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此间到底发生了何事?造成那般混乱,引使尔等破坏秩序,以致喧闹粗鄙如凡间菜市赌场!”
一语出,见得隐有轻微骚乱,须普便双眉一皱,目光陡转,立时一喝。
“狐老三,你先说!”
听到一声如龙如虎的暴喝,狐老三的身子竟猛地一震,微有缩头之势,明显是畏之颇深,神色发苦间,颤声回道:“回师伯,大约半盏茶的光景之前,众目睽睽之下,坊市中有许多人莫名其妙地丢失了摊位上贩售的物品。弟子也同样如此,就在眼皮子底下,一块镜子法器的碎片突然就鸿飞冥冥,不知所踪。”
须普听到如斯言语,一双浓眉顿时就蹙得更深了。沉吟片刻,复又一喝:“丢失货物者,轻声自叙己身所见所感,尽量详细,其他人等,原地等候,勿多言语,扰我心神!”
说完,他便将猛地闭目,神识遥遥展开,如风入瀚海一般,席卷而去,竟然覆盖了整个北山坊市四里方圆。
只是,风入瀚海,自然便有沙舞,自然便有动静。
在他的神识扫过长街的刹那,其中数人,明显表露出了异况,或是双眉一皱,或是眼角一跳,或是头颅微转,或是满目狐疑。
须普观照得此,直感有异,心念一转,立时便动用神识传音,相继问讯诸人。
……
大约一炷香的功夫后,须普便收回了来回扫荡的神识,双眼蓦地一睁,精光暴闪间,脑袋一转,阴沉地扫了四周一眼,凝思须臾,这才平声道:“好了,尔等各自散了吧。”
此语一出,他便静立不动,不再有言,只是目光在人群里徘徊不断,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听到顿时没了下文,此街诸人也知遇上了棘手难缠的家伙。
连须普师伯都无能为力,他们又能有何作为?只好自认倒霉,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吞!
窃窃私语间,惴惴不安间,不过数息,这座坊市里的修士竟然凭空散去了九成还多,只留下八九个不信邪的,或是稀罕之前缴纳的灵石税费的,依旧故我,有的是老神在在,不以为意,有的则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云山看到此幕,自然是乐见其成,便如水滴淤泥一般,不动声色地,就混进了渐显嘈杂的人群,随着他们远离了这条街道。
……
待得人群散得差不多了,一旁的兼贺才皱着眉头沉声相询,语气之中满是担忧与焦急。
“师兄,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可是有了头绪?”
须普目光微转,见到他眼中的忧色,便不禁眸光一闪,却没立时出言,而是阴晴不定地思虑了片刻,才略显迟疑地开口解释。
“我也不知到底是何物造成这般异事。”
“总共二十八人,丢失了合共三十一件镜类法器,或完整,或残缺,品阶不等,下品法器到上品法器都有,另有两人,则是丢失了一颗‘蓝焰钻晶‘与一份‘冰银汞‘。据数位弟子证言,在此事发生之前的半息,曾有类似于神识的波动来回扫荡过一次。此外,丢失者中,相聚最遥远的二者,距离约是四百二十七丈。”
“镜类法器?蓝焰钻晶?冰银汞?类似于神识?”
“莫非是一位筑基修士潜入此地偷盗不成?竟然专门偷一些低等的法器材料,而且还全是与镜器有关之物?只是,什么又叫类似于神识?神识便是神识,还能既是又不是不成?”
听得兼贺的种种疑问,须普便是一声苦笑。
“那几位弟子皆是实力出众之辈,应当不至于感应出错,更不至于全部感应出错。一言以蔽之,差不多便是说,那种波动与我的神识相比,形似神非,因而似是而非,缥缈虚幻,却又雄浑厚重!”
