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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小说网 > 黑白+怀孕、宝宝2篇番外 > 38 原罪(3)

38 原罪(3)

虽然很伤心,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但以纪以宁的胆量,就算再给她十个胆子,她也绝对不敢做出彻夜不归这种事。纪以宁从小大到过的都是标准鸽子型生活,天一黑就往家里飞,多晚都会回家。

所以纪以宁其实想得很简单,她给自己放一天假,逃避一天,天黑了就回去。她还带了化妆包在身上,以防哭肿了眼睛回去后被唐易看出来,她想用粉底什么的化妆一下,这样就能遮掩住了吧。纪以宁甚至还在向馆长请假的时候特地提出了一个请求,如果她的家人问起来她去哪里了,希望馆长能帮她圆一下谎。您下载的文件由w w w.27t x t .c o m (爱去)免费提供!更多好看小说哦!

这个家人,指的自然就是唐易。纪以宁想得很美好,她就想给自己放一天假而已。

纪以宁没有料到的是,她显然低估了唐易心思缜密的程度。

察言观­色­是唐易的本能,从字里行间等细节之处去推测对手心理从而做出决策更是唐易安身立命的本钱。于是这一天,纪以宁完全不知道,她不过就说了一个小谎,就惹到了唐易,天下大乱了。

事实上,就在纪以宁刚乘车去了郊外乡下不久,唐易就发现了不对劲。

不对劲的原因只在于一股不该出现的味道。

唐易和简捷深谈结束,等邵其轩为简捷复查完毕身体状况,一切都尘埃落定之后,唐易离开医院。

在走廊尽头等电梯的时候,唐易忽然不对劲起来。定了几分钟,唐易没什么表情地踱着步子,走到电梯旁边的一个垃圾桶前站定,也不说话,就这么莫名其妙地盯着它看。

“你看垃圾桶­干­什么?”邵其轩汗了一下:“你又哪根神经不对了?”

从小到大唐易变态兮兮的样子他见得多了,但每见一次,我们邵同学都还是很有心理压力的。

唐易居高临下地盯着垃圾桶看了几分钟,电梯来了他也不进去,邵其轩刚想拉他进电梯,却只听得唐易问出一句莫名其妙的问话:“这里面有什么?”

“垃圾啊。”这什么鬼问题,垃圾桶里除了垃圾还能有什么

本以为满足了这位少爷关于垃圾桶的好奇心可以拉他进电梯,却没料到唐易忽然甩出一句:“拆了它。”

“……”

邵同学囧,暗骂唐易这人真是变态一个,大清早地和他家一个垃圾桶过不去。

但唐家的众人显然不会这么想,唐易在唐家的偶像效应实在太强大了,无论他说什么,下属都会觉得很有道理。小猫同志偷偷评价过的,唐易就是一个大S,训出了一帮大M……

于是几个下属三下五除二就把这个垃圾桶彻底拆了。

邵医生看得有点­肉­痛,垃圾桶也是他的固定资产好不好……要用钱买滴!懂不懂?要用钱滴!

“你——”

邵其轩刚想骂他发神经,转身却看到身后的唐易已经沉了脸­色­,整个人­阴­沉得不像话,邵其轩被震慑得一下子闭上了嘴巴。

唐易从口袋里掏出行动电话,按下快捷键,不出意外地听见了中国移动的甜美声音: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唐易的脸­色­完全­阴­暗了下来,薄­唇­抿得很紧。

纪以宁从来都不会关机的,从来不会。

唐易重新拨了一个号码,对方清爽的公事化声音立刻响起:“你好,这里是TimeCity美术馆。”

“我找纪以宁。”

“不好意思,纪小姐现在不在馆内,今天她随馆长出去了。”

唐易‘啪’得一声挂断电话,整个人暗沉得不像话。

“谦人。”

“是,易少?”

“吩咐下去,我要找一个人。”

谦人顿时心里一紧,“谁?”唐易动用唐家势力,点名道姓要找一个人,应该是比较严重了……

薄­唇­动一动,唐易的声音很紧很冷,说出一个名字。

“纪以宁,把她给我找出来。”

众人一惊。

邵其轩瞪大眼睛,“以宁怎么了?”

“她今天早晨来过这里。”

“啊?”其轩惊道:“你怎么知道?”

唐易朝那个被拆了的垃圾桶抬了抬下巴,“里面有她扔掉的点心。我对那个东西过敏,她又一直在家里做,所以我对那股味道比较敏感。”

“……”

邵其轩觉得这个男人简直惊为天人……

“那以宁她现在、现在——?”看见了唐易和简捷在一起,会很受打击吧?

“她不见了。”

“……啊?!”

唐易整个人冷下来,眼底一片暗­色­,深邃无比。

“纪以宁不见了,”他重复了一遍,“我没猜错的话,她不止对我说了谎,还找了人替她圆谎。”

于是这一天,那家规规矩矩的美术馆遭殃了。

中午还未到,美术馆的大门忽然被人用力推开,两排气势逼人的黑衣男子走了进来,一大票人,清一­色­黑西装,各个面露杀气,一看就知道绝对不是普通良民。

客人们看的面面相觑,这是……在拍电视剧么?

前台小姐连忙上前想阻止:“请问你们……”

“不想死就不要说话。”

谦人也不废话,一个动作示意身后的下属:“清场。”

下一秒,馆内所有客人都被强行压着清理到了外面,留下的几个工作人员也被吓得语无伦次。听到巨大的动静,馆长终于走了出来。

“请问你们这是……?”

“我来要一个人。”

听到问话,一个异常俊美的男人从最后面缓步走上前。

纵然是阅尽世事的老馆长,在见到这个男人的一刹那,也不得不承认:这世上,原来真是有一些倾国倾城的男子存在的。

他看着这个男人踱步走过来,就觉得他像是锋利刀锋,薄薄一片,压过来压过来,透着邪气,气质中暗含大片的­阴­影。

男人站定,沉声开口:“馆长先生,我给您五分钟的时间,把纪以宁交出来。”

“以宁?!”

馆长大惊,“她今天去……”

“不好意思,我提醒您一下,我这个人不太喜欢别人在我面前说谎,”男人挑眉,姿态凛冽:“所以,您在回答我的问题的时候,最好先考虑清楚比较好。”

馆长顿时顿悟。

四个字形容眼前这个男人:绝非善类……

张一张嘴,他只能说实话。

“对不起,我不知道,”馆长对他道:“她今天早晨请了假,至于原因则是她的个人隐私,我没有问,所以并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馆长没有说谎,从他的神­色­和态度中就可以看出来。

可是‘不知道’这个答案却让唐易更加勃然大怒。

没想到他唐易居然也有这么一天,只是短短几个小时,就茫茫然失去了她的全部下落。

他想起那天晚上,她清秀的面庞,白皙的颈项,柔顺的长发,柔和的音­色­,以及那温存的姿态和顺忍的表情,她的淡­色­羊毛裙,心伤时抿一抿­唇­的姿势,收起委屈后一笑的展颜,她抬手为他整理衣领自然而然的样子,对他道别时那么有分寸的话语。

那个夜晚她就那样站着看他离开,全身都是话,但什么也不说。

他不知道她在隔日清晨的病房外看见了多少,听见了多少,他更不知道她到底想了多少。

唐易眼前不受控制地浮现一组画面,慢镜头循环播放:她站在门外,背靠在墙角,静静地听他和简捷的声音,听完了,她就抿一抿­唇­,转身把手里的点心丢进垃圾桶,然后就走。

这样的反应,的确是纪以宁式的作风,也不抵抗也不招架,也不质问也不原谅。她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她只是离开。

她就像烟火,柔亮明媚,然而短暂起来亦是可以很短暂的。错一错眼珠,便永不再见。

好像人同人之间彼此温柔的情怀,亦是这个样子错身不见。

这种纪以宁式独有的消极与决绝,让唐易怒火中烧。

唐易沉声喊了一声:“谦人——”

“是,易少?”

唐易攥紧了手,一股揪心的滋味让他没有办法再控制住自己,动一动薄­唇­,就下了暴力的命令:“给我拆了这里——!”

39.原罪(4) ...

唐易这个人,虽手握强权,但他平时其实不太认真,总是一副慵懒散漫的样子,­阴­­阴­柔柔的表情,叫人看了只觉背后凉风嗖嗖。

但这个男人一旦玩真的,就是绝对的说一不二。比如现在,他说了拆了这里就是真的狠了心要把这里夷为平地。唐家的人深谙他的指示,于是唐易一声令下,下面的人立刻动手,一秒都没有犹豫。

馆长急了:“哎!你们——”

谦人一把捂住他的嘴拉住他,没有半点解释,只把馆长交给下面的下属,示意带他出去。唐易现在正在火头上,谁都不知道现在去惹唐易会是个什么后果。

就在馆长身不由己被带出去心急如焚的时候,大门忽然被人推开,一个男人快步走了进来。

“等一下——!”

来人行­色­焦急地走上前,走到唐易面前看着他,与他对视,表情有点无奈,有点复杂。

“你不能这么做。”

敢在这种时候阻止唐易的人,唐劲,自然也只有唐劲。

今天的唐易本来就已经怒火中烧,唐劲现在忽然出现公然反对他,更让唐易勃然大怒。

挑起一抹没有温度的笑意,唐易厉声相向:“我要怎么做轮得到你反对?!”

不得不说,唐劲的修养和心­性­的确是超越了常人,在唐易这么强硬不讲理的态度之下,唐劲也没有一分半点的怒意被挑起来。

唐劲定定地看了唐易一分钟,然后缓缓开口。

“以宁不见了,我有责任的,所以,你要出气的话,就冲我来好了,”唐劲从口袋里掏出两把钥匙,递到唐易面前:“我的公司,或是家里,你有兴趣的话就随便砸随便拆,我不会跟你讨价还价。”

唐易没有接他手里的钥匙,冰冷冷地看着他,讥诮出声,语气很冷。

“你以为我不敢?”

“有什么是你唐易不敢的?”唐劲微微翘了翘­唇­角,温温和和的样子:“我跟你在一起生活二十年,很清楚你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在你面前玩花样?这种事我唐劲没有兴趣。”

唐劲也不去管他心里想什么,把钥匙放进他的西服口袋里,道:“你现在的心情我懂的,你要做什么我都不会管。但是我想告诉你,这家美术馆,你不能动的。如果你今天拆了这里,将来以宁回来了,你让她怎么做人?”

一句‘以宁’,成功地抓住了唐易心里的弱点。

唐易没有再说话。

没说不拆也没说拆,底下的下属们各个噤若寒蝉不敢吭声,连谦人也不敢上前问一句。

也只有唐劲知道该怎么做。唐劲转身,低声对谦人吩咐了几句,示意他们放过这里,他知道唐易心里已经软化了,他只是不说而已。

谦人点一点头,领命而去。

唐劲是何其懂得分寸的一个男人,连忙走到馆长面前,略略颔首致歉:“很抱歉,打扰您了,我替他向您道个歉,他没有恶意的。”

一听这话,我们的老馆长先生已经不是惊恐了,简直是惊悚了。

“没有恶意?!”

馆长一脸惊悚地看着唐劲,心想这年轻人莫不是傻的?!那男人刚才要把这里夷为平地啊,他居然还说他没有恶意?!

唐劲点点头,“相信我,他真的是没有恶意的,”压低声音,唐劲缓缓告诉他:“如果他刚才有恶意,那么现在,这里应该已经血流成河了……”

馆长:“……”

原罪(5)

唐劲不愧是常年处理意外事件的管理层高手,懂得用最柔韧的方式摆平各端力量,委实漂亮的手段,双方都不得罪。

馆长只见眼前的这个年轻男人以一种柔中带硬的姿态,不紧不慢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支票和一支钢笔,抬手在支票上写下一笔可观的金额数字,然后在支票下方签上自己的名字。他的笔迹就像他的名字,苍劲灵秀,暗含气势。

收起钢笔,唐劲把手中支票递给馆长。

“一点心意,请您收下,就当是今天这件事的赔偿金。”

抬眼看到支票上那一串华丽丽的金额数字,馆长一个肝颤,下意识就摇头拒绝:“不用了……”这些人都不是善类,惹都惹不起,再收钱的话就是他活腻了……

唐劲微微笑了下,显然不会接受这样的拒绝。把支票恭敬递到馆长手上,挑明心底真正的意思:“我有件事,还想和您商量一下。”

“什么?”

“今天发生的这些事,希望您能对纪以宁保密,她将来还是要在这里继续工作的,所以,我不希望她因为今天这件事而受到困扰。”

“啊……”

馆长明白了,刚想说‘可以的’,却没料到唐劲慢条斯理地继续说了一句:“如果您做不到的话……”

“……”

这语气、这态度,这男人哪里是在和他商量啊,分明就是赤 ­祼­­祼­的威胁啊。

馆长的血压一下子又飙升了上去,弱弱地接下去:“……如果我做不到的话,你还是要拆这里?”

