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诺在电视机前抱膝窝在沙发坐了一晚,没有开灯,屏幕里的《The Bodyguard》一遍又一遍的重复上演着。等窗外明媚的阳光照射进来的时候,画面定格在最后Marron与Frank风中拥吻的场面,感人至深。
柳思晨曾说,她之所以会喜欢这部片子是因为她需要安全感,所以无论过程多曲折,结局一定要是HE。一个憧憬爱情的人如果连理想都被打击了,那现实就没法继续下去了。
她默默地流着眼泪,心口闷得难受,朦胧的视线中挥之不去的不是深情的Frank,而是段奕琛,不由得紧紧用双手环抱住自己,什么也不想去想,明明是温和的秋日,却堪比寒冬,心是冷的。
记忆竟然比以往的每一天都要鲜明。
那天,T大刚好开一个学术经验交流会,还邀请了几位往届的杰出校友来做实例演讲,其中就包括年纪轻轻却已是“盛世”总经理的段奕琛。那时她刚读研一,碰巧她要去做家教,回来又倒霉的遇上交通管制而塞车,赶到演讲的大梯教时交流会已经开始了。
她很想进去,又觉得自己迟到是件很不礼貌的事情,为此迟疑了。走廊的感应灯忽闪忽明,她的思想正在为“To be or not to be”而天人交战。蓦地听见有个沉稳的脚步声离她越来越近,她心里一喜,看来有同伴了。
等人走近了,她一抬头,彼此皆是一怔。她刚好站在背光的地方,看不大清楚,只觉得对方很高大,在娇小的她跟前有种居高临下的威势,见他一直望着自己,她有些不好意的垂眸,两手不安的绞着,心里想着,该不该邀他一起直接杀进会场呢?
这时会场的门却从里面打开了,感应灯一亮,是个戴着眼镜高高瘦瘦的男生,她心虚的低了低头,呐呐地喊了句,“裴师兄……”
裴修文狠瞪了她一眼,转身又笑容可掬的对她身后的人说,“段师兄?徐教授还以为你不能来呢,正让我出来看看,幸好幸好,不然我们又错过了。”
段师兄?她愕然的斜眼看去,他穿着合体的衬衣西裤,手臂上随意地搭着休闲西装,一副成功人士的打扮,显然跟她不是一路人,自己刚才竟然还妄想跟他“狼狈为奸”?真是笨得可以!她越发的觉得没脸留在这里了,算了,还是放弃这次交流会吧,哲人说,下一次更好。
她正想不着痕迹地偷溜,那人却慢慢地走近自己,和煦地浅笑着,“怎么能不来呢?只是我多年没回母校,这里变化太大,我正愁不知道正确的地点呢,好在这位同学热心地帮忙带路,不然会耽误得更久。”接着又在她身旁轻和地说,“同学,真是谢谢你了。”
裴修文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那这边请吧!”
她羞愧的脸烫得跟火烧似的,热到耳根子。
就这样,因为他慷慨的解围,她顺利地进了会场,很快就看到室友连玥她们朝她挥手示意,她忙不迭地投奔组织,远离尴尬。在对“八卦通”连玥旁敲侧击今晚的嘉宾背景后她才知道,原来他就是大名鼎鼎的段奕琛——曾经的T大风云人物,他毕业那年直奔常青藤,而她才是个甫进大学的菜鸟。
她远远望去,站在讲台前的段奕琛儒雅从容,不失风趣的跟台下的学生分享自己求学和经营企业的经历。她周围的人开始情不自禁地私语起来。
“哇,段奕琛真人比照片要帅很多啊!”
“听说他才二十八岁,真是名副其实的青年才俊,不知道他有没有女朋友?”
“少异想天开了,那样的人物最不缺的就是女人了,不过……偶尔臆想一下也不碍事,嘿嘿。”
显然,段奕琛的魅力已经虏获了不少芳心,他的确有这个本钱。
在他之后又有几位校友发言,兴许是因为段奕琛风华太甚,后面的讲演有些无味,她也开始心不在焉的神游。等负责主持的裴师兄宣布交流会结束后,大家开始朝门外拥去,她不惯与人挤,便特意留到了最后。
徐教授正在跟几位师兄聊天,眼尖地看到她,就笑呵呵地招手把她唤来身边,跟大家介绍,“这丫头叫颜诺,我带的,刚升研一,成绩很不错,以后你们多多关照她。”因她父亲的关系,徐导总是很照顾她。
几位师兄连声称是,还跟她握手寒暄,最后是段奕琛。她红着脸,有些不好意思看他,轻握了一下手,想了一会又细声说,“谢谢你。”
而他依然淡雅浅笑,大方回道,“不客气。”
离得那么近,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古龙水味道,俊秀的眉眼让她一瞬间移不开眼。
手机短讯响起,仿佛催她梦醒,她才惊觉,自己又在想他了。
是思晨的,“老家的事情已经解决,等我爸回来我就能解放了。”
颜诺嘴角一扬,柳思晨上次来这就说想在这边找工作,还能跟她做伴的。于是她轻快地回复,“真是太好了,我等你。”
因为她太不喜欢孤独的滋味了。
她知道太沉溺于过往不是好事,收拾好心情,第二天起了个大早。到老街老字号的豆浆铺子享受了一顿美味的早餐才慢吞吞的回到工作室,才到楼下就被宁晓光拖住,一边瞄着楼上的方向一边劝她,“颜姐,今天刮十二级台风,不如你晚点才上去吧?”
颜诺挑眉,一听他的话就知道秦放又在发脾气了。她轻声问,“秦总今天这么早回来了?”
宁晓光点点头,“奇怪的是,老大刚回来的时候还是春风满面的,还说这个季度业绩好,叫我在工作室内部邮箱发件宣布月末发奖金来着,哪知瞬间风云变色,连子熙刚去送文件都被他轰得哭出来。”
“有什么奇怪的,阴晴不定是你们老大的亮点。”颜诺淡定地拍拍宁晓光的肩膀,一脸从容走到楼上去。
她回到座位,由半开的百叶窗看去,秦放正在办公桌前踱来踱去,绷着脸不知跟谁通电话,即使听不见,从他的表情也能知道语气不善,而且说到最后竟然还将手机往墙上一甩,手机马上四分五裂地飞溅。颜诺的心也跟着一跳,虽然她素知秦放脾气火爆,但是像今天这么激烈的举动还是头一回见。
办公室的门倏地打开,秦放怒气腾腾地走出来,见到颜诺时顿了顿,冷声吼着,“马上帮我订一张后天飞美国的机票。”
“好的。”颜诺应了一声,却深看了他一眼,没有即刻打电话,而是走去茶室,任得秦放在身后直吼。过了一会儿,她从茶室的储物柜拿出药箱,把它拎回位置,秦放还一个人在那里憋气,黑亮的眼睛瞪得很大,似乎要把她吞下去一样。颜诺见惯了他的虚张声势,也不以为意,打开药箱后又抬眼对秦放说,“秦总,麻烦你先坐下来。”
“我说要你定机票,你这是干什么!小心我扣你薪水。”
“秦总,扣薪水的事待会再说吧。现在,你这里受伤了,需要处理。”颜诺比比他的额头说道。
她轻柔的嗓音让秦放一愣,摸摸额头,指上立即沾了血,他这才觉得疼,脸上染上一抹可疑的红,却已乖乖坐下。
一道浅浅的刮伤,渗出几滴血珠,颜诺心道,不知是谁惹得他发这么大的脾气。她取出药棉细心地帮他清理伤口,又帮他贴上创可贴,这才大功告成。在这短短的时间里,秦放纷乱的心也渐渐平复,眼里闪过一丝懊恼,怎么,总是在她面前出糗?
这时颜诺已收好药箱,利索地打了订票电话,正朝他问,“秦总,早上十点的航班可以吗?”
“嗯?哦,可以。”他回过神来,一想到后天的行程,气又压不住的升腾。
颜诺自是不知秦放的心思,帮他订了一张商务舱,又整理好他凌乱的办公室,才继续做自己的日常工作。到了午休的时候,她盯着手机想了很久,最终没有发出那条问候的短信。
方磊下午才回来,见到秦放负伤的额头便惊疑地问,“老大,这是怎么回事?”
