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後,柏安妍发现大事不妙了。
她发现自己的生理期晚了两个星期,起初没有太注意,直到隔壁同事抱著肚子喊疼,请她帮她泡杯中将汤的时候,她才突然想到,距离上次的生理期好像是快两个月以前了?
她的背脊猛地浮出一股凉意。
不、会、吧!
她和欧阳诚每次都有做防护措施,只有一次,也就那么一次,他动作太粗鲁把仅剩的一个套子给扯破了。
那时候柏安妍看他急得团团转,要他那个模样出去买可能会被隔壁的高中生妹妹当成变态吧,於是她大概算了一下排卵期,刚好是安全期,所以那次也就没坚持一定要用套子,事後也忘了这件事。
柏安妍趁著午休时间匆匆去药房买了验孕剂,趁著大家不注意的时候—个人躲进厕所里验孕。
看到验孕条上的颜色时,她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为什么她买彩券的运气都没这么好,就那么一次没带套子硬是让她中奖了!
柏安妍颓然地坐在马桶上,茫然地看著手里的验孕条。
这是他的孩子,可是……他就快离开台湾了,而且应该是一离开便永远不会再回来。
柏安妍知道如果告诉欧阳诚自己怀孕的事情,他一定会义无反顾地硬要留下来陪她。
其实她并不在乎他会不会对她负责任,突然间,她发现她在乎的是他能不能过得好?能不能顺利地离开台湾?能不能把她忘了,重新找个好女孩?
柏安妍茫然地拿著验孕条,也没丢进垃圾桶,就这么拿著推开门走了出去。
才踏出厕所大门,她就吓了一跳,她怎么也想不到欧阳诚居然就守在女生厕所门口等地。
“你怎么会在这里?”一愣之下,柏安妍来不及将手里的东西藏起来。
欧阳诚没有回答,略微失神的双眼直直地盯著她手上的东西。
“这什么?”他似乎已经猜出了那是什么。
柏安妍本能地把手里的东西往後藏,但已经太迟了。
“那是什么?”他语气平淡但坚持地问。
“没什么。”
“没什么为什么要藏起来?”
“不关你的事。”话一说完,柏安妍便想绕过他回到办公室。
“真的不关吗?”他一把抢过她手里的东西,“不关的话为什么那么怕我看到?”
“还我!快点还来!”柏安妍差点没手脚并用的扑在他身上。
下一瞬间,欧阳诚脸上的神情完全僵祝
“这是……”他一脸正经地看著柏安妍,“你怀孕了?”他一点也不懂得遮掩,话一说出口,走廊上好几位同事立刻将眼光投注在他们身上。
“有话到旁边说。”她拉了拉他的袖子。
柏安妍领著他走到办公大楼旁的逃生梯,向他伸出一只手,他也乖乖地把验孕条还给她。
“你真的怀孕了?”欧阳诚迫不及待地问。
“好像是吧。”柏安妍烦躁地摸了摸头发,自己都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他就闯了进来,一时之间她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什么时候知道的?”
“刚刚。”
“那我——”
“你不用担心,我不会给你制造任何麻烦的。”
“什么意思?”他的表情严肃到令柏安妍有些害怕,“你想自己照顾小孩吗?这样很辛苦的!我可以——”
“谁说我要把孩子生下来?”
“难道你要——”他眼睛瞪得大大的,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你要拿掉孩子?”
柏安妍咬咬牙,如果要欧阳诚对她死心离开台湾,这是最後的方法了吧!
拒绝他,拒绝得彻彻底底,甚至将两个人牵系起来的孩子也一起拒绝掉。
“我根本不想生下来。”柏安妍努力装出不在乎的模样。
“你可以嫁给我,以後我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照顾你和孩子!”
“不用再多说了,孩子还没到三个月,这几天我会尽快想办法处理掉的。”
“你真的要拿掉孩子?”
“为什么我要生下这个孩子?他根本就不是预期中的生命,与其让他生出来受苦,不如让他不要有出生的机会。”
欧阳诚激动地说;“我不会让他受苦的!”
“重点不是你!是我!你有没有搞懂?”柏安妍拼命指著自己的脸,“是我不想生!”
沉默了好半天,欧阳诚才闷闷地问出一句话:“因为怕痛吗?”
