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元寒真丹?”
“此物可是足以应付筑基修士所中的毒煞暗伤!人品之阶,恐怕即便是对须普师伯的‘溃腐香煞‘,都能有不俗效用吧?”
云山闻言,当即就是一喜,全无察看,将手中的储物袋揣入怀中之后,眸中暗藏的怒色顿时就消散得无影无踪。
只是,刚刚坐回原位的权掌柜见得云山那喜不自胜的面容,还有那不切实际的猜测,唇角便隐有抽搐,目光微直,顿有愕然。
挥了挥手,斥退一旁的绘妍,他才笑呵呵地说道:“小兄弟也太低估‘溃腐香煞‘了。这门毒功能在魔门诸法中闯出偌大威名,可不仅仅是表面上的手段。”
“不过,此药虽不足以消解霸道难缠的‘溃腐香煞‘,却还是能够延缓遏制‘沁骸芳毒‘与‘浸识隐毒‘的蔓延。”
“毕竟,这只是不知道多少代之后的血裔返衍出来的毒素而已,比之其先祖,定然是远远弗如。”
听到其中意味分明的字眼,右手轻轻摩挲着晶莹剔透的水玉小瓶,云山的面色顿时就沉了下来,喜意敛没无踪,旋又一声轻叹,满是苦意,更有自嘲。
“只是能够‘延缓‘与‘遏制‘吗?倒是我奢求太多了。既然如此——”
然而一语出半,还未道完,云山便是蓦地一声闷哼,牙关紧咬。
转眼之间,竟然就面如金纸,浑身颤抖,汗如雨下!
“沁骸芳毒”与“浸识隐毒”赫然是在此时爆发显威,恍如山崩海啸一般奇临池下,以致此身崩毁在即!
神色激变间,云山右手五指便骤然一紧。
“嘭”的一声脆响!
掌中玉瓶顿时就土崩瓦解,散为无数晶白碎末,以及十颗深蓝如海的丹丸。顾不得观详,右手紧接着又是一拂,流光一闪,便将其中一颗丹丸抛飞到了口中。
法力裹之,含而不化,同时则光霞一扫,收起了其余的“净元寒真丹”。
双腿一弹,迅化残影,也不顾忌是否失礼、是否冲撞了权掌柜,身下锦墩哐当作响之际,门口珠帘啪嗒击鸣之时,几个跨步,他便离开了此间,心急火燎地奔向“静栖客栈”。
一路之上,因识海动荡之故,他都已经控制不了身形变幻,直如飘摇中的一叶扁舟,摇摇晃晃,几欲倾覆。无奈之下,他也只好闷声不语,不顾左右,全力奔行。
如此横冲直撞,自然到处人仰马翻。
狂风吹尘,猛拂诸人,身后一路,尽是呛声、惊声、谩骂声,身前一路,有人急急闪躲,有人厉声呵斥,也有人勃然一怒,赫然是欲出手阻停云山。
但是此人刚一展开手脚,就被云山猛地临近,随其肩肘一突,就被蛮横地撞飞了出去,如同孩童掷出的沙包一般,竟是伴着“咔咔咔咔”的骨裂脆响之音,重重摔落他处,再无翻身之力。
白龙谷内,除“试武场”外,不得动用法力争斗搏战!这是宗门铁律!
然而眼前此人,毫无炼体根基,光凭拳脚,又怎能抗衡云山妖兽般的肉躯巨力?
旁人见及此等结果,闻得那人痛哼辱语,顿时就面色凝沉,忌意浓稠,竟是再无一人敢怒而出手,俱是忍着憋屈的忿意,错身避退,接连而行,似是大海分、冰河裂一般,居然烘托出了一股莫名的威势,蔓延不止,扩展难停。
可是万众瞩目之下,便在云山背后不远处,却有气质迥异于周遭的二人对他投来了饱含深意的视线。
一位赫然便是在北山坊市盘桓多时的叶觉。此人盯着云山的背影,伫立良久,眼中的狐疑之色便渐渐化作肯定,浑浊诡谲的眸光中,甚至已有如霜的异泽涌现,转瞬便浓,似是逡巡于苍天的孤鹰,终于找到了潜藏于深草青芜中的长蛇,将欲俯翔擒拿。
另一位则是白茞,一身衣物尽覆灰尘泥迹,明显是刚从雾海中出来不久,神色匆匆,似是赶路至此。见得云山的背影,他那覆于银面之下的眸子便猛地一亮,隐有金光相衬,直如佛目妖眼,其中的惊忌之色,远比此地诸人要浓烈深沉得多,却不过瞬息,他便将其敛去·足一动,大步而行,眨眼功夫,便在附近众侍的恭谨呼声中,离了喧闹,投身静寂。
而云山,由于脑袋昏沉剧痛之故,一向感知敏锐的他,却是完全没能觉察到,这些混杂于羊群中的危险狮狼。
……
至于权掌柜,则是自从云山似鼠逃兔窜一般仓促远去之后,就一直低吟不语。从最初短暂的惊愕凝重,再到之后的轻嘲笑慨,再到现在的疑惑不解,不过数息,他便觉得脑袋里又出现了一团乱麻,完全理不清思绪,只觉得刚刚离去的云山像是一个笼罩在幽沉夜色里的暗影一般,朱紫难辨,真假难分。
既然想不透彻,理不清楚,那便说明证据线索还不够!
