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三更天,宫里一片静谧,偶有一队护军提着宫灯巡夜,灯火星星点点明灭于漆夜。夕颜与玲珑踏着月光走在清冷的小径,四下辩听萧音传自何处。寻声而行,竟不知不觉来到了泪竹林。
竹林漆漆,月光透过丛丛竹梢,在地上碎成点点银光。萧音自林中清晰传出,婉转缠绵,衷肠尽诉。
夕颜驻足于竹林径口,凝神聆听。幽幽竹林、寥寥孤月、呜呜萧声、怅怅愁绪,夕颜一时只觉情境交融,生生扰起了自己压抑许久的思乡情愫,伸手一抹,泪已湿面。
玲珑见状,忙递过丝帕,想要劝慰却无从说起,只好默默地立于一边陪着神伤。
良久,萧声渐弱,尾音凄凄,曲终声止。夜,归于寂寥,只有林间虫鸣声声诉情。
须臾,竹林深处传来一阵足音,衣衫“悉悉”的摩擦声由远而近,渐渐清晰。夕颜的心当下剧烈跳动,便连呼吸也下意识屏住了。
玲珑陡然回神,赶忙拉起夕颜急道:“小姐,有人来了,快走。”没料夕颜充耳不闻,死死驻足,双手掩住心跳难抑的胸口,两眼着了魔般地盯着那黝黑的竹林幽径。
实则月光只映于径口,越往深处越是漆黑,仅有星星点点的月斑散散落于地上,什么也看不见,但夕颜便这样屏息凝神直视着,倔强地企盼着什么。
一颗石子滚动于地,一阵虫鸣被惊而欢,萧与玉佩相击的“叮咚”脆响,每一点声响都那样清晰。足音渐近,夕颜仿若都能听到那浅浅的呼吸声。
终于,黑暗处晃出一身白影,最先现于月下的是一双金丝锦履,步伐前移,月光一点一点上移,锦袍、缨络、玉佩、竹萧、皮芾、腰带……最终一张清冷的面容现于月下。
是个男子!
这张清冷而威武的面孔在月光的斜射下棱角分明,双眉如剑,但眉间的惆怅却掩饰不去;双目如星,睫毛被月光投影于眼底,蕴出一圈阴影,更衬出了那如矩的目光。
夕颜当下脑子一片空白,喘息渐促。
玲珑见出林的竟是一位陌生的男子,当下惊得魂飞魄散,再顾不上夕颜的失神,拽起她的手扭头便跑。哪知,夕颜此刻心神飘散,忘了移步,竟生生被玲珑拉得跌倒在地。手臂磕在地上的碎石产生的刺痛阵阵入心,终于惊回了夕颜迷散的神思。
玲珑见夕颜摔倒,大惊失色,惊呼道:“小姐,可有摔伤?让玲珑瞧瞧。”撩起袖袍,臂肘通红,所幸未伤。夕颜收回心神,当下冷汗顿出,适才自己究竟是怎么了,竟入了魔般地如此失仪。
正懊恼自责着,突见一双厚实大手伸至眼前,指纤茧厚,掌心干净,一缕月光落于掌内,竟似失了孤冷之意,分外温暖。
夕颜怔忡地盯着这只手,一抬头,便见那张清冷的脸近在咫尺。“莫怕,起来罢。”男子启唇,音似流水,眸如深潭。
夕颜呆呆地望着,脑子无念,手却已不自觉地伸出。顷刻,一股温热裹住了自己,硬硬的厚茧磨在自己掌间,一阵悸动瞬间由指尖弥漫至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