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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小说网 > 好一个国舅爷 > 第十章

第十章

天朝康宁八年秋,李大人死后三天,翻书房里学士各自在译文时,有太监扶着周文进来。

“周大人怎么了?不是上朝了吗?”有同僚接过周文,一看那臀后都是血迹,不禁骇然。“皇上赐打的?”

那太监点头,道:

“喜公公也挺生气的,周大人不是在翻书房译文吗?怎会连点番话都不会讲?”

庞何打着呵欠,自屏风后现身,她一脸困意,看看已经痛得晕过去的周文,她也不记得周文会讲番话啊。

有同僚低声道:

“往年各国使节来访,都是李大人去搞定的,这机会也是不多,通常都是其它小国学天朝语言,天朝人学其它小国语言是很丢脸的……这使节难道一句天朝话也不会说?”

那太监看着翻书房的七八个年轻学士,最后锁定自己的鼻子,平板说道:

“皇上有旨,立派翻书房的大人上朝。”

这句话让向来安静的翻书房炸开了。

“上朝­干­什么?”有人失声叫道。不用问也知道,上朝要跟它国使节沟通,之前周文的义父喜公公看这是在皇上面前出头的机会,立刻进言说周文­精­通数国语言,周文硬着头皮上场,掉了ρi股­肉­回来,谁还敢去啊?

谁会讲啊?

有人喃喃道:

“那使节不会讲天朝话,来天朝­干­什么?”

太监继续看着鼻子,道:

“奴才扶着周大人回来时,喜公公要奴才转告各位大人,那使节分明是存心看天朝笑话,泱泱天朝怎会连个人才都没有,皇上正火着呢,无论如何,翻书房是得摆平这事的。”

学上们面面相觑,只恨李大人早死了三天。以前,李大人就算遇有不的语言,一半比手划脚也能猜出来,周文想必要用这方法却失败了,谁还敢不要命的去比手划脚啊?这一比是断手断脚的回来吧!

“皇上下令找哪位大人啊?”庞何问道。

同僚个个回避着太监。

那报讯的太监瞄了眼庞何,赶紧收回目光,看着鼻子道:

“皇上没说,只要派个大人过去。”

因为皇上根本不了解翻书房的人才吧,庞何又随口问道:

“哪个国家啊?”

“是东阳国。”

“东阳国?”有人低叫:“十万八千里远的小国呢……我只懂小楚国的啊……”

庞何正打着呵欠呢,忽地一顿,­精­神来了。她来到太监面前,又问:

“除了皇上,还有谁在?”

小太监觉得自己鼻子很好看,继续看着答道:

“还有恭亲王与摄政亲王都在,一朝大臣也都在。”

师父也在,师父懂东阳国的话却不吭声……她眨眨凤眼,举手。

同了们瞠目结舌,看着庞何高举的手。

小太监又在观察自己弧度很美的鼻子道:

“皇上悄悄跟喜公公吩咐了,庞国舅可不必来。”

扇子立即击向小太监的后脑勺,但见这小太监意志坚定,绝不因暴力屈服,庞何遂及时住手。她眼珠一转,咭咭怪笑道:

“改明儿,本国舅要喜公公拜我为义爹。”

小太监一呆,终于把目光自圆鼻上移开,停在庞何刚睡醒但很灿烂很容易迷乱人意志的丽容上。

庞何再微微一笑道:

“你说到时候,我要他做什么他还做不做啊?”那言下之意就是,到时要喜公公整死他这个小太监,喜公公也绝对会整下去就是了。

庞国舅的名声,这刚进宫的小太监早就一清二楚,他立即见风转舵答道:

“皇上有旨,宣庞大人上朝。”

小皇帝目瞪口呆了。

满朝大臣也目瞪口呆了。

东阳使节更是目瞪口呆了。

坐在小皇帝左侧的恭亲王垂着眼,嘴角扬着隐约的笑,他并没有目瞪口呆。

坐在小皇帝右侧的摄政亲王也没有目瞪口呆。

时间回到一炷香前,当小皇帝见到上朝的人是庞何时,他直觉就是要这混蛋退下。

庞何吶!他可以罩庞何一辈子,前提是,私下。庞何当众丢他的面子,他有心要保也保不了啊!

他用着眼神对着进殿的庞何如此诉说:

混蛋,你看见周什么的下场了吧!

庞何凤眸弯弯,眼神道:

看见了!

看见了你还来?翻书房是没有人,还是你怨朕母后,所以要让朕没面子?

这眼神肯定太复杂,庞何竟然看不懂,还全身洋溢着欢喜的笑意,上前作揖道:

“皇上万岁,臣,翻书房庞何。”

小皇帝又气又怒,狠狠地瞪了庞何一眼,又看向那令人发恼的东阳使节。

那东阳使节早就傻眼,显然从未看过如此绝­色­的人儿,可惜,天朝文武大臣熟知庞何之恶,早就对庞何美­色­麻痹了。

小皇帝扫过一朝大臣,赫然发现大臣们都目露异­色­直看着庞何。

他内心轻讶,又仔细一看庞何,这小子,不,这舅舅眉开眼笑,像春天开了花一样,春­色­满景,他心一跳,平常庞何不是这样的,难怪大臣都傻眼了……他又瞄瞄神­色­自若的恭亲王,再看向庞何。

这舅舅真是女人么?竟然对他眨眼!他的面­色­微红,咳了一声,眼­色­微瞇.

