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剑殊大是好奇,降妖伏怪的事向来是他打头阵,婧姐姐这回倒身先士卒起来。看她那冲动风火的样子,有些可笑。张剑殊突然想到,莫非方才他说了不该说的话,惹姐姐生气了?
老丁在后头踢他一脚,虽骨瘦嶙峋,威风不减当日,发火道:“癞蛤蟆,你还不快跟进去,我家小姐要是少一根毫毛,非剥你皮不可!”
张剑殊愤然道:“我不是癞蛤蟆,我有名字,我是三仙……”
老丁朝他背上拍一掌,面目狰狞:“你再不去!”
张剑殊冷哼道:“去就去,谁怕谁?”他终是顾忌婧姑娘的安全,转念一想,将来自己入赘到她家,就那老丁当下人使唤,杀杀他的威风。这样边得意边进去了。
二人隐在一块大石后面,偷偷观察异首炎龙,只见它褪尽火焰,全身蛇皮包裹,拉成一条笔直的线,横亘在这个巢|茓中。气温湿润温暖,有一中浓烈难闻的暧昧腥味,令人欲呕。
婧姑娘面色恬静,是这些日子来少有的安详,淡笑道:“剑儿,你看它多温柔啊。”
伏龙潭深如死渊,无一丝波澜。
大巫师耐心地等待,久久不见龟灵浮出水面,星珠幻影也看倦了。他本是耐性十分强的人,只因苦等千年,终有一朝结果,未免心急。龟灵性子虽烈,这回却是学得乖巧,不肯露面。看来千年的岁月不但抹去了无痕的光阴,也把它的锐气磨掉了。
大巫师正踌躇间,听到细细碎碎的声音在下边响动,登时惊了一惊,火焰祭在手心,蜿蜒而下。在一个小小的洞里,小毛龟掏出一块大鹏肉来,靠墙啃食,憨态可掬。大巫师看得好笑,一千年来这些小生命也不见长,盖因既无光照,又无营养食物的结果,每日吃些浮藻,也难怪能活到今天。龟灵必是把自己的真气融进潭水,促进藻类生长来养活全家,如此循环。所以龟灵此刻即使不是虚弱之身,最多保持原来的体力。而大巫师则日进千里,终于超越了龟灵。这其中的艰辛和磨难又岂是常人所能想象,所能承受的?
“真是可怜的生命哟。”大巫师怪笑着,手掌向下一吸,黏住小毛龟的龟甲。小毛龟并不介意,捧着发硬的大鹏肉啃得不亦乐乎。
大巫师强行取走肉,小毛龟大怒,啄他手指,突然痛得摇头大叫,四肢乱颤。
燃烧的手指把小毛龟眼中的美味烧成焦炭,而后扔进潭水里,“刺溜”扬起一阵青烟。小小的涟漪荡漾开,潭底下有何响动?
“师兄,连自己的孩子都不顾,你也太无情了吧?”大巫师冷笑道,“不如把南珠和《四洲志》交出来,我便放了你孩子。顺便再为你除去异首炎龙,再毁掉这藏龙洞,然后你就能获得自由,重回大海,与龟子龟孙再度做一回海上枭雄,也好过你在这边受苦。再说师父的遗愿还要你去完成。早日寻得桑月女仙,使二人重逢,了却师父的遗愿,他在天英灵定是无比欣慰。我并非执意与你为敌,拿到我想要的,大家从此以后井水不犯河水,你做你的海上霸王,我做我的东洲第一巫师,如何?”
“怎么,没反应,你在考虑,你的大脑袋里装了什么东西,还没考虑好吗?”大巫师等得不耐烦,“那么,应该给你一点提示,尽管这是个简单的判断。”他把小毛龟举到前面,手掌包住它的龟甲,小毛龟扭头就咬,却怎么也够不到。
大巫师的手指变红,微红的烟燃烧起来。小毛龟焦躁着冲平静的伏龙潭大声叫唤,却如鹅毛沉水,没有呼应。
异首炎龙数只爪牙托住隆起的腹部,明显看到两只肉球的轮廓,它细心舔着腹部,完全不在意外面掩藏的危险。它专注的神情足以盖过丑陋凶恶的嘴脸。
这种母性的呵护,触发了藏在张剑殊心底最温柔的部位。作为一个孤儿,看到如此温馨的一幕,既是高兴又是酸楚。婧姑娘的身世颇为相似,心有同感,高兴之中不免落下喜悦的泪花。
老丁在巢|茓外等得着急,见并无声响,轻唤道:“怎么了?”
张剑殊答道:“没事,在看生孩子。”
老丁顿足道:“好时候,还不快动手!”二人均是理都不理。
老丁忖道:癞蛤蟆不顶用,小姐又太用感情,搞不好动了恻隐之心,错过最好时候,无法向宗主交代。自己目下只剩一张皮,自身不保,还是把大巫师叫来为妙。他便说道:“我再呆一会儿。”却是足尖轻点,迅疾若电,转瞬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