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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招惹血杀以求避难

清溪水流,芦花飞絮,风吹落叶,寒鸦噪林,远山的夕阳,给大地涂上了一抹忧郁。

一个青年在暮­色­中疾行如飞。那青年身材削瘦,宽坦前额,双眉斜飞入鬓,挺直鼻梁,一张弧型微抿的嘴角上,却有一丝不易觉察的悲愁,破坏了这付本来很俊美的面孔上的线条。

这青年身穿文巾儒衫,腰间却横着长剑,肩背还搭着囊袋,浑身带着仆仆的风尘。

他就是方才拜别黄竹苦竹二位师尊,从点苍山下来的令狐玉。

令狐玉在点苍山中已滞留了三个月,由黄竹、苦竹两位高人悉心指导,日夜苦练武艺。三个月下来,武功已是突飞猛进。

那黄竹大师有一套“摘星剑”剑法称绝江湖;而苦竹大师对南北拳法,各派工夫,都有极深厚的造诣。如山东曹门“五行拳”,冀州东门“鹰爪功”,辰州言门“八卦掌”、沧州洪门“通臂拳”,以及少林、武当、南极、六合,形意,岳家各门各派的拳法掌法,无一不­精­。二人将其一身所学,倾囊相传。

令狐玉不负师尊所望,苦心研练,尤其在拳、掌方面,学得特别用心。尤其对苦竹大师一套“游侠”剑术,有深切,­精­辟的研练,已有浑厚的火候。放置江湖,已堪称一位剑术高手了。

三月期满那日,黄竹将令狐玉唤到面前,对他说:“令狐玉贤徒,你来此仅仅三月,已参透了本门武术真谛,古人说得好‘师傅领进门,修行在各人’,徒儿现所差的只是‘功夫’和‘阅历’二字,这课就只有你自己在江湖上去重修了。”

令狐玉大惊道:“师父要赶走徒儿?”

“非也,”黄竹大师道,“今夜二更之后,请到后山竹林之处等我,为师的再和你慢慢说。”

眼看天­色­已是两更过后,一轮明月,自东山这巅缓缓移向夜天中。窗外翠柏青松,给那皎洁月华一照,如披银妆,满地都是扶疏影子,景物真个幽静脱俗。令狐玉到达之时,黄竹大师早已候在那里了。

“师父不知唤弟子到此何事?”令狐玉道。

“令狐贤徒,你心术品­性­,无一不纯,内外武功夫无一不习,短短几月之内,成就已是惊人,今老衲有‘拳经’三卷授你。”黄竹大师话音刚落,即从怀中取出一个黄绢包裹,授予令狐玉。

令狐玉恭恭敬敬双手接过,打开看去,里面“拳经”三本,纸质薄如蝉翼,端端正正,写满红朱小楷,并有不少坐图人像。

这套书虽有“拳经”之称,但曩括了武家所有研练的武艺,上卷是拳掌及内外功的­精­譬入门,中卷是剔筋易骨,武家医理,下卷则全讲剑术。

黄竹大师见了令狐玉喜出望外的样子,微微一笑,道:“孩子,此部‘拳经’已将天下拳掌、轻功、内外功力,­精­粹剑术,武家医理荟萃在内,乃是数百年前高人博采天下武术众家之妙,半生心血的结晶。天下仅此一部,上百年来,武林中人个个欲得之而不及。望你好好研习,功成之后为武林除害,为师门增光。”

令狐玉跪地顿首,道:“师尊对弟子之恩,山不能比其高,海不能比其深,弟子将永远铭记心中,谨遵师谕,灭魔夺宝,发扬光大武林正道。”

黄竹大师点点头道:“这里还有一卷书,是苦竹大师一生心血凝成的‘易容缩骨’之法。你可去细细揣摸学习,紧要时可以救你­性­命。”

令狐玉道:“两位师父将一生功夫传给了小徒,小徒不知该如何说才好。只得加意学习,以求出山剪除元凶,方始报得师父大恩。”

“孩子,你心存此念,定不负老衲所望,明日你就可下山。须知‘­操­千曲而后晓声,观千剑而后晓器’,又有所谓‘暗中摸索总非真’的说法,师父言传身教,总与实际有很大距离。要具有真才实学,只在江湖上独闯中一边学习一边提高,顺便也可寻找机会,完成自己的使命。我的话你都听明白了?”黄竹大师要言不烦,知叮万嘱。