秦放一早上心情都很烦躁,什么事也没干,只冷声哼哼,“我后天要去‘那边’一趟。”
那边?方磊了然点点头,“你放心吧,这里有我看着。”
“你有事找我?”秦放瞥了他一眼,见他捧着文件夹。
方磊知道他此刻心情肯定是不爽的,犹豫着要不要现在讨论,怕凶多吉少。
秦放又吼,“你还吞吞吐吐的做什么?有话快说啊!”
“是这样的,盛世那里已经正式派人和我接洽,送了一份合约书来,我看条件十分优渥,自由度也高,就想着……”后面他没接着说,因为秦放上次已经说了不接,他也不过是碰碰运气再问上一问,到嘴的肉不能下咽真是折磨。
又是盛世。他一弹指就想否决,可是蓦地想起方才那人口口声声说“你那个小小的工作室”,轻蔑的语气让他抓狂,想了想便说,“既然你也觉得好,那就接吧,不过事先要说好,设计上要给我们最大的空间,否则免谈。”
这出乎意料的结果让方磊大喜,连声说,“那当然,那当然。”只要老大金口一开,财源滚滚就来了。
秦放如期的飞去美国,没有交代什么时候回来,颜诺乐得清闲,偶尔便会串岗到楼下聊聊天八八新鲜事。
梅子熙捧着最新一期的财经杂志犯花痴,“天哪,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能干又有魅力的男人?简直是我的梦中情人啊!”
“啧啧,还情人?口水淌满地了,收起你的色心吧,人家是最有价值黄金单身汉,还轮不到你这个干瘪豆芽菜垂涎。”宁晓光语气酸溜溜的揶揄。
“我就是想想嘛!”碰巧颜诺下楼来,梅子熙就扁着嘴上前控诉,“颜姐,他欺负我!”
“我!”宁晓光气结,恹恹地垂头丧气,其实整个工作室的人都知道他暗恋梅子熙,除了迷糊的本人还至今不知情。
颜诺作为知情人士之一,唯有打着圆场,“你们在说什么呢?我好来评理。”
韩跃把杂志递给她,说道,“喏,说这期财经封面,是盛世的总裁。不过子熙啊,人家小光也没说错,那样的人物,我们这种小老百姓只能是仰望啦。”
颜诺脑子轰轰的,眼睛只盯着手上的封面看,是一张段奕琛的侧影,他的笑容无懈可击。
哪知又听得梅子熙神秘一笑,“那不一定,可能我们工作室就要成为盛世的合作伙伴了!到时也许还能见上一面呢!”
平地一声雷。
“真的?不会吧,怎么一点风声都没有?”工作室众人皆吃惊的反问。
“其实是我无意中听见方总在讲电话提到的啦,我估计还在谈,不知道能不能成。”
梅子熙这么一说,已经将众人的兴奋点带至最高处,个个摩拳擦掌的,要知道盛世可是大集团,真能跟它合作可就前途无量了。
只有颜诺惊大于喜,难免泛起苦笑,他怎么无处不在?
十一话
雨淅淅沥沥地下,繁华的城市朦胧一片。
颜诺正站在市中心公交站台的一角发愁,家教那孩子要期末考了,所以温习的时间比平日要长些,来的时候是斜晖脉脉,再出来却已是漫天细雨了。
公交车上的人多得跟沙丁鱼那样挤在一起,而她又最不喜欢与人争。可是,打车钱要抵上她一堂家教费,岂不是当了回杨白劳?于是她郁闷地躲到临街的走廊下,看着人群一批去了一批来,心存侥幸地等着人少了些再上去,哎,她知道自己是有点小固执的。
车水马龙,下着雨也没有减少人流,很热闹。
再过几天就是圣诞节了,市中心广场的花圃中央有一棵很高很大的圣诞树,上面挂满了斑斓的饰物,街上商店的橱窗也喷上了充满节日气息的彩绘。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街上的情侣多了起来,男朋友搂紧女朋友的腰,共撑一把伞,时不时咬耳细语的,很是温馨。
颜诺再叹,她也不奢望有个男的给她肩膀靠,能借她一把伞就不错了。不由得想起前两天徐老的话,他说他带的学生那么多,还就没见过像她过日子这么清规戒律的,教室,食堂,宿舍三点一线,生活单调乏味。说到最后竟还主动要求给她介绍对象,她笑着转移了话题,躲过一劫。虽然同学室友大多成双成对,可是如果缘分未到,没有遇到对的人,强求也无用。
这个城市的冬天比她家乡冷很多,再加上下着冰冻的小雨,四周都充斥着寒气。她刚才被雨淋湿了头发,不自觉的打了个喷嚏,赶紧把围巾将半个脸捂得密密实实的。又等了一会,抬手看看表,快十点了,她犹豫了一下,把大衣的帽子往头上一套就想往雨里钻,心里想着这回死也得挤上去,却在这时突然被人拍拍肩,头顶上还有把伞,她吓顿时了一跳,抬眼看去,原来是他?
他怎么会在这里?
只见段奕琛穿着一身黑色长款大衣,里面衬着浅色系的V领毛衣,还撑着一把纯黑的伞,在风雨中长身玉立,简直将魅力发挥到了极致,难怪那么多人拜倒在他的魅力之下,更要命的是,现在他是在为自己撑伞,她霎时有些晕眩。
“怎么没带伞?要坐车吗?”段奕琛的声音浅浅淡淡的,很有磁性。
“嗯,我刚逛完街,正要打车回学校呢。”颜诺撒谎不打草稿,树要皮人要脸,这是善意的谎言,她可不想自己在别人眼里是那么斤斤计较的人。
“我有车,我送你吧,这雨越下越大了,感冒了不好。”
段奕琛没有拆穿颜诺,其实刚才远远的就见到她在躲雨等车了,那看着公交车的幽怨样子有些好笑,想起来那次交流会她也是特地留到最后才走的,应该是不喜欢人挤人。不过见那张俏丽的小脸被围巾遮了大半,他眼里的光暗了下来,脚步已经比心快的上前去了。
“这怎么好意思?”颜诺小小的礼拒一下。
“师兄照顾师妹不是理所应当的吗?难得我们同样师承徐教授,也是缘分不是?给我一个机会当好人吧。”段奕琛说话很有技巧,让人很受用。
颜诺顽皮的敬了个礼,吐吐舌,“那我就不客气啦,好师兄。”其实她心里已经雀跃得开了花,不仅有免费车坐,而且还有个顶级护花使者,大大地满足了小女人的虚荣心。
上车的时候,她的手还有些雨水,系安全带的时候老是打滑,段奕琛见了便俯身过来很快就帮她弄好了。不过就这么一霎那的“亲密接触”,让她的小心肝怦怦直跳,美男在怀,岂能淡定?她有些悔恨今时今日才知道原来自己也是个花痴,一下子就被人家翩翩的绅士风度就迷得七荤八素的。
他把她送回学校后,还很MAN地撑伞到她宿舍楼下,羡煞旁人。
回到宿舍,一下子就被三个彪悍室友“挟持”严刑逼供,连玥笑得奸奸的,“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老实交代你们现在是什么关系?把JQ的经过一一说清楚!”
颜诺的脸还是很红,眼神有些闪烁,呐呐反驳道,“哪有什么关系?我们就是纯洁的师兄师妹,上次交流会打过一次招呼。今晚我没带伞,刚好碰到他,他就送我回来呗,有什么奇怪的!”她套用了段奕琛的说辞。
顾芊芊卷起一本书挑起颜诺的下巴,问,“真的是这样?”