唐劲顿时就笑了。

“您放心,那些事,我不会做的。不过……”他很诚恳地告诉他:“……要从经济利益方面搞垮这里使之破产,对我而言还算不上难事。”

“……”

这个男人显然也不是什么好鸟,馆长先生很内牛……

就在唐劲处理好一切善后事宜,准备转身劝唐易离开的时候,门口忽然飞进来一个人影。

当看清了是谁后,唐劲心里猛地一沉。

是苏小猫,她果然不会安分。

刚才邵其轩一路大呼小叫地冲到他家嚷嚷以宁不见了,小猫一下子就跳起来了,唐劲当即捉住她的身子,把她反绑住锁在房间里,不让她跟过来。却没料到这家伙开溜的本事逐年见长,短短时间就飞了过来。

门口的人一看是唐劲的女人,自然也没胆去拦,于是苏小姐就这样一路无人阻拦地飞扑着翅膀扑棱棱地飞了进来。

一见她进来,唐劲心里大感不妙,脑中只闪过‘糟糕’这个感觉。

还没来得及唐劲拉住她,小猫已经心直口快地叫了出来:“宁宁不见啦?!会不会被人抓走了?!”

唐劲好不容易降下去的血压被她这么一句话吓得一下子飙升到一个历史最高点,来不及唐劲做出什么反应,唐易已经一把揪紧了苏小猫的右手,骨节用力掐下去,简直想掐断她的手腕。

“把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唐易,苏小猫一下子也被吓住了。

她的右手被他捏在手里,生疼的滋味让小猫觉得自己简直会被他捏爆血管,她看见手腕处的血­色­迅速褪去,痛得她几乎只能感觉到麻木。

小猫闭紧了嘴巴,一句话也不敢说。唐易不是唐劲,她那些小伎俩在唐劲面前耍耍还可以,反正唐劲怎么样都会让着她,可是唐易不会,他说了要你死就真的是要你死在他面前他才会罢手。

苏小猫是多么机灵的一个人,迅速明白了自己踩到了唐易的哪个地雷。

他在害怕。

这个男人在恐惧。

他早已看透了一切,深知以唐家的势力要找一个人,迟早都找的到,这个男人最害怕的,是他来不及找到她。

如果纪以宁落入道上其他人手中,以她和唐易的关系,以她和唐家的关系,她必定不会有好下场。当年他和唐劲的母亲,所遭遇的惨痛结局,就是前车之鉴。

杀一个人,只需一秒;折磨一个人,却是分分秒秒。

对纪以宁,唐易守护两年,分分寸寸,用情用心,舍不得让她沾上一分污秽尘埃,如果最后只因为这一次,因为这一次他的疏忽,而让她受到那些折磨,就是唐易这辈子全部的不可承受之轻。

“你刚才说……她会被人抓走是不是?”

小猫把头摇成一个拨浪鼓。

眼前的唐易让她明白,如果失去纪以宁,之后唐易真的会变成另一种生物。

细细的手腕被他捏在手里,小猫在心里疼得龇牙咧嘴,但苏小猫不是笨蛋,这种时候要是她再不懂事,肯定会死翘翘的。

就在小猫转着脑子的时候,唐劲已经忍无可忍。

唐劲上前一把抓住唐易的手臂,脸­色­冷下来:“放手。”

唐易置若罔闻。

“我叫你放开她,我不是跟你说着玩的,”唐劲的态度一下子也决绝了起来:“唐易,你知道我的底线在哪里。”

他什么都能让都能忍,唯独苏小猫不行。

谦人在一旁看着,身上的冷汗出了一身又一身,弱弱叫一声:“易少……”

要是这两位少爷打起来,谦人还真不知道自己该帮哪一边,所有唐家的人都不知道自己该帮哪一边。

像是微微清醒了,唐易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唐劲冰冷的脸,一把甩开苏小猫的手。

小猫哧溜溜地就躲进唐劲怀里,只敢露出两只乌溜溜的眼睛,骨碌骨碌地转,时不时瞟瞟唐易。

唐劲抱起她,走到一边。

把她抱在一张桌子上坐好,唐劲俯下身和她平视,握起她刚才被唐易掐过的手,唐劲替她揉了揉。

“疼不疼?”

“不疼!真的!”

开玩笑,这种时候要是喊疼,她不成了离间人家兄弟感情的红颜祸水了么。这种傻事苏小猫才不会做咧。

唐劲也不再问她。唐易学过柔道,手上功夫有多好唐劲比谁都清楚,刚才他要是再狠心一点,小猫这手就算是废了。

唐劲低头吻了吻她的­唇­,给她安慰。

小猫抬手托着下巴,“唔,我在想,纪以宁能去哪里呢?”

唐劲摸了摸她的脑袋,“唐家的人已经都出去找了,花点时间肯定能找到的。”

“这么大海捞针的找也太笨蛋了点啊。”

唐劲一把捂住她的嘴。居然敢说唐易笨,她真的活腻了。也不想想唐易现在是个什么心理状态,就算再聪明也不会有那个冷静去思考了。

小猫弱弱地哼哼:“真的很笨嘛……”她苏小猫就从不做这种笨事。

唐劲挑眉,“那你说该怎么找?”

小猫歪着脑袋,眼睛乌溜溜地转。

“我以前在孤儿院里啊,看见有些小盆友就像纪以宁一样,觉得难过了生气了都不会找人打架出气,只会找地方躲起来。”

“……”

唐劲觉得自己被雷了一下。喂喂,小姐,正常人都不会去找人打架出气的,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啊……

小猫歪着脑袋继续说,“那些小盆友都不太喜欢找热闹的地方躲起来,她们喜欢安静一点的地方,人越少越好,最好那个地方还能有个满足她们信仰的东西……”

“信仰?”

“对啊,”小猫对她眨眨眼:“我们都没有父母的嘛,所以人人心里都会找一个可以相信的信仰之类的。”

唐劲一时分心:“那你当年的信仰是什么?”

“毛主席!”

“……”

很好,很强大……果然境界够高……

小猫扳着手指数,“所以我那个时候要是不高兴了,又找不到人打架的话,就会去主席纪念馆之类的地方,背背主席语录,吼吼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

“可以了可以了……你那个伟岸的过去我们可以以后再谈……”唐劲一把汗水,把她重新引过来,“那你觉得纪以宁那样的女孩子,她会相信什么?”

“纪以宁啊……”

小猫托着下巴想得很纠结。

说实话,苏小猫有时觉得纪以宁这人也不是什么正常人,整天看哲学的人都不会是什么正常人,脑子里肯定很变态很扭曲……

小猫慢吞吞地吐出两个字:“上帝……?”

“啊?”

唐劲承认自己已经跟不上这个女人的思维了……

小猫跳起来叫:“她信上帝!她喝洋墨水的嘛,当然去教堂追随耶稣基督啦!肯定不会去寺庙拜菩萨的啦……”

……

夜­色­降临。

纪以宁走出教堂,看见夜晚的田野里,白­色­香花遍布,凉风来时,花瓣闪动,如扑翼。

很久都未仔细地看过郊外四月的月­色­,亮且柔凉,令纪以宁踏月如踏雪,心里涌起些明亮的情绪来,很有些旧时情怀。

神父把一个十字架挂在她颈项上,他喜欢这个女孩子。她身上自始至终都有一股静气,能放能收,真叫人舒服。叫人看了,像是看到了虔敬,定力,还有步步生莲花的禅­性­跟温柔。

“孩子,上帝保佑你。”

他轻轻地抱了抱她,在她耳边落下祝福。

“谢谢您,” 纪以宁抬手拥住神父,“我的感觉好多了。”

两个人就在教堂外相拥祝福告别的时候,忽然,一阵刺耳的刹车声由远及近传来。

十几辆黑­色­轿车忽然出现,车灯大开,刺眼的灯光直直­射­过去,叫纪以宁完全睁不开眼。

神父把纪以宁护在身后,惶恐而纳闷。

急刹车停住,所有的车门一致大开,一群黑衣人下了车,直直上前,不容分说就把神父拉开,反绑住手就拉走。

神父叫起来:“上帝作证!你们不能这样!”

纪以宁完全懵了,急急喊:“哎!你们这是­干­什么——”

她很快就发不出声了。

因为看见了一个熟悉无比的男人。

唐易从跑车里走下来,重重甩上车门。

夜风里,他整个人看上去更锋利更凛冽,全身上下的线条都是硬的,没有半点柔软。

他走向她,一步一步,带着一种赶尽杀绝的杀意,看得纪以宁莫名心悸,直觉想逃。

她看见他就以那种决绝的姿态走过来,她就忍不住向后一步步地退,终于退无可退,被他伸手一捞,一把扯过身子。

他抱紧她,一点余地都不留,骨节用力把她按向胸口,简直像是要把她揉碎。

纪以宁被他弄得连呼吸都变得很困难,她只觉唐易握着她腰部的手像是失去了自控,一味地掐紧,像是恨不得掐进她体内。

他像是发了狠,低下头攫住她的­唇­就是深吻,没有半点温柔的痕迹,吻得暴力且狂烈,逼得她没办法不回应他,身体暗暗起伏,不得不应向他。一时间两人的欲念之火几近可见,步步进逼以至无路可退的情

欲,像是下一秒钟就要到达。

“你弄疼我了……”纪以宁终于忍不住低声喊疼:“唐易,你弄疼我了……”

40.坦诚(1) ...

纪以宁低声喊疼的声音,终于让唐易的动作停顿了一秒。

但也只停了一秒。

下一刻,唐易捏起她­精­巧的下颌,仰起她的后脑强迫她和他对视,他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却莫名地让人更觉凛冽。

“早晨短信里你是怎么跟我说的?出去工作了?还要我不要担心你,恩?结果呢?结果就是一个人离开我,连家也不要回了?!”

心里一股怒意直往上窜,逼得唐易捏住她下巴的手指又忍不住用力了三分,表情终于不受控制地变得凶狠起来。

“纪以宁,什么时候开始,你也学会了对我说谎?”

这种质问不是不让人反感的。

纪以宁动了动­唇­,心底下意识地就辩驳:是你,是你先对我说谎的。

何况,她并没有想离开,他的指控是根本没有道理的。

但太糟糕了,与人辩驳,从来就不是纪以宁的专长。不仅不是专长,甚至是纪以宁不屑为之的。她做人一向是非分明,不管别人如何看待,但求问心无愧就好。

敛了下神,终究不是好斗好争的人,于是,她对他妥协。

“我没有想离开,”她轻道:“我不过只是想一个人静一静而已。”夜­色­晚了,她自然就会回去。

殊不知,这样的解释在已经怒火中烧的唐易眼里,全然只有敷衍的苍白底­色­。

“一个人静一静?!”

唐易怒极反笑。

忽然间他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他为她担心了那么久,为她动用了所有人,甚至怒极之下伤了小猫,惹了唐劲,却没想到,原来,她只想一个人静一静。

那下一次呢?

夫妻之间,总难免会有磕磕碰碰,人生那么长,再有下一次的话,她会一个人静多久?一天?一个月?还是一年?

不管多久,只有一件事是肯定的——

纪以宁情愿信上帝,也不信唐易。

唐易忽然笑了下。

夜­色­里,唐易特有的柔声响起:“纪以宁,我和你在一起两年了……”

两年了,她心底始终对他设了一道防线。

她不知道,只要她问,他就会道歉就会解释,他甚至愿意纵容她发脾气,她可以对他闹对他疯,本来就是他先不对,所以她做一切他都可以接受的。

唯独接受不了她的不招架。

他永远记得这一天里她给他的那种感觉。

唐易从来没有像这一天这样清楚地体会到自己是在失去。

他从来没有像这一天这样觉得自己软弱,没有力量。

一个人失去另一个人的过程,真的是可以很快的,电光石火的眨眼间,他就看不见她了。

唐易忽然抱紧她。

是那种占为己有的强势拥抱,紧得让她透不过气。

纪以宁抓着他的手,想说话,却被他堵住了­唇­。

他一点余地也不肯留给她,既然她不肯招架不肯反抗,不肯质问不肯原谅,那他就只能用唐易式的方法把她锁在身边。

“以宁,以后,不要这样了,好不好?”他一如初

夜那晚对她柔声细语,实质却字字强权:“我们说好的,六点前你要回家的,我们明明说好的。……如果,你做不到,那从明天开始,就不要再出去上班了,不要再出去了好不好?……”

一瞬间,纪以宁整个人彻底僵住,心沉底谷的震惊与绝望,几乎让她险些站不稳。

万万想不到,她用了一天的时间,对他谎言的谅解,对自己不够一个好妻子的自责忏悔,没有换来他的疼惜,却换来了他的又一次软禁。

再无争的人,也承受不住这样的惩罚。

他的一句话,终于让她退到了底线。

“你不可以对我这样……”

纪以宁抬起眼,平生,她第一次对他说不:“……我做不到。”

唐易面沉如水,漂亮的脸埋葬在大片的­阴­影里。纪以宁只感觉到他的手指骨节用力握紧而作响的声音,是他怒极的表示。

他低头吻着她的­唇­角,声音平静得不像话:“收回你刚才的那句话。”

纪以宁咬着下­唇­,不答不应。

于是他用力朝她下­唇­咬了下去,血腥味顿时就弥漫了开来,她从来不是一个吃痛的人,直觉想推开他,却反被他拥得更紧。

“说,”他坚持要她答应:“说你做得到。”

“我做不到。”

一句话,纪以宁将唐易的天地推卸。

刑。

感情是一道刑,架住了双方,两个人都不得逃脱。

永夜般绵绵无绝期的刑,令唐易的内心有突如其来的安静,暴风雨前的安静。

第一次他清晰地被告知,唐易有失去纪以宁的危险。

她一句又一句重复般的不答应,无非令他一遍又一遍去确认,自己究竟不可以失去她到怎样地步。

原来可以到这个地步。

原来,竟是到这个地步。

下一秒,唐易忽然拦腰抱起她,动作粗暴,不顾她的推拒。

他抱着她走进教堂,这座教堂有五层楼,他把她抱紧在怀里,一步一步走上楼梯。木质地板,在夜­色­里发出沉重而沉闷的回声。

纪以宁心里隐隐有了很不好的直觉,忍不住挣扎,“唐易!你放我下来——”

他置若罔闻。

丝毫没有停下脚步,他踩着步子上楼。额前的黑­色­发丝垂下来,遮住了他的眼睛,纪以宁看不见他此时眼底究竟有怎样暴风雪般的黑暗。

她挣扎不了,反抗不了他,眼睁睁地看着他抱着自己上了顶楼。

唐易一脚踹开顶楼天台的门,冰凉的夜风一瞬间就灌了进来,呼啸而过,纪以宁只觉得脸上被风刮得生疼。

她看见他抱着她直直走向天台的栏杆,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强烈的危险直觉让纪以宁惊叫起来:“唐易!唐易你­干­什么——?!”

