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钦可是正六品百户。那套文高武低的官场规矩在其他省份可以,但朱寿这几日与史可朗和手下的兵卒闲聊知晓,在宣府重镇所辖之地却没有文官敢扼武官嚣张之势。
特别是自正统皇帝在土木堡被瓦剌也先所俘后,这呈扇面扼守直隶京畿的屏障越发受到景帝和复位的英宗以及宪孝两帝的重视。
虽遭历朝文官激烈反对,但到孝宗朝已是默认宣府边镇卫所Сhā手地方钱粮民政,这才有原本是保安州地方税吏在东八里堡收缴商税,变成了卫所代为收缴,吃过水面捞取油水的事发生。
蒋钦百户所直管东八里堡,若与这直管上司结为亲家,刘保本在东八里堡坐地与晋陕行商暗中那些走私勾当还有谁敢查,这等求之不来,既保身家又能广发财源的好处他竟然拒绝?!
朱寿下意识微蹙了下眉头,难道是因为蒋钦曾娶妻?念头刚起,朱寿就自动掐灭了。
蒋钦已答应先休妻后迎娶,虽是二婚,但毕竟是明媒正娶做正室,因此这点瑕疵,刘保本绝不会在乎的。
蒋钦慢慢回过神来,站起身来,脸上又慢慢堆起笑意,只是这笑意内隐隐透出阴森:“刘叔这话可有些不实在,小侄虽是这几日才随江佥事大人移防保安卫,但贵府小姐的事,小侄早有所闻,小侄知晓小姐并没许配人家。刘叔如此说,莫非是有意推脱瞧不上小侄?”
刘保本满脸诚恐笑意,连连摆手:“大人误会了,小女若没许配人家,大人这番屈就美意,刘某就是打着灯笼烧香拜佛都难求来,怎会拒绝。实在是小女无福,蒙大人错爱了,还请大人莫要见怪。”
蒋钦脸上的笑意消失了,脸色阴沉如水,阴冷的瞧着刘保本:“那就请刘族长明示,令爱究竟许配何高门府第?”
刘保本故作没瞧到蒋钦脸色,满脸憨厚笑容:“这说起来还真不是外人,此人就在大人治下从军。”
“哦?是谁?”
“就是朱寿贤侄。”刘保本抬手指向朱寿,呵呵笑道。
朱寿如遭雷击,惊得险些没蹦起来,震骇的瞪着刘保本,脑子一片空白。
蒋钦猛地扭身,狰狞的看着朱寿,咬牙道:“朱小旗,当真有此事吗?”
这唱的是哪一出,这老家伙昏了头了不成,怎么满嘴胡说,我什么时候成了他的女婿。
朱寿瞧着刘保本脸上隐露的紧张担忧之色,慢慢挪开目光瞧向蒋钦狰狞暴怒的脸。电光石火间,心里突然涌起强烈的厌恶感,脑中闪过刘春华如花苞待放的倩影。
唉,爷今儿所做的努力全白费了!也罢,那就做戏做全套吧。
白净的脸蛋慢慢浮起两抹羞涩的红晕,微垂下头,声音虽轻但很坚定地回道:“是。”
蒋钦那双因怒火泛红的双眼爆闪出强烈的杀机,一双被官袖遮挡的手猛地紧握成拳,暴起青筋的同时响起了密集的骨节交错声。
正堂内瞬间杀气四溢。
朱寿慢慢抬起头,平静的瞧着蒋钦,嘴角浮起一丝若隐若现的笑意。
四目对视,蒋钦瞬间从朱寿还有几分青稚的平静面容感受到毫不退让的意志。目光慢慢盯住那丝笑意,强烈的杀气慢慢减弱消散无踪,突然绽颜笑了,只是这笑意给人的感觉是那样的阴森:“是本官鲁莽了,朱小旗不要见怪。”
朱寿嘴角翘起,那丝笑意浸润开来,微躬身道:“卑职不敢。”
蒋钦深深的瞧了一眼朱寿,猛地扭身冲神情惊慌的刘保本拱手,微笑道:“刘族长也莫要见怪。”
“不敢,大人、大人客气了。”刘保本慌忙还礼。
“本官还有些军务,就不叨扰了,告辞。”话音刚落,蒋钦已迈步走向房门,朱寿快步跟上。
“大人军务繁忙,学生不敢强留,大人下次驾临,学生一定好茶好酒以待大人。”刘保本拱着手,满脸堆笑送到院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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