既然如此,舅舅你不要令我失望。

庞何眼眸大张。快来快来,我等着接招呢!

小皇帝暗骂一声,这时就看懂他眼神啦!

他深吸口气,沉声道:

“东阳使节,庞何乃是朕最为倚重的译官……”他很言不由衷地说着,但面­色­还是要维持稳重,当皇上的时常要言不由衷的,他早已体会。

庞何是他最看重的舅舅,但绝不是最倚重的人才,晚点他就要丢脸了……

东阳国分明看他年幼,故意欺他。晚点,他该如何保住庞何的ρi股呢?

晚点……他就一直维持目瞪口呆的表情到现在。

因为,他从不知这个时常无事生非的舅舅竟然会东阳国的语言,听起来很流畅……虽然他不大懂,但似乎比李大人说得还好,甚至庞何还很跩地负手拒绝去比手划脚。

最后,庞何以东阳国与天朝语言各说一次:

“天朝如庞何这等人才,多不胜数。本来以天朝威名,是不必学尔等小国言语,但吾皇向来尊重各国文化,特要天朝青年学子多学些异国语言,方便交流……以庞何为例,不过二十出头,就学会了……”她来回数着十指,一时之间数不清到底学了多少国的言语。

太扯了,舅舅。小皇上掩嘴咳一声。

庞何有点遗憾,收敛道:

“等我算清楚了,我会上东阳使节府上再交流交流,顺道请教贵国文化,它日庞何若能出海,必想一访那女人跟男人一样高大强壮的东阳国!”

那东阳使节大喜,没料到天朝竟有人注意远方小国的特­性­。

小皇帝马上收拾善后,送走使节。他怕再不收拾,就真的要露馅了。

庞何笑ⅿⅿ的。

小皇上沉默地看着她。

庞何还是笑ⅿⅿ地,然后补上一句:

“皇上,臣不辱命啊!”打赏打赏!

“……”小皇帝终于笑了,难得哈哈大笑。他看看恭亲王,故意问道:“皇叔,你道该赏什么给庞何呢?”

恭亲王沉吟半天,温声回道:

“今天庞国舅算是替天朝解了围,自然该赏她真正想要的东西才好。”

小皇帝叹了一声:“正是啊。”他没有问摄政亲王的意见,直接对着庞何道:“朕一向自以为天下事哪有能难倒朕的呢,哪知,一个小小东阳使节竟让朕说不出话来,朕连他的国家女人跟男人一样高大都不知情,庞何,你说,你怎么学会它国言语的?”

庞何笑道:

“臣自幼多病在床,无聊时先父曾跟臣形容书上各国风俗民情,也有其它小国定居在天朝的百姓,仰慕先父之名而来,教会臣几句,因此引起臣的兴趣……”后头为了师父努力学各国话就不必多说了。

“朕倒不知,你竟会东阳言语……”他有点恼儿。

“因为,臣向来主张韬光养晦嘛。”她理所当然道。

世上任何人都懂韬光养晦,唯独庞何最不懂吧!小皇帝想笑骂她又不能当场发作,只好憋着笑改口:

“好了,领赏吧。”

庞何连忙撩过袍襬跪地。“谢皇上!”

“你……想要什么呢?”

“李大人生前尚有陌凤国的译文没有完成,臣想接下李大人的工作,在皇上大婚前完成此事,亲将这七册书籍交给皇上。”

小皇帝一愣。“你也懂陌凤国文字?你还懂哪些?”

庞何数了数,再数了数……

“好了好了!晚点再问你这事。”小皇帝瞪着她。

她笑得瞇起眼。

以为朕不知道吗?你根本是以退为进。小皇帝扫过满朝文武那副不可置信的表情,他也不可置信啊!庞何呢,打赏时不讨个好东西,却来搞尽忠职守这一套,可能转­性­吗?他又瞄瞄身边的恭亲王。

恭亲王虽是垂着目,但小皇帝可以清楚地看见他这皇叔­唇­角挑了起来。庞何,你真能让皇叔笑得如此开怀吗?

小皇帝撇撇嘴,朗声道:

“庞何,你对朕对天朝的心意,朕真是感动……既然如此,朕,愿允你一个愿望。”

她笑得差点没满朝春花飞舞了。

“皇上英明啊,臣自幼听先父说各国故事,心里总想着能到各国去见识,当然,最主要还是想宣扬天朝威名,哪怕是天边的小国也要让他们知道咱们天朝咱们皇帝……”

“够够够,你想要海令?”小皇帝直接挑明,拿她没辙了。她再笑下去,谁都腿软了,他也不想腿软地爬下龙椅。他发怒地瞪着那真的腿软的大臣们,就没一个人禁得起庞何的笑吗?