他不说话。

下一秒,唐易走到天台栏杆旁站定,忽然用力抱起她,两手掐住她的腰,一个用力,就把纪以宁整个人悬空在了顶楼天台的栏杆外——

“易少——!!”

当看清了唐易做了什么后,底楼清晰地传来谦人和其他人惊恐万状的喊声。

“易少!太危险了!快放纪小姐下来啊——!”

他们看见,纪以宁整个人都被唐易悬空在了栏杆外面,他没有给她任何支撑点,唯一维系她生命的就是他掐在她腰间的手,只要他一松手,她就会从顶楼直直落下来,不死也残。

顶楼。

唐易冷漠地看着她惨白失措的脸。

“我记得,你有恐高症的,对吧?”

纪以宁全身都是冷汗,湿透了她整个人,他说的对,她有恐高症,所以以前她在伦敦读书时,一旦去了学校就很少回国,因为怕坐飞机。

她看着他,全身上下都颤抖得不像话。她不得不承认,对唐易,她远远不是他的对手。

好像所有的温柔在一瞬间全部褪去,唐易脸上没有一分半点的怜惜,冷漠地看着她的脸,任她在悬空状态恐惧万分。

“知道我这一天是怎么过的吗?”

“……”

她已经被巨大的恐惧笼罩,说不出半个字。

唐易微微笑了下,笑容淡漠。

“就是像你现在这样,我就是像这样,被你悬在半空一整天,悬空了所有,找不到任何可以支撑自己的点。差一点点,我就这样,直直被你摔下去了……”

他用最漠然的语气说着自己的感受,说完了,他忽然松了松手指。

她的身体在他手里以急速滑下了一公分,纪以宁在一刹那间惊叫了出来,声音里因有了恐惧而近乎绝望。

唐易眼底闪过凶狠而暴力的神­色­,动了动­唇­,他叫她看清他的执念。

“说,说你做得到我说的话!”

纪以宁近乎绝望地望着他。

他像是发了狠,存心叫她绝望到底。

“纪以宁,如果你做不到,我现在就撕了你——!”

……

《圣经》上写,当女子在爱,她的心顺水而下,流徙三千里,声音隐退,光线也远遁,她以爱把万物隔绝,把岁月亦都隔绝,她在这寸草不生的幻境深爱一回,如果受伤害,她便憔悴。

而此时此刻的唐易,终于让纪以宁相信,每个女子的宿命里,都有一场憔悴。

她终于哭了起来。

为了他的不理解。

“唐易……你知不知道,有一部西班牙电影,叫《出海》……”

她无声地哭起来,哽咽地告诉他:“……那部电影里,有一个情节,男主角在吸烟,女主角便走过去,拿起他手里的烟吸了一口。就是这一个动作,宣告了他们是同类的事实,所以后来,他们相爱了,什么也没能拆散他们……”

唐易抬眼,黑­色­褪去,眼中神­色­刹那缓和。

他听见她委屈至极的声音响起——

“……我在清晨,我听见简小姐对你说,她要你给她最后的报酬,你说可以,她就拿走了你手上的烟,吸了一口,她说这样就和你之间扯平了。我看见了,你没有反抗,你心里是欣赏她的……从那一刻起我就知道的,你们是同类,你们之间互相了解,互相扶持……”

她低头下哭起来,眼泪不住地流下来。

“那我呢?我不是你的同类,以后,我们之间会怎么样呢?我不敢问你,不敢问任何人,我只能一个人想……”

41.坦诚(2) ...

夜­色­里,纪以宁哽咽的声音四散在风里,一句一句,断断续续。

他听见她说:“唐易,我等了你一整晚,而你身上,却有两个人的烟味……”

话还未说完,她便断了音,眼泪落下来,滴在他的手背上,冰凉、剔透,从高空直直滑下去,仿佛听得见眼泪摔落在地上肆碎的声音。

纪以宁不是这样的。

大的欢喜与大的悲伤,都离纪以宁很遥远。两年来,唐易所见的那个纪以宁,一直都是波澜不惊的,即使内心有痛,痛楚似海,她亦可以掩饰得静定如无欲的竹林,仿佛全世界崩溃在她面前,她都能笑一笑接受。

打落牙齿和血吞,几乎已经成了纪以宁与生俱来的本能。纪以宁不常在唐易面前大笑,但纪以宁更加不会在唐易面前哭。

唐易在一刹那心软。

像是终于清醒了,良心道德感重新都回来了,他慌忙把她抱下来,小心翼翼搂她入怀。

“是我不对,”他抱着她,在她耳边低声道歉,声音里有说不出的柔软:“我不该在你生日这晚丢下你,不该和另一个女人在一起,我不该对你说谎的,以宁对不起……”

纪以宁抬手捂住嘴。

指缝里都是眼里的水,沾了满手,她说不出话来。

她知道,唐易从不向人低头,从不向人道歉的。而现在,这样一个会向她说对不起的唐易就站在她面前,存心诱她对他贪恋到底。

深陷在他胸口,纪以宁失声哭了起来。

“我以前不是这样的,”她的声音听上去很难过:“在遇到你以前我从来不是这样的。”

唐易拍着她的背,哄着她问:“你现在,是什么样子?”

她不敢说,闭上了眼睛。挣扎了一天,她终于累了,累得连自我安慰的力气都没有了。静默了一会儿,她终于对他坦承。

“我终于,学会了一些不好的事情。比如,我知道那位小姐不是坏人,我明明知道她是好人,但是,我却仍然没有办法用平常心对待她,没有办法说服自己接受她,我甚至没有办法喜欢她。见到你和她在一起,我没有办法让自己不去介意不去想。这种感觉,是很累的,怀疑一个人,本身就是一件很累的事……我今天一直在想,什么时候开始,纪以宁也终于变成了这样的人?猜忌,嫉妒,迁怒,这些年来我尽量想远离的这些东西,在今天我全都学会了。”

真的,感情这回事呢,从来也不是什么救赎。不管结局是什么,都是一种杀伤,对别人的杀,对自己的伤。

两个女人在爱过同一个男人之后,怎么可能再无间。

是女人,又不是神。

“以前我的哲学老师告诉我,有一种信仰,并且只有一种信仰,我们可以用以抵达内心所期待的救赎。它应该是否定­性­的,并且它可以同一切肯定的东西相对峙,是这个信仰的否定­性­允许我们变得卑微,在这种关系中,连光与暗都变得不重要。老师说,这个信仰是‘上帝’,我以前也这么认为,直到今天,我才发现不应该是上帝。”

他静静地听她说的话,“那你今天发现,它应该是什么?”

她抱紧他,深埋进他的胸口。

“是‘唐易’……”

洪荒世代。

寒武是萧索。白垩是繁复。

之后是无爱纪,沧海桑田,因绝了爱欲,地不老,天不荒。

过去那么多年的人生里,纪以宁一直是停留在无爱纪的人,是唐易,一手把她带离了无爱的界纪。

所以现在,能把她从猜忌、嫉妒、迁怒中救赎出来的,不是上帝,而是唐易。

“你是受阿瑞斯庇护的特洛伊城,无法沦陷的城……”

她忽然抬手,解开了他的衬衫纽扣,然后吻下去,亲吻的时候眼泪流下来,从他胸口一路滑下去,叫他看见,在他们的这一场感情里,她有多无助。

“所以,我需要一个可靠的告密者。就像最后木马屠城时,那个希腊人一样。我需要他来告诉我,你的弱点在哪里,你最易被攻陷的时候在哪里,你的伤口在哪里,你的爱憎在哪里。只有这样,我才有机会偷袭你,占据你,让你陷落。而不是,让别的女孩子了解你,清楚你的习惯,让你成为别人熟知的城邦。”

唐易足足楞了五分钟。

五分钟后,他才反应过来她在对他说什么,她要他明白什么。

唐易顿时就笑了。

“纪以宁,你连对男人撒娇都一定要这么绕着圈子说话的么?”

他笑起来,近乎有钦佩在里面,“你就没想过,万一我听不懂,你这么努力的坦诚,不就都白费了?”

“你懂的,我知道你会懂,”她踮起脚尖去吻他的­唇­,“你不用瞒我,我知道你­精­通的比我更多。和你说话,我从来不用考虑你听不懂这种事。”

唐易捏起她的下颌,眼里闪着玩味。

“那么,我对你刚才的话的了解是,你想独占我,不允许其他人靠近我,我有没有理解错?……”

她的脸立刻红起来,红着脸说了两个字:“没有……”

唐易缓缓俯□,搂着她的腰,与她平视。

他抵着她的­唇­,不怀好意地,喑哑的声音响起来:“我还理解了,你要我救你,把你心里所有负面的东西都delete,你不仅要我用心和你谈,还要我用身体和你谈……我有没有理解错?……”

纪以宁顿时整个人都烧了起来。

摇了摇头,还是那两个字:没有。他没有理解错。

她就知道,这个世界上能懂她的,只有唐易。

……

于是,一夜缠绵。

身体是我们最 坦诚的部分,始与末,初与终。

卧室里的睡床,因承受了两个人的重量,而深深向中央凹陷了下去。他褪去她的裙衫,亲吻她菲薄而削瘦的肩头,就这样一路吻下去,分分寸寸的肌肤相亲。

她看见他繁复­精­致的脸上,有情涛暗涌。

唐易在床上折磨人的手段一向好,今晚更甚,层出不穷的花样,让纪以宁忍得克制万分,辛苦万分,以至于某些瞬间她几乎觉得自己快要疯掉了。

“……知道我有多怕会失去你吗?”

他在她背后吻着她突兀的蝴蝶骨,她整个人被他反身压在身下,因此她没有看见此时的唐易有多温柔。

“失去一个人,是很痛苦的,”他告诉她: “我知道那种感觉,所以,我不会让你离开我。”

她顿了下,平稳了一下气息,忍不住问:“你失去过谁?”

他没有回答。

只是一味吻她,然后忽然小心地进入她。

突然而来的又一次结合,让纪以宁没有心理准备地惊叫了一声。

就在她陷入情 欲承受了他的全部时,她依稀听见唐易的声音响了起来。

“是我妈妈。……她忽然有一天就不见了,等我找到她的时候已经太晚了。后来我整理她的遗物,找到一个气球,是她买来准备为我庆祝生日的,可是被她吹爆了,她就把它随手放在了一边。她的所有遗物都沾染上了她的气息,我每天看着,终于有一天我觉得自己受不了了,因为那太让人痛苦了,我就收起了她的所有东西。唯独那个被吹爆的气球一直留在了我身上,因为我总感觉,她的呼吸还在里面……”

纪以宁承受着他的律 动,他存心叫她听不清他在讲什么,纪以宁不知道为什么他不让她听清,她只能断断续续地喊他的名字。

他终于停下来,抱住她整个身体,在她耳边温柔地对她说话。

“以宁,你知不知道,从我得到你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们之间的感情已经开始了倒数计时。无论我如何努力,我们之间的期限只有一辈子。如果你在中途离开,我可以去找你,但这本身已经是一种失去了。有时候我失去了你这个人,有时候我失去了你对我的感情,而一切当中唯一肯定的是,我们全都失去了时间……”

唐易很少说这样的情话的,一旦他说了,就是他最坦诚的时候。

纪以宁听得心惊动魄,转头去看他。

“唐易……”

“所以,不要再做今天这样的事了,好不好?”他看着她,带着执着和无可奈何: “不要再这样随便不见了,好不好?”

她点头。

这样一个强势中带服弱的唐易,她没有办法拒绝。

她的顺从终于让唐易微微笑了起来。

他把她搂进怀里,贴着她的­唇­告诉她一句话 。

“知道吗?男人的心只有一个,我给了你,就不可能再给别人了。”

……

深夜,夜风如此冷冽而他却如此热烈,于是纪以宁便彻底懵了。

终于知道,有一句话,是对的。

爱是一念之差,最幸福的不过就是,你曾温柔呼唤,而我恰好有过应答。

兄弟(1)+(2) ...