蓦地扭头,注视着一旁的翠衣侍女,薄唇微张,当即就淡声开口道:“绘妍,此人所说,是真是假?”
闻此一问,此女自然是听出了其中的别样意味。
黛眉微拧,低头回忆,数息之后,她才拭去疑忌,字如连珠而出。
“确实无假。”
“自从您离去后,他身上便隐有焦虑急躁之意流露,正当奴婢想要问询时,他却猛地瞑目入定了起来,而后半息时光,便突然有一层淡粉色的毒煞香雾鼓出了体表,萦绕不散。之后约有一盏茶的功夫,他都处在这种状态里,面容变换,阴晴不定。随着时间流逝,毒雾渐浓,他的皮肤上便有粉色毒迹接连显现,其血肉亦是渐渐透明了起来,直到您回来——”
听到末尾微有拖沓的长音,他便知身旁此女是在表露自己的无辜,知晓自己在惊怒疑惧之下,确有失误。
此念闪过,他顿时就扬了扬眉,下颌微抬示意,同时和声道:“下去吧,少爷应该快回来了,你现在便去迎接罢。”
此语一出,其旁便有一声娇呼骤起,然惊喜刚出,却旋又平复,随即此女就躬身告退,急急而出。
只是,闻着那声轻脆如云雀夜莺般的欣悦回应,他却是依旧故我,面无任何舒缓,盯着已被归置摆正的桌椅,疑惑再浓,满脸的忧思愁虑。
“若是绘妍所见不假,所言非虚,那么这人倒也确实是实力强横。”
“竟然能于瞬息之间就逼得‘沁骸芳毒‘具象化,可见其真元法力之雄厚,应当已能胜过一般的练气后期。”
“再者——”
话落,他便右手一托,墨光一闪,便有一只拳头大小的妖尸出现在了他的掌中。
褐鳞纹,赤金翼,墨玉身,叠影触,赫然便是那只筑基境的“透念无识蚁”,此刻已然被一层微泛白色的油液裹藏隔离,气息不泄丝毫,徒有狰狞之象。
“这只妖蚁,多半便是他斩杀的,而他,也正是少爷口中,那位引得整个蚁群衔尾追杀的外门弟子。”
细细观详此物数息,他才右手一拢,收之入袋,而后便摩挲起了毛糙见丝的手边古籍。
“如此说来,那只蚁后,果然是有返祖之势,怪不得上一批人准备了那么多手段还全军覆没。”
“算上那枚‘崮翎蚕卵‘,数月之后,它应该就炼化到了半途,处于最弱之时,再难脱身。”
“两只筑基境的妖蚁既然已被斩去一只,那么,便可以此为饵,借其喜噬族类尸体的本性诱杀之……”
“若能谋夺蚁后,炼出‘汲魂无形蚁‘的元灵特质,再加上秘境中的‘菁寒毕方之羽‘,三十六载后的‘祈丰山试‘,还有何人可惧?”
随着自叙,音调渐高,眸光渐亮,他身上筑基境的气机竟是一时收敛不住,猛地散逸而出,化为一波灵潮,吹得四周书籍古页哗啦作响,刮得身旁锦布绣缎猎猎而鸣,直如迷天而起。
却不料天地之间,忽然出现了一座城池。
此般,自然不能摧城,但是厚土高墙却能遮风蔽雨,使之寸步难进。
一个白衣身影蓦地撑开了水幕珠帘,缓步走了进来,一道声音随之而起,平淡而出,瞬间便抚平了此间动荡激涌的气息与人心。
“渤叔未免也太高估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