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边的我来！”
店长一句话，同时手中已是四五个黑球同时飞出，而阎虚灵以一个不可思议的动作俯身向前冲出一小段，手中银白色的魔力化成一道光刃，直接从店长的腋下穿过，将店长身后的一只伥鬼懒腰砍断。
这两人的动作让我目瞪口呆，原以为自己在与店长配合的默契，虽然比不上莫队和帝哥，也算是能够撑得起场面的，结果再看看这两姐弟才明白到，默契这种东西并不是说靠着磨合就能够锻炼出来的。面对面，白色的光刃和黑色的球体，一直紧贴着对方的身体，以最小的角度攻击着对方身后的敌人，只要稍微有些许的偏差，那些恐怖的攻击就会命中自己的队友，可是这两人的脸上却一直挂着若无其事的微笑，甚至连眼神都没有集中在对方的身上，仿佛直接就把对方视作无物，只需专注于对方身后的敌人。
我在髑髅的眼中看到了羡慕的眼光，好像是在想什么时候能够和我有着这样的默契度，不过这个时候，我和她被店长和阎虚灵分隔在战场的两端，分别应付着眼前一波又一波的敌人。和店长他们不一样，我们的攻击都比较偏向于物理攻击，不可避免要和那些身上燃着幽火的伥鬼接触。我的情况还稍微好一点，因为狼人的身体特性，即使稍微被灼伤一点还能够快速恢复过来，髑髅就相对没那么乐观了，我已经看见她丢弃了好几副被烧成焦黑的骨架，动作也有些缓慢，偶尔还要我或者店长向她的方向补上一两次攻击，才能够从凶险的攻击当中缓过劲来。另一边的玛丽娜，没有什么实在的攻击性技能可以使用，一直都以防守为主，情况也是相当不好，不过可能因为她的魔力比较薄弱，似乎不怎么能够引起伥鬼的食欲，围攻她的伥鬼也比较少，加之人鱼的魔力是水属性的，对幽火有比较强的针对性，她那边的状况甚至比髑髅的还要稍微好一些。
“喂，小愚！”忽然，店长一个闪身加一个飞踹将我身边的一只伥鬼踢飞，“你不觉得这战场有些什么不对劲么？”
“不对劲？当然不对劲了！那么好几百号人围攻我们五个，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他说的可不是这个意思哦。”姐姐大人忽然将手中的光刃向着髑髅和玛丽娜抛出，光刃在穿透两人身后的伥鬼之后，变成了绸缎一般，将两人缠住，随着双手一摆，轻飘飘地落在她的面前，然后又是两道光刃飞出，擦着愣住的两人飞过，将后面扑过来的四五只拦腰斩断。我和店长也向着他们的方向靠拢。
“你仔细再看看这个战场上，听见了什么，看见的东西少了什么？”在我们靠拢之后，只依靠着阎虚灵的光刃已经足以另围攻我们的伥鬼无法靠近了。听完她的话，我仔细地观察起周围的环境，但是满目就只看见……
“除了伥鬼还是伥鬼啊！不赶快解决的话……”
“你比我的弟弟还白痴啊！‘除了伥鬼还是伥鬼’这不就是大问题么？虎煞哪去了？山鬼哪去了？”
一言惊醒梦中人！在开战到现在那么久，因为一直能够听见虎啸和那个山鬼的歌声，所以我很自然而然地就认为他们也在和我们混战，现在我才发现，山鬼只是站在旁边，一直吟唱着那种诡异的音调，而那虎煞则一直徘徊在战圈之外，低声咆哮着，似乎在寻找着我们几个的空档，准备伺机偷袭。
“他们在打消耗战！”髑髅发出一声惊呼，她也看出点端倪了。
“说得好啊，我和我的白痴弟弟还稍微好一点，你这无脑也还挺顽强，可是这边的两个小姑娘就没那么耐打咯！而且你再看……”随着阎虚灵用下巴所指出的方向，我看到那虎煞将刚才被阎虚灵斩开的伥鬼一口吞下，数秒之后，身上的火光大涨，那几只伥鬼又像没事一般，从火光之中走出来，继续摇摇晃晃扑向我们。