“真的真的,小的不敢欺瞒。”颜诺即刻顺着台阶下。
其实,即使她想有些什么,别人估计也看不上吧,她在心里嘀咕着。
“嗯哼,我看未必。”陈辰的脸上也写满了不相信。
颜诺无奈地投降了,最后因为这场艳遇而被迫到友谊饭馆请客大餐一顿,抚慰她们“受伤”的心灵。
不过颜诺觉得奇怪的是,自那以后她就发现了段奕琛无处不在。当然,不是说他本人,而是说她去图书馆的时候会发现校刊上有他的报道,去食堂吃饭也会碰到同学聊起他的事,偶尔买份杂志来看,他也可能是上面的封面人物,据说他最近还要为母校捐资建楼……
总之,好像一下子发现了许多可以了解他的空间,满足她的好奇心。
后来她才渐渐明白到,原来那样关心一个人的存在,是爱的开始。不过那时她还没有多想,只是觉得他是一个很出色的男人,一个很有风度的绅士,一个很照顾人的师兄,再没有别的。
短暂的寒假过后,研一的下学期开学了。
导师布置了一个作业,让他们自己组队分别去完成一份业内的调查报告,而他们组瞄准的是大名鼎鼎的“盛世”,它的理念,它的规模,它的成功对他们来说都是最好的资源。可是越是出色的公司,越是不会轻易就能答应他们的要求的。
那天他们组四个人在盛世的公关部又哀又求,使尽浑身解数也不能让行销经理同意让他们在公司里完成这次调查。其实他们自己本来也不抱希望,之前不是没有人试过,都是失败而回。颜诺倒是看得很开,努力过了,到最后真的不行,她会懂得放手的。
等他们终于被“友好”地请下来的时候,刚好碰上了在外回来的段奕琛。
“你怎么在这?有事吗?”他看见颜诺时觉得有些意外。
连玥轻轻推了推她的腰,谄媚地笑着拉关系,“段师兄,我们在做个学期调查报告,想借贵公司宝地一用,不知道可不可以呢?”
“就这样?当然可以。”段奕琛笑了笑,不理会一旁下属的惊疑,只转身问颜诺,“怎么不来找我?”
怎么那么多双眼睛都看着他们两个?
颜诺被拱了出去,硬着头皮解释,“我,我没你的手机号,也就不想麻烦你了。”
她不是没想过找他,只是两人除了短暂的两次会面,说起来根本不算熟悉,贸然请求的话她觉得怪不好意思的,更别提拉裙带关系了。
段奕琛似乎知道了她的想法,找来跟在身边的孔秘书,吩咐道,“由你负责跟进这件事,尽量配合他们的要求。”
“是的,总经理。”孔秘书答。
接着连玥他们朝颜诺抛了个暧昧的眼神就乐颠颠地跟着孔秘书走了。
被单独留下来的颜诺觉得气氛有些局促,连周围的空气都开始稀薄起来,结结巴巴地问,“这样,这样好吗?会不会被人说你以权谋私?其实,我们可以再找别的地方的……”
段奕琛闻言怔了怔,随即爽朗的笑出来,“这点主我还是做得了的,你的顾虑倒是不必要。”那语气云淡风轻,可是言语里透出的自信却让人暗生折服。
颜诺那时就觉得,与这个男人相处很舒服。
而段奕琛也兑现了他的诺言,调研小组因为盛世的全力支持和配合,很快就完成了作业,而且成绩斐然。为了谢谢他的帮忙,颜诺请他吃了一顿饭,两人的往来也开始多了起来,而连玥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人则到处嚷嚷,颜诺的春天到了。
是真的到了吗?只有当事人知道。
直到现在颜诺还是觉得,段奕琛这样的男人集众多优点于一身,儒雅从容,处事沉稳,要喜欢上他,不过是一秒钟的事情。
那边梅子熙他们还在讨论黄金单身汉和背后女友数目多寡的问题。
其实颜诺很想说,段奕琛这个人并不花心,他连助理秘书都全部用男性的,没有绯闻,生活也很规律。只是,导致他们分手的,也是因为他重情。
即使两人相互believe,中间也藏有一个lie,她曾经那么那么的信任他,那么那么的爱他,却没料到在相遇的最开始就是一个美丽的错误。
所以,她努力让自己心如止水。
十二话
几天以后,事情果真如梅子熙所说的那样,工作室与盛世属下的分公司定下了合作意向,方磊还在与对方磋商细则,只等秦放回来就能敲定大局。这个消息着实让工作室的人狂热了一把,个个兴奋不已,当然,这不包括颜诺。
事实上颜诺正在考虑要不要换一份工作,她不知道段奕琛此举为何,真的是为了秦放在业内的名气,还是因为自己?她想了很久还是犹豫不决,于是拨通了柳思晨的电话,她一向是她的情感军师。
电话里柳思晨又开始对颜诺进行EQ再教育。
“好好的为什么要走?你不是说在那里工作很愉快?姓段的既不是你的主宰,又不是会吃人的怪兽,只不过是一个过气的EX而已,你怕他什么?你一离开的话,搞不好他可能会觉得你还在意他,然后就是没完没了的你追我逐,不是浪费时间吗?再说了,大家同在一个城市,碰面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重要的是你的心态,只有当你能坦然面对他了,才是你真正走出这段阴霾的时候。”
“话是这么说,可是我总是觉得不自在……”
“有什么不自在的?当他是路人甲就好了,况且你现在只是猜测,是不是会碰面还不一定呢!一个大公司的CEO如果只会整天围着女人转的话估计也没什么出息!”
颜诺语噎,的确,段奕琛工作起来也是狂人一个。
“可能你说得对吧!”
“什么可能!我就是真理!安啦,管他是哥斯拉还是食人兽,你淡定点,我下个月就来找你,到时姐给你靠!”
就这样,颜诺辞职的念头暂时被搁置下来,接着秦放也从美国回来了。他头两天上班的时候脸黑得跟包大人似的,不止脾气臭,说话也总是恶声恶气,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
颜诺猜他这趟美国之行肯定是不愉快,连手机都砸了还能有什么好事?不过这些是老板的私事,她也无权过问,只安分的做好自己的工作,当他的咆哮是交响乐,又相安无事的过了一个星期。
终于到了签约的日子,地点是在盛世的总公司的一楼会议厅。
这次的合作案对盛世来说或许不算什么,可是之于工作室可是一个大案子。秦放,方磊都去了,随行的除了法律顾问还有颜诺。
再次走进这里的时候,她的心境已经很不一样。大厅总台换了人,那个笑起来像一朵花的小君不知调到哪里了,没人认识她也好,毕竟时过境迁。
会议室的门打开的时候,她没有看到段奕琛的身影,顿时松了口气,不过又意外的见到了另一个熟悉的人——从前段奕琛的机要秘书孔斯年,她又纠结地拧起眉。
不过半年前擢升为分公司总经理的孔斯年倒是神色平常,率先友好地与大家一一握手问好,接着又寒暄了几句,便进入了签约议程。
中途休息的时候,颜诺走到外间透气,放松一直紧绷的心情。是的,思晨说得没错,她就是胆小鬼,她就是怕段奕琛突然出现。因为她全身战备的细胞都告诉自己,她还不能放下那刻骨铭心的三年。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正要转身回去,却发现孔斯年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不远处。
孔斯年先开口,“颜小姐。”
颜诺怔了一会才回应道,“孔秘书……啊,不对,应该称你为孔经理,虽然晚了点,还是要恭喜你高升了。”
孔斯年眯起眼笑笑,“谢谢,不过是换了一个称呼而已。好久不见了,你最近还好吗?”
“托福,过得还行。”颜诺觉得气氛有些尴尬,无心虚应,只想着如何脱身。
“总裁他……”孔斯年本来还想说点什么。
秦放却走出来喊着,“颜诺,你把我那些资料放在哪个文件夹里了?我找不到!”
“哦,我就来!”颜诺松了口气,随即朝孔斯年欠身抱歉道,“对不起,我先进去了。”她的步子飞快,高跟鞋落地有声,她就是不想孔斯年提起段奕琛。
孔斯年望着她的背影轻叹了一口气,这一对他是一直看着相识相爱的,没想到会落到如斯地步,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等签约结束以后,孔斯年把电话拨到了二十八层总裁办公室。
“总裁你好,我是斯年。”
“嗯。签好约了?还顺利吧?”
“是的,总裁,已经跟他们签订了一期工程的合约。”
“很好,那他们什么时候去现场勘查?”
“下周一。”
“好,我知道了。”
段奕琛放下电话以后,走到落地窗前,俯瞰而去,满目繁华,明明已拥有了世人欣羡的一切,可是还是觉得心里缺了一块,空洞得让人心寒。
林宇哲坐在沙发上,看着好友落寞的身影,心里抽紧,语气却还是淡淡的,“刚才,我以为你会不顾一切的冲下去呢!”
段奕琛苦笑着说,“我走近一步,她就会退百步,即使见到面又能怎么样?”