他又偷瞄身边的喜公公,喜公公站得笔直,果然是太监,已经无动于哀……他眉目上挑,看着喜公公正目不斜视地看着地上,不敢抬头看向庞何。

小皇帝叹息。

她咧嘴一笑:

“皇上圣明,臣确实想要海令!”

“这海令,已经有十多年没人拿过了,联想让它回到适合它的人手里。”小皇帝嘴角浮起温柔的笑,甚至连语气都有点柔了:“朕允你长年心愿……”

“太后驾到!”

小皇帝一怔,也看见恭亲王长孙励终于抬首。

庞何暗捶一下膝。早知如此,刚才多邀什么功,速战速决,生米煮成熟饭,太后来了也是白费工夫!

喜公公附在小皇上耳边低语什么,小皇上点头,面无表情道:

“回头,你解决吧,朕的身边不需要通风报信的人。”

那喜公公低声说:“是。”

天朝后妃不能走上金殿,遂在皇上龙椅后搬过玉锦帘子,未久,有人在帘后坐下了。

小皇帝起身对着帘后道:

“不知何事,母后怎来殿上呢?”

“今日听闻庞家国舅为天朝立下功劳,正好,哀家有先帝秘密留下的遗诏,正与庞家国舅有关,趁此宣诏吧。”

小皇帝不以为然道:

“父皇有遗诏,儿臣怎会不知情呢?”

“此事自是极属机密,原该皇上大婚时示诏,但若是让庞家国舅远走海外,那就来不及了。喜公公,还不快来宣诏。”

庞何一脸疑惑看向长孙励,长孙励依旧坐在椅上,摄政亲王也在位上,仿佛太后只是闲话家常而已,没什么重要事。哪来的遗诏?

小皇帝淡声道:

“诏书拿来,朕看看。”

帘子后面迟疑一下,而后太后道:

“交给皇上。”

喜公公连忙接过,垂着头来到小皇上面前摊开。

小皇上看着这诏书,神­色­自若,并无任何惊讶,只道:

“父皇临终前真是神智不清了,竟然写下如此诏书。”

“皇上念诏吧。”

“既然都已神智不清了,又何必去公诸于世呢?喜公公,收起来。”

“皇上!这是先帝遗诏,你身为儿臣,岂能不从?”

“母后!”小皇上也加重语气:“现在是朕!是朕在龙椅上,难道母后想要­干­涉朕?还是母后曾经­干­涉父皇写下这遗诏?”

一朝大臣暗自互看,个个一头雾水,最后群臣一块跪下。

“请皇上息怒。”群臣齐声道。息什么怒都不清楚,只知那份遗诏里有问题,事关庞国舅。还有什么问题?自先帝在世,庞国舅就在京师闹事,先帝看在老太傅以及恭亲王面上,始终没有说话。现在要一个个挖出来了吗?但挖出来也绝对罪不致死啊!

“皇上,你向来亲庞何不亲母后,难道你也被庞何迷惑了吗?”

“朕一向敬重母后。不管母后心中想什么,不管母后曾令儿臣失望几次,母后都是儿臣最敬重的母后。”一顿,小皇帝语气渐温:“现在,已经是朕掌天下,跟先帝无关了。朕有权决定这遗诏的去留。喜公公,将这遗诏密封,永不得见天日。”

“奴才遵命。”

“皇上,庞国舅颠乱朝纲……”

“母后曾窥看过遗诏,明白遗诏里说了什么吗?遗诏未开,母后怎能看?你真的看了吗?”

帘子后沉默了。

小皇帝暗叹口气,朗声道:

“后宫一向不得­干­政,太后,你回去吧。”

“皇上未及大婚,尚需摄政王辅政。”帘后,冷冷的声音响起。

小皇帝闭上眼,而后张开时,看向一朝文武,再看向庞何。庞何虽不知那遗诏里说什么,但隐约知道必是毁掉她的可怕方法,她张口欲言,小皇帝微微一笑以眼神暗示她别开口,那笑容竟是早熟不少。

他又侧头看着长孙励,长孙励回看着他,励皇叔一向如此的,若有重要决策,一向不会­干­涉他,就让他磨着练着,他又转头看向摄政亲王。

庞何之事,他本就避着摄政皇叔,摄政皇叔终究跟母后是一起的……

“朕,要赏庞何。”他一字一语地说道。

那眉目与小皇帝有些许神似的摄政亲王看着他,答道:

“那么,皇上就赏吧。”

小皇帝呆了呆,帘子后的太后吸了口气。

“你……”太后一时之间想说什么,却无法在满朝上对着摄政王说话。

小皇帝又回头看向长孙励。

那与自己同样有些相似的皇叔,眼里竟有几分笑意。

励皇叔一直不­干­涉,是因为他知道摄政皇叔心是偏向他而非父皇吗?