这两年来,唐易和纪以宁的相处模式常年处于一个‘蜜月期——别扭期——蜜月期’的交替循环中,其中大部分的原因都拜纪以宁所赐。

纪以宁的­性­格,用一个积极点的词语来形容,就是‘温和’;用一个消极点的词语来说呢,就是‘温吞’。夫妻嘛,每天在同一屋檐下见面吃面睡觉,怎么可能没有点磕磕碰碰,而每每纪以宁和唐易之间有了小摩擦之后,纪以宁的反应不外乎就是:没有反应……

吃饭看书睡觉,纪以宁按部就班地不得了,就算明明两个人之间是在生气,她也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唐易早晨出门前她能泰然自若地为他打领带,到了晚上她也能打电话给他问他回不回来吃饭,这样子几天之后,首先败下阵来的那个人一定每次都是唐易。看着纪以宁这样磨机磨机的温吞样,唐易心里就有一股无名之火,火到最后脑子里就兴起‘叨回窝吃了她!’的歹念。

吃了她之后,一切闷气都在床上消散于无形了。男人嘛,欲 火一顺就什么都顺了。

就这样,别扭期结束,两个人又进入蜜月期。

所以这一次,唐易欺负了纪以宁之后,纪以宁没有再磨机磨机,而是居然被他弄哭了,这简直是一个质的飞跃!唐易嘴上说‘以宁对不起’,其实心里那个激动啊~~很明显,这次事件,是一个里程碑!一种认可!是他们夫妻关系向前大踏步的转折点!

于是,在这种充满了积极向上的心理状态下,唐易在随之而来的‘蜜月期’阶段越发地和纪以宁浓情蜜意。

在这种浓情蜜意的大背景之下,唐易甚至还良心发现地想起了苏小猫。想到那天他把小猫弄伤了,我们的易少爷难得的兴起了怜香惜玉的英雄心。

于是,打电话,道歉,请吃饭赔罪。

——这个电话当然不是打给苏小猫的。

唐易是多么­精­明的一个人,对所有人的心理都了如指掌,深知以苏小猫那种小野人的习­性­,断然不会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所以,他打电话的对象不是小猫,而是唐劲。

这个世界上,会把‘唐易掐了苏小猫’这件事看做和‘美国打了伊拉克’一样严重的人,唐劲,自然也只有唐劲。

于是,某一天,唐易在公司办公室里当机立断连打了两个电话给唐劲,只在电话里说请他出来喝酒,果不其然,唐劲在电话那端公式化地甩出两个字:没空。然后就挂了电话。

唐易意味深长地看了看手里被挂断的电话。

很明显,唐家那位二少爷在对他发脾气了。

谦人在一旁弱弱地出声:“劲少好像生气了,要不要我过去一趟?”

“不需要。”

唐易若无其事地笑了下,放下电话,慢条斯理地开口道:“唐劲这个人是要哄的……”

他太了解他了,对唐劲,只能软取,不能硬来。

……

谦人说的没错,唐劲确实对唐易满肚子火。

这件事说起来,其实唐易有那么一点冤。

那天唐易掐了苏小猫没错,也的确弄伤了那么一点她,但是,我们苏小姐是多么身残志坚的一个人啊,手腕被弄伤了算个鸟事,想当年她大伤小伤多的去了,也照样能跑能跳啊。

所以,我们的苏小姐一点也没把这件鸟事放在心上,吼着要为新中国新闻事业做贡献的口号就重新投入新闻前沿阵地去了。就这样,在一阵冲锋陷阵之后,在经历了新一轮的摸爬滚打之后,苏小猫那个原本就被弄伤了的小手腕旧伤加新伤,终于肿成了一个大­肉­包。

唐劲在某一天看见她的右手手腕肿得圆滚滚的样子,简直有向机器猫看齐的趋势,唐劲慌得连忙抱起她就往医院去。

没想到医院也不是啥清净地方,里面有个歹人,叫邵其轩,一见唐劲心急如焚的样子,邵医生就惟恐天下不乱,更加卖力地叫卖。

整个检查过程中,邵医生丰富的肢体语言与沉痛的表情技压全场,时不时对唐劲深沉地来一句‘她这个伤,很难办啊~~~’,再加上苏小猫不肯打针时杀猪般的嚎叫声叫得简直昏天黑地,这一切加起来,着实把唐劲的心肝脾肺肾统统都虐了一遍。

唐劲心里那个舍不得啊~~~一怒之下,就把所有罪名都推到了唐易身上。

——哦,你舍得对小猫下手我可舍不得,你不疼小猫我可是把她当个宝的!

唐劲怒气冲冲,铁了心不要理唐易。

谁知唐易这人颇有耐心,被唐劲两次拒绝之后居然还能坚持每天一个电话打过来,只说要和他出去喝酒,唐劲在心里纳闷了半天,唐易,就凭你那种­阴­风阵阵的个­性­,会有这么积极向上的热情么?

唐易像是起了兴致,坚持不懈地打电话,唐劲在某天终于对他说‘下次吧,我请’,唐易立刻说‘好啊,那就明天吧!’。

唐劲在挂上电话后终于忍不住,在心里磨了半天牙:这男人难道是外国人么?不知道我们中国人拒绝别人的时候喜欢随便客气一下的?

唐劲显然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以至于第二天他犯了一个这辈子从来没犯过的错误。

第二天下午,小猫飞来了唐劲公司。

——当然不是为了探望唐劲献爱心。

喜欢野在外面的小猫会乖乖地来公司找唐劲,那肯定只有一个原因:月底了,她的票票被借光了,花光了,so,她木有钱了……

小猫无论做任何事都讲求三个字:力与美。即使是伸手要票票,小猫也是要的很有水平的,那种哭丧着脸嗲一句‘老公~~ 包养我嘛~~’的方式是绝对不 符合我们苏小猫的审美的。

我们小猫的步骤是这样的:第一步,走进办公室;第二步,和唐劲谈心,谈什么不重要,关键是要把唐劲的注意力从公事上转移到她身上来就行;第三步,拿下唐劲!

事实证明,唐劲的原则­性­里显然有苏小猫这个漏洞,一开始唐劲还能坚持原则埋头公事,十分钟后唐劲就心猿意马起来了……

冷不防伸手拉过小猫,一把把她推倒在办公桌上,唐劲的手指缓缓在她身上游移,一路向下。

“今天这么主动,恩?”

小猫也不反驳,只冲他一乐。为了票票,牺牲一点­肉­­肉­也是应该的啊。=____=

唐劲朝她的­唇­吻下去,手指游移到她的腰间,解开扣子想褪下她的长裤,冷不防摸到她裤袋里有东西,唐劲停了下动作,拿出来一看,这才看清了,是个瘪憋的钱包。

唐劲没多想,微微笑了下,问:“钱够用吗?”月底了,以这家伙整天惹祸散财的能力该会用得很紧吧?

小猫睁着两只乌溜溜的大眼睛对他眨眨眼:“不够你贴呀~~~?”

“……”

他妈的!太可爱了!

唐劲顿时什么理智都没了,一把扯下她的长裤,推高她上半身的毛衣,整个人就压了上去。

“我贴……”伸手探进她的底裤,唐劲的声音很蛊惑人心:“你要多少,我都贴……”

就在唐劲在办公室火热前 戏的时候,内线电话忽然响了起来,唐劲完全是本能反应地接起电话,说了一句:“喂~~~?”

“……”

助理只听得电话那头唐劲的声音那叫一个情 ­色­十足、撩人心弦、百转千回……助理被吓得‘咚’地一声就掉了电话。

唐劲这下清醒了,连忙回魂:“哪位?我是唐劲!”

“唐、唐先生……有人、有人找您……”

“我很忙,没空。”

唐劲不管三七二十一,甩手就挂了电话。开玩笑,现在他忙得很,再有人来可是会憋死他的。

小猫的气息也已经乱了,唐劲把她整个人抱上桌,埋在她胸前就咬了下去。唐劲顿觉自己这张办公桌实在用出了它的价值,够大,够爽,小猫身体偏娇小,抱她在桌子上做,一点也没有弄乱桌上的文件。

拉着她的手解开他的长裤拉链,唐劲咬着她的­唇­,低声邀请:“……做吧,恩?”

小猫被他弄得眼底一层水光,鼓起嘴巴支吾了一声。

唐劲笑了,“我就当你同意了哦……”

话音未落,唐劲手指一勾,扯下了她的底裤。

与此同时,一阵欠揍的敲门声响起。

兄弟(2)

“……”

唐劲和苏小猫同时回魂。

唐劲真是杀人的心都有了!

但任凭唐劲再怎么想杀人,也不能让自己老婆在别人面前光着身子吧?于是唐劲慌忙手忙脚乱地把衣服套在苏小猫身上,小猫难得急得直叫‘我的裤裤!我的小裤裤!~~’可怜的她还光着屁屁呢……

唐劲连忙从地上捡起她的底裤,刚想为她穿好,只听得‘砰’地一声,办公室大门被人一脚踹开。

唐劲当机立断抱起小猫就塞进了办公桌的桌底!

刚直起身体站好,一抬头,唐易那张欠揍的脸就映入了眼帘。

“……”

唐劲在心里把这个­阴­人千刀万剐了一百遍。想想也是,有胆量一脚踹开他的办公室大门的人,除了唐易之外还真没人敢。

“哎呀你怎么来了啊~~~?”

刚一开口,唐劲自己就想把自己抽一顿。刚从前 戏退出来,一身的情 欲还未褪去,他那个声音啊,唐劲自己听了都觉得甚是销魂……

唐易倒没有想象中那么不厚道地拆穿他,笑了笑,一派温和地说道:“不是一起出去喝酒么?”

“啊……”

唐劲虚应了一声,低了低头,眼风瞄到小猫正钻在桌子底下辛苦地穿小裤裤,唐劲做贼心虚地咳了一声:“……那个,我今天还有文件要看,要不改天?”

“不用,”唐易气定神闲地在一旁的沙发上落座,朝他抬了抬下巴:“那你现在就快看啊。”

“……”

唐易很贴心地冲他一笑:“你忙你的。”

“那你­干­吗?”

“我看你忙。”

“……”

唐劲微微磨了磨牙,碰到这样一个毫不讲道理的唐易,唐劲就真还拿他没办法。

为了给苏小猫争取穿衣服的时间,唐劲只好坐下来,把她藏在他的桌子底下,唐劲一本正经地开始装模作样地看文件。

五分钟后,只听得唐易慢条斯理的声音响起来:“……唐劲,你在生我的气对不对?”

——我要是把你老婆弄伤了你不生气啊?

唐劲在心里凉风阵阵:他敢肯定,要是他伤了纪以宁,唐易非砸了他不可。

虽然心里这么想,到底长兄如父,唐劲虚应地笑了笑:“呵呵,怎么会呢,我和你之间何必说这些。”

“哦,这样……”唐易点点头,冷不防又问出一句:“……这么说我们还是好兄弟?”

——谁他妈要跟你做好兄弟?滚~~!

真的很想这样说啊~~~

但是唐劲这个人呢,说到底,再怎么生气也只是气在一时,这种负气的话也只是在心里想想罢了,绝不会真的说出口的。

于是,在这种矛盾的­性­格之下,唐劲闪亮动人的笑容又登场了:“当然了,我跟你谁跟谁啊~~~”声音居然真诚无比……

唐易满意了。

唐劲就郁闷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小猫钻在桌子底下,地方太小以至于小猫穿好了小裤裤怎么也穿不上长裤,晃着两条光溜溜的大腿,小猫抱着唐劲的大腿偷偷叫苦:俺什么时候可以出去啊……

唐劲转起脑子,想赶沙发上那个­阴­人走。

忽听得唐易慢悠悠地道:“我本来还以为小猫也在你这里呢……”

!!!

“哈哈哈!”唐劲自己都觉得自己笑得很假,但还是硬着头皮笑下去:“怎么可能!”

唐易笑笑,没说话。

怎么说呢,唐劲就是不想让他知道自己不想和他出去喝酒的原因,就是不想让他撞见自己和小猫­奸­ 情的场面,好像只要被唐易知道了,唐劲就觉得自己在他面前底气不足。

唐易悠悠地叹道:“不在啊?那太可惜了啊……”

“啊?”

唐易慢吞吞地从身后掏出一个纸袋:“本来想送给小猫的,限量版的……”

What?!

唐劲顿时觉得自己的大腿被人重重掐了一把,忍着痛低头,只见小猫蹲在他脚下,非常狗腿地期待着他:唐劲!唐易手里的是what?what?!~~~

唐劲无奈,只能替她问。

“限量版的什么?”

“­肉­包……”

“……”

唐易笑笑:“绝无仅有的啊,五百万一只的­肉­包啊。”

他妈的!你还能再胡扯一点吗?!

唐劲刚要骂回去,却只感到自己的大腿越发剧烈地痛起来,低头一看,只见小猫两只前爪已经死死地趴在了他的大腿上,热泪盈眶地看着他:唐劲俺要吃!俺要吃啊啊啊啊!~~~

想她苏小猫每天只舍得买五毛钱的­肉­包在回家路上啃,如今有一个五百万一只的!那该­肉­到什么程度啊?!

唐劲心里很崩溃:这个笨蛋!平时­精­明地要死!一提到吃的就没智商!也不想想这个世界上哪来什么五百万一只的­肉­包啊!又不是金子做的!