“可是你还是想见她吧?”林宇哲低叹。
段奕琛没有再说话,沉默,最能表达他此时此刻的心情。
签约过后,律师先离开了,方磊临时被他新交的女朋友急召,又剩下了秦放和颜诺两个人,秦放便请颜诺去了盛世附近的一家餐厅吃晚饭。为避免她推搪,他请客的名目是——以后少不了要她加班加点做项目,先给点甜头尝尝。
吃完饭出来的时候,刚好碰到餐厅的隔壁有一家新店开张,门里门外簇拥了很多人,十分热闹。
而颜诺看到招牌后就傻傻地站在原地,“挚爱”手工作坊?这家店的总店设在T大,当年还是小小的铺子,没想到现今竟然还做了连锁经营,果然岁月如梭。
秦放走了几步才发现颜诺没跟上来,脸当即沉了几分,这个女人似乎总是在他不留神的时候走出他的视线范围,真是气死人!他板着脸转过身,看到她愣愣地站在人家店门口,也不进去,又快步往回走到她跟前问,“怎么了?想进去看看吗?”他尽量维持好语气,换做平日肯定是少不了一顿吼的。
“啊?没有啊,我只是看着新鲜,我们走吧。”颜诺一时忘记秦放在身边,快快地掩饰自己的失神。
“还说没有?你们女人就是喜欢口是心非,明明眼睛都快贴到人家的橱窗了,想看就进去,扭捏个什么劲儿?”秦放说着就推着她走了进去。
不过他从一进门就开始皱眉,不仅是因为人多,更是因为这里卖的都是些手工的玩意儿,布偶,钱包,挂饰等等,全是女孩子喜欢的东西,他一个大男人站在这实在是很不搭。话虽如此,他还是用自己的身体护着颜诺,不让她被人挤到,可以安心地挑选。
这时,他看到颜诺盯着其中的一款小布偶好久,就问道,“你喜欢这个?真的喜欢买下就是了,光瞪着它也不会跟你走的。”他也不等颜诺回应,就自己拿着布偶去柜台付钱,还举着娃娃朝颜诺得意地笑,像哄孩子似的。
颜诺干瞪着秦放许久,对这个自以为是的老板十分无奈。
后来她要把钱还给秦放的时候,他又跟她急红了眼,“给我钱做什么?我还差这一百几十块?”
“秦总,我总不能白要你的东西啊,数目分明些好……”颜诺细声解释。
“啰嗦什么?你不要就扔垃圾桶!”他放下狠话又气呼呼地去停车场开车。
颜诺本来还挺惆怅的,不知怎么一见秦放那憋红脸的样又忍不住笑了出来,抱着布娃娃的手又紧了紧。
回到家以后,她拖出了衣柜最底下的一个大箱子,打开一看,里面全部是一个系列的手工玩偶。她从这家店开业开始就收集了,以往一出了新的,段奕琛总是第一时间就送到她手上,从不间断,直到……
她想了想,终究没有把秦放送的这个布偶放到箱子那,而是摆在了电脑桌前。忽然忆起秦放在她下车的时候说的那句话,“这是我花钱买的,真要扔了的话我为你是问!哼!”那模样很是别扭。
她的心情忽然放晴,也许新的记忆,能够弥补过往。
十三话
跟盛世的合作案签订以后就要按照客户要求定方案,选材,设计,然后施工等等,由于案子大,工期也相对紧,所以工作室的人都变得十分忙碌。秦放既是老板又是总设计师,加班跟吃饭一样,颜诺便也默默跟着熬夜,连着好多天没有好好地睡一宿,眼底生生地青了一圈。昨天又挨到很晚才下班,秦放就放话说不想养熊猫,让她睡足了再来。
一大早,颜诺是被手机铃声闹醒的,本来意识还朦朦胧胧的,看到来电的人时猛地清醒了。她犹豫了一下,摁下通话键,“喂?”
“颜丫头,我现在还在市立医院里,奕琛进医院了。”林宇哲的声音充满浓浓的疲惫。
颜诺手一抖,手机差点掉到地上,过了一会,她尽量用平静的语气问,“怎么回事?”
“SHIT!”电话那边的林宇哲显得有些激动,音量放大,“什么怎么回事?你们现在是有什么深仇大恨吗,就不能来看看他?他上回在医院等了你两天也不见你出现,他又死活不听我的话非要出院当工作狂人,现在好了,开会能开到躺在会议室的他是第一人!”
“我不是医生,去也不大合适,就请你帮我问候他吧……”颜诺捂着如雷般跳动的心口说道。
“去他的不适合!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冷血无情了?你还不清楚吗?我妹妹已经死了,她已经是过去的了,你才是奕琛的现在!难道……你就不能稍微的体谅一下他吗?”
林宇哲说完后忿忿地盖了电话,他歪倚在病房的门前,摸摸口袋里的烟,想起这里是医院,又忍了下来。他知道自己的语气不好,也明白不是颜诺的错,可是就是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一切都像乱了套,似乎老天在开他们的玩笑。
他跟大哥二哥年岁差得远,在他还很小时候,妈妈就把小小的宇涵带到他的身边了。那像洋娃娃般可爱的小女孩扎着两个小辫子,总是甜甜地喊着“三哥、三哥”,他去哪里也都喜欢带着她,亲密的程度让不知道的人都以为宇涵是他的小女朋友。
其实他何尝不希望是呢?
可是宇涵长大了,告诉自己她有喜欢的人了,就是跟他们打小玩到大的好友段奕琛。他虽然心有不甘,可是一个是挚爱的妹妹,一个是兄弟,他能怎么做?只能是祝福他们了。哪知好景不长,宇涵跟她妈妈一样有先天性心脏病,在一个寒冷的冬夜,那个总是追着他说“三哥,抽太多烟对身体不好”的小丫头就离开了,这无疑对他跟奕琛来说都是一大打击。
然后就是颜诺的出现。
缘分就是这么奇妙的事。
初时奕琛跟他说碰见一个跟宇涵长得七八分像的师妹时他还不大相信,直到见到颜诺本人才知所言非虚。只是这丫头比宇涵更爱笑更调皮,他们自然而然的就把对宇涵的爱转移到她身上了。不过他看得清现实,而奕琛比他陷得深很多很多。
他看着好友毫无血色地躺在病床上,心里一叹,不甚磊落的初衷,才造成了现在无法挽回的局面,怪得了谁?
颜诺自从接到林宇哲的电话以后就开始心不在焉的,木然地梳洗、着装、上班,一天下来,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些什么。
快下班的时候方磊走过来敲敲秦放敞开的门说道,“老大,我要去一趟瑞新名都那里,建材公司送错了材料,那都乱套了。不过你也别加班太晚,我们定的方案客户也都接受了,可以先缓缓喘口气儿。”
“嗯,知道了。”秦放还在埋首在图纸间,忽的抬眼看颜诺还在,就对她说了一声,“颜诺,这儿也没什么要紧事了,不如你先走吧。”
“啊?没关系的,秦总,反正我也没别的事,还有一些客户资料没有整理好,我就做完再走吧,也不差这一晚了。”她其实是怕自己一个人回到家里又胡思乱想,那种孤寂会噬了她的心,还不如用工作来麻痹一下绷紧的神经。
就这样,一里一外,然们两个人无言地忙碌着,偶尔有敲打键盘或者翻阅书籍的声音,出奇的和谐。等到他们忙完了出来的时候,外面风声啸啸,过客匆匆,昭示着严冬的来临。
颜诺拉紧了风衣领子哆嗦着身子,忽然觉得肩上一阵暖意,她抬眼一看,原来是秦放把他的大衣脱给她披着了,而他里面只穿了件薄薄的黑毛衣。
秦放没有看颜诺,只看着街上稀落的人流说道,“这么晚很多地方都关了门,可能没什么吃的可以挑的。”
见秦放拿不定主意,颜诺突然想到了一个好地方,遂提议道,“秦总,以前总让你破费,不如这回由我做东请你吧?但是地点得由我定,还得委屈你当司机。”
“哦?”秦放挑眉看了她一眼,点点头,“那敢情好啊。”
颜诺带秦放来到了T大后门对街的夜市小吃一条街,这里人多热闹,多数是熙熙攘攘的年轻人。来到旧地的颜诺显得很兴奋,一到天气冷的时候,这里的热食就是T大学生的最爱,既美味又便宜。
秦放先环顾了一下这灯火通明如昼的夜市,问她,“你喜欢这里?”