得到这种矛盾而模糊的回答,兼贺的眉毛顿时蹙得更深,似是一团交缠的乱麻,更像包子皮上的褶子。
“难道是什么筑基境的邪灵异种不成?只是,这种东西怎么可能不惊动监察殿就闯入谷中?难道又是一个疯老头不成?为何又不伤人性命,而是只行偷盗之事——”
刚言及于此,兼贺便骤然停顿,两眼圆睁,似是猜知到了什么,隐有惊疑忧虑,脑袋一转,便与同样反应过来的须普对视在了一块。
四目相对,一时之间,此处气氛顿时就变得沉重凝滞了起来,静谧死寂得犹如深海之水。
数息后,兼贺才迟疑着出言,冲散此氛。
“莫非,是为了白灵万宝行的‘隆彩清水镜‘而来?!以这种玄奇诡异的手段,恐怕那两颗‘洗络盛血丹‘也未必就保得住!”
“走!”
话语近乎同时落下,两人顿时便目闪精芒,身形一动,泥尘一起,就猝然消失于此间,急急奔向一地。
……
便在离开自由区的街道二十息后,正往坊市东北部行去的云山,竟是突闻有人叫唤了自己一声。
一眉微挑,神色诧异间,他便转过身来,双目骨碌碌地异转而开,分别打量起了街道拐角处走过来的两道白衣人影。
左边一人身形高出自己不过一寸,年纪应与自身相仿,长相却是比自己俊秀得多,只是却视己轻蔑、目高于顶,而且法力虚浮,当是大势力的后辈弟子。
右边一人的步履则微微超前,身高八尺,面容冷峻,浓眉如刀,目若悬珠,左手虎口上印有一道奇怪的朱红色光纹。细细看去,竟是有两条蝌蚪状的扭曲之迹在其肤表之下、血肉之中,相互叠交,略呈十字,隐隐发光,蕴含有极其磅礴而内敛的灵力,似是藏于巨泽下的潜龙,更像是封于破鞘中的神锋。
云山一目望去,竟是觉得如有针扎,痛欲泪泫,心生凛然之际,右目骤阖,法力涌聚,顿时便将之团团包裹。
瞬息之后,他才觉好受了一些。
左眼望着略有惊异的二人渐渐走近,直至其距己还有两丈之远,云山便蓦地开口,止住了两人的来势。
“不知二位师兄找我何事?”
“师弟勿怪,是我冒昧,想问问这一块到底发生了何事?怎地突然有这么多人从自由区中匆忙涌出?”
看着左边那少年不屑的目光,云山心中便略有薄怒,却是不形于色,听及右边这人还算谦逊的话语,他才强行忍着看向那道朱色光纹的欲望,将视线转了过来,望向此人。
“我亦不知详情,似是进了什么妖魔邪灵,导致同一时间,有多人失窃。刚才须普师伯与兼贺师叔同时来过,查探过一番,就是不知现在是否已然有了发现。”
听到“须普”与“兼贺”二人的名号,眼前二人的面色终于变得凝重迟疑了起来,然而,不过刹那,那少年的神情却又骤然一变,如风云激幻。
双眉一竖,眼神一厉,竟有怒火。
“不对!”
“你撒谎!”
“哪有什么妖魔邪灵可以无声无息地越过‘雾枫汇海大阵‘进入这里?何况监察殿中根本就无有此事!再而言之,若真是什么妖魔邪灵,怎地全无战斗声响?”
“在我面前,你还不如实道来!”
忽然闻此横言狂语,云山的脸色便是蓦地一沉,鼻中一声轻哼,旋即冷冷道:“言尽于此,告辞。”
话音落,云山右足一抬,便欲转身绕过二人,行往他处,却不料那少年左手一晃,五指一屈,立化为爪,灵元隐涌间,便如鹰拿雁捉一般袭来。
他见云山拂了他的意,逆了他的愿,竟是怒涌如狂,赫然是欲抓住云山,以受其罚。
感应至此,云山自是一怒,正要反击,却有人比他更快。
那位高大男子右臂一抬,大袖一拂,便有一道柔劲蓦然飞出,如鞭绳拧麻一般猛地抽去,顿然击至那少年的爪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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