小猫哪里听得进去,唐易的偶像效应太强大了,连带着唐易带来的­肉­包形象也一下子伟岸无比,小猫在桌子底下死命摇唐劲的大腿。

唐易忽然问:“唐劲,你桌子底下什么东西在响?”

“……”

小猫立刻不动了。

唐易一点也不放过:“恩?什么东西在响?”

“仓鼠……”

“……啊?”

唐劲的反应不可谓不快,但也很急才, “哈哈哈!是仓鼠!小猫放在我办公室养的!它比较怕生人,所以我不让它见生人……”

“哦,这样啊……”

唐易理解似地点点头,冷不防又蹦出一句:“听说仓鼠闻到陌生人气息会叫唤的啊,我怎么没听到一句它叫的声音?”

唐劲当机立断死命踢了两下桌子底下的小猫,示意要她帮他圆谎。他记得小猫学动物叫的口技本领不错,想当年他和她相遇那天,她就是用这招救了他。

于是唐劲信心十足,又踢了小猫好几脚,示意她快点学仓鼠叫几声。

小猫心里那个郁闷啊……

她现在衣衫不整,唐劲不仅不让她出去,还不让她吃­肉­包,现在还要让她学老鼠叫,他甚至还踢了她好几脚,小猫很郁闷,鼓起嘴不叫。

唐劲狠了心又踹了她几脚。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

桌子底下,一阵恶狗的叫声雄浑地响起……

整个世界顿时一片寂静……

唐易发出相当欠揍的感叹:“唐劲你养的仓鼠,果然与众不同啊……”

唐劲连哈哈都懒得打了,郁闷地看着唐易。

“笑吧笑吧,笑够了就快点出去。”

唐易终于不再玩他,站起身走过去,把手里的一个袋子放在他桌子上,然后眼神一路向下,意味深长地看了唐劲身体某个部位,唐易慢悠悠的声音响起来:“唐劲,下次说谎呢,记得要先把长裤拉链拉好啊……”

“……”

靠!刚才居然忘了他的拉链被小猫拉开了!唐劲顿时真是什么想法都没了……

唐易笑着走了出去。

唐劲把小猫抱起来,替她穿好衣服和裤子,想起唐易留下的东西,唐劲拿过来一看,厄,里面果然有个­肉­包。

小猫顿时口水都流下来了,一把抢过去咬。

只咬了一口,小猫就咬不动了,原因无他,她咬到了一个东西。

是一张纸,藏在了­肉­包里。

唐劲连忙把它拿下来,仔细一看,才发现,竟然是张支票,票面金额正好是五百万。

在空白处,唐易独有的漂亮字迹写着:给小猫的医药费,我的道歉。

小猫一下子就感到很幸福了:“哇!……”

那么高高在上的唐易诶,连道歉都道得那么浪漫,那么大手笔……

唐劲敲了下她的脑袋,“快穿好衣服。”

“哦哦。> 唐劲连忙跑到外面走廊里,看到唐易正走到楼下准备开车离开,唐劲连忙打了个电话给他。

“那个,钱我不能收。”有他的道歉,他就够了。

唐易笑笑, “我不是给你的,我是送给小猫的,你没权利过问。”

唐劲无语。他知道的,唐易决定了的事,谁也反抗不了。

唐劲低头。到底,在这之前的自己,只在气什么呢?气唐易弄伤了小猫,还是气唐易的不体贴不温柔?

是了,可能,两者都有了。

总以为,唐易是神,他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一直以来,唐易都以他独特的方式在身后守护着自己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久而久之唐劲会有一种这样一种错觉:如果唐易不能同样温柔对待唐劲所爱的人,那么他和唐易之间,那种二十年来无法言说的羁绊,也就到此为止了。

这才是,唐劲真正生气、真正难过的原因。感情,无论哪一种,要在一夜之间断掉,都是很伤人心的一件事。

但是,幸好,幸好唐易从来都没有让他失望,他该知道的,唐易是信仰,不会令人失望。

于是,唐劲也微微笑了下,雨过天晴般,他改口问道——

“今天还出去喝酒么?我有空……”

常言道,来日为兄弟,莫生帝王家。

唐劲想,遇到了唐易,于是他何其幸运,成了这句话的例外。

43.醉美人(1) ...

于是这一天晚上,唐易和唐劲两个人就一起开车去了酒吧。男人嘛,没点夜生活怎么行。

小猫自然不会过问唐劲的私事,倒不是因为信任唐劲,而是因为我们的苏小姐向来自尊心爆棚,自认为天下无敌得不得了,完全套得住唐劲,压根不会有‘万一老公外遇了怎么办?’这种忧患意识。

至于纪以宁呢,对唐易夜生活这种事,在刚结婚那一阵子,还是在意过的。虽然她不敢说有多信任唐易,但好在纪以宁的定力绝非常人能比,每当纪以宁一个人在家心慌彷徨的时候,她就索­性­去背书,德语法语毛里求斯语,统统来一遍。有时候关于唐易的风言风语听得多了,一个人无助的时候,纪以宁也会去练书法,草书行书正楷,气势磅礴写上好几页。旁人见了,只觉得唐易不是娶了个淑女,而是分明娶了个仙女啊,于是唐家上下更是对纪以宁肃然起敬,无不对之敬畏三分。

说实话,这种自我发泄开解的方式,是比较自伤的,如果为之神伤的人看不懂、参不透,那无疑是在自虐,­精­神上的自伤,远重于身体。所以纪以宁在后来的日子里不止一次庆幸,还好,还好她嫁的那个男人,不是不懂风情的。

虽然她不知道他是从哪一天开始发现她在乎他夜不归宿这件事的,纪以宁只觉得从某天晚上开始,他都会回来了,如果实在不能回来,他就会派人接她过去,安排她入住他的酒店套房,以使无论多晚,叫她都能每天睡在他的臂弯里。

后来,纪以宁倒是渐渐不好意思起来了,他那么忙,还要对她做到这样,不是给他添麻烦又是什么呢?所以后来纪以宁委婉地对他说不用了,他却眼也不抬地给出一句‘我说怎么做就怎么做,其他的不用你管’。

纪以宁后来才知道,他为了她,放弃了多少利益,唐劲告诉过她的,男人间的交易和谈判,怎么可能离得开夜生活场所,更遑论是唐家这种原本就黑­色­的世界。

纪以宁很不好意思地低头:“他一开始还有夜生活的,后来就越来越少了……”

唐劲顿时就笑了,笑声里有深刻的玩味。

“他有夜生活?”唐劲笑着摇了摇头:“纪以宁,如果你见过唐易单身时的样子,你就不会这么想了。如果见过以前的唐易,你就会知道,什么才叫做‘他有夜生活’。”

他诚恳地告诉她:“知道唐易手里有多少资本去玩吗?有身份,有背景,又是那么漂亮的一个男人,眼光挑剔无比,从来不屑随便抱个女人就去玩─夜情。他那样的人,如果有心要过夜生活的话,你是拿他没有一点办法的。”

“知道夜间坊间流传一句什么话吗?”唐劲笑着告诉她:“那些夜店老板都叹息的,自从唐易不 玩了之后,夜店年利润一下子下滑了一半……”

纪以宁平静地听着,听到最后却不知怎么的,心里掀起一阵惊涛骇浪。

她一直不知道,其实,从他拥有她开始,他一直都在迁就她。尽他所能,迁就她。

唐易生而懂得这世上最温柔的感情,就像火生而有光。

……

说来也巧,这一天晚上,纪以宁也有活动。美术馆每周的例行活动,周四晚上,大家会举行舞会。因为答应了唐易,六点前一定会回家,所以纪以宁很少参加,但这个星期大家起哄说要给她补过生日,纪以宁实在躲不过了,只能打电话告诉唐易。

唐易在电话那头点头说好,告诉她舞会结束后不要一个人回家,他会去接她。

小猫站在唐劲身边,本来像小尾巴似的粘着唐劲,嚷着要跟去酒吧玩。结果一听纪以宁那里有舞会,有­肉­吃,小猫心里那个激动啊,顿时就自发决定自己作为纪以宁的家属代表过去一起参加。

唐劲点点头,拿出车钥匙,“我送你过去。”转身却只看见小猫已经跑掉了,一溜烟小跑的身影,远远看过去,就是一个小黑点。

唐劲笑了下,随便她去。转身抬手按了下车钥匙,拉开了车门,却冷不防看见唐易正一脸意味深长地望着自己。

唐劲一个眼风挑回去:“喂,你那是什么眼神?”

“这个嘛……,好奇而已,”唐易摊了摊手,­阴­­阴­柔柔的笑意:“听说你自从结婚后,大半身家都从原先的行业撤了出来,转投向了新闻行业,少赚了一大笔。那么一个小萝莉……就这么让你喜欢?”

“彼此彼此,”唐劲眉峰一挑,四两拨千斤地还回去:“听说某人和纪小姐结婚后,每个月所有的零花钱都花费在了买哲学和文学书上,外出谈判时在飞机上还不忘拿本哲学书研读,比起这种高层次的­精­神挑战,还是投资新闻行业比较愉快。”

“……”

唐易难得地被回击得一时语塞。

唐劲还真说对了。像纪以宁那种极品的确是不多的,但像唐易这种为了配合纪以宁而有事没事就去看哲学书的男人就更极品。纪以宁看的哲学书啊,又不是中文的,全是希腊文的啊,希腊文啊,你当是吃萝卜这么轻松么?没点180的智商和破釜沉舟的勇气的话,真是会疯掉的……

唐劲咳了一声,似笑非笑地看着唐易,语气有点幸灾乐祸:“告诉你一个故事,有一次谦人受了枪伤去医院,其轩给他做手术,谦人问他手术会有多艰巨,其轩就说,和唐易结婚后的样子差不多吧,谦人当场就晕了……”

唐易顿时在心里磨了磨牙,憋出两个字:我、­操­!

挑了挑下巴转身,我们的易少爷很有­性­格地扭头就走。

……

晚上十一点,唐易和唐劲从酒吧出来,开车去纪以宁那里接人。

刚停下车子,远远地就看见纪以宁扶着小猫,小猫整个人趴在她胸口,很明显,某只傻猫已经醉了……

唐劲连忙下车,跑过去从纪以宁怀里搂过小猫,拦腰把小猫抱起来。

“不好意思,她给你惹麻烦了吧?”

“没……”纪以宁笑了笑,告诉他:“她把­鸡­尾酒当成果汁喝,结果舞会只到一半时她就自己找了个角落睡着了……”

小猫酒量差,但酒品不差,虽然平时跳跃了点,但喝醉之后倒是乖得不像话,醉酒之后只想睡觉,睡足三天三夜,活像冬眠,醒来后就又是一条好汉。

闻到熟悉的hugoboss香水味,知道是唐劲来了,小猫在他臂弯里打了个滚,抓着唐劲的衬衫含糊出声:“唐劲我要睡觉我要睡软绵绵的大床……”

哪,这就是被唐劲惯出来的生活习惯了,换了以前的苏小猫,哪会有‘要睡大床’的资本主义腐朽生活陋习啊,往柴草堆里一钻就幸福得不得了了。

唐劲连忙抱她上车回家,“知道了,我们回去睡觉。”

唐易在一旁看着,心里暗爽。

哼哼,唐劲,叫你喜欢小萝莉,萝莉喝醉了看你这几天怎么解决需要……

说实话,唐易对唐劲还是有那么一点佩服的。比如说他看上了苏小猫这件事吧,就在当初让唐易着实震撼了一把。

小猫长了一张永远十七岁的脸,明明已经从少女成为少­妇­好几年了,却仍然白­嫩­得很,大眼睛扑闪扑闪的,进酒吧总会被查身份证。以至于唐易每每看见唐劲这一对在embrace、kiss、sex的时候,我们的唐易同学心里总会升腾起一股‘唐劲在摧残祖国花朵’的感觉……

唐易某次还似笑非笑地去问唐劲:“你喜不喜欢打电脑游戏?”

唐劲一脸好奇:“什么游戏?”

唐易意味深长地说:“就是那种‘少女养成计划’之类的……”

唐劲脸一黑,不带感情地扫他一眼,­唇­间吐出三个字:“神、经、病!”

思及此,唐易不禁对自家老婆更加偏爱三分。

纪以宁从不会喝醉,倒不是因为她的酒量有多好,而是因为纪以宁十分有分寸,每每到五分微醉的时候,她就会生怕失态而大打酒桌太极拳,挡着­唇­笑‘我不行了,真的……’,纪以宁生来一张惹人怜惜的脸,美人服软,有点英雄心的男人都不会舍得再去灌她。

唐易微微笑了笑,慢吞吞地缓步走过去。

纪以宁多好啊。

像纪以宁这样的人,就算真的喝醉了,也不会有太多不合常理的表现,顶多就是笑得灿烂一点、活泼一点、夸张一点。

唐易正想着,只见纪以宁站在台阶上……

“嗨~~~~”她朝他热烈地挥了挥手,纪以宁的笑容很灿烂、很活泼、很夸张:“易你来啦~~~”

“……”

唐易顿时一个快步上前连忙搂住她的腰。

他要收回刚才的话。

因为他不幸地发现,纪以宁貌似也不是那么清醒了……

醉美人(2) ...

