,“乖,我真的没事。” 钟情看着周明虽然脸色惨白,可眼神中却透出一种坚决,她只好同意。
周明淡笑着望向孟想,“拜托你了,小情今晚不能再吓了,开车慢点。”孟想望着他,缓缓点头。
钟情想了想开口,“周明,要不通知你家里人?”她总觉得有个熟悉的人照顾会好些。
周明想也没想就否定,“我不想他们担心。”
“可……”钟情才开口,已经被周明打断,“我会和他们解释的,你别担心了。孟先生,麻烦你了。”说着已经开始催钟情快回去。
钟情请了个看护照顾周明,交待他有什么需要就照办,如果有事就给她打电话。她想起手机不在身边,正犹豫,孟想写了个手机号码,钟情一看是他的手机号,对他感激一笑。
钟情再次交待一番之后,才和周明告别,与孟想离开医院。
靠坐在车上,钟情才感觉无边的疲惫如浪潮袭来,她轻叹地闭上眼。
孟想望着她憔悴的样子,轻声问,“回家吗?”
钟情摇摇头,“不能让他们看到我这个样子。”她也不想让家人知道,他们一定会被吓到的。
孟想想了想,车头一转,“我们先去警局拿你的东西。”钟情睁开眼,转念一想,是的,她得给家里打电话。如果用座机,他们会察觉,只能用她的手机打。
孟想载着她去警局,办了手续,取回行李和包。她的小包也染上了血迹,暗红色在|乳白色的包上很是刺目。孟想将东西放上车子,扶钟情上车。
钟情坐上车,看到手机里有十几通来电未接,一半是孟想,一半是家里。她瞟一眼孟想,然后给家里打了个电话,告诉父亲临时有时,要推迟两天回来。钟平纳闷地问为什么刚才打电话没接?钟情说刚才将手机忘在酒店了。钟平叮嘱她小心照顾自己,就没再多问了。
钟情挂上电话,深呼了个口气,还好爸爸没多问,“送我去酒店。”她只好在酒店暂时住两天,等脸上的伤好了再回家。
孟想沉忖一会,才开口,“去我家。”
钟情怔忡,慢慢消化了他的话才转脸望他,“孟想。”
“是的,去我家,别住酒店。”孟想回望她,眼里尽是关切,他还有话要和她说。
钟情收回眼,苦笑着摇摇头,“不用了,住酒店挺好。”她不能住他家里,她害怕和他靠得太近,她也怕在他家里碰到恋京。
孟想却没管她,将车直直朝家里开。
钟情低呼,“孟想,我要住酒店。”
“为什么?你怕和我单独相处吗?”孟想望向她,眼神深远。
钟情喉咙一紧,心里某根弦再度紧绷,一晚上的紧张还抵不上此刻的强度。孟想灼灼的眼神似要烫伤她的心口,她慌乱地别开眼。她怕他,尤其是今晚在经历了那些惊恐之后,奇*|*书^|^网她的神经和心脏都脆弱得再经不起任何他的逼近。
“小情,我有话要问你,我等了你三天了。”孟想不想再拖了,他必须得和她谈谈。
钟情闭上眼,似要用疲惫来伪装她的虚弱,她不想和他谈,心底那股恐慌令她只想躲开。
“我找过麦克。”孟想冷冷地开口。
钟情眼皮颤了颤,却没睁开,只是嘴角微微的扯动泄露了心底的慌张。她知道,当麦克告诉她,孟想私下找过麦克,她就知道孟想一定会来找自己。所以,她下意识地逃了。她没回复他的短信,听到公司正好要派人去S市,本来安排了小云,小云家里有事不愿意去,她就主动请缨。她需要一些时间来缓冲孟想可能知道的一些事。
“小情,我们需要谈一下。”孟想看着她假装冷漠的脸,更坚定了自己的决定。
钟情睁开眼,淡然地说,“我现在很累,改天好吗?”她刻意隐藏的心乱却还是被眼神出卖了,她根本不敢直视孟想。
孟想望着她闪躲的眼神,嘴角一勾,“回家休息好再谈。”然后继续安静地开车。
钟情咬着嘴,陷入沉默。他依旧是那个霸道的孟想,不管他收敛得多么好,他的坚持不容别人改变。
逃避
孟想打开门,拖着行李进去,钟情面无表情地跟进去。
钟情粗略扫了眼屋里,这就是孟想的家,简单的家俱,硬朗的线条布局,给人一种强硬男性居室的感觉。她有点诧异,本来会觉得他的屋里至少有点俞恋京的气息,可是进来后才发现,屋里只有纯粹的男人味。
孟想手一摆,给她指了指卫生间,“去洗把脸。”她脸上仍有淡淡的血印,他看着心里抽痛。那应该是周明的血,可一想到他们曾经历了那些事故,仍觉得心惊胆颤。
钟情进了卫生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惨白的脸色,焦虑的眼神,头发凌乱,衣衫皱褶。风衣上还挂着些血迹,她重重地叹了口气,如果她这样出现在家里,爸妈一定会吓坏的。她将风衣脱下,洗了脸,用手扒了扒头发,才挽着风衣出去。
孟想给她倒了杯温开水,坐在沙发上。看她出来,向她招招手,钟情走过去,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
“小情,什么也不要想,一会洗个澡睡一觉。”孟想将水杯递给她,看着她疲惫的样子,仍旧是心痛的。
钟情捧着水杯,犹豫着开口,“谢谢你。”她并不想讨扰他,也不想造成不必要的误会。
“老朋友不需要客气。”他的语气平静,眼神却潜藏着许多情绪,看得钟情心乱如麻。
孟想起身去收拾客房,钟情坐在沙发上打量屋内。脑中仍未从今晚的惊险中回过神,周明,孟想,都在一晚上让她乱了方寸。她甩甩头,想理清些头绪,却反倒陷入更多纠结。
孟想走出房间,靠在门边说,“要不要给你找套睡衣?”
