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春华微蹙两道弯眉,纯净如一汪秋水的美眸内闪烁着复杂之色瞧着远处草场内闪耀跳动的火苗。
昨儿下午朱寿面对自己自以为是的羞辱呵斥时平静冷漠淡然的面容一直在眼前萦绕,心里依旧隐隐传来被撕裂般的丝丝疼痛。
当自己所有的盛气、傲气被朱寿冷漠淡然的撕下,随意的践踏而过时,被气得吐血躺在绣床上的刘春华在无尽羞辱的煎熬中也曾反复告诉自己,这个结果很好,虽然受了些许羞辱,但毕竟彻底摆脱了这个讨厌男人。
可是就在这仿若念经般的自我告诉中,刘春华突然惊恐地发现,结果似乎不是如嘴里所说,那个自己一直蔑视瞧不起的男人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在自己心底深处生了根,怎么拔除都拔除不掉。
脑子里用尽全力拼命驱赶,却不断涌入朱寿清秀充满阳光的脸庞。平日那些用蔑视眼光远瞧到的朱寿身影,也都彻底颠覆,全都变成了曾经似乎拥有却被自己随意丢弃的后悔和痛苦。
刘春华惊叫着从绣床上爬起,俏媚绝色的小脸如雪般白,娇躯轻微哆嗦着在绣房内无主的来回走着。
可随着在房内不断地画圈,一股仿若因为自己的随手丢弃,却猛然发现竟是最宝贵的,也许从此再也不可能失而复得而产生的让她无法承受的锥心刺骨的痛苦,不断从心底涌出弥漫整个身体。
刘春华痛苦的问自己为什么会这样,自己的心随之一次次给出答案,是因为朱寿。面对着心底一次次给出的相同答案,刘春华崩溃的瘫坐在青砖地上,凝脂俏脸已是梨花带雨。
到了这时刘春华才彻彻底底明白,自从自己的爹告诉自己要将她许配给朱寿的那刻起,虽然她反应激烈,但她的心其实已经开始萌动,并期待着最终结果的实现。
那些甚至连自己都被蒙蔽的激烈反应,其实都是一种潜意识里由于自己的爹数次想把自己嫁入书香门第而遭到拒绝所受到的伤害所导致的。
她的潜意识里是希望通过自己这种激烈的反应传达给对方,自己并不轻贱,让他珍惜自己,并渴求对方能因为自己的激烈而心生敬畏,因此能越发宠溺自己的近乎变态的示爱手段。
刘春华骨子里继承了他爹刘保本的坚韧也有着强烈的逆反,她不顾刘保本激烈反对,并忍受着堡子里那些长嘴欠舌的老婆子小媳妇们私下里的鄙夷和嘲讽,抛头露面经营大车客栈,并不是因为自暴自弃,反而是对这个要谨守妇道男尊女卑的世道的抗争和不满。
她这种既继承了他爹的坚韧又有着强烈逆反心理的性格,在顺风顺水时,也许不太显山露水甚至可能表现出一种淡然洒脱的假象。可一旦遇到危机和逆境,她立刻就会如蓬起尖刺的刺猬,竭尽全力不惜粉身碎骨也要捍卫自己的权利和幸。
了然了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刘春华抬起玉手擦去脸颊上的泪水,站起身来,换下了那身外罩比甲的墨绿提花秀荷塘月色图案的晋绸褶皱长裙,换上了这身黑色短褂长裤,推门而出,置身云朵吞月忽隐忽现的夜色内,独行来到了驿马场。
夜风如丝拂过耳旁,传来草场上的几声马嘶和连绵的羊叫。
刘春华轻启紧抿的红嫩樱唇,沉声道:“看来他这桩买卖收获倒是不小。”
跟随在身旁,躬身肃立的冯五笑道:“说实话,在小的心里真没想到他们这几个棒槌能干成这事。”
“可他干成了。”刘春华干脆道,美目闪烁着复杂之色,沉默了片刻,又低声苦笑道:“每次不都如此,从他杀鞑子开始,哪回咱们还有堡子里的乡亲会相信是他能干的,可却偏偏还就是他干出来的。”
冯五一愣,异样的瞧了一眼突然替朱寿说话的大小姐,沉思没有说话。
刘保本惊喜交加的瞧着草场飘摇跳动的火把,耳朵听着马嘶牛羊叫声,如释重负的喘了口大气,两条早已走直了的双腿一软,险些瘫坐在地上,身子摇晃了一下,咧嘴嘿嘿笑道:“娘的,还真让这小王八蛋干成了。”兴奋地迎了几步,又停住脚步,背负着双手,脸色恢复平静淡然。
朱寿一行人牵着马赶着牛羊缓缓从草场走来,瞧到刘保本,朱寿脸上立时堆起笑容,抱拳道:“有劳刘老爷等候了。”
刘保本皮笑肉不笑,虚拱了下手,道:“朱小旗官无须客气,老夫是担心自己的马,因此过来瞧瞧,也是刚到,正巧瞧到你们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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