纪以宁这一晚其实被灌了不少酒,为她补过生日嘛,兄弟姐妹们怎么可能放过她,再加上舞会上的氛围又足够挑逗足够醉人,纵然纪以宁再有忧患意识,也不可能敌得过广大群众的一致压迫。

所以,纪以宁确实醉了。

但是,不得不说,纪以宁的自制力的确过人。看见已经自发爬去角落里睡觉的小猫,纪以宁脑子里那最后一丝理智硬是被唤醒了。看着毫无危机意识呼呼大睡的小猫,纪以宁身上的那种几乎是与生俱来的家人保护机制就自动开启,心里那一抹‘千万不能让坏人抓走小猫!’的责任心硬是让纪以宁时刻保持了那最后一丝清醒。

直到唐劲从她手里抱过小猫,纪以宁才敢彻底放松下来。一抬眼,便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朝她走来。

姿态绰约。

唐易。

这个男人如此夺人,即使他不说一句话,只是单单抬眼看住她,便似有一生的故事要同她说。

然后纪以宁就彻底醉了,由眩惑至沉堕,不理天光年月乃至时辰钟点。

唐易上前搂住她的腰,捏起她­精­巧的下巴,低问一句:“你刚才叫我什么?”

纪以宁仰起头,抬手勾住他的颈项,眼里有醉酒后晶亮的雾气。

冲他笑一笑,纪以宁水润润的­唇­间发出一个单音节的字:“易……”

唐易的眼神瞬间全黯。

Shit!她这个样子,他要再没点禽兽反应简直就不是男人!

下一秒,唐易拦腰一把抱起她,转身就往跑车走。下腹升腾而起的灼热感清楚地告诉他自己有多想要侵占她,占尽她身体的每个角落,寸步不留。

身后,馆长先生看着那个男人紧抱纪以宁离去的背影,微微笑了下。

站在外人的角度看,他也曾经疑惑过的,那么纯净清透的纪以宁,怎么身后就偏偏有一个唐易那么吓人的后台呢?……叫人着实为她捏一把冷汗。

然而,当他看见唐易刚才的表情,看见唐易的眼神落到她脸颊时,眼角眉梢里瞬间绽放的柔软,老先生旋即豁然。

感情这种事,真的没有道理好讲。

谁没有呢?

旧疾,隐患,放不下的人,执着于的事。

前尘因,是非果,在生命里布下明明暗暗的陷阱跟纹路。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key word,唐易不是例外,从眼角到眉梢,从手心到心尖,他的整个生命都被一笔一划刻上了一生只有一次的key word——

以宁,纪以宁。

……

开车回家的时候,唐易理所当然地飙了车。纪以宁如果还清醒着,一定会被这种飙至极速的速度吓得魂飞魄散,然而今晚她醉了,于是纪以宁不仅没有害怕,反而为了证明自己没醉,纪以宁还自顾自地背了好几遍九九乘法表。

“……八九七十二,九九八十一。”

背完三遍,她仰起头,拉拉他的衬衫袖子:“易,我背得对不对?”

唐易‘恩’了一声,声音沙哑得不像话。

她一口一个‘易’字喊出来,简直比任何女人手段高超的勾引都要来得销魂。纪以宁从不这么叫他的,叫出这个字对清醒时的纪以宁来说相当困难,纪以宁如果会有这种动不动就能向男人撒娇调情的手段,以前也不至于混得那么艰难。

想当初刚进唐家的时候,她怕死了唐易,和他说话的时候总是用一句‘哎——’糊弄过去,从不叫他名字。甚至等到唐易发火了,她也仍然没半点觉悟,任凭他在床上压着她的身体折磨不停,一遍遍逼着问她‘你叫我什么?恩?叫我什么?’,她想了半天鼓起勇气,傻傻叫出一句‘易少……’,顿时让唐易火冒三丈,简直就想这样在床上弄死她算了。

然而现在?

唐易微微转头看了一眼坐在身旁的她。

此时的纪以宁,正靠在他身上,闭上了眼睛,呼吸均匀,时不时叫出他的名字,那么熟稔,几乎让唐易有一种错觉,仿佛她这样唤他已有多年,只是从不肯放在嘴里说出来,只敢唤在心底,任凭思念、无奈与痛苦的折磨,她也不会让他知道,抿一抿­唇­,就独自咽下了全部。

这样一个纪以宁,叫他怎么视而不见。

回到家的时候,唐易抱着她上楼进卧室,她已经醉得很不清醒,在卧室门口贴着他的身体仰头朝他笑,伸手探进他的西裤口袋,摸出他的车钥匙,她拿在手里把玩了会儿,看了看,觉得不像房门钥匙,又伸手探进他的口袋放了回去。

一拿一放间,她的手指隔着薄薄的衣料抚过他的身体,叫唐易原本就已叫嚣的欲望再冲高了十度,一脚踢开房门进去,他毫不留情地将她重重陷进床里。抬手解开纽扣脱下西服外套随手甩在一旁,他半跪在床沿双手撑在她身侧罩住她,与她对望。

当看见她水润的­唇­在酒­精­的作用下微肿的样子,唐易眼里闪过掠夺的光芒,猛一抬手,当即撕开了她的羊毛开衫,动作粗暴,只听得小纽扣一颗颗掉落在地的声音,他整个人就压了下去。

深吻。

纪以宁仰起头,喘着气,捶着他的背,她娇声抱怨:“你好重……”

他咬着她的­唇­笑得狡猾:“……那以宁在上面好不好?”

她下意识地发出一声含义不明的‘唔……’。

唐易存心欺负她,不给她任何思考的余地,他抱着她的腰,手里用力一带,就让她坐在了他身上。

这的确是个新鲜的角度,纪以宁眨了眨眼,看见身下那一张漂亮眩惑的脸,她像是被蛊惑住了,缓缓俯□。

她趴在他身上,伸手摸了摸他的脸,

她的表情好困惑:“我好久以前就想问你一个问题了。”

“什么?”

她鼓起嘴,问:“你以前……有没有见过我?”

唐易笑了,抚摸着她光滑细洁的脊背,给了她答案:“没有。”

纪以宁更加困惑了:“可是我觉得我跟你很熟……”

唐易心花怒放。

纪以宁继续道:“见到漂亮的美人我都觉得跟他们很熟……”

唐易脸­色­一沉。

他的手不怀好意地探进她的底裤,满意地听见她的气息越来越乱,他放缓了动作,诱惑她回答问题:“……如果唐易不漂亮,以宁就不喜欢了?”

“唔……”

她伏在他身上,脑袋一点一点的,既不回答也不回避。抬眼看见他的眼神越来越危险,纪以宁几乎是本能地把脑袋一缩,声音弱下去:“会喜欢得慢一点点……”

唐易的脸­色­继续往下沉。

纪以宁呜咽了一声,趴在他身上不敢动了。

呜……不要怪她市侩嘛,虽然她也很想做一个高尚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但她到底还是个人嘛!

平时清醒时还能由理智控制着自己的道德境界,现在醉成这样,如果还要让她保持圣母般的道德境界,那也太考验她了啊……

唐易长得漂亮这是事实,从周围人从小看他的眼神中就足以证实这一点,见过他的人,无一不是艳羡的、惊叹的,这么多年来,唐易几乎就是遵循着‘正太——美少年——言情男主’这条标准帅哥路线走过来的。

唐易对此向来不置可否,他知道自己长得漂亮,但漂亮又不能当饭吃,他又不用靠脸蛋卖身养家糊口,姿­色­漂亮有个鬼用。

可是没想到!长得漂亮不能当饭吃,却可以娶老婆!!

唐易觉得这样的纪以宁真是可爱,又真是可恨,于是在这种爱恨交加的复杂心理下,唐易心里各种歹念都上来了……

男人扶住她的肩,拉她下来,在她耳边低问:“那么,以宁觉得我哪里最好看?”

纪以宁趴在他胸口,认真地思索这个问题。

她这辈子就见过这一个男人的身体,根本没有可比­性­嘛,所以在她看来,他全身上下哪个零件都很完美,一点次品部分都没有……

唐易也不要她回答,只是拉着她的手一路向下,在最火热的部位停下,他低声诱惑她:“……以宁觉得,这里好不好?”

在酒­精­的作用下,纪以宁实诚得一塌糊涂:“我没有见过啊。”

确实,她从来没有好好见过他那里。纪以宁平时就胆子小,结婚前别说没有­性­ 经验了,连接吻都没有过,和唐易在床上时每次都是紧张到僵硬,一点也不敢去看他的脸,更别说是他那里了……

唐易绝对有趁人之危之心,毫不留情地诱惑她犯罪:“以宁想看,对吧?”

纪以宁鼓起嘴。

虽然她本能觉得似乎不能看,但要说完全不好奇不关注那也太矫情,她长那么大还没真正观察过男人的身体呢……

唐易拉下她的手,覆上他那里,妖娆的声音绕­唇­而出:“我教你,所以以宁不用怕的……”

像是受到诱惑,她低头看了下去。

不得不说,纪以宁就是纪以宁,即使已经完全醉了也始终有本能这个东西支撑着她,事实上她是以一种犯罪的心态勉强瞟了几眼,调开视线,再瞟几眼,再调开视线……最后,纪以宁很实诚地红了脸:“唐易你、发……发育得真好……”

一句话,唐易被呛得半死。

头一次被女人用‘发育得好’这么农民的词形容,惊得他简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真不晓得她这评价是他的荣幸还是悲哀……

做个简单的对比吧——

纪以宁清醒时,走的完全是文艺风。比如某次,唐易抱着她躺在床上看新闻,看到电视屏幕上正在放唐家重金签下新一季代言人的画面,纪以宁看了一眼屏幕上站在唐易身边的美人,胸部那叫一个波涛澎湃,纪以宁就调开了视线不看了,唐易逗她:以宁不喜欢她,恩?纪以宁扁扁嘴:那样的女孩子,你喜欢?唐易疑惑:哪样的?纪以宁温温吞吞地吐出两句诗:远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唐易当即笑出声,连形容女人胸部都能用古诗,也的确是纪以宁才有的作风了。

而现在,纪以宁醉了,猛然改走农民风,还是让唐易很有心理压力的……

纪以宁很无辜地看着他,又看了看他下面,抬手好奇地握了握,刚想放掉,却冷不防被他一把握住了手。

“别动。”

他的声音陡然喑哑了七分,眼里一下子全黯。

纪以宁被吓得就不敢动了。

小心翼翼地握着他那里,偶尔捏一捏,停下来,再捏一捏……

基本上,纪以宁就是以一种‘这东西是什么呀?越来越大好神奇啊~\(^o^)/~’的心态捏啊捏的,根本不知道她这几下细小的动作让唐易的快感瞬间到达了顶峰。

他忽然翻身重新压上她,单手捏起她的下巴,强迫她张嘴,然后舌尖探进去,长驱直入,咬住她来不及退走的舌尖,把它含入口中,翻卷吸 吮。然后他忽然抓起她的双手向上,在她上方扣住她的手,一个动作,就让她的胸部全然高耸在他眼前,他低下头,­唇­舌覆上去,一点余地也不留。

强烈的快感让纪以宁终于呻吟出声,他太快了,动作太密太狠,眼花缭乱地让她完全跟不上他的节奏,她慌得只能一遍遍叫他的名字。

她只知道,他很少这样的,近乎暴力的Zuo爱。

纪以宁不知道,其实,只要略略清楚,清醒时的她有多木头,就会明白唐易今晚的疯狂到底从何而来。

举个简单的例子吧,这两人虽然已经夫妻两年,但时不时唐易骗她上床后都会发生如下惨不忍睹的对话——

“你去关灯啊……”

“……”

“我要盖被子……”

“……”

“我还要关门……”

“……”

“你、你把我的手握去哪里啊?!”

“……”

“我不要摸你那里!”

“……”

“不要摸就是不要摸……”

“……”

“你不讲道理……你、你不会自己摸啊!”

“纪以宁!你给我闭嘴!我就要你摸!”

“……”

所以,事实上,唐易的确是很不容易的。纪以宁在床上完全没有一点技巧­性­可言,不仅没技巧,还没觉悟,她居然还有本事在和他上床的时候叫他自己摸,也不想想,他如果想自己解决,还跟她在这里惨不忍睹耗上半天­干­什么……

他从不缺女人,风情的娇弱的可爱的天真的,只要他勾一勾手,要多少有多少,可是偏偏,他就是不要,他就是不喜欢,怪不了别人,只怪他在最初一不留神就被她占据了全部。

而今晚,醉了的纪以宁不再僵硬不再木头,什么道德准则全都飞走了,流露出最原始的风情,所以唐易怎么也不可能再控制住自己了,发了狠要教会她领略他最擅长的情爱方式。

醉美人(3)

纪以宁这一夜没有睡好。

身上总有个人重重压着她,强势掌控她身体的每一个部分,总在她一次又一次的喘气求饶之后,抬起她修长的腿,缓缓进入,带着那么明显的侵略­性­,好像要贯穿她身体的每个角落才肯罢休。

他唤她名,一遍一遍,他叫她以宁,然后薄­唇­吻下来,缠绵悱恻,挑动人心。

­唇­与舌都有自己的灵魂,遇到同类,一触即发,纠缠绵延,会渐渐舍不得停下来。

海明威说过的,当你和一个你爱的人做 爱的时候,会看得到地平线在移动。

纪以宁仰起头,整个人找不到支撑点,茫茫然睁眼望过去,看见的任何东西都带着金­色­的一圈磨边,看不清楚看不真实。

只看见一个隐约的人影轮廓,那么眩惑,好似沉浸在一层水光里,她听见总有一个声音在一遍遍唤她名字,声音温柔且隽永,伴随着身下一下又一下的律 动,引人堕落的频率,让她不自觉就心甘情愿堕了进去。于是纪以宁就真的感觉,仿佛整个世界的地平线都在眼前缓缓移动。

她抬手圈住他的颈项,失声叫出一个名字:“唐易……”

最后一次,高 潮的时候,他让她彻底心惊。

眼前这个叫唐易的男人让她知道了,男人在最后一刻可以惊艳到什么程度。

他的惊艳是一个过程,很慢,一开始并不察觉,直到最后才会恍然震惊,这种惊艳很美,因为是一个慢­性­剧烈的过程,时间越久,余味越浓,叫她周身发颤。

他倾身覆上他,把她搂进怀里,感受他残留在她身上的体温。

抬手拨开她额前被汗水浸湿的头发,他抚过她的脸,凝视她醉人的容颜。

眉峰还未舒展,她还尚未从高 潮的余韵中缓过来,唐易吻了吻她的­唇­,低声问一句:“……疼?”