钟情猛然抬头,摇摇头,“我有。”她放下杯子,快速地拉着行李箱走进客房。
孟想站在门边,侧身让出道,钟情站在房间里,有点恍惚。这房间为什么会让她有种熟悉感,淡紫的床,淡紫的窗帘,还有桌上那个香烛,那是……她送的。她不敢再看,任凭心慢慢紧缩,好一会才面无表情地转身,望向孟想,“谢谢。”孟想望了她一眼,慢慢替她拉上门。
钟情瞪着那合上的门,心潮澎湃冲上心头,一切都只是巧合。
一门之隔外的孟想一动不动,脸上露出难言的情绪,好一会才慢慢走进书房。
钟情找出换洗的衣服,走出房间,快速走进浴室。
孟想靠在书房的窗口,抽着烟,心情难以平静,钟情就在隔壁的房间,近在咫尺。他真想冲过去问出她心中的所有的的秘密,可是,他知道她今晚经历了巨大的惊吓,不能再让她紧张。
他努力忍住心里的渴望,慢慢地看着手中的烟蒂变短。他走出房间,看着浴室门已经打开,他走到客房门口敲了敲,“小情,我可以进来了吗?”
“请进。”小情的声音响起。
他推门进房,小情站在床边,拿着冲风机正打算吹头,但好像找不到Сhā座。他走过去,接过她手中的吹风机,弯腰Сhā在书桌旁的一个Сhā座,然后起身将吹风机递给她。
钟情浅浅一笑,打开吹风机吹着头发。
孟想站在她身边,静静地看到着她吹头发,她的发又长了,已经快到腰了。他看着乌黑的发在她细指中穿梭,他竟有些看呆,嘴角隐隐露出一丝笑。
钟情吹好头发,将Сhā头□,然后放在书桌上。
她转身,看到孟想一直望着她,她笑了笑,“我想睡了。”孟想望着她,点点头,转身离开。
当房门合上时,钟情脸上的笑才慢慢消逝。她越来越害怕与孟想单独相处,他眼里藏着的深意,总令她不敢细想,他到底想从麦克那里知道什么?
那晚,钟情睡得很不安稳,她作了很多梦,一个接一个。
她梦到周明开着车向无数的亮光驶去,她站在路旁惊声尖叫,却唤不回他。
梦境一换,她梦到了躲在床上一动不动的杰西卡,口吐白沫,双目翻白,而站在床边一脸惊恐的那张脸竟是自己。
画面更转,她梦到了朱桐,梦到他站在山顶对她微笑,可他的双腿却一直颤抖,他脸上的笑瞬间在她面前消逝,他栽下了山。
钟情在梦中挣扎,不停地哭喊,不要走,都不许走!!
“我不会走。”一个温暖的声音融化了她心里的害怕,她贪婪地抱着那个温暖的身体,声音一遍一遍重复。
她迷蒙的眼里看到了唯美的画面。
年轻的男孩双手撑在美丽的女孩头两侧,目光炽热,女孩娇羞的红颜,双睫轻颤,秀丽的鼻翼轻抖,樱桃小口微启。女孩很紧张,因为男孩越靠越近,她甚至能看到女孩急促起伏的胸脯里那颗急速跳动的心,扑通扑通。她好想靠近,将画面里的两人容貌看清楚,可迷蒙的画面始终让她无法看清。
突然一声叫唤一下将梦打散,她猝然掉入冰冷!