“我的天呐！还有这一手！”玛丽娜惊讶地捂住嘴巴，我和髑髅的表情估计也变得相当难看，只是店长和阎虚灵脸上的那种若无其事的笑容告诉我们，他们其实老早就已经发现这个问题了。
“怎么看？继续消耗下去的话，我们就要抱团灭在这里了，两百多号人的大型GANK啊！”有了阎虚灵的掩护，店长干脆解除了妖化状态，抱着双手，将魔力收敛起来。
“我们也来打车轮战？”髑髅提议。
“能够车轮上的就只有我们狗头三人组，怎么想都是不可能的嘛。”店长居然毫不介意把自己叫作狗头。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玛丽娜直直指着那个在吟唱着的山鬼。
“说起来，在我的印象里山鬼不应该是帮助在大山中迷路的人走出山林，还会镇压着山中的猛兽让它们不去攻击人类的善良美女妖怪么？我们眼前这究竟还是山鬼么？”我也将自己的魔力收敛起来，准备在商量好作战策略之后来一次大爆发，所以顺便把自己内心的一个疑问提了出来。
“你要是这么说的话，能够操纵空间的虎煞，我也没有见到过。”真不愧是连店长看见都会颤抖的姐姐大人，一个人抵挡着两百多只伥鬼，竟然还有闲情回过头来参与我们的讨论，而且脸上仍然是挂着坏笑，完全看不出吃力的样子。说实在的，我根本不觉得她一个人应付面前所有的敌人然后我们去喝茶吃点心是不可能的事。
“喂，老姐，这家伙已经接近临界点了吧？”
“对啊，接近临界点。”阎虚灵说着，身上的白雾瞬间变成了十几把光刃，一次将最里面一圈四五十只伥鬼绞碎，那山鬼和虎煞根本没有预料到她还有这么一手，一时愣住，虎啸和歌声戛然而止，我才清清楚楚地听见了他们姐弟之间的谈话。
“那个山鬼已经接近了成为修罗的临界点了。”
“修罗？”这是我在脱离了普通人的生活之后，第二次听见这个词了。“店长，上一次那个影煞，白无常不是也说他在吞食亡灵，
“你说还有类似的情况？”阎虚灵吃了一惊，一道光刃顿时失去控制，在我的耳朵上方直接划过，紧接着我就看见几条毛随风飘落到我的眼前。
“店长的姐姐！您这是谋杀么？”
“我问你臭小子，还有类似的事情发生过么？”阎虚灵忽然将一道光刃化成手，揪住店长的衣领，但同时另一边防御的光刃却变得更加凌厉，银白色的光芒当中开始渗透着一些愤怒的红色。
“是一只影煞，将一些活人引诱到他的灵域里面去，吞食着活人的灵魂，想要化为修罗。只是不凑巧，抓到了这边这个小子的朋友，然后就招惹上了你弟弟我……”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阎虚灵的眼睛中泛起了红光，舞动的光刃已经快到了我的眼睛无法捕捉到的程度，她身上因为愤怒爆发出来的魔力几乎到了不分敌我的程度，有好几次刀刃都向着我们几个卷来，如果不是我勉强招架了几次，估计髑髅和玛丽娜也会被这种无差别的愤怒绞杀。
“如果有任何生物堕落成修罗会发生什么事难道你忘了么！三十五年前的事难道你忘了么！我们这个组织为什么要存在，你为什么会脱离了我们，自己跑到那个地方去躲起来难道你也忘了么！”
“这是我的问题！”店长咆哮着，一贯淡定而且内敛的店长竟然咆哮着，声音悲痛而扭曲，实在是让我不敢相信那个总是面带坏笑的店长竟然会露出这种痛苦的表情。
闫虚月抓住店长的“手”和胡乱攻击的光刃停了下来，但是瞬间又变成了三四股扭成一起的手掌，狠狠地向着店长的脸扇去。