父皇,您的兄弟都……背离你了,却一直替儿臣稳住这片江山啊……

小皇帝慢慢坐回龙椅,头也不回道:

“请太后回宫吧。”

“皇上……”

“父皇已辞世多年,母后也在宫里养老了,朕必会将祖宗传下来的江山一代一代传下去,母后,你回去吧,以后,没有朕的允许,不许再进殿一步。”

那帘子被撤下了,遗诏被小心地密封起来,虽然小皇帝知道后者很有可能随着日子淡去而偷偷被人毁个彻底,但样子总要做做的。

他又看向庞何,也没要让她起身,笑道:

“庞何,你猜,方才先帝遗诏说些什么?”

“自是怕庞何不小心败坏朝纲,惹怒皇上,要请皇上赐个免死金牌给臣……”她答得顺溜。

小皇帝忍了忍,忍不住,轻笑了声。

这舅舅怎么老想着免死金牌?她也知道坏事做太多,怕有一天皇叔跟他都保不了她吗?

“好了好了,刚才说到哪了,朕赐你海令。”

“谢皇上恩典啊!”她快速答道。速战速决将成为她人生中的行事准则之一。

小皇帝瞪她一记。“用不着这么快谢,朕还没说完呢。”见她面­色­一垮,他心里就高兴。“朕封你为天朝使节,要你带着这海令,出海宣扬天朝天威,维护天朝名声,每到一国,便将该地风俗传回天朝,懂么?”

“是,臣懂……”

瞧那有点不情愿的样子,想也知道她是偏向当野蛮的海盗。小皇帝又轻声道:

“明年朕大婚后再走吧。”

“谨遵圣命。”

小皇帝一顿,微微一笑:

“庞何。”

“臣在。”

“朕虽然不能赐给你免死金牌,但,朕还可以允你一个愿望。”

她抬头。

“最后一个愿望。你出海时,可以带走,这朝堂上的任何一个人,当然,除了朕。”他慢慢地说着。

群臣错愕惊讶,同时看向小皇上与庞何,又赶紧埋首在地,就怕庞何一个恶恶作剧便指了他们。

出海呢?一出海就是没有未来了。明为使节,但到时会有多少人折损都不知道,天朝历史有一年就是有官员带着海令出海,六年后回来时不满三十人……

庞何又笑弯了眼。

小皇帝也笑了。

庞何实在忍不住,掩住了嘴,发出古怪的笑声。

小皇帝笑容僵住。这个笑声,实在不好听。

他又转向恭亲王长孙励,看见皇叔也在笑。

这般温柔宠溺的笑容,只有庞何能拥有吧。

“皇上,君无戏言?”庞何再三确认。

“废话!君无戏言!”小皇帝又恼又笑。

“那皇上,臣……”庞何伸出手,指着小皇帝左边的长孙励,笑得十分灿烂。“臣指名恭亲王长孙励。”

那一天,看见庞何笑容的臣子都恍神了。

小皇帝并没有恍神,但一直到很多年后,他还是记得庞何这天如春神降临的笑靥。

他明知这一出海,也许头几年皇叔会联络,但日子一久,一定断绝联络,以防庞何女儿身被揭露,可是,他并没有后悔这个决定。

一直到老了,都不曾后悔过。

这一代明君,最为人称道的一件事是,在他退位为太上皇前,颁下旨令,自他开始,天朝从此不以人命殉葬,皇帝驾崩,妃嫔全数移至慈寿宫养老。

他的后宫也不如他父皇那般充盈,选妃多以贤德为主,美貌并不重要……曾有亲近的太监脱口问了原因,当时那皇上说道:

“朕曾见过世上最美貌的女子,再看其它人,就再也不觉得什么了。”

“皇上以贤德为重,后宫之福啊。”

皇上大笑两声。“那是因为,世上已经找不到那样横行霸道又合朕心意的人了,不如就去亲近贤德妃子吧。”神­色­之间颇有怀念。

同时,后宫宫女在皇上的明示下,衣着趋向保守端庄。经历两朝的太监深感父子的不同,先帝喜­色­,有时看见宫女诱人体态便召寝,当今皇上却大不相同,曾有太监想问,最后却又没问出口,他想,到时皇上必会说:

“朕的记忆中,已经有最适合那宫女衣着的人了,那就够了。朕跟先帝不同,并不需要这些过度的美­色­来刺激朕,朕幼年有两位皇叔辅政,方有良好的根基,朕岂能辜负他们?”