令狐玉道:“师父教诲,弟子将永记心中,此番下山,决不给师父丢脸便是。师父这就请回,弟子去也。”说毕大步下山,连头也没回一次。有道是:“此地一为别,孤蓬万里征。”

此间且不说那黄竹苦竹二大师送走令狐玉之后,如何策划暗中相助之事,单表那令狐玉在路上急行了两日,已到得昆明城下。及至入城,早已人困马乏,急急要找食宿之地。

黄竹大师曾建议他到昆明后,可到“滇池酒楼”打听云南鼓王消息,因当地武林人物多喜欢在“滇池酒楼”聚会喝酒,交流武林信息。

令狐玉一路打听,给人东支西指,绕了好多弯子,好容易才看到了“滇池酒楼”的招牌。此时正值戊时前后,酒楼里一片灯火辉煌,里面已经约莫上了有八成客了。

这“滇池酒楼”是个不甚大的饭馆子,所在口岸景致也并不见佳,它之所以能在这个地方上树起名望字号,当然是有原因的。这里的师傅是专从北京聘来的,一道,“烧鹅掌”、“口蘑辣羊­肉­”,最是远近驰名。

在这种乍暖还寒天气,约上个三五知已,叫一坛子云南特曲,一面喝着酒,一面撕着­肉­,那个味儿可是够瞧的,莫怪乎来到这里的人,都像是ρi股上生了浆糊,一坐下来就不想走了。

武林人人多是些饕餮嗜酒之人,这地方既然吃喝名头大,武林人士自然是趋之若骛,无形这“滇池酒家”,倒成了云南一省的武林会馆,在这里,对于一省之中,乃至于中原武林中事,消息传得都很快。

令狐玉一坐上桌子,就发现了这酒楼的妙处。单是他旁边一张座头上的七个客人,就让他们感到不虚此行。

这七个人看样子都吃喝得差不多了,酒兴却还浓得很,酒保来回地送酒,少说有七八趟了,七个人,个个喝得红着两只眼,嘴里的话就像决了堤的河水一样,哗哗地顺嘴向外面流着。

“我说,”却听得其中一个红脸膛汉子高声武气的说,两个字刚出口,便又往嘴里灌了一口酒:“这可真是十年风水轮流转,谁又能想到,凭他‘金宝斋’这样三十年的老字号,竟然会说关就关了呢?”

令狐玉从这几个人的表情判断,这“金宝斋”可能是昆明城里一家大珠宝号,果然,红脸膛汉子话一出口,几乎所有吃饭的人都放下了筷子,人人的眼睛都发了直。

“真的么,白三爷?”好几个声音都在问,却并不问那发话之人,而是问一个长着黄焦焦一张脸,却留着一部花白长须的老者。显然这姓白的是这一伙人中头脸儿人物。

“老伯,这老爷子看着好威风,也不知是什么来历?”

令狐玉嘴巴乖巧,开口恭恭敬敬向同桌一个五、六十岁的老者请教—。

这老者望了令狐玉一眼,见他乖巧懂事,也就不吝指教:“这老爷子叫白贵,人称白三爷。过去是开镖局子的,后来发了一笔横财,现在改行­干­茶市,更兼家财万贯,手底下养着七八十口子人。他老人家黑白两道上都很叫得开,在这里,可算得上是个人物了。”

“快不得,一看就是一付福相。”令狐玉顺着他杆子爬了一下。

“还不止白三爷,他那同桌之人,也是些大有来头的人物,”这老者水龙头拧开了就收不住,“那白三爷对面,长的黑瘦高长的是李五爷,李大官人。挨着李五爷那白白胖胖的,是卢大爷,本地珠宝号的名人。而那面若重枣,孔武有力的一位姓黄,是这地面上­精­武镖局的总镖头,人称‘镇川滇’黄霸天。”

“哦……”令狐玉做出很吃惊的样子,一本正经谢过了老者,回头再看那一桌有头脸的人物。

看来那白三爷的话已经给了人很深的印象。反应最快的是卢大爷:“这,是真的?”

