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非常时期,他越是冷静正常,我却越觉得不安。我不想承认,难道整个宫廷只有我一个人清楚他的本质?看清他的为人?对于他的举动,只有我隐隐嗅到危险的气息?好比在草原上悠闲踱步的动物,即使迈着再怎么优雅的步伐,披着再怎么灿烂的毛皮,它的本性也不是羚羊或者斑马,而是一只适时会露出獠牙,做出致命一击的豹子。
我不知道在他这完美的面具下隐藏着什么用心,也不想或者说不愿意去了解,对于这位大人,我是能躲就躲,更不要说去触他的霉头了。我只求平平安安地度过这段时间,等我走了以后随便他们怎么折腾,即使天塌下来也不关我的事。
幸而,自从上一次和阿玛克尼亚公爵的“惨痛会面”之后,公爵对我一直表现得十分冷淡,好像故意和我保持一定的距离,即使遇见两人同时在场的局面也当我是空气一般。我真是求之不得,感激涕零,只差没用老僧入定的呆板来配合他的高姿态了。
只在极少的时候,我能感觉到他注视的目光,我只能继续没心没肺地和身边的人调笑着,顶着如芒在背的难受劲儿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偶尔我也忍不住暗暗观察他,然后在他将要看过来的时候恰巧移开视线,本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却仍然收到他愈加凌厉的眼光,害的我心头惴惴,一个人躲在角落里疑心半天,他不会是想反悔吧?
不久以后,促使我下定决心提前启动逃亡计划另一个重要原因出现了——我、我好像怀孕了!
最近一段时间老是觉得精神不济,做什么都恹恹的,吃东西也没有胃口。直到昨天对着我平常最爱吃的黑胡椒牛肉恶心反胃,我才真正意识到了什么。我捂着嘴,脸色煞白地盯着眼前一桌菜肴,头脑一片混乱,难道以前心中的不良预感果然变成了现实?月经久久不来报到,我虽然苦恼万分却仍然抱着几分希望,但现在身体的这种反应……不要啊,我还不想这么年轻就生小孩啊!
我发了一会儿呆,从椅子上站起来失魂落魄地往外走,被我的失常吓了一跳的仆从们也不敢问我。我漫无目的地在屋子里到处游荡,心中模糊涌动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闷在胸口,堵得我难受。
怎么到处都是人?我猛地刹住脚步,从走廊上对我弯腰鞠躬的仆从面前一转身,朝着外面的花园走去。
呵,好冷!竟然连呼出的气都是白的,我不由瑟索了一下,双手抱住肩膀。从温暖的屋里一出来,巨大的温度差异立即使我全身细胞都敏感的叫嚣起来,身上薄薄的衣物根本不能保持我的体温。可我像要跟自己赌气似的,偏要继续往前走,似乎要借着天气来冷却一下自己烦躁的心情。
我站在一棵掉光了叶子的醋栗树下,呆呆看着前方一小片枯黄的草地,任凭风把我吹得浑身冰凉。
一件带着体温的衣服落在我身上,转眼间把我裹了个严严实实,我晕头转向的跌进一个温暖的胸膛,被一双有力的手臂紧紧地抱住。
菲拉斯低下头看着我,淡淡的金色眉毛打着结,好看的嘴唇紧抿着,眼睛中流露出又气又痛的神情。很少看见菲拉斯有这样的表情呢,我模模糊糊地想。
“你想冻死自己吗?”
我愣住了,菲拉斯的话带着几分责备的意味,一时间,委屈和烦闷连在一起,几乎卸掉了我所有的防备和力气,我看着他,眼眶慢慢红了。
“你哭了?发生了什么事?”
“没有,菲拉斯,没有任何事……”我把头埋进他的胸膛,闷声闷气地说,“只是……天气实在太糟糕了……”
菲拉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用一只手把我搂得更紧些,另一只手抚摸着我的头发:“你把我的心全弄乱了,蓝基娅,想哭就哭吧……只是,”他低声说,“我……情愿你把所有的眼泪都洒在我的胸膛上……”
他的话引得我流出更多的眼泪,我伏在他的胸前,尽情用泪水把他的前襟都湿透了。渐渐地,轻拍变成了微微地摇晃,菲拉斯什么时候背靠着醋栗树坐了下来?而我依然在他的怀中,坐在他的腿上,被他的双臂环绕着,温暖又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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