“秦总你……不喜欢吗?”颜诺的表情有些忐忑。她望了望他身上高档的衣饰,可能是不大习惯来这种简陋邋遢的地方,又问,“那要不我们还是找家餐厅吧?”
“不用麻烦,就这吧,不过你来当导游了,什么东西好吃?”
颜诺松了口气,展颜一笑,“那是当然的了,这边走,包管你不会后悔的。”然后带着秦放穿梭在人群中,最后来到了一家小摊档前。
秦放好奇地指着在水里烫着的肉串子问颜诺,“这是什么?”他中学毕业以后就出国留学,后来回来了也不曾来过这些小吃林立的地方,一无所知。
颜诺抬头一笑,应道,“这是咖喱牛肉丸。秦总,你吃辣吧?这个味道很棒的!”接着她跟老板要了两串,她递了一串给秦放,自己拿着一串先细咬一口品着,忽然又想起什么,朝秦放大喊道,“诶,秦总,小心烫!”
可惜来不及了,秦放被烫得“嘶”的咧嘴吐舌,有些哀怨地瞅着颜诺,“你怎么不早说?”
“我哪知你这么心急……”颜诺忍不住小声嘀咕。
闻言,秦放死死盯着她恶声说,“嗯?你说什么?”
“没什么。我说这肉丸是老板亲自做的,里面还灌了高汤,所以吃的时候得小心地慢慢品尝,这才不会被烫到。”
“怪不得。”秦放说着又小心吃了一口,吮着里面的汤汁,眯起眼赞道,“果真很好吃,我再要一串!”
又过了一会。
颜诺看着眼前堆了小山高的棍子,呐呐地问,“秦总,你要不要歇会再吃啊?”再好吃也不用把人家的存货都啃了吧?牛肉吃多了也会积食的……
“心疼钱包了?今天难得你请客,我当然要吃个够本了!”他说完还孩子气地冲颜诺嘿嘿一笑,得意万分。
颜诺只能无奈地耸耸肩,适时保持沉默,反正,待会别怨就是了。等秦放终于放弃牛肉丸以后,她就兴冲冲地跑去别的摊档吃钵仔萝卜糕,炸鱿鱼……
秦放又黑着脸吼着,“你耍诈!没告诉我还有这么多好吃的!”他的肚子都撑死了!
颜诺无语,傻眼看着他卷起了衬衣的袖子,毫不客气地抢过自己手里的鱿鱼,吃得很急,嘴角还沾了酱汁,她无奈地叹道,“秦总,你这里沾了点渍。”她指指他的嘴角。
见秦放弄了好一会还是擦不到,她便顺手用纸巾帮他擦去。秦放一愣,停下动作,怔忡地望着颜诺,她这动作是不是亲近了些?他脸热热的。
颜诺茫然地问,“秦总?怎么了?”她还丝毫不知自己早已搅乱了别人的心湖。
秦放回过神来,淡淡地问,“没什么,你吃饱了吗?很晚了,不如我们走吧?”
“嗯。”她点点头,跟着他走出了夜市。少了热气的蒸腾,她的手被冷空气冻得通红,只好一直搓着手取暖。
秦放想也没想就拿出口袋里的黑色皮手套递给她,温言道,“先戴上这个暖暖,不然很容易长冻疮的。”过了一会也不见她有动静,他便拍拍她的肩问,“怎么?手套也不会戴吗?”
颜诺恍惚地抬起头来,只紧紧抓着手套,泪水如断线的珍珠般一滴,两滴,无数滴顺着脸颊滑下,眼睛湿漉漉地像只迷途的羔羊。
秦放一下子急得团团转,“你、你哭什么呀?不喜欢戴手套就别戴啊,我又没迫你!”他一急,语气也好不到哪里去。
这下颜诺哭得更大声了,这里本就热闹,路人纷纷侧目,那斥责的眼光似乎控诉秦放这个大男人怎么把娇滴滴的女孩子给惹哭了。
秦放的脸涨得通红,手足无措的拉着颜诺,“哎,你先别哭啊,到底怎么了嘛?我没要凶你的,你好端端的为什么哭……”说到最后他自己都觉得语无伦次起来,只好把她拉到人少一些的树荫底下。
颜诺似乎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竟然整个人就挨着秦放的手臂痛哭起来,可谓惊天憾地,秦放从来没有遇过这样的事,只能僵直着身体,什么都不能做,最后他轻轻张开臂膀,慢慢的,轻轻的抚上她的背,一下又一下的安抚着,“好了,别哭了哦,哭了就不漂亮了。”他从前看方磊哄他哭鼻子的小妹也是这样子的,不过他知道到底还是不同的。
他没见过颜诺哭,这么脆弱的她让他心生怜惜。此刻竟然有些坏心地高兴着她终于在自己面前露出一些别样的情绪。在游乐场那天是的高兴,今天的难过,都比她平日拒人与千里之外的淡漠强多了,多了很多难言的感情。
过了许久,她的哭声渐渐变为抽噎,慢慢平复下来,他慢慢放开手。
颜诺看着秦放的衣襟上挂着泪珠,这才意识到自己出了丑,脸上飞抹上两朵彩霞,呐呐地说,“对不起。”
秦放在大衣里找出一条干净的帕子,递给颜诺,“喂,脏死了,擦擦。”又见颜诺半天不动,硬着声说,“新的。”
颜诺有些不好意思地接过,心里却奇怪怎么他一个大男人还随身带着手帕,这年头可不多见了。
秦放尴尬的别开眼,低声说,“你在这等一会,我开车来送你回去。”
车窗外夜色沉沉,街景飞驰而过。
秦放握着方向盘,装作不经意地问颜诺,“刚才……为什么哭?”他说话也不会拐弯抹角,想知道什么会直接问。
颜诺摇摇头不言语,悄悄地看看后视镜,果然,秦放的脸冷了下来,不满地哼了一声,跟她置气了。她苦笑,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回答,难道跟他说她睹物思人了?说她想起以前段奕琛为她搓手取暖戴手套的往事?说自己很想很想去医院看他,却又不知道怎么踏出这艰难的一步?不,她说不出口的。
这回她也不等秦放说话,就熟悉地拿起一片CD放进音响里,是抒情的神秘园的曲子,这又是她不知道的秦放的另一面。她初时以为像他这样暴躁的性格肯定喜欢听流行摇滚乐,却发现无论是办公室还是车里都是古典的或抒情的音乐。他明明,有着极为细腻的内心,而且设计的作品也都温馨暖人居多啊。
不知是什么样的环境,造就了这样的一个与众不同的人。
在悠扬的曲子中,颜诺静静地开口,“我很努力的想忘记一个人,我觉得自己没有错,可是今天有人告诉我,我这么做太冷血无情了。”她试图用轻松的语气说着一个沉重的话题,早上林宇哲说的话一直萦绕在她心里挥之不去,真的是她在钻牛角尖么?
秦放的声音仿佛融入了夜色,沉沉地,“如果你真下了决心想忘记,又何必理别人怎么说?”其实他心里更介意的是她想忘记谁,那个让她哭的人吗?要真是那样的话,最好赶紧忘掉!斜眼看去时,她的头发因为刚才突发状况而变得凌乱,眼睛红肿得像兔子般可怜兮兮的,他心中微微一动。
“是啊,是我的决心不够。”颜诺慢慢说道,终归是自己心不够狠,才会摇摆不定。
她坐直身体,无意中看到他车上挂的一个凹凸曼的小饰品,问,“咦,之前好像没有见到这个。”
秦放撇撇嘴,“李浩那小鬼挂的。”
颜诺忽然想起当初他在游乐场问自己凹凸曼是什么的傻愣样子,笑了出声,“那秦总你现在应该知道凹凸曼是什么了吧?”
“嗯哼!”秦放被她揶揄了一句又不爽了。
这时,他们路过一家电影院,秦放把车停了下来。似乎刚散了一场戏,很多带着孩子的一家人从里面走出来。他不发一语,手紧紧地握着方向盘,像在压抑着什么。
见秦放看到那幅大大的《阿童木》宣传海报出神,颜诺觉得不对劲,开口提醒着,“秦总,怎么了?这里是禁区,不能停车的!”