卢大爷仰起了他肥大的下巴:“我怎么没听说?”大概因为他也是珠宝业的,所以对于同行道发生的事情,也就显得特别敏感与关心。

白三爷嘿嘿一声冷笑,一只手捏着他胸前的胡子:“这地方上,什么事情能够瞒得过我姓白的。不信,你们问问老黄看看,他绝不能不知道。”

“老黄”,当然指的是那位“­精­武镖局”的总镖头“镇川滇”黄霸天,满店闲人们的眼睛,很自然地又一齐转到黄总镖头脸上。

“镇川滇”黄霸天点点头道:“三爷说的不错,这件事我也听说了。听说‘金宝斋’老板施二爷这两天愁得很,正在想法子到处请高手相助,哼,依我看,这一回他恐怕是回天无力了。”

只见那卢大爷翻动着肿眼泡,更加惊讶地道:“这又是为什么呢?”

黑瘦的李五爷也希罕地道:“是呀,施二爷那一身好功夫,谁又敢招惹?再说谁不知这施二爷与鼓王南家有亲,施二爷本人就是从南家学的武功,他的妹子又嫁的是第三代鼓王南玉山的弟弟,居然还有谁敢在此太岁头上动土?”

令狐玉听到这里,一双耳朵早竖了起来。却听得白三爷嘿嘿笑着:“这可就是我常说的那句话了,人上有人,山外有山了。”

他的话分明透有弦外之音。卢大爷马上接口道:“三爷说的是,莫非施二爷遇见了强硬的对头,硬把他的招牌给砸了。”

“恐怕比砸他的招牌更严重吧,”白三爷自个冷笑着:“对方已经放下话来了,十天以后要金宝斋自动关门,号里的金珠细软,一点也不许带走,人却一个也不许剩下。”

“哦,”李大官人眼睛发直地说:“谁?谁这么厉害?”

卢七爷也哦了一声道:“怪不得我那个买办说,金宝斋这两天自动歇市,原来是这码子事呀。”

看来,白三爷对这件事可称得上了如指掌,他冷笑了一声道:“这你们可就不知道了吧,要说这件事,我可是知道得最清楚不过了。”

这位白三爷带着三分醉意,挽起了袖子,神气活现地冷笑着道:“你们可知道吧,”他左右顾盼了一下,嗓子压低了一些,生怕别人听见:“这是何老爷子手底下人­干­的。”

大家伙的脸­色­都情不自禁地为之一变。因为这两年,何老爷子的名声实在太响了,在这云贵川一带,谁要是不知道何老爷子的大名,那他小子准是个白痴。

“你是说何老爷子存心冲这南家来的?”李大官人的话才说了一地,就让白三爷摆手给止住了。

“嘘!”白三爷怪神秘地道:“知道就好了,别说出来,别嚷了。”

李大官人发着愣着道:“何老爷子怎么能­干­这个事?我看不会吧?”

“镇川滇”黄霸天肯定地说:“三爷这话没错,我手下就有人看见,说是由北边来的人,坐着金漆大马车,下榻在果子园蔡家,那个地方现在门禁森严,附近十几里都不许寻常人接近。”

卢七爷睁圆了眼道:“好家伙,这么说,敢不是何老爷子自己下驾昆明来了?”

“不,”白三爷的头摇得跟小鼓似的:“别瞎猜,老刘说的不错,果子园蔡家这两天是来了贵宾,不过,哼,凭他蔡驼子,还巴结不上何老爷子,据我所知,老爷子是没下来,不过,他老人家的那位少爷跟小姐,八成是来了。”

“啊,”李大官人道:“这是真的?”

“八成是错不了。”

“那又是为什么呢?”李大官人费解地道:“凭他姓何的当今这个气势,要什么没有,又何必把事情做得这么绝,还在乎小小的一号珠宝买卖?”

“这你就不懂了。”白三爷不愧在武林中闯过几天,见多识广,“老弟,你是文人,哪懂得江湖武林中的风险,价知道吧,如今的情形,可不同往年了,何老爷子的势力可就要过来了,他老人家目的不是只在金宝斋一号子买卖,恐怕以后这地面上这行子买卖,嘿嘿,可就不大好做了。”

卢七爷那张大胖脸顿时一变,道:“三爷,你是说。”

“嘿嘿。”白三爷用力地抹了一下被酒扭曲了的脸:“我什么都没说。我们今天可是闲聊,一走出了这个门,可是问我什么都不知道。”

“镇川滇”黄霸天笑道:“你的胆子也未免太小了,说说有什么不可以。老实说,姓何的­干­的这一手,我就第一个不服气。”

白三爷冷笑道:“老黄,你小声一点。”

“镇川滇”黄霸天哈哈一笑道:“怕什么?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姓何的是什么样的身分,今天落井下石,再来欺侮人家一个门下,这就不算是什么英雄。”

白三爷陡然酒醒了一半,被他这一嚷嚷,吓得脸都白了:“咳咳,我说老黄,你这是怎么了?”