那一声沉闷的声音，让我怀疑店长的脖子会不会就这样被生生打断了。
“就算不是对这个世界的威胁……没错，这是你的问题，这是我的弟弟的问题！这是我唯一的一个，像白痴一样什么都想要自己扛起来的弟弟的问题！这就够了！这对我来说就是比世界毁灭更严重的问题！”
“现在不是说这件事的时候……”
“不要逃避话题！”
“我不会逃避……”店长一直没有伸手去触碰被打肿了的脸，只是脸上黑雾翻滚，已经完全看不出有任何痕迹了。
“把眼前的问题解决，我会亲自将这件事向你们汇报。”
“你最好会……”阎虚灵伸手将眼角边上的泪花一把抹去，“否则的话，我会亲自将黑月铲平。”
“我知道你会。”店长重新露出笑容，只是在我看来，这个笑容并不是他以往那自信满满的笑，而是充满了悲戚和惨然。这时，店长的目光扫向了我，苦笑着：“之前刺探了你那么多秘密，看来作为交换，我也要将自己的秘密公诸于世才行了。这可是连髑髅和蘑菇也不知道的事情。不过等我们有命再回到黑月的时候再说吧。”
“我可没你那么怂，我可是要千古垂青的，怎么能在这么个小山包把自己交待了？”忽然间觉得和店长的角色互换了，没想到这次这个鼓舞军心的角色居然要由我来做。髑髅和我都默契地将手搭在了店长的肩膀上，不知道把手放在哪里的玛丽娜也不甘寂寞，伸手拽住店长的衣角。如果不是姐姐大人的光刃挥舞时发出的光影，我还真不觉得我们现在处在如此凶险的战场上。
“杀吧！”
“呵，貌似我才是老板吧，侍应生们？”店长低下头，摸了摸玛丽娜的小脑袋，然后轻轻耸肩将我和髑髅的手抖落，然后十分认真地整理了一下马甲和衬衣，接着，那个短暂消失了的欠抽的坏笑再次浮现。
“你们确定要把命交到我的手上么？”
“YouaretheBoss，店长大人。”我们三人都欠身鞠了一躬。
“好，那么听着：玛丽娜，唱歌吧。”
“唱……店长，你是在开玩笑么？”本以为店长会有什么战术安排的玛丽娜现在的表情相当复杂，可是店长弯下腰，摸着她的脑袋，又说了一遍：“唱歌吧，小玛丽娜。”
“别闹了你这个白痴！你真是觉得你老姐我很轻松么？”因为刚才的情绪失控，姐姐大人的魔力浪费了不少，现在要一个人应付所有的伥鬼已经有些力不从心了，虎煞的低啸声渐渐变成了示威式的低吼，甚至不再去修复那些重伤的伥鬼，而是一步一步把巡逻范围缩小，向我们逼近。
“身为我的姐姐你应该知道……我从来都不开玩笑的。”
“我明白了。”玛丽娜看着店长充满笑意但是无比自信的眼神，深深点了点头，然后闭上眼睛，缓缓吐纳着，胸脯的起伏慢慢平稳下来……
歌声飘起。虽然在海边和黑月当中也听过玛丽娜的歌声，但是这种能够让人从灵魂深处感动出来的歌声，无论是什么时候听起来都会有不同的感觉。伴随着玛丽娜的歌声，即使身处如此险恶的绝境当中，我的灵魂也仿佛得到了绝对的安宁，就像瞬间被温柔的大海包裹着，耳旁传来鱼虾的窃窃私语。
只是这一次玛丽娜的歌声当中穿Сhā着山鬼那诡异的吟唱，两种同样由动人的声线演唱出来的歌声却有着截然不同的质感，仿佛看见在这片空气当中，锋利的山岩正咄咄逼人地刺入流水之中，而滔滔浪潮又在不停击打着山石，将巨大的岩石撞成粉碎。岩石和流水、狂野和温婉、山和海的较量，就在这两种看不见摸不着的歌声之间上演着。摆出祈祷般姿势的玛丽娜和在树丛中不断跳来跳去的山鬼，两人都是眉头紧皱，额头上沁出点点汗珠，尽管只是在唱着歌，但是只要任何一方有些许松懈，这种激烈的对峙就会瞬间变成一面倒的局面。