虽然他颁旨不准殉葬,但在他死时,仍然有主动殉葬的妃子,只是人数并不多,直到几代后,才完全杜绝这样的祖制。

他也是第一个,引用小国风俗,以人偶为陪葬的天朝皇帝。

因为他活得太久了,所以长辈早就离开这世间了,当他临终前,虽有千百人偶陪葬,仍是特定了几个人偶附上生辰八字,将它们做得跟真人有些相似,盼死后这几个人都能千里回来看看他。

“母后……摄政皇叔……励皇叔……庞何……你们都会出现吧,我很想你们哪……”他喃喃着:“庞何,但愿你捎回来的习俗是真的……”能在他死后,这些他思念的人都能凭着人偶,回来找他看他,哪怕是一眼都好……

他一生,都很好,都没有后悔过,只是时常回忆,在大婚前那段孩子的愉快光­阴­。

那时,他还可以有孩子气,还可以跟庞何胡闹,还有励皇叔的身教。只怕当年母后怎么也无法理解,明明是父皇的孩子,怎会向着励皇叔跟庞何?

他虽是父皇的孩子,但跟两位皇叔的关系更密切,时时刻刻他俩身教言教,他们达成了父皇临终愿望——辅政至他成|人,他们确实做到了。他彻底成为一个真正明君,父皇该感到高兴才对。

甚至,他心里有着不敢说出口的万幸。幸亏父皇早走,要不,今天他就是第二个父皇,害死他最喜欢的庞何、害死两位敬重的皇叔……

他轻轻抚过那些眼熟的人偶,闭上眼让思绪回到十二岁前,一点一滴慢慢地回味着……

终有一天,会再相见吧!

尾声

康宁九年,大婚后——

“庞何。”

“臣在。”

“舅舅。”

庞何瞄瞄邻近的大臣跟小皇上身后的喜公公。她扬起眉,小声地回应:

“外甥,你板着脸做什么?”

“因为你没心没肺笑得太开心了。”小皇帝憋着气道。

庞何满面笑容就是止不住,她眉开眼笑地想要拍拍这小外甥的肩,后来发现四周都有人在看,只好收回手笑道:

“我的梦自十岁那年开始,直到今天才圆,当然开心啦!甥儿最久的梦是什么?”

小皇帝一怔。“我的梦,自然是成为一代明君。”

“那等你成一代明君时,我一定会在远方为你开心。”

小皇帝瞪她一眼,而后忍不住低声说:

“我要你允我,十年内都不准断了音讯。”

她眨眨眼,回头看看那正在船的另一头的师父。“这个……”

“舅舅!”

她咧嘴一笑:

“你放心,就算我到时转行,也绝不会忘了跟甥儿报备一声。”

转行?是改去当海盗吧!舅舅你就这么不死心想去当那种野蛮人吗?小皇上已经放弃更正她的思想。

庞何微微一笑,慢慢地打量他。

“你、你这样看我做什么?”就算成|人了,还是忍不住脸红。

“甥儿已经成|人了,以后,天朝百姓有福了。”她柔声道。

“少了庞国舅,天朝百姓自然有福了。”小皇帝咕哝,而后轻声道:“朕允你,最后一次抱朕。”

庞何摸摸他的头,然后轻轻抱住这个还不算高的十二岁小皇帝。

小皇帝没有回抱,只是眼眶轻红,低声道:

“庞何你放心,朕永远罩着庞家。”

“呃……也不用太罩着。反正他们也不是我,要真闹出事了你只管罚就是。”

去你的!小皇帝一面对她就是又气又好笑。他看着庞何身后那一片大海,低喃道:

“朕第一次看见海呢。”

“我也是呢。”

“庞何你第一次看见朕时,心里怎么想?”是不是想着先帝的孩子真令人讨厌呢?

“皇上赐我百无禁忌,我就讲。”

“朕赐你此次说话百无禁忌。”他非常想知道,就算庞何不小心骂到先帝,他也可以当没听见。

“我在想啊,这­肉­球是哪儿滚出来的?如果踢一踢,不知道这颗球会不会飞出去?”

“……现在呢?现在这颗球如何了?”

庞何自然听出小皇帝语气里的不悦了,她道:

“现在这颗球已经愈来愈高愈来愈俊愈来愈有英姿愈来愈发现原来当初是庞何看错了,那不是普通的球,是世上难得一见的神仙球。”

“庞何,留你在身边,朕迟早会迈向昏君之路的。”

“所以臣要滚了。”

小皇帝瞪她一眼。他以为成|人了,离别就不会这么感伤,但,现在他成|人了,依旧是舍不得庞何跟励皇叔。

“听说赵子明病了……”在庞何临走前,一定要问清楚。“是你把画像交给他后病了,你到底给他什么画像?”

她咭咭咭发出怪笑声:

“赵子明送给臣一副男扮女装图,臣马上转送给将要嫁给他的将军闺女,再找人绘一张那闺女拿刀训夫的画像送去给赵子明享用。”

小皇帝沉默了。

难怪,最近赵太傅很高兴提到那将军之女不拘小节,数日登门拜访,想锻炼赵子明……可以想见赵子明受苦了。

“那你……你的画像……不给他?”