“我清楚得很,”黄霸天嗓门更大,“施家那小子,固然也不是什么好人,可是说起来总是我们一个地头上的。再说,他还是鼓王家族的嫡传弟子,不看僧面看佛面,要依着我,咱们就该团结这地方上,给他们来一个公道。”

卢七爷点头道:“对,这话有理。”

白三爷白着脸道:“小声些……”

一语未落,只听见得呼的一声,一隅包厢座头上的蓝布门帘子倏地被揭开了。白三爷担心之事果然兑了现,正好是“自家路上说话,不知草里有人。”

白三爷顿时一呆,大家的眼睛,情不自禁地都顺着白三爷的视线移了过去。却见从那边座头上走出来三个人,一老二少。

老的一个,瘦长的个子,高颧骨,高鼻子鹞眼,两道扫帚眉又黑又浓,看上去就是一个不好说话的人物。

在他身边的两个年轻人,也都有三十开外,—每人身上也和老者一样,披着一袭长袍,只是颜­色­不同,老者身上的披风是黄|­色­的,这两个人都是灰­色­的。

二人一高一矮,一脸的­精­明­干­练。

一老二少三个人有个共同之点,每个人脸上都像是罩着一层寒霜,象是三个人家里都同时死了人。从那表情上看,几个哭丧脸的汉子显是将“镇川滇”黄霸天的话一字不漏地听去了。

令狐玉转过头,见刚来的三个人六只眼,一出来就认准了白三爷这个桌子,往这边走了过来。

白三爷神­色­一变,打量着“镇川滇”黄霸天,后者也傻了跟了。谁也没有想到,这个时候,包厢雅座里还藏着三个人。三人躲着喝闷酒,居然没有出一点声音,真是奇怪得紧。

老少三个人一直走到了他们面前,黄衣老者鼻子哼了一声,打着一口浓重的北方腔调道:“刚才是哪一位朋友指着姓何的在骂街?我倒想见识见识这位朋友。”

白三爷的酒可是早就吓醒了。凭他的阅历,只一眼也就看出了这老少三个人的身分,正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不用说这三个人准是跟着姓何的一块来。

他为人够滑溜,见风转舵是他的一大特长,当下一转身走下座头,冲着三个人一抱拳:“三位好说。”

白三爷一边嘴里打着哈哈,一边道:“哥几个喝多了酒,一时口无遮拦,三位请卖个交情,就当没有听见过,来来来,请坐,请坐。”一边说,他就伸手去拉那个为首的黄衣老人。

黄衣老人浓眉一挑,叱道:“这里去。”不过是抬了一下胳膊,白三爷足下打了个踉跄,一家伙可就摔了出去,要不是面前有根柱子挡着,他可就保不住当场摔个黄狗吃屎。

“镇川滇”黄霸天怎么也没想到,对方竟然会出手打人,要讲打,他可是谁也不含糊:“好你个老小子。”嘴里吆喝一声,身子一个猛转,已经到了老者左侧方:“你敢打人?看打。”黄总镖头习练的“绵掌”也有八成的火候,怒火中也就顾不了下手轻重,右手一翻,直向黄衣老者背上拍了下来。

那个高瘦的老人鼻子里哼了一声,倏地一闪身子,黄总镖头的一掌可就落了空。

瘦老人怪腔嚷着:“你是想死。”一只瘦手倏地向上一翻,由上而下,不偏不倚地已经拿在了黄总镖头的手腕子上。

黄总镖头吃了一惊,用力地向外夺手,奈何黄衣老者看似枯瘦的一只手拳,力道也是大得出奇,一任黄总镖头施出了全身之力,却是挣脱不开。他恼怒之下,大声喝道:“妈的个老小子。”嘴里喝叱看,左掌一翻,却用乾坤翻天掌势,直向老人头顶上力拍下来。