柏安妍差点当场昏倒在地。
“这和怕痛一点关系都没有!”
“那到底是为什么?我不甘心也不懂,我爱你!可是为什么你却不肯给我机会?你知不知道我爱你多久了?我——”
他从第一眼见到柏安妍的时候就爱上她了啊!
“你不要再说了。”柏安妍疲惫地伸出一只手挡在他面前,不想再听下去,“这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问题。我不该一时心软,我不该对你那么好,也不该没有拒绝你——”
“难道你之前对我那么好都只是因为可怜我?”
柏安妍点点头。
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打击,欧阳诚整个人紧绷著,他死咬著下唇,握紧的双拳微微颤抖……但他最後还是克制住自己欲爆发的怒气,因为他不想伤害柏安妍。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看也没看柏安妍,转身便走。
临关上安全门前,他回过头看了柏安妍一眼。
最後那一眼,柏安妍一直忘不了,他的眼底有著被背叛和被遗弃的伤痛,看得连她自己都觉得於心不忍。
柏安妍正在考虑该不该去医院拿掉孩子。
听说医生会拿铁钩子之类的器具在子宮里搅呀搅的,把未成形的胎儿搅得碎碎的,再一点一点拿出来。
柏安妍只要一想到这种血淋淋的画面就一阵冷颤,马上打消这个念头。
找了找网路上的资料,看到最新的堕胎药RC486。
泡了—整个晚上的网路,最後终於找到一家可以邮购这种药的网路药局。
这种药局一看就知道违法,哪有不经医师处方笺便能擅自开药卖药的?
柏安妍寄出订购单,心里想著,就是有她这种人,才会让非法的药局老板继续生存下去,而且高兴地数著钞票。
追根究柢,其实她也算是帮凶。
柏安妍无力地叹口气,看看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
她到底有没有做错?
隔天柏安妍就收到了药丸。
她回到家,手里摆著的几颗白色小药丸,感觉冰冰凉凉的。
拿起开水,柏安妍仰头一口气喝了下去,却一时犹豫著要不要吞下药丸?
一旦吞了下去,肚子里那个还未成形的小生命就再也没有出世的机会了。
嘴里含著一口水,舌头轻轻搅著药丸,淡淡的苦味慢慢渗出……
电铃突然响了起来,柏安妍一惊,一个不注意把那口水吞进肚子里,连带地也一口气把三颗药丸也给吞了下去。
她微张著嘴,一时之间愣住了。
她真的把药吞下去了?
柏安妍下意识地看著自己的腹部,感受到一股凉意沿著胸腔迅速落到腹部,全身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电铃依旧不气馁地响著,她闭上眼睛,告诉自己要镇定、镇定——会这样子按电铃的只有一个人!
“安安——”门一开,欧阳诚一脸焦急地唤著:“我想了很久,还是不想要你把孩子拿掉。”他握住她有点冰凉的手,完全没注意到柏安妍无可奈何的神情。
“你把孩子生下来,我照顾就好,你一点都不用烦心。”温暖而有些粗糙的手轻轻摩挲著她的手掌。“我真的很想把孩子留下来。”
“太迟了……”她叹了一口气。
如果他刚才没有按钤吓到她,说不定她真的会把药丸给吐出来,可是现在木已成舟,说什么都已经来不及了。
“我刚刚吃了堕胎药。”
“什么!”他猛地睁大眼睛,好像她吃的是毒药一样,“那不是还在实验阶段,要经过医师诊断才能开的药吗?而且那是针对西方人设计的药,对东方人来说药量可能太强,会有一定的危险,你怎么可以吃那种怪药?”
“看不出来你懂的还不少。”柏安妍有点惊讶,“不过什么叫作怪药?至少我不用到医院去让医生拿铁钩在我身体内刮来刮去,痛死了。”
欧阳诚的脸色突然发白。
“怎么了?”柏安妍好奇地问,好像要堕胎的是他一样。
“好可怕……”他一副快要晕倒的样子,“那你还是吃药好了……”他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想想不太对劲。
“不对!不能吃药!你不要去堕胎好不好?我不想看到一个小生命就这样没了。”倏地,他的眼神黯了—下来,“就像我姊姊一样。”
那种心疼的感觉又涌了上来,柏安妍奇怪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我已经吃了药,来不及了。”
“什么时候吃的?”他猛地拾起头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