庞何不以为然:“何必给呢?明明是要成亲的人,拿我的画像去意­淫­,我又不是半夜想作恶梦。”她一点也不内疚。

小皇帝闻言,也没有多说什么。他也不希望庞何的画像留在天朝里,虽然他非常想留下庞何的画像怀念。

船要开启了。

长孙励走来,依着该有的皇族礼仪,正式与皇上告别。

庞何拉过长袍,退了几步,回头看那片大海。

天朝她没有好留恋的了,爹娘的墓室已托给庞豹,她将墓室附近的泥土装了罐带走。庞府她该做的也做了,当庞豹得知她将要离开,而庞府的一切交给他时,那面上古怪复杂的表情够她笑三天了。

她很明白这几年庞家子弟不再如往常嚣张,因为上头有个最嚣张的庞国舅,这个庞国舅在他们眼里看来很虚,随时都会惹毛皇室给咔喳,他们当然不敢太过作歹,以免将来与她一块推出去斩首。

尤其,当她告诉庞豹,它日如果圣恩不再,或者被迫离开京师时,便下乡去找那些曾造反如今努力在乡间工作的堂弟吧。

那时庞豹沉默很久,终于点头道:

“你把他们弄下乡……是这样吗……”面­色­复杂到已经没有办法用言语形容了,以致于有些扭曲到众人惊吓的地步。

他想不到原来庞家小少爷还是很有头脑的吧,也不想想她可是她爹跟师父教出来的呢。

船开动了,庞何迅速回头,看向在岸边的小皇帝。她做出口形:

皇帝外甥,于礼不合,你该走了啊!

小皇帝不理她,直直望着这方。

她没血没泪,抹抹眼,转身不再看他。她看见长孙励朝她走来,她笑瞇了眼,迎上前去。

海风拂拂,撩起她暗­色­的长袍,剎那间恍若展翅飞了起来。

她的梦想啊……

现在真的要开始了呢。

自由自在地,不受天朝拘束,追着这双温暖的眼儿,与他厮守一生一世。

她庞何,绝对是不枉此生了。

她掩嘴,吱吱吱地笑了出来。

特别番外(一)天朝圣儒

天朝圣儒〈1〉

传说中,天朝有个不世出大儒,学问无境,其貌­色­较之天朝的俊男美女稍嫌逊­色­,但举手投足间皆有仙人风范。

曾有人自雪山看见他踏雪而来,白衫飘飘,几乎足不点地,其姿如莲花初开,充满圣洁之感,当下有人误以为是神仙,遂跪地膜拜。

曾有人自海船上看他自奔腾大海行来,海水不沾靴,银光如轻泉,竟在他行走的那一道海上,不疾不徐地荡漾开来,恍若海神为他开道,狂风暴雨尽自他身侧而过,当然,海船上的人以为天仙来了,便也跪地膜拜起来了。

也曾有弟子蒙他教诲,学习世间所有的道理,有时,看他讲至趣味奥妙处,自己便轻轻笑了起来,那满室的圣洁光芒令弟子们双手合十,满面通红地低头,不敢再亵渎。

他讲课,不限地不限时,曾有远道而来的师者,与他对谈一天一夜,最后发现此人满腹学问,如无止境的宝藏,于是心悦诚服拜入他的门下。

更有甚者,自幼未习过书,路经他随处讲课的草屋时,那生动简洁的传道授业解惑,令樵者听之入迷,念念不忘,从此,他生起了好学的念头,刻苦生活之余,也拾起书本,到他年老垂垂时,依旧不忘读书之乐。

天下圣儒走遍天朝每一处,教过许多人,拥有许多外人冠上的美名,但他最习惯的,还是自己的名字。

庞然。

许多人怀着崇拜他的心情,走过他踏的每一寸地方,看过他看见的每一处美景,住过他选择的客栈……好奇他家乡妻子究竟是如何的绝­色­,才能与其匹配。

每次问到这问题,总是看见这位学者,微微地一笑,双颊透着一抹红晕,却不肯多说一句话,这令追随他的人总是好奇,庞师傅到底是有妻还是没妻?如果有,是美是丑?如果美,为什么要长年留在家乡?

曾有官员中意他的才气,作主将女儿许配给他,哪怕家中有元配也没有关系,女儿愿为侧室,留个女人在他身边打理一切才是最重要。

哪知,庞然腼腆但坚定地拒绝,惹得官员大怒,但终究还是不舍这个人才,放他独自一人走了。

追随他的人,心里疑惑却不敢详问原因,只含蓄问道:

“师傅在外远游,理该几年回故乡一次,将来若有儿子,父子儒名扬天下,这不是一件值得拍手称喜的事吗?”粗俗一点就是,师傅你不要外头的女人,那偶尔回回家,跟寂寞的师母洗洗鸳鸯浴一块盖盖被,早点生出个胖小子,将来庞家名扬天下就靠父子档。

“我不求孩子跟我一般,只求他健健康康就好。”庞然圣洁地微笑着,俊秀的面容竟又红了。

当场,一票死忠跟随者倒地不起。这到底是有孩子还是没有?师傅你脸红,到底是想到了什么?师娘生得到底如何?你到底成亲了没有?如果没有,可不可以接受男风——当然,拥有最后一个想望的弟子们被其他人彻底灭了埋尸荒野。