也就在黄镖头的手掌方拍下的同时,只听得瘦老人嘴里怪啸一声:“去。”那只紧握在黄右腕子上的瘦手,陡地向上一提,只听得呼的一声,黄总镖头偌大的身子,像猫也似的被摔了出去。

老黄表演了一手­干­净利落的黄狗吃屎,一下子砸在了一张桌子上,一时间,碗飞盘碎,菜汗四溅。

那一桌的几个客人,吓得哄然四散,彼此吆喝着,哪里还敢再在这里停留,纷纷走避一空。

黄霸天从菜桌上翻身站起来,一身酒菜淋漓,脸也破了,红的是血,黄的是菜,一盘红烧­肉­整个扣在了头上唏哩哗啦着,那份和狼狈简直就不用提了。接说黄霸天一身功夫,虽说不上十分高明,却也断断不止于此,奈何他上来轻敌,一出的即吃了大亏。他身为“­精­武镖局”的总镖头,在本地大小也是个人头儿,这个脸可是丢不起。忿怒之下,怒吼了一声,腰眼上着力一拧,“飕”

地一声已把身子拔了起来,直向着那个黄衣瘦老人身边凑了过去。

瘦老人哪里会把对方这样一个人看在眼睛里,他单手Сhā腰,只等着黄身子抢近了,霍地抡手一掌,直劈向对方的面门。

这一手看似无奇,其实更为厉害。瘦老人显然练过劈空掌一类的功夫,掌势一出,黄尚还离着甚远,却为瘦老人这股掌力震得全身一颤,翻身就倒。

黄衣老人决心要拿黄这个人下手显一显他的威风,掌势一出,身子使如野鹜般的霍然腾空而起,起落之间,已袭到了黄的跟前。他的出手更快,身势甫一跃上,右手一抖,叉开中食二指,直向黄镖头瞳子上就点。

在场各人,目睹着瘦老人如此武功,这般棘手,俱不禁发出了惊呼之声。

黄总镖头菜汁覆面,粉丝罩顶,再为对方劈空一掌,打了个头昏眼花,哪里还看得真切?

眼看着钢叉也似的一对手指,即将Сhā入双瞳之中,以瘦老人那般功力,其实无须要Сhā实在了,仅凭着他聚结在一双指尖上的风力,也能把对方的一双眼珠子挖出来。

陡然间现场人影一闪,一条疾劲的影子,电也似的快捷,配合着一袭长衣,呼噜噜一声猝响。

大多数人根本就没来得及看清是怎么回事,更没看清来的是何等样的一个人。只见他这般起身的势子,称得上静如山,动如风,就在人们那声惊叫尾声尚未消失之时,令狐玉已来到了瘦老人与黄总镖头二人身边。

这是令狐玉点苍山学艺,别师下山后第一次牛刀小试。

正是“井淘三遍吃甜水,人从三师武艺高”,又道是“士别三日便当刮目相看”,此番令狐玉的本领已是今非昔比!

随着他手腕轻伸,一只钢铁般手爪已夹在了瘦老头伸出的胳膊上。

黄衣瘦老头大惊,施运出全身力道,却动弹不得,那张长脸更是一阵子红一阵子白,像是吃了烟袋油般的一个劲地打着哆嗦。

人声大哗着,旁人这才把来人看清楚了。原来下手之人却是个20岁不到的少年侠士。

在令狐玉有力夹持之下,瘦老头的那只手慢慢地垂了下来。

“镇川滇”黄霸天又惊又喜,打量前面这个人,确信自己不认识这么一个人,可他的确以惊人的功夫制服了自己的这个凶恶对手。单看这老者的功夫和刚才这少年露的这一手,在场诸人,包括黄总镖头自己,也觉得“镇川滇”这个绰号应该取消了。

令狐玉直把瘦老人一只手硬生生地按下来之后,才松开了手。黄衣瘦老头一股无名火上冲脑门,只气得他鼻子里哼了一声,正思向对方出手。猛可里人影一闪,跟在他身侧两名灰衣汉子之一,已闪身而前。

这人身子一扑上来,冷叱一声,右足向前一抢,随关他右腕翻处,一口厚背紫金刀,已撤了出来,也身一抡,刷一声,直向令狐玉当头直劈下来!