钟情一下睁开眼,慢慢在黑暗中适应过来。她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感觉胸口仍起伏难平,她仍躺在床上,静静地瞪着天花板。
她清晰地记得,梦中最后一声叫唤,那人叫的是“情情。”
钟情只觉心口一绞,慢慢翻身侧躺,眼在房内慢慢扫过,进入这个房间时,就预感到她会作梦,就像以前无数个夜里,她总会陷入奇怪而诡异的梦中。
钟情发了好一会呆,看了看窗外已经发白的天空,翻身下床。再躺着也是睡不着了,还不如早点起来,今天她还得去看周明。
她打开房门走出去,客厅里一片寂静。她望了一眼他的房门仍紧闭着,蹑手蹑脚地走进浴室,洗漱干净后换上干净的衣服,瞄了眼墙上的钟,才六点半。
她走进厨房,关上门,打算给周明熬点粥,也不知道他在医院睡得习不习惯。
钟情轻手轻脚地在厨房里翻看,灶台很干净,冰箱里东西也不多,钟情不由想起他在朱家下厨的模样,他的手艺是不是都在恋京来的时候才露一下?
钟情在厨房里忙活着,浑然不觉时间飞快地流逝。
孟想拉开房门时,第一眼就扫向客房敞开的门,小情起来了?他走过去,看到她的行李还在,紧张的心松了松,她没走。
孟想听着厨房里传来的细微声响,慢慢走过去,透过厨房的玻璃门,看到一个纤细的身影站在灶台前。她身前的锅里冒着热腾腾的水蒸汽,将她笼罩在雾汽里。他怔怔地望着,心里酸楚,她起早为周明熬粥。
他推开门,堆起笑脸,“早。”
钟情猛然转身,手上还拿着瓢,尴尬一笑,“早。”
孟想走近灶台,“给周明熬的?”
钟情点点头,“嗯,有多的,你也盛一碗。”她一边说一边向粥里加盐。
孟想心里苦笑,多的才有他的份,“好,我先去洗脸。”
等孟想洗漱出来,餐桌上已经摆放着一碗热腾腾的皮蛋瘦肉粥,孟想走进厨房,“小情,你也过来一起吃。”钟情背对着他说,“不啦,我先去医院,估计他现在正饿着。”
孟想顿了一下,“吃了再去。”他走到她身边,从厨柜里取出一个空碗,给她盛上一碗,然后拉着她走出厨房。将她按坐在椅子上,才走到她对面,坐下。
钟情只好拿起勺,默默地吃粥。
孟想望着她,削瘦的小脸,深凹的眼窝,她根本没睡好?难道她又作梦了?想到心中的疑惑,他不禁开口问,“昨晚没睡好?”
钟情轻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孟想说,“小情,麦克走了吗?”
“走了,去西安,然后是北京,最后回国。”钟情脸上明显松了口气,还好是问麦克的事。
“我见了麦克,聊了些你的事。”孟想不急不慢地说着。
钟情只是吃,没有作声。
“你现在还失眠吗?”孟想状似不经意地问起。
钟情喉中一梗,慢慢咽下粥后,才抬起头,微微一笑,“不会。”他眼中的深切轻轻触动心底的担心,他还是知道了一些事,那些她不想让他知道的事。
孟想定定望着她,“为什么会失眠?”
钟情怔怔地盯着面前的粥,维持微笑,“压力,很多人都容易失眠。”
孟想知道她又要闪躲,可这次,他不让她有机会再躲,“麦克说你是害怕作梦,害怕梦见我吗?”
钟情的脸刷一下白了,手中的勺子突一下掉进碗里,撞出轻脆的声音。孟想知道自己说中了。钟情向后移了移椅子,慢慢站起身,刻意压抑而发出颤抖的声音,“我吃好了,你慢吃。”
孟想望着她端着碗走向厨房,他慢慢开口,“情情,你还在为朱桐的事怪我吗?”
钟情站在门边一动不动,手中紧紧攥着碗边,勒得手指都有些痛。她努力顺畅呼吸,轻声回答,“孟想,这事已经过去了,我们都该学着遗忘。”她不怪他,只怪自己。
“那你为什么不敢看我?”
钟情深吸口气,缓缓转身,平静地望向孟想。
孟想盯着她,试图从她脸上找到一丝痕迹,可她淡然的脸上早已看不出任何异样。她又躲回自己的壳里,不让别人接近。
孟想心里轻叹,“小情,如果你不快乐,不要藏着,我不希望你……”钟情快速地打断他话,“孟想,我现在很好。周明为了我受伤,我得去看他,其他的以后再说好吗?”孟想只好将未完的话咽下,她眼中的拒绝令他不由想到当年她多反感他的霸道。
钟情快速将碗冲洗干净,然后用保温盒装上粥。
孟想送钟情到医院之后,就直接去公司。
作者有话要说:那么近,那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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