就这样一年又一年,冬去春来,春走夏来……

天下大儒之名,一直不灭。

甚至,已有传言,庞然出身天上神界,所以世上没有凡人可以留得住他,等他将满腹知识传授给天朝人后,便要归天去了——当时,他的名声,已经连皇宫里的老人都知道了。宫里老人连下圣旨,封此人为天朝太傅,并特例将圣儒之名赐为功名,就等他入宫来。

不料,圣旨还没到,这位圣儒,就在他四十岁这一年,不小心在一场天朝小型暴动中,为了救人自悬崖滑落了。

无数的跟随者因此崩溃了因此发疯了因此拿着刀替圣儒报仇去了……

而这位天下圣儒,没有其他掉崖者的好运,诸如半空被冷面侠女拦截、顺着溪水被农家女所救,以谱出动人良缘——这些奇缘,他完全没有遇见。

在掉崖的一天后,有县民在溪头发现他与其他人的尸体,于是非常好心地将他们一块搬上牛车,一路驰往衙门停尸房。

这是小县,停尸房时常处于空虚寂寞的状态。

当这几具尸体送入停尸房时,仵作们都手舞足蹈,因为他们热爱仵作这个行业,他们需要尸体来练习,而现在,无名尸是最佳的对象。

仵作一,进行清理尸体表面污秽处,并且记录外伤所在。

仵作二,彻底清洗尸体每一处骯脏,让他们保持自出生以来最­干­净的状态。

仵作三迁入停尸房,即将进行最伟大的工程。

仵作三第一眼就挑中一个不那么健壮的身体,仔细摸过光滑尸体的每一处,当然,一定也要包括隐私|处,以确认与平常学习的有无不同,最后,仵作三拿起特别订做的长刀,准备一刀划破尸体的肚腹,拿出内脏来研究。

尸体,猛然震动了。

“啊啊啊啊——”停尸房传出失控的尖叫声。

仵作们相互看一眼。

这声音,很惊恐,他们也很惊恐啊!

尸变啦!

才一眨眼,一名光­祼­的男子拉着死人白布匆匆奔了出来。

“是尸体三号!”

那男子既惊恐又狼狈,连连遮着身,凤眸瞪着停尸房里,仿佛停尸房里有多可怕的鬼怪一样。那惊吓的俊脸、活动自如的四肢、洁白有弹­性­的身躯,实在不像是个死人……

于是仵作们沉默了。

他们想起,先前彻底清洗这个男人,摸过这个男人的每一处……

还有另一个人,也彻底摸过了……就在停尸房里,那个人,慢慢走了出来。

是仵作三号。

“你你你……”尸体三号记得非常清晰,那时他在挣扎清醒中,彻底感觉有只软软的小手摸过他全身上下,包括、包括……是女的!是女的!

当他一张开眼眸,看见这个女的正站在自己旁边,分明已经将自己全身上下的身子看个透彻,摸个过瘾。思及此,他俊秀的脸庞竟是通红,勾勒出异样的丰采。

仵作一号看傻了眼。

仵作二号也看傻了眼,并且因此失神了。

仵作三号看看他,再回头看看停尸房里剩下那些粗壮的尸体,惋惜地叹息着:“可惜了。”语毕,拉上停尸房的门,继续进行她的解剖大计。

这就是庞何的父母——庞老太傅与庞老娘一开始的相遇。

天朝圣儒〈2〉

相遇不等于成亲。

但如何成亲的故事,庞然的弟子们以不清楚、不知道,拒绝回答等答复来搪塞,并以忘掉它、否决它的口号来洗掉自己的记忆。

一直到很久很久以后,老迈的仵作在偶尔提到陈年往事时,会想起,有一个姓庞的读书人,自从被误认为尸体后,竟然连着几次都再装成尸体进停尸房。

而且是各种死法的尸体。

因为,这读书人想求亲。

他经过一夜沉淀——其实是脸红一整晚,不停想着那姑娘,发觉想要求亲的姑娘,是以停尸房为家,几乎不曾出来过的孤僻女子。

他求亲被拒,活了一把年纪又不懂得追求,最后听信看戏好人谗言,持续装成不同种类尸体来接近仵作三号。

“小三以为他是哪里来胡闹的年轻人,哪知他都有四十了,竟然连点追求的花招都不懂,就这么傻傻地被县里的人诓,一直扮成尸体去追小三,要不是小三最后对他有点意思了,恐怕他要装一辈子尸体……这年头,只有女人赖着男人,哪有男人被看光了就赖着女人呢?真是。”那些老迈的仵作对于一些奇怪的事情总是印象深刻。

“……更夸张的是,这姓庞的好像在娶小三前是个童子身哪,难怪每次他一笑,总是充满神圣的光彩,害得咱们以为他前几辈子都是吃斋念佛的和尚,这辈子不幸被小三打击到了呢,幸亏我们意志坚定没有被那书生的神圣光彩打击到……”老仵作硬是强调着自己不受影响,再接着道:

“有­妇­人带着小孩,说是那读书人在家乡的妻子,小孩都有七八岁大了,不管那读书人如何平心静气的否认,那­妇­人总是纠缠不休,那时,小三快跟读书人成亲了,这要是一认下去,只怕那读书人冒充尸体的那段日子都白费了。”那仵作神神秘秘地,几乎把这回忆当宝物似的现宝着:

“当时啊,小三也在场,她拿出解剖的刀子,一刀就划过那读书人的手臂,几乎都要见到骨了,人人都以为要杀夫了,哪知她接着又要那小孩伸出手划上,来个滴血认亲。那­妇­人吓得当场半晕,拉着小孩连夜跑走了。小三那模样啊,冷得跟什么似的。我怀疑那读书人成亲后没好日子过。”仵作笑得乐歪歪,似乎非常高兴地位比他崇高的读书人被吃得死死的。

当然,以上证言,被圣儒子弟有技巧地消灭在历史之中了。

天朝圣儒〈3〉

当庞然的第一个孩儿出生时,他为她取名庞何。

她一出生,心肺就不怎么好,大夫说,没法根治,只能共存。庞然疼她入骨,对她病症却束手无策。

当庞何四岁终于可以走出房外时,她穿着小小男装,已有小小妖­精­的娇态,她被庞然抱着,好奇地东张西望,最后指着花园里的花。

“花耶!”那红咚咚的小嘴扬着,挣脱父亲的怀抱,跑进花园里乱踩。

庞然不生气,反而笑道:“真是好­精­神哪!”他身为父亲,完全无条件接纳女儿身子不佳,因病脾气任­性­,甚至,他的女儿要求他留胡子方便她欺负,他也一定照办。

“爹!爬墙!”庞何难得有­精­神,兴奋地想要爬过那面墙,但自知人小,想要奔进爹的怀里让他抱着,但眼角看见娘正进院子来,于是改投奔娘亲。

庞然一双手臂停在那里。

“爹­干­巴巴,不好抱。”庞何理所当然道,自动缠起胖胖的娘亲。

“那面墙不能随便爬,对面是恭王府,有人的。”庞然仍然笑着,偷偷摸着自己偏瘦的身躯,再偷看那对母女。他真的很瘦?小三没抗议过啊!

庞何掩嘴吱吱娇笑着。“爹!我们去霸了他们的家,好不好?”

“……”庞然摸摸她的头。“好啊。等你长大了,爹陪你去霸占他们的家。”

她又掩嘴得意地笑,那样子可爱到庞然都要哭了出来。这样的可爱,只有她活蹦乱跳时才有,平常躺在病床上总是奄奄一息,有好几次他都得小心贴在女儿胸口上,听听她的心跳声才安心。

“爹,我要骑那个你说的马!你当马!”

“好啊!”庞然当作没有看见妻子的不赞同,马上化身为骏马,让女儿骑在背上。

她又开心地直笑着,吱吱吱的,那不能笑得太大声以免伤身的小笑音,对他来说如天乐啊!

小女儿虽然一笑不致倾城,但地一双凤眼极似他的,放在女孩家脸上,那一笑风情毕露,尚且年幼已有绝­色­雏貌,将来长大了该如何是好?

如果能长大……

如果能长大,那些天下虚名放弃了他也不会舍不得,只要他的女儿能平安长大……

这个女儿,是他跟小三的。

茫茫人海中,他跟小三相遇,已是奇迹,成亲十多年能生下这个女儿,他更是感谢老天。

他很宠很宠,一直很宠女儿的。

所以,一定要保住她的命,再生一个孩子都不是庞何,老天爷,再给他一个奇迹,让庞何这个名字的主人,一直活下去吧。

天朝圣儒〈4〉

“爹,当年那些人偶,真是要陪我入土,还是你故意吓我,激起我求生意志?”庞何跪在床边,轻轻握住老爹的手。

庞然看着依旧任­性­的庞何,她凤眸微红,却仍是倔强地试着拉回他逐渐涣散的心神。他又看向坐在床缘,扶住他另一只手的妻子。

他望着他妻子良久,彼此微笑着,传递着彼此的意念。

千言万语,终在这一眼里。

他的妻子小三轻轻笑着:

“一切交给我。你年纪到了,自然是要升天当神仙的,等下次你在天上烦了,再回来找我们吧,我不会再拿刀肢解你的。”她轻轻卷起他的袖子,在女儿面前亲上当年在他手臂上留下的刀疤。

十几岁的庞何愣愣看着爹娘间的举动。

“爹……”

庞然微笑着,看向女儿,把女儿的相貌刻在心里。然后,露出一个跟庞何非常相似却不该出现在老人面上的古灵­精­怪笑容。

要答案没有,要命一条。他的笑容是这样说的。

随即,他闭上眼,安心地走了。

心神散去之时,他好像听见一个小女孩在他耳边喊着:

“爹,咱们爬墙去!”

又听见已经长大的庞何在他耳边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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