黄镖头在那一边大叫一声:“小心”却见令狐玉脸上不着丝毫表情,就在灰衣人这口金刀堪堪已将劈向面颊的一刹那,才忽然抬起手来,抓住了灰衣汉子的金刀。

这一招看起来,较诸先前对付黄衣老人那一手,可要凶险凌厉多了。抖颤颤的一口厚背紫金刀,在令狐玉手中,即如铜铸铁浇一般,休想挣脱得开。

“对不起了,老爷子,开开玩笑。”令狐玉笑着说。话声一落,那只手倏地向外一抖,轻喝了一声“去!”

持刀的那名灰衣汉子,看上去是真听话,整个身子在对方喝叱之下,空中飞人般的穿身直起。

“哗啦”大响声中,撞碎了一扇窗户,整个身躯已跌落街心。这手工夫说来轻松,其实极为惊人。

黄衣瘦老者虽说是败军之将,可是除却令狐玉之外,现场各人还算他武功最高,阅历也最丰富,当他目注令狐玉施展了这手功力之后,禁不住吓得全身打了个冷战。是以,就在他身边另一个灰衣人还待向前出手时,他却猛然一把抓住了他。

灰衣汉子一愕,转目看向他,道:“葛老大,你。”

瘦老人冷笑道:“稍安勿躁”

众目睽睽之下,这个黄衣瘦老人铁青着一张脸,趋前一步,向着令狐玉,拱手抱了一拳:“朋友,好俊的功夫!老夫真是佩服得很”

空气一下子冻结住,每个人的脸上都像罩了一层冰,内心俱都情不自禁地升起了一片寒冷。

良久,令狐玉才慢慢地走过来。他一直走到那个黄衣瘦老人身前站定,后者脸上顿时罩起了一层紧张,他本能地把一双手掌,护住了前心部位,向后退了一步。“你,”他吃惊地注视着令狐玉:“你,想怎么样?”

令狐玉那张脸上看不出丝毫表情,倒是那双闪烁着­精­光的眸子,看上去并不呆板:“回去给我带句话,”令狐玉面上毫无表情,冷冷道:“告诉何,得罢手时且罢手,能饶人时且饶人,昆明府这趟子买卖有我在这里,他是绝对称不了心的。”

话是一个字一个字说出来的,在场每一个人都清清楚楚地听在耳朵里,再清楚不过。大家伙吃惊的是这小子敢情有天大的胆子,竟然胆敢向称雄西南武林的第一块招牌一一“南极门”门主何天才当面划下道儿。惊诧加上激动,使得每一个人都变了颜­色­。

瘦老人老半天才转过念头来。由对方语气里,他已经听出来,令狐玉不至于再向自己动手。顿时,他的胆子就大了。

“咳咳!”一连冷笑了两声,他打量着对方道:“尊驾原来是冲着我们何门主他老人家来的。”

令狐玉点点头道:“一点都不错。”

瘦老人耸了一下户,冷笑道:“这可不得不令尊驾你大失所望了。”

“怎么回事?”

“我们门主的车驾,这回子大概还在北方沙漠,嘿嘿!

尊驾这可是‘二十五里骂知县’,门主他老人家可听不到呵。”瘦老人边说,边向嘴里吸着气。

“你当我不敢当面骂他?”令狐玉被这老儿的­阴­阳怪气激怒了。

“尊驾要是有空儿,不妨自己跑上一趟,亲口告诉他老人家说你不怕他,若是要我传话,只怕老夫我一半时还传不上去。”

瘦老人的话声还没有住口,已由不住连连打了两个冷战,忽然觉出对方袭过来的那种无形潜力变得更为紧迫袭人,奇寒冷骨,情不自禁地使得他心里生出一片寒意,那腔好强逞胜之心,登时掩灭了下去。

令狐玉目光如炬,紧紧地盯着他。那种情形,使得瘦老人不得不小心提防着他的随时出手。如果令狐玉果真一旦向他出手,瘦老人自知是万万无法躲得过,多半是死路一条。

是以,他在一度恃强之后,心里又情不自禁地生出了畏惧。

令狐玉冷森的眸子,仍然盯着他:“那么你告诉我,贵门目前已到昆明的都是些什么人?”说到这里,令狐玉向前跨进了一步,距离着瘦老人更近了一些。

瘦老人感觉着自己身侧四周,像是加了一道无形的钢箍。简直是进退两难,然而,令狐玉的眼神却使得他不得不实话实说。

瘦老人呐呐道:“少门主跟小姐,都,在这里。”说了这几个字,他才忽然发觉到嗓子跟走了调,当时重新咳嗽了一声,呐呐道:“朋友,报个万儿吧。”

令狐玉冷冷道:“你不必问我是谁,现在还轮不着由你来问话。”瘦老人脸上作了一个倔强的表情,可是却不敢有所发作。

令狐玉冷笑一声,接下去道:“你是说何孟和何小宇都来了?”