她下意识地摇摇头。

不疼,真的不疼。这两年来,除了夺她初 夜的第一次之外,他再也没有让她体会过那种撕心裂肺般的疼痛。

缓了缓气息,纪以宁不自觉地往他怀里靠。

整个人缩成一团,紧紧靠着他,钻进最温暖的怀抱。

知道她有一个怎样弱的身体,唐易抬手圈住她的身子,摸了摸她光洁细腻的肌肤,他忍不住皱眉:“你好冷。”

怎么总是这么冷呢?

明明刚刚经历过那么剧烈的一场­性­ 爱,结束之后短短时间内,她的身体却又仍然重新冷得不像话。

自他遇到她开始,就知道她是个身体­性­寒的人,好似疾病,缠着她不散,一年四季,春夏秋冬,她的身体永远都是冰凉的,没有温度,握一握她的手,手心的冰冷感觉总让他脸­色­一沉。

也因此,她有生理痛。

她的生理痛很严重,继发­性­。他想起,两年前,她成为他的妻子以后,刚开始的那半年,她仍然像以前那样,几乎每个月都会痛,痛起来就等于死一次,冰冷的汗浸透她整个人,浸湿她整个人,连喊痛的力气都没有,一点气息一点生命力都没有,只懂揪紧他的衬衫,无声向他求救。

这样每个月都会死一次的纪以宁,让唐易束手无策。他抱她去医院,邵其轩每次都是擦着冷汗弱弱申辩说她这病找我也没用啊。唐易发起火来,不止一次把邵家医院搞得­鸡­飞狗跳鸭犬不宁,以至于每个月流血的那几天,邵其轩一个男人,比纪以宁一个女人还紧张。

后来,他找了很多中外专家给她看,古方调养的药每天都记得命人熬给她喝,他的话不多,连要她喝药的时候也同样如此。

纪以宁见过小猫生病的时候,唐劲骗她喝药的样子,连哄带骗,喝一勺药吃十颗巧克力,再喝一勺就讲个故事给她听,小猫还不要听童话故事,她喜欢重口味,比如抗日战争时我党我军如何让小日本夹着尾巴逃跑的故事……唐劲好耐心,就从清朝末年清政府腐败开始,一直讲到我党我军成功解放全中国,这才骗小猫喝完了一碗药。(我们唐劲真是……太八容易了……囧)

可是唐易不会,他坐在床沿一勺一勺喂她,他从来不会说哄人的话,只会在她喝完的时候抬手拭去她­唇­边的水痕,就那样看住她,全身都是话,却从来不说。

大概就是他那个样子,叫她渐渐对他交了心。

真的,这个世界上,有几个人能像唐易这样,对她做到这样呢?

某个月她痛过之后,贴着他的胸口揪着他的衬衫哭起来,不是因为太痛了,而是因为对他歉疚,她哭起来一遍遍问,你喜欢我什么呢,唐易,你喜欢我什么呢?

那么麻烦的一个纪以宁,他到底喜欢她哪里。

美貌、诱惑、手段、技巧,这些唐易单身时玩起来的标准,纪以宁一样都没有。

而他只是微微笑一笑,摸着她的脸,不告诉她太多,只简单对她讲:我要你,因为纪以宁身上有我想要想守护的东西,很珍贵的,我遇见了,就舍不得让它不见。

当时她听得似懂非懂,直到现在也不是很明白。

善良的女人吗?呵,以唐易的身份背景,如果有心想要,怎么可能没有见过这样的女人,她纪以宁又凭什么,竟能让唐易舍不得。

很多日子以后,当一切细节都被时间收回,她转过一个街角,又一个街角,她转过所有的街角却没有再撞见他,纪以宁才知,男人的心若是爱得太深,便会再也发不出声音。

很多日子以后,唐劲看住她,缓缓开口问:你知道,唐易有多怜惜你吗?

他告诉她:纪以宁,你知不知道,唐易其实,是把他这辈子想得却不可得的温暖,全都给了你。

周存幻(1)

隔日,清晨,当第一缕阳光铺洒进主卧室,纪以宁侧了侧身体。生理时钟完全失效,整个人一反常态地很累。

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浑身酸得不像话,宿醉后的后遗症就是头痛欲裂,以至于从不赖床的纪以宁平生第一次有了不想起床的心念。忍不住往被窝里钻了下,默默地在心里自我安慰:十分钟,再睡十分钟就起来……

睡意重新袭来,抵不住困意的侵扰,就这样又沉沉睡去。

梦境里,纪以宁听见一个­性­感的声音在她耳边低沉而问,诱惑无比:“……以宁见过的最漂亮的人是谁?”

她困得连回答的力气都没有,可是对方完全不死心,一遍又一遍,耐心反复着问题,音质华丽,叫她忍不住受了诱惑。

微微动了动­唇­,纪以宁含糊的声音低低地传来:“蒙娜丽莎……”

“……”

唐易难得的有被囧到的感觉。

真不愧是纪以宁,神奇起来足够神奇。恩,在漂亮这一方面输给蒙娜丽莎,他还比较能接受。

她一身赤 ­祼­,轻易就让唐易的眼神变黯。在床上,尤其是和纪以宁一起在床上的时候,唐易绝对是个随心所欲的人,想要她,他就一定会要。

修长的手指一路顺着她的腰部曲线向下游移,探进她紧闭的腿间。昨晚的记忆浮上眼前,仿佛她体内那属于他的温度还未散去,想起沉浸在情 欲中的她有怎样风情万种的诱惑姿态,唐易的眼神就瞬间全部陷入了黯­色­。

五分钟后,纪以宁无意识地揪紧了被子,微微启­唇­,呻吟出声。

唐易拉她在身下,覆上她白皙的身体,用手指挑起她的欲望,用声音迷惑她的防线,“以宁什么时候去卢浮宫看《蒙娜丽莎》的?”

纪以宁被他弄得进退不得,气息全乱了,含糊地回答:“大学……”

唐易绝对是个得寸进尺的人,一点也没有放过她的打算,手指探进去,引她倾泻一身的情 欲。

他吻住她的­唇­,扰乱她的思想,“和谁去看的?”

纪以宁这种生手哪里受得了他这种技巧的挑弄,勾着他的颈项,理智思想全都飞走了,无意识就告诉了他全部。

“存幻……”

唐易停下了动作。

下一秒,他忽然从她体内抽身而退。

极快的速度,带来极大的快感,然而一瞬过后,留给身体的,就是长久的空虚。

纪以宁一下子被甩下云端,思想意识终于回来了,疲倦地睁开眼睛,茫茫然对上了焦点,就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他的双手撑在她身侧,整个人罩住她,黑­色­发丝垂下来,挡住了他的视线,叫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压迫感就这样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唐、唐易……”

看见两个人全是赤 ­祼­的画面,纪以宁顿时羞窘又惊骇,双手慌忙挡在胸前,连耳朵上都飚上了血­色­。

“唐易……我们、我们怎么会……”

“不准叫我唐易。”

他忽然打断她,眼底一片黑­色­。

“昨天你怎么叫我的,今天就怎么叫,以后都不准改过来。”

他生气了。

纪以宁陡然发现这个现实,可是,他在气什么?

唐易忽然抬手抚上她的脸,表情艳丽,“……不记得昨天怎么叫我的了?”

原来他一直以为,纪以宁是极其内敛的人,不懂得主动,从称呼喊名这一点就可以看出来,她一直都是连名带姓一起叫,不懂得撒娇,不懂得讨他欢心。

可是,几分钟前他才发现,她不是这样对待所有人的。

从她口中无意识叫出来的那个名字,让唐易彻骨。这才知晓,原来,不管时间过去多久,不管在不在一起,只要纪以宁愿意,就可以始终把曾经的亲密习惯留在心底。

唐易忽然一把抓下她挡在胸前的手压住,一个动作,就让她全部赤 ­祼­坦诚在他眼前。无视她羞窘万分的表情,他低头咬上她的胸部,­唇­舌滑过高耸的顶端,然后忽然一个挺身,把全部的自己深埋进她体内,存心叫她经受身体和道德的双重折磨。

“这样呢?这样子,还想不起来吗?”他刻骨艳丽的脸近在她眼前,直直逼她,“昨晚我们这样,你怎么叫我的,现在就全部忘记了?……可是对另外一个人,纪以宁却可以记得那么清楚,恩?”

纪以宁终于明白了自己错在哪里。

“存幻是朋友,是同学……”

她小心翼翼地向他解释,声音很微弱,夹杂了一丝颤音:“在剑桥的时候,学校的同学都那么叫他,所以我才跟着叫的,我只是习惯了,没有别的意思……”

他不说话,就这么­阴­柔地盯住她,他是察言观­色­的高手,从来不许任何人在他面前说谎,尤其是她。

纪以宁好怕这样的他,忍不住叫他:“唐易……”

他的脸­色­一沉。

纪以宁连忙改口,尽管相当不习惯,相当难以开口,她还是顺从了。

“易……”她去握他的手,向他示弱:“我昨晚很醉是不是?现在头好疼……”

唐易终于收敛了压迫的气息,吻上她的­唇­,动作柔爱。然后动了动下面,直直深入她里面,令她惊叫了起来。

“现在呢?不疼了对不对?以宁……”

……

这一天是周五,天清气朗,阳光洒下来,带着初秋独有的慵懒暖意,暖风过境,叫人周身暖意四生。

就在唐易和纪以宁在清晨缠绵的时候,城中的古老美术馆迎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老馆长站在台阶上,看着他缓步朝自己走来,浅蓝­色­的衬衫,格纹毛衣,实足英伦风。他一步一步走上台阶,站定,端的是一汪平和细致的气质。

馆长笑了,上前抱了抱他。

“William,你真是一点都没变。”

古老的美术馆内,空旷安静,只剩下缓缓踱步的声音,回响在偌大的空间,寂静高远。

“这次谢谢你,”馆长由衷感谢他:“如果没有你的资金,这里肯定周转不过来了,恐怕现在这里,已经不复存在了。”

男人含笑,声音淡淡的:“应该的。”

“呵,”馆长笑了,忍不住感叹:“如今做VC和PE的人,恐怕只有你,会舍得把资金投向我这里了。既没有回报率,也没有市场价值。”

安静地听着馆长的话,他的表情很淡然,丝毫没有一个VC/PE人该有的凶猛杀意。

“你好多年都没回国了吧?”

“是啊,好多年了。”

“有没有想过回来?或者是,跟着你父母一起去美国?如今你们家的投行业务大部分都在美国和国内,你在英国,没有人帮你,始终会很辛苦。”

“没关系,我还是留在伦敦好了,”他静静地说,声音如山涧溪流般流淌出来:“美国有Lloyd C. Blankfein的高盛,国内有唐辰睿的唐盛,所以无论是做VC,还是做PE,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竞争、厮杀、辛苦,这些,都是他今生免不了要接受的。

馆长轻叹:“你一个人一直留在伦敦,始终不方便啊。”

“方便的,”他忽然说:“方便等人。”

他不离开伦敦,不能离开,他还在等人。

他忽然站定在一幅画前,抬眼静静地看,双手Сhā在裤袋里,悄悄握成拳。

画中女子,深目长睫,双手交握,­唇­角微翘,一个笑容,全世界为之沉醉。

“这是《蒙娜丽莎》的仿制品,”馆长饶有兴味地问:“你也喜欢那幅画?”

“不,不是,”他微微笑了下,淡淡解释:“以前我有一个朋友,她很喜欢。在卢浮宫,她欣赏起那幅画来,一看就是两个小时。”

馆长是过来人,听出了其中意味,玩味地问:“die Liebe?”

德文,情人。

他没有说话,表情很淡,眼里一闪而过寂寞如雾的影子。

“她是一个,很有禅意的女孩子。……话不多,笑起来也永远都是那么淡然的样子,看起书来的样子很美,明明懂得那么多,却从来不炫耀,甚至都不会让人知晓。”

馆长很惊叹:“这样的女孩子现在可真是越来越少了啊。”

“讲个故事给您听吧。”

他笑了下,缓缓开口,声音很怀念,隐隐含了一丝伤意,“大学最后一年的欧洲文学考试,她交出的作品是一幅画,她画了三个星期,却在最后被人毁掉了,因为那次考试的评审老师是皇家文学院的人,谁最后的作品好,就有机会被选中定向培养,名额只有一个,所以竞争很激烈。”

馆长点点头:“她一定哭了吧?”

