颛喾入了亭,夕颜与宁馨忙起身迎驾,颛喾摆摆手示意两人坐下,尔后笑道:“颜儿让朕好找啊,去了两地全都扑了个空。”
夕颜一怔,下意识问道:“皇上找臣妾有何事?”话一出口又觉不妥,当下脸一红,支吾道:“臣妾方才去了清心宫小坐,陪平安夫人闲聊稍顷。”
“朕知道。朕一下朝便去了泌音殿,殿里的奴才回禀你去了容姑姑那,朕便陪欢儿坐了一会,尔后才去清心宫寻你,岂料还是扑了个空。”颛喾温和地看着夕颜,笑道。
夕颜诧异地看着颛喾,不自在道:“皇上若要寻臣妾,支莲儿过来传唤便好,怎地顶着这般大的日头走这一遭。”
颛喾嘴角一挑:“颜儿知道日头大便好,你这身肤疾最受不得渗汗,朕让太医院每日给你熬的药可有按时服?”
夕颜听得颛喾此问,身一颤,心虚道:“有。”话说完,便抑不住心头“扑嗵”乱跳,再不敢多看颛喾一眼。若颛喾知晓自己服了药发觉痂疤真有脱落之状,便每日都把药悄悄倒去,未曾再服,他会是怎样一种神情?
颛喾自是不知夕颜所想,听到夕颜每日服药,满意地颔首,目光落到石桌上的纸鸢,便又问道:“颜儿可还喜欢这个纸鸢?”
夕颜抬眼看了一下颛喾,点点头道:“谢皇上恩赏。”言语十分恭谦而疏远。
宁馨在一旁听着颛喾总想要亲近和关切夕颜的问话,再看夕颜如此生疏而别扭地答话,不禁皱起了眉,疑惑地看着两人。颛喾显然也察觉到了夕颜有意拉起的距离和宁馨的疑惑,有些失了脸面地轻咳一下,面色开始不悦。
三人在亭里这般别扭地坐着,宁馨实在忍不住了,随意道:“皇兄今日如此空闲,莫若让肃皇兄入宫陪你下下棋。”
颛喾笑道:“皇弟与朕下棋从不留情,朕懒得寻这气。再者,午时礼部便会上报今年恩科会试入选的三百名贡士,商拟殿试时间。”说到这,颛喾有意无意地看了夕颜一眼,又缓缓道:“据礼部呈文,今年的会元谋可胜诸葛,文可拟李杜,是个难得的人才。”
宁馨欣慰道:“哦?若真有如此奇才肯效于大元,也可减减皇兄你身上的担子。”
颛喾的目光让夕颜莫名所以,未想明,又见他面上溢出了那抹熟悉的戏谑之态,看着宁馨道:“如此人才,朕指予宁馨做驸马,可好?”
宁馨面色一绯,羞恼地看着颛喾道:“皇兄平日总说疼惜宁馨,未料却如此狠心,见都未曾见过那会元便随意指给宁馨,万一那会元是个五大三粗的莽夫,你也忍心?”
颛喾轻笑着答道:“这么说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之人倒好了么?原来宁馨选驸马只看中一身臭皮囊罢了。”
宁馨臊得面红耳赤,嗔道:“皇兄定是要让宁馨难堪么?皇兄宫里才貌两全的女子多了去,怎的宁馨选个驸马还得才貌只取其一,就不兴宁馨也寻个貌比潘安,才拟李杜的驸马么?”
听得宁馨这话,夕颜忍不住失笑,颛喾与肃亲王总说宁馨性子郁郁,实则自己觉得未必如此。方才她如此胆大地问及自己闺中之事,现今又如此惊人地大谈自己的择偶意愿,可见宁馨的性子郁结是有,但却不是伤春悲秋,为赋新词强说愁,宁馨的郁结……实则是她,太清醒地活着了。
宁馨见夕颜失笑,脸更红了,嗔怨地看了颛喾一眼,赌气地再不说话。颛喾见状,笑得很是欢畅,说道:“宁馨怎就知朕未曾见过那会元?若朕说那会元正符宁馨貌比潘安,才拟李杜的要求,宁馨可愿下嫁?”说完这话,颛喾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夕颜,夕颜触到那抹若有所思的目光,心一沉,突然明了颛喾之意。
果然,颛喾轻笑了一下,又道:“朕与那会元有过一面之缘,确是个青年才俊,你若质疑,也可问问颜儿。颜儿与其青梅竹马,应是深知其人品才学的。”
听得颛喾之言,夕颜一时手足无措,应答是或否都不妥,当下只好讪讪地看着宁馨,反比宁馨更难堪。宁馨自是不好意思真问夕颜,但却狐疑地看着夕颜的窘态,莫名所以,而颛喾嘴角那抹戏谑更深了。
从相思亭归来,夕颜只觉烦躁更甚,自从知道凌烨参加科考,自己早已料到以凌烨的才学定是会入殿试。可是为着避过心头那一丝不安和愧疚,自己却不闻不问,假意忽视了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