瘦老人点点头道:“不错。”

“好吧,”令狐玉道:“情形也是一样的,你就把我刚才说的话,转告给他们兄妹就是了。”

“可是,”瘦老人呐呐地道:“尊驾大名是……”

令狐玉道:“用不着知道我的名字,早晚他们会和我见面的。”

瘦老人脸上虽带着­阴­狠的冷笑,可是骨子里却是怕得紧,聆听之下,未置可否。

顿了一下,令狐玉道:“我的话已经说完,带着你的人,你们可以走了。”话声一落,身子向后退了一步。

瘦老人立时就感觉出来加诸在身上的那种强力压迫感觉忽然为之消失。此刻不走,更待何时?

瘦老人身躯一闪,向着旁边跃出了半丈左右。是时,那一对灰衣汉子也转过头来,双双闪向黄衣瘦老人身边站定。

三个人无疑俱是对方手下败将,即使是联合出手,也休想占得了一点便宜。

三个打手一时猫脸一时狗脸,试想他们方才对付“镇川滇”黄总镖头是何等一番气势?现在又是如何一番狼狈?

老少三人彼此对看一眼,心里充满了怨气,却没有一人再敢发作。

瘦老人­干­瘪的脸上,作出了一片冷笑,双手抱拳道:“多谢尊驾手下留情,尊驾既坚不留名,我等也只有返回之后照实禀报了。”说罢,ρi股一拍溜之大吉。

那其余三个打手,当下也来了个“破篮装泥鳅,走的走、溜的溜”,酒店中火爆的场面突然松弛了下来。客人重新落座,纷纷议论起来。

“镇川滇”黄霸天上前几步,来到了令狐玉面前,深深一拜道:“多谢仁兄仗义援手,得免黄某当众出丑,实在感戴不尽。仁兄请共饮一杯如何?”

令狐玉点点头道:“黄兄不必客气,在下正有几句话,要向兄等请教。”

这时白三爷、卢七爷以及李大官人,也都匆匆来到了面前,纷纷通名见礼。

令狐玉像是换了个人似的,丝毫也不见先前对付黄衣老人那副倨傲,随即被请在了白三爷等的桌上坐下。

白三爷唤来酒保,添酒加菜,重开筵席。各人敬酒一觯白三爷­干­下一杯酒后,抱拳道:“仁兄真天上神人也,在下等今天总算开了眼,界,钦佩之至,钦佩之至”

各人又重复恭维了一阵。

令狐玉目注向白三爷道:“白老爷子太恭维了,在下有一事,想请教兄台,尚请据实相告才好。”

白三爷忙抱拳道:“仁兄请教,在下是知无不言。”

令狐玉道:“方才在下似乎由白兄嘴里听到有关金宝斋的一些事情,不知白兄是否再肯赐详。”

“哦,”白三泰尴尬地笑笑道:“这个,在下只是听人这么传说罢了,仁兄之意是。”

令狐玉道:“无风不起浪,事出必有因。既然有了这种传说,当然不是空|­茓­来风。”

“是。”白三爷附和着道:“一定是有原因。一定是有原因的。”

“那么,关于金宝斋的传说,又是些什么呢?”

“是这样的,”白三爷咽了一口酒,呐呐地道:“有人传说,是南极门的人,找上了金宝斋的施老板,逼着他交出买卖。”

“后来呢?”

“后来施老板不答应,好象彼此就闹翻了。”一想到了南极门在江湖中的威望,白三爷的舌头顿时就像少了半截似的,一时张口结舌,再也不敢说下去。

令狐玉还在等着听下文,白三爷尴尬地叹了一口气道:“一无凭证,人云亦云,仁兄听过之后,也就不必当真,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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