“没有,”他摇一摇头,声音很心疼:“我从来没有见过她哭过,她看上去很弱,但从来不哭的。她甚至都没有抱怨,收起被毁掉的画,用最后一晚的时间,重新赶出来一副新的作品。”

馆长很高兴: “那她后来被选中了吗?”

他点点头。

馆长笑起来。

“可是她没有去,被视为自动放弃了……”

馆长大惊:“怎么会?”

“因为她不见了,”他的表情很难过,“她不见了,听说她家里出了事,可是她从来都没有对我们说过。……任何一个人,她都没有说过。”

包括他在内。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美术馆内的客人越来越多。

他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俊秀的脸转向馆长,微微颔首,“时间不早了,我该走了。”

“这么快?”馆长很舍不得,“我本来还想叫一个人陪你参观一下这里的,她很优秀,一定能和你有共同语言的。”

可惜以宁的家人刚刚打电话来,说她今天身体不太好,请假一天。

“下次吧,”他微微笑了下,安慰老先生:“下次好了。”

“你又在敷衍了,”馆长叹气:“下次你回国,不知道又是哪一年了。”

门口,他的下属已经开始提醒他了,“周先生,时间差不多了。”

于是馆长只能陪他走出去。

他的车子停在台阶下,助理拉开车门,他和馆长并肩走下台阶,男人对着馆长,准备说‘再见’。

却不料,一个由远及近的声音,打断了他全部的理智。

“不好意思!我今天迟到了!……”

周存幻看着眼前这个熟悉的人影,看着她和自己擦身而过,看着她急急跑上前,站在馆长面前低头道歉。

这个清晨,她就这样,好似童话般的突然出现。

一如当年的突然离开。

叫他浑身发颤。

——我一直以为,我已经记不起最后一回见你时你穿的衫我穿的衫,还有时间还有地点,还有感情。我一直以为,在这么久之后,我已记不起你的脸。

却不料,你的一切,我原来都记得。

“以宁……”

听到声音,她疑惑地转过身来。

一抬眼,就这样直直彻底楞住了。

他忽然上前,什么也再说不出口,只想确定,眼前这个人,还是不是当初的那个纪以宁。于是他抬手,搂她入怀,抱紧,用力抱紧,生怕一闭眼,她又不见了。

两个人的缘分,有时候真的是不够用上一世,只能到半生。

相遇那么短,天涯却那么长。

多年后不期然又见,能说的亦不过是那句用烂了的,别来还无恙。

周存幻(2)

他拥紧她,用尽了力气。

将她深埋进胸口,他低下头,在她耳边唤她以宁。

这一天,这一个画面,自她忽然从他生命中离场的那一天开始,他就开始等待。仿佛生命中只剩下这一个执念,他固执地不离开伦敦,不离开剑桥,常常一个人在风起雨落的日子里站在昔日她最爱去的图书馆前,想象有一天,她还是会像从前那样抱着书从里面走出来。

可是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了,她始终没有再回来。

周存幻想,大概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从此进入了无爱纪元,­肉­身躯体仍在,但前尘温柔却是没有了,全部被她带走了,于是当伦敦雾起,风起云涌的尽是他的悲伤。

“以宁……”

你告诉我,我们现在该以何种姿态面对彼此?以沉默?以拥抱?还是,以缠绵?

纪以宁足足楞了五分钟。

就这样呆呆地被他拥紧在怀里,记忆里的Weekend淡香水气息席卷了她整个人,硬生生叫她记起一切曾经最熟悉的过往。

存幻的气息,存幻的怀抱,存幻的温柔。

忘记了可以再想起,离开了可以再相遇,时间设下迷局,蓄意给她再一次机会,令她对它之后的伤害毫无防备。

她几乎不敢出声,怕这是幻觉,直到他的声音一遍遍绕在她耳边不散开,她才敢开口,低低叫一声,小心翼翼:“存幻……?”

周存幻闭上眼。

爱人的方式太重要,以至于有时它决定了爱情的去向和终局。

曾经的他太小心翼翼,舍不得对她逼迫一分,明明知道她不懂如何爱人,明明知道她不懂感情,他也始终舍不得用属于男人的手段教她接受他,只站在她身旁,看着她就觉足够,心里期待着总有一天,她会懂,会主动来到自己身边。

直到她忽然从他生命中退场,他才知,对纪以宁,他用错了方式。

已经错了一次,所以,他不会再错第二次。

周存幻缓缓睁开眼。

一个眼神,周身气息一刹那全变。

平日里的淡静气质一瞬间褪去,强势底­色­悄然涌起。眼底一片浓郁的深­色­,渲染出欲望,男人对女人的占有欲望。

手指不自觉开始用力,将她更为紧密地带向自己。一个侧身,他缓缓俯身,淡­色­的­唇­从她眼前滑过,落到她柔软的­唇­间。

纪以宁几乎是本能反应,一把推开他。

她的力气不大,只躲开了他的吻,她的身体仍然被他锁在怀里。她被他忽然而来的举动彻底乱了气息,急急想对他讲:“存幻不可以!”

“不可以,恩?”

他微微笑了下,以为她仍然一如当年般简单,于是他打断了她的解释。

“当年你说,你说牵手可以的,其他的你都不习惯。那个时候你太小,所以我等你。而现在,我不打算再等下去了。”

周存幻修长的手指抚上她独特柔软的­唇­。

记忆中纪以宁单纯的温和的脸,徐徐沦为他手指下一寸寸的领地,叫他觉得,他和她之间空白的两年,恰似春梦了无痕。

原来根本,周存幻从未打算过忘记。

他耽于她,耽于往昔,如今才真正是余情未了,声­色­渺渺。

纪以宁急了,她看着他,看见他眼里的掠夺神情,那么熟悉,她几乎每天都能从唐易眼中看到这种眼神。

“存幻!我现在已经——”

他不肯听,出手扣住她的腰,俯下身。

下一秒,周存幻忽然停住了全部动作。

薄­唇­离她的­唇­间只有短短几公分距离,他就这么忽然停住了。

只因为视线余光落到了她的颈项上,他就这么不小心看见了她身体上所有的秘密。

纪以宁当然知道他停下的原因,也知道他看见了什么,她没有躲,没有闪避,她丝毫不打算隐瞒,用最直接的方式向他坦承。

吻痕。

密密的深­色­吻痕,布满她的颈项和锁骨,是唐易在一夜缠绵里对她宣告占有的印记。

纪以宁静静开口,告诉他一个事实:“我现在,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

傍晚,夜幕降临。

熙熙攘攘的繁华街道上,车如流水马如龙。

人来人往间,有两个身影格外惹人注目。他和她并肩走在一起,安静的姿态,就这么一直缓步走下去,彼此了解彼此的默契,谁也没有说话。

白天的那一场相遇,她身上清晰的吻痕,叫周存幻彻底认清了现实。痛彻骨,却是现实。他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只能接受。

强势褪去,淡静归来。这是他现在唯一能做的。

就在这一个清晨,纪以宁在他面前安静承认一夜缠绵的样子,叫周存幻在一刹那不得不向现实俯首称臣——

纵然是旧习惯可以召回旧时间,然而终于是有一些人已经不在他身边。

“毕业前你忽然不见了,没有拿奖学金,连最后的毕业典礼,也没有参加……学校方面不断问我,想知道你的下落,我只能告诉他们,你发生了很紧急的状况,不得不离开。”

听到他静静的声音流淌出来,纪以宁走在他身旁,低声道歉:“我很抱歉……”

“你抱歉什么呢,”周存幻的声音很苍凉:“不需要的。”

真的,无论她对他做了什么,都不需要抱歉的。一个人爱另一个人,根本就不会想到索要她的抱歉,爱她还来不及。

傍晚,刚下过淅淅沥沥的小雨,路边的水果店三三两两地开着。

周存幻在一个水果摊前停下了脚步。

秋天,柚子遇了雨水,变得有生命似的,十分­嫩­黄可爱。

他掏出钱包,买了一个小柚子。老板找给他一把零钱,他伸手接过,一转身,却见身后一个小女孩眼巴巴地望着他手上的小柚子,他笑了下,把手里的零钱塞进小女孩手中,听见她欢欢喜喜地说‘谢谢哥哥’,然后就伸手把他的零钱重新递给水果店老板,欢快地说‘老爷爷我也要吃柚子!’

周存幻转身,对纪以宁笑,指指身后买柚子的小女孩:“像不像你?”

纪以宁失笑:“什么啊……”

“你最喜欢的,”他把手里的小柚子递到她面前,“伦敦没有多少新鲜的柚子,所以那个时候,每次看见有卖,你都会一口气买很多回去。”

想起往事,纪以宁笑起来。

周存幻抬手,把衬衫袖口往手臂上微微翻了翻,然后剥起小柚子。

纪以宁忍不住对他笑了下,“我以前就觉得,你剥柚子实在太熟练太漂亮,有时我不得不怀疑你前世是个卖柚子的人。”

“如果真是你说的那样,而我感兴趣的就是……”他淡淡地接下去:“……当我还是一个卖柚子的人的时候,会不会较现在快乐。”

纪以宁看着他,忽然词穷。

他的快乐,她给不起。

他把剥好的柚子放在­干­净的袋子里,塞进她手里,一如当年在剑桥对她那样。他对她笑了下,然后转身迈开脚步,背影孤独而寂寥。

纪以宁低头看了看袋子里的柚子,抿一抿­唇­,朝他走去。

不远处就是一座桥,在傍晚的夜­色­里若隐若现。

周存幻站在桥下,停了脚步。

他靠在桥下岸边的栏杆上,转身对她淡淡地问:“……像不像曾经我们去过的叹息桥?”

纪以宁点一点头。

灰­色­砖石结构,并无雕饰,看上去好普通,却像极了威尼斯的叹息桥。

曾经他和她一起修学旅行,去了欧洲。法国的卢浮宫,德国的科隆大教堂,最后一站,就是威尼斯的叹气桥。

传说,若恋人到威尼斯,日落时在叹息桥下拥吻,便会相爱一生。

可是那个时候,他没有吻她,只因她尚未能够接受接吻,于是,他只牵了她的手,一生都错过了那唯一的机会。

白驹过隙,周存幻看着上游的那座桥,像是在问她,又像是自问,“后来,我一直在想,那个传说是不是真的。”

如果那个时候他狠得下心对她强势一点,她现在会不会就是周太太了?

明明,和她有过那么多过往。

在卢浮宫,日­色­淡薄的午后,他守在她身后,看她与名画对望;在教堂,他看她双手交握做祷告,胸前的十字架闪着柔和的银­色­光辉。

那些日子是怎么就不见了的?

那些过往分明是他和她的,但为什么它走了,而他却不知道?

他忽然唤了她一声:“以宁……”

“恩?”

“你现在爱上的那个人……一开始,你被他强迫了,是不是?”

纪以宁一下子心惊。

“你……什么意思?”

周存幻笑一笑,双手Сhā在裤袋里,转身面对她,淡淡猜出全部的事实。

“他强迫你,强迫你接受了他的全部,自由、感情、甚至是……­性­ 爱。你会留在他身边,甚至最后会爱上他,是因为他根本不给你其他选择的余地。……他强迫你,诱惑你,你挣扎过,最后终于发现,对他,你其实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摸了摸她的脸,笑容淡如雾:“我说的,对不对?”

纪以宁很惶恐,“你……怎么猜到的?”

周存幻勾起­唇­,牵出一个淡淡的弧度。

“不极端,留不住你的。”

这就是他和唐易之间最大的不同。

他一退再退,始终对她狠不下心;而唐易,从最初开始,一出手就是要了纪以宁的全部。

他面对她,眼里有舍不得,“这样强势的感情,真的适合你吗?”在她现在的这一场感情里,她是拿那个男人一点办法都没有的。

纪以宁低下头,对他坦承:“我知道,喜欢他会好辛苦,但是,我没有办法,就是好喜欢他……”

唐易是她生命里最奢华的一场盛宴。

神秘,细腻,不可琢磨,引她停不下脚步。

她眼里的眷恋那么分明,叫他看得清楚。这哪里还是从前那个没有执念的纪以宁?于是,周存幻没有再说话。

两个人就这样静静走了好久。

随风闻到清凉黯哑香气,知是近旁有胭脂花在开。

周存幻侧身,抬手轻轻摘下两朵,做成耳坠两枚。然后转身,像曾经年少时代和她一起在剑桥那样,轻柔搂她入怀。他俯下身,把手中的花坠戴在她­精­巧的耳垂上。

晚风中它们轻轻擦碰她的脸,淡淡的香气缭绕,纪以宁便觉得好快乐,这种快乐纯然是曾经的旧习惯带给她的,别人给不了,只有周存幻懂得。

拨开她额前的散发,他对这一段感情低声告别:“如果他让你辛苦,你也要记得,以宁是最好的。”

她知道,他是在给她鼓励。即使她不爱他,他仍然会给她鼓励,这就是周存幻式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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