听了她的声音秦放才回过神来,又缓缓地发动车子,“或许我比你更适合‘冷血无情’这个词,那位我该称之为‘爷爷’的人,即使他得了肺癌末期,我也不想看见他一面。”
颜诺愣了愣,只能坐着不动,这样感性的秦放让她无所适从。看他此时稍显冷峻的表情,似乎藏着许许多多的心事,那孤寂的眼神竟然让她感觉到心酸,自己这是怎么了?
伴着抒情曲子,车里又是熟悉的沉默。
到了老街后,秦放看着颜诺飞也似地离开自己的视线,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他忽然想起了方磊昨天嚷嚷的话,“哎,早知道当初就不管她了,现在倒好,我是想甩也甩不开了。”话虽然恶毒,可是语气却是浓浓的化不开的温情。
怎么办?他好像越来越管不住自己的心了。
十四话
颜诺那样失控地哭过一场以后,这段日子的压抑和苦闷得到了宣泄,一夜无梦。她早上起来的时候发现眼睛还是有些肿,无奈之下才拿出使用率极低的化妆盒为自己上了一个淡淡的彩妆来掩饰。镜子中,点缀了珠光色亮丽妆容的自己有些陌生,连她都看不清楚,哪一个才是真正的自己。
再经过一个忙碌的上午,盛世合作案的前期准备工作已经基本结束,大家终于松一口气。
快下班的时候宁晓光跑上来,见颜诺还在回复客户的邮件,他努努嘴问,“颜姐,方总出去了吗?”
闻言,颜诺抬起头冲他笑了笑,“没啊,他在秦总办公室呢,找他有事?”
“嗯。颜姐,你中午没约人吧?今天我做东,咱们一起到‘御菜馆’去撮一顿。”宁晓光嘿嘿地傻笑。
颜诺有些讶异地挑眉望着他,“你请?御菜馆那可不便宜哦!瞧你春风满面的,是遇上什么好事了?”
“嘿,先保密,到时你就知道了,总之一定要来。”宁晓光故作神秘地对她眨眨眼,“我去问问老大他们有没空。”
颜诺失笑,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又继续埋头做手边的工作。
御菜馆的包厢里——
韩跃不安分地敲着碗问,“你这小子今天是怎么回事,竟然主动当冤大头?我跟你说,待会点菜鲍参翅肚可是少不了的啊!”
宁晓光不屑地扫了韩跃一眼,龇牙咧嘴笑得狂放,“随你,爱吃什么别跟哥们客气,不过……可不要吃撑了就行,我可不管你的医药费!”
韩跃悻悻地捂着心口‘很受伤’地哼着,“你好毒!”
秦放环着手臂坐在一隅,脸上似乎染上了宁晓光的喜悦,嘴角含着浅浅的笑意,目光时不时地飘向颜诺那里,又怕被发现似的迅速移开。
方磊是旁观者清,也不点明,只拍着宁晓光的肩头笑说,“好了,你就别吊大家的胃口了,到底为什么请客,我们的心都悬着呢!”
宁晓光有些不好意思地搔搔头,跟梅子熙使了个眼色,梅子熙扭捏了半天还是岿然不动。
两人眉目传情了好一会,宁晓光一咬牙,把梅子熙拖起来,搂着她的肩大声宣布,“我跟子熙是一对儿啦!大家快点祝福我们吧!”
大伙儿睁大眼看着这一系列的变化,恍然大悟,原来这小子是走桃花运结束暗恋长跑了,怪不得那么嚣张得意。韩跃忍不住揶揄道,“好家伙,原来是转正了啊!快说快说,你这株桃花是怎么修成正果的?”
梅子熙掐了宁晓光一下,脸红得跟熟透的虾子似的,细声嚅嚅道,“你不许说!”
宁晓光唯命是从,紧抓着梅子熙的手,如沐春风地说,“听见没有?我女朋友不许说,我听她的。”
方磊笑得有些奸诈,轻瞥了他一眼说道,“哟,这么快就同声同气了,过河拆桥,以前你可没少跟我们抱怨的,老大,你说是不是?”
秦放也难得地开起了玩笑,点点头附和,“就是,就是。”
梅子熙一听这话很不对劲,叉着腰凶凶地质问,“你都跟人家抱怨什么了?”
“我,我冤枉啊……”宁晓光一时间有口难辩,样子苦哈哈的,哀怨地瞅着恶作剧的上司最后向颜诺抛去求救的眼神。
颜诺扑哧一笑,拍拍梅子熙的肩头说,“你别听他们瞎起哄,逗你们玩的呢!其实小光喜欢你很久了,又不知道怎么开口跟你说,大伙都替他着急呢。现在好了,你们终于有情人终成眷属,恭喜恭喜。”
梅子熙一听,脸红红的,自言自语了一句,“很久?你不是……那你怎么不早点约我看电影呢?”
韩跃用仰慕的眼光看着颜诺,“颜姐,还是你高明,懂得用怀柔政策,要不然我们还不知道原来他们是看电影好上的啊!”
“颜姐!”梅子熙悔恨得把脸埋在宁晓光的怀里。
大伙又乐了,一个接一个的调侃这对新鲜出炉的小情侣。
秦放见颜诺笑得开怀,目光掀起了微澜,心中一动,看电影?似乎是个很不错的主意。
秦放下午去见了一个外籍客户,回来后一个人在办公室坐了很久。他也没心思工作,抽屉里的两张电影票被他拿出来又放回去,放回去又拿出来,一直磨蹭到下班。
到了点,颜诺习惯性的敲敲门,站在门口对秦放说,“秦总,要是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诶,先等等!”秦放一急,连忙起身喊住她。
颜诺怔了怔,轻柔地问,“嗯?还有什么事需要我做的吗?”
“我……你……”秦放支支吾吾了半天,愣是没说出完整的话。本来颜诺还耐心地等着的他的下文,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她尴尬地看着秦放。而秦放仿佛松了口气,摆摆手说道,“你先接电话,我们待会再说。”他还得再酝酿一下对白。
颜诺点点头,低头看了眼来电显示后神色怔然,快步走了去茶水间,深呼吸了几下才接了电话,“喂?”
“是我。”电话那头,是段奕琛低沉的声音。
“嗯,我知道。”
“收到你送的花了,很漂亮,谢谢。”
“身体好些了吗?”
“睡了一觉好很多了,医生说我只是疲劳过度,没有什么大碍的,今天下午就出院了。”
“那就好,多注意休息,工作是做不完的。”听他这么说,颜诺的心也安下来。
段奕琛又沉默了一会,再略微迟疑地问,“你下班了吧?可以和你吃顿晚餐吗?”
他的语气处处陪着小心,弄得颜诺一时间不知答应还是拒绝。
段奕琛叹了口气,疲惫地说,“我只是想再见你一面而已,这样……也不行吗?”
“没……那约哪里见?”
“就凯乐旋转餐厅吧,在你们工作室附近。”
“好,待会见。”
颜诺盖了电话,用冷水冰了一下脸,对着镜子苦笑,终究是不一样。
什么时候他们讲电话会是这个样子?他总是小心愧疚,而她拘礼局促,仿佛彼此是最熟悉的陌生人,距离很近,却因为某个影子,越拉越远,直到形同陌路。
她叹了口气,转过身走出茶水间,见秦放还倚在办公室门口等她,赶紧收拾好情绪,快步走过去,歉然道,“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秦放面无表情很久,眼睛微眯起来。每当颜诺这么客气地跟他说话的时候他总是觉得不爽,说不清是什么感觉。他不经意地问道,“你待会有约了吗?”刚才远远地看去,她讲电话的时候还看了看表,似乎在确认时间。
“嗯,是约了个朋友。”颜诺说这话时声音很轻很柔,反而让人感到刻意的回避。她等了一会儿秦放也没有回应,抬眼望去,他只是紧抿着唇,双目阴郁地瞅着自己,不解地问,“秦总,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没有了!你走吧!”秦放脸黑沉沉地放话,堵着气“砰”一下把门关了。
颜诺不明就里,觉得这个上司最近的态度总是怪怪的,但是又说不上来是哪里怪。她无趣地耸耸肩,慢慢踱出了工作室她往约会地点走去。
秦放一个人躲在办公室里生闷气,手里的电影票已经捏得不成样,刚想毁尸灭迹,又有不知死活的人来敲门。他手一顿,语气不善地大吼,“什么事?”