而就在玛丽娜的歌声渐起的时候，一些伥鬼开始不正常地抖动起来，身上的幽火时强时弱，有的仿佛在犹豫是否继续前行，在原地开始徘徊，甚至还有的居然转过头去向着山鬼的方向走去。那只虎煞也变得有些茫然不知所措，拼命将前躯贴伏在地面上，把头蹭向地面，像是想要摆脱脑海中那两股混乱的声音。
“趁现在……”店长仿佛害怕盖过玛丽娜的歌声，他拉过我和髑髅，刻意压低了声线：“髑髅，百鬼夜嚎；小愚，冲过去把虎煞摁住了。”
髑髅点头，魔力剧烈动荡着，开始变成那副巨大的骸骨，身上那百余具骸骨同时发出了刺耳的悲鸣声，那恐怖的鬼嚎声一下子将所有的伥鬼都震得不停晃动，形体扭曲，完全失去了维持住形态的能力，那虎煞虽然并没有被震散，但是也痛苦地在地上翻滚着。就在髑髅发动百鬼夜嚎的同时，阎虚灵瞬间将所有的光刃回收到玛丽娜的身边，将她重重围住，鬼嚎替代了玛丽娜的歌声，像是海啸一般瞬间冲向山鬼，完全没有预料到这一变卦的山鬼吓得捂着耳朵从树上跌落，她的歌声一断，连唯一能够稍微抵挡一下鬼嚎的声音都失去了，顿时被震得吐出一口黑血。主人受伤，那些伥鬼再也无法存留，瞬间就被店长的黑球和姐姐大人的光刃秒杀。
没让他们有任何喘息的机会，我直接沿着髑髅巨大的脊柱向前疾奔，跃起猛扑向那在地上扭动的虎煞，右爪随着意念变成了坚硬的矛刺，直接刺向虎煞的头颅和心脏。感觉到危险迫近，那虎煞居然硬顶着鬼嚎的声音翻身跃起，就在我的骨矛将要刺向它的一瞬间，在额头上陡然长出一朵墨兰！我即使看见了，也完全无法再改变自己在空中的轨迹了，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爪子碰上兰花，接着头脑又是一片眩晕。
“哪有那么容易！”
我冷笑一声，同时左手一挥，缠绕在手臂上那股银白色的魔力瞬间裹上了我的左爪。我大喝一声，用尽全身的力气将左爪刺入“地面”上那株兰花，不顾耳边那震耳欲聋的哀嚎，将那株兰花连根拔起，再一阵眩晕之后，面前就只剩下一只眼眶中汩汩流淌着蓝色的血液，无意识地抽搐着的虎煞和抱着它痛哭着，嘴角还挂着血丝的山鬼了。
“真不愧是应付异空间的专家中的专家，‘月下女帝’阎虚灵……这么一瞬间就能够做出这么精细的魔力转导……”店长对搀扶着髑髅的阎虚灵竖起了拇指，结果瞬间换来了一记飞踹。
“连你老姐你都敢算计进去，你小子越来越长进了啊！”
“那还是要多得老姐你的悉心教导……哎呀，貌似还没完呢……”
没错，看来这场恶斗不是那么轻易落幕。
在我们面前，又一幕骇人场面正在发生着：那山鬼一边流着眼泪，一边轻抚着那虎煞的背脊，虎煞身上几近熄灭的幽火又“蹭”地冒起，变成了泛着妖异的紫色光芒的火焰。那山鬼的脸上浮现了一丝恐怖而又诡异的笑容，紧接着，虎煞竟然张开那血盆大口，一口将山鬼生吞了！髑髅和玛丽娜不禁发出一声惊呼，双双转过头去。但是更加惊人的是，我们看见那山鬼在虎煞那半透明的身体里面像是婴儿一般蜷缩起来，然后慢慢转了个方向，又突然一下伸展开手脚！头对头，手对手，和那虎煞融为一体，看起来就像是身外缠了一圈虎型的幽火一般，而那幽火随着一声虎啸和人的喊声结合的咆哮变得更加旺盛了，那股伴随着热浪翻滚而来的杀气完全不在店长姐弟之下！
“猫了个咪的，还有这么一手……”姐姐首先扶额，再抬头的时候已经是一头冷汗：“怎么办，白痴弟弟，把人家惹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