“老、老大,是我,小光。”
“进来!”他寒着脸吼道。
宁晓光一听见这语气就知道暴狮老大又在发威,心里悔恨自己来得不是时候。见秦放凶狠狠地盯着自己,他缩着脖子小心措辞,“老大,你让我做的程序调试好了,你是现在就看吗?”前两天老大突然吩咐他做一个客户资料存储和查询的快捷程序,还只给两天时间,他紧赶慢赶才做好的,马上来交货。
“不看!”秦放扬起剑眉,冷冷地说,“就为这事儿?”
宁晓光猛地点头,“对,就这个,没别的了。”
见秦放挥挥手,他如蒙大赦般迅速撤离,哪知才迈开两步,秦放又说,“慢着,回来。”
宁晓光的脸扭曲了一下,回过头的时候还是面带笑容,“老大?还有啥指示?”
“这个我也没用,给你吧。”秦放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票,眸里的失落一闪而过。
宁晓光战战兢兢地上前接过一看,眼睛睁得大大的,“咦,《阿童木》?秦总,你怎么会有这个?真的给我?”
秦放不自然地轻咳两声,板着脸沉声说,“是别人送的!怎么?不喜欢?不喜欢的话我给韩跃吧!”
宁晓光连忙把电影票揣到口袋里,有免费的谁会傻得拒绝?“怎么不要?子熙今天还说想看呢,正好正好,老大,太感谢你啦!”他憨笑着道谢,然后喜不自胜地乐颠颠下楼找女朋友约会去了。
直到整个工作室空无一人的时候,秦放还是坐在那里,眼底里是一望无际的寂寥。
十五话
凯乐旋转餐厅——
透过巨大的落地观景窗,可以将整个繁花似锦的城市尽收眼底,霓虹炫彩,暗夜流光。
颜诺一进来就看到段奕琛悠闲地倚在靠背上,修长的手在轻轻地搅动着咖啡杯里调羹,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眺视远方,若有所思。在她身边所有认识段奕琛的人对他都有这样的评价,一个优雅而神秘的男人,轻易就能触动人的心弦。
在颜诺神不守舍的时候,段奕琛已眼尖地看见了她,随即起身为她绅士地拉出椅子,风雅翩然地静候在一旁,她快步走过去落座。两人简单的寒暄过后,伴着浪漫的钢琴曲,沉默开始蔓延。那些总有说不完的话题,总是断不了彼此思念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
也许是灯光的原因,段奕琛过分深沉的眼眸让颜诺无措,不知道该把目光落在哪里,只好四处游移。正巧瞥见不远处的一对情侣在餐厅特意设置的高倍望远镜前观赏夜景,时不时的咬耳细语,气氛亲昵而温馨。
似忽而想起了什么,颜诺恍惚地问,“记不记得你曾经跟我说过,人只有站得更高,才望得更远?”
段奕琛拨动调羹的手一顿,定定地看着她,“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大学时代的颜诺虽然活泼,但是却不怎么喜欢运动,走几步楼梯就气喘,所以段奕琛一到休假就不容她拒绝的带她去爬山锻炼身体,立心让她当一个健康宝宝。
往往一到山顶上,颜诺已经气喘如牛,娇艳地直横着段奕琛这个让自己累死累活的罪魁祸首,又发作不得,她深知他不过是为自己好。
段奕琛总是从身后搂住她,亲密地脸贴着脸与她饱览那天地一色,如梦如幻的仙境,待阳光乍现,晨雾褪去,山下景色一目了然。他总是带着几分宠溺和无奈对她说,“我们以后得常来,总是不运动的话身体怎么会好?而且你看,人只有站得更高才望得更远,明白吗?”
如今的她,倒是觉得这番话可以有另一番解读,似乎他一直都在高处,而她,只能仰望。
颜诺收回思绪,浅笑着,“没什么,我只是在想,可能因为你站得太高,而我只能追逐着你的目光吧,所以当我发现你的目光却为另一个人而徘徊后,终归渐行渐远。”见段奕琛微微凝眉,似乎有话要说,她又心平气和地开口,“其实我比你以为的,要更早知道宇哲哥的妹妹的存在。”
段奕琛徒然一怔,“那你那时怎么不说?”真如她这么说的话,依她藏不住话的性格,应该会马上说出来的。
颜诺垂下眼眸,停了停才接着说,“你那会不是说自我生日过后,我都变得有些奇怪吗?因为那时宇哲哥把钱包落在我这,我无意翻开的时候,看到一张我以为是‘我的’照片,放在他的钱包里不奇怪么?况且我没有照过那样的照片。后来只是稍微打听,就知道了。也许当时是因为我那不值一提的骄傲吧,我执着的认为事情并不是那样的。我给彼此一个机会,可是那天打碎了那罐幸运星后才发现,我的这种执着叫做自欺欺人。”
她的语气很平静,这个曾经让她歇斯底里的存在,仿佛已经烟消云散了,只是眼眸里还是盈满苦涩。没想到,他会为了一罐林雨涵送的幸运星将她怒斥了一顿,活着的人,总是比不过曾经美好的回忆。她,希望自己做他生命里的阳光,而不是黑暗里的影子。
很久以后,段奕琛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小诺,我分得很清楚,你是你,宇涵是宇涵,我没有将你们混为一谈的。”
“你这样的冷静真是又让人爱让人恨。”似乎将一切摊开来,颜诺的心从未有过的放松,“我跟你说分手的那晚,其实没有走远,只是坐在你公寓前的公园那里,可你没有追出来……当时是不是连你也不确定自己的心意?你想让彼此冷静下来,给你自己一个思考的空间,想想,我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
段奕琛沉默了,因为他承认颜诺说的是事实。
只是等到颜诺真的淡出自己视线的时候,他才渐渐明白到不是他所想的那样。他还是忘记不了她,不是因为她像宇涵,而是因为每个人都单独而不可或缺,颜诺,就是那个爱笑、调皮的颜诺,不是别人。
其实他很多次都有过冲动要去找她,不过总在最后一秒放弃,他怕自己会再次伤到她的心,考虑得太多,反而裹足不前。直到在旧城区改造开发的现场无意中见到她,样子似乎消瘦了许多,他有些担心,这才鼓起勇气打听她的近况,想知道她过得好不好。
“我和你,也许本来就不适合吧。”颜诺舒了一口气,如同卸下了沉重的包袱,一切都该释然了。他跟她之间,其实美好多于伤害,并不能全盘否定所有,只是她的感情放得太深,所以打击也就更大。
在段奕琛眼前的颜诺,轻捧着玻璃杯,每喝一口总是舒心地眯起眼睛,他熟知她的一切,彼此靠得那么近,只要他一伸手就能重新握住她,他却没有这么做。他仿佛意识到自己早已失去了那样的资格,可他攒着拳,依然想挽回些什么,喃喃道,“小诺,我们真的……不可能了吗?”
谁能想得到,曾经那样天造地设的一对会走到这一步?他们,在错误的时间里相遇了,却不是命中注定的那个对的人,只能说,有缘无分。
“奕琛,我很好。”颜诺抬眼望着他,扬起温和的笑意,“所以,我也希望你过得好。”这也许是她最后一次这么亲密的喊他的名字。她不曾忘记过去,因为已经没有必要,也绝无再重新开始的可能了。
出了凯乐,段奕琛与颜诺并肩而行,一步一步,走得极慢,她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只是咫尺天涯。
他看着她的背影,心里跟自己说,只要她回头,只要她像从前一样回过头看自己,那么无论如何,他不会再放开她。可是他等了很久,直到她的身体隐没在黑暗里,他却不再见到熟悉的依依不舍的笑颜。
他们终究是错过了。
方磊喝得醉醺醺的,摇摇晃晃来到秦放的公寓,熟悉的拿出钥匙开门,里面一片黑暗。
他迷迷糊糊地开了灯,猛的被吓了一跳,“哇,你干嘛,半夜没事干装鬼吓人啊?”冷不丁地看到露台有个黑影,他的酒意醒了大半。
秦放一脸嫌弃地斜睨着他,“怎么喝成这样?有家不回跑来我这里发酒疯,可别熏臭我屋子!”
方磊摇晃到秦放跟前,不满的锤了他胸口一下,“啧啧,你这个没人情味的家伙,也不想想我这么卖命是为了谁?我妈放话了,再喝成这样回去就把我扫地出门,你不会这么狠心见死不救吧?”他死乞白赖的窝在秦放身旁坐下,酒醉三分醒,察觉到兄弟今晚有些不妥,笑着揶揄,“怎么,看你一副怨妇样,好像被谁抛弃了似的?要不说来听听,我给你参谋一下?”
“懒得跟你说,我睡觉去了!”秦放仿佛被人看穿了心事,赶紧起身。
方磊仗着酒劲一把拉住他,嘿嘿笑出来,“怎么?真的被我说中了?我猜猜啊,是颜诺对不对?你早看出来你对人家动心了……”
“去去去!别跟我发疯,明天还要上班,你自己找地儿折腾,我要睡了。”
方磊懒懒地坐在地上,“兄弟,还是跟我说说吧,有些事说出来会舒服一点。”
知秦放者,莫若方磊。
秦放身体一滞,沉默了许久,才迷迷茫茫地开口,“我只是……感觉很奇怪。”
方磊挣扎着起身,在后头拍着他的肩了然道,“有什么可奇怪的?你不知道有些事情你越是抗拒,它越会发生吗?这里就我们俩,承认你喜欢上人家了又不会少块肉。我初中总是喜欢拉前桌女生的辫子,老跟她吵架,等再大点,她拖了别人的手,我才知道自己喜欢她。好在我进化得早,你啊,还停留在刚开窍的阶段。你看你面对人家颜诺的时候就大吼大叫,背着人家又猛献殷勤,端的是什么心态?不就是喜欢上她了吗?”
秦放别扭地甩开他的手,“你的花花肠子里就是这么多狗屁理论。”
“是不是真的我一问就知道,说吧,你是为什么不开心?因为颜诺吧?”
秦放愣了愣,想起今天下午的邀约,黯然地敛起眸,呐呐道,“谁说我因为她的?你以为你是半仙啊?!”
方磊开怀大笑,“我听小光说你给他免费电影票了,我想,你本来是打算约颜诺的,人家没答应是不是?”说罢他被秦放狠狠一瞪。
“诶,别瞪我,这个可不是我猜的,我在凯乐楼下看到她跟别人一起。”方磊叹口气,“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感情就是怕你这种人,瞻前顾后,被人抢了先机,知道跟她在一起的是谁吗?盛世的大老板,闻名不如一见的段奕琛,你看人家那绅士风度,再看看你这暴狮脾?拍马都追不上……”
秦放只差没抡起拳,牙狠狠地低吼,“你五行欠抽是不是?”他的心紧了紧,怎么会是段奕琛?他听林宇哲说过这个人,事迹很辉煌,他跟颜诺是什么关系?那个人就是让她哭让她难过的人吗?
对于颜诺与段奕琛认识这件事方磊也满是好奇,可是那毕竟是人家的私事,他不便过问,不过自己的好友却不得不管,“阿放,不是每段爱情都不会有好结果的,你何必耿耿于怀呢。”
秦放仿若未闻,只慢慢走上楼梯,一边说道,“你以后别喝那么多酒,靠拼酒得来的单子,我秦放不做也罢。”
方磊一愕,呵呵笑出声,这才是秦放的作风,也许目中无人,可是磊落光明。他靠着沙发坐下,醉意朦胧间,似乎又看到那个傲气的小男生拉着他爬到房子后头的小山坡,豪气万千地说,“以后我一定要出人头地,要赚很多很多钱让我妈享福!”
“嗯!我也一样!”
“那当然,到时我们兄弟一起闯天下!”
没有秦放,也就没有今天的方磊,所以,他会竭尽所能的帮助他!
十六话
颜诺觉得,自从跟段奕琛彻彻底底地谈过一次以后,仿佛一切拨开云雾见青天,什么都释然了,也是,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是放不下的?到她后来想起自己还留着那条钻石项链,想了想便再次拨了通电话给他,他只平淡温和地对她说了一句,如果还当我是朋友的话,那就留下它吧。
他从来都知道怎么让人将拒绝吞回去……于是她无奈地把项链和那些布娃娃放在一起,如同她和他曾经拥有的美好回忆一样,全都珍藏在她内心深处,不再去碰触,也不会消失。而后辗转得知,他去了英国了,两人也就断了联系。
郝思嘉说,每一天都是新的一天。
颜诺也同样希望,自己可以抛开纠结的往事,重新做人。
工作室跟盛世的合作案开展得很顺利,适逢方磊乔迁之喜,他振臂一呼,让所有人周六到他的新居搞了个聚会。方磊其实是借机给秦放制造机会,自从他知道秦放想约颜诺看的是《阿童木》这种卡通电影后就深知他是个没有恋爱慧根的人,估计等自己孩子都会打酱油了他还在原地踏步,作为兄弟没道理不搭把手扶一扶的,所以他就想借着这次聚会让二人擦出点火花。
方磊的新家在近郊的一个别墅小区,有车代步的话也不算太远,在他有计划的安排下,由秦放负责载颜诺。
在秦放细心地观察下,发现颜诺最近很不同。她剪了头发,卷的部分已大多不见,黑亮顺滑的马尾显得更加清爽,她的笑容也比以往要灿烂,他形容不出是什么感觉,总之他喜欢她这样的改变。
“秦总?秦总?”颜诺在秦放眼前摆摆手,略带狐疑地瞅着他,“转绿灯了。”
跟在后面的车已不耐烦的摁喇叭抱怨。
“哦。”秦放脸一热,有些尴尬地收回心神,发动车子继续前行。
他无意中瞄到颜诺抱着一个包装得很精致的礼盒,随口问道,“你手里拿着的是什么?”
颜诺眯起眼笑笑说,“今天是方总乔迁之喜,总得送贺礼啊。不过我也不知他喜欢什么,就按我自己喜欢的挑了一个咯。”
“哦?是什么来的?”秦放好奇地追问。
颜诺护着礼物,神秘地说,“秦总,现在说了就没有意思了,等待会方总拆了不就知道了?”
秦放一听,眉梢拧起,脸阴沉沉地低声冷哼,“不说就不说,有什么可稀罕的!”接着就再没说过一句话。
颜诺好气又好笑,她这个上司又开始耍小孩子脾气了,至于为这件小事生气么。
方磊如果知道自己苦心制造的机会被秦放这般糟蹋的话,肯定会大呼“朽木不可雕也”的。
其实秦放不高兴的是自己都还没有得过颜诺送的礼物,倒是被方磊这小子捷足先登了,他心里转不过弯来,盘算着是不是自己也该搞个聚会,或者直接把方磊的那份礼给抢过来比较实际?
再半个小时后,秦放和颜诺就来到了方磊的住处。
颜诺一下车就愉悦地大呼,“哇,这里环境好好啊,方总可真会选。”
别墅小区的布局设计得很好,大片造型各异的绿化带,凉凉的微风吹来还夹杂着树叶的清爽香气,每幢别墅之间都有一定的距离,不会显得很拥挤。而且房子前有个小花园,按照每个住户的喜好种着各式各样的花草,充满着田园的气息。
秦放停好车以后,见颜诺双眸熠熠地打量着小区的环境,心里有些跃跃地欢喜,故作不经意地问,“怎么?你喜欢这里?”
“嗯,我很喜欢,设计得太好了!”颜诺点点头赞叹道。
秦放得意地咧开嘴,正想说,“其实我……”不过他的话才出口便被人打断了。
“颜姐,颜姐,在这边啦!快来,就等你们了!”是宁晓光这个大嗓门,还怕他们没听见似的又直挥手重新嚷了一遍。
颜诺轻笑出声,快步走了过去,弄得秦放想说的话就这么烂在肚子里了,一脸郁闷。而宁晓光后知后觉的发现今日老大看他的眼神有点恐怖,心里嘀咕不知道自己又做错了什么,只好尽量的少跟他接触,以免触雷自焚。
工作室所有人都到齐了,韩跃他们已经在花园里开炉点炭准备烧烤,而梅子熙几个女同事和方磊女友罗卿颜则在厨房帮方妈妈的忙,方磊的爸爸因为大病初愈,只跟大家打了个照面就上楼歇息去了。
方妈妈指着梅子熙包的“饺子”打趣道,“哎呀呀,我的好姑娘啊,你看看这都成什么了,我瞧着怎么很像之前电视介绍的一部电影?”
梅子熙还傻傻地问,“伯母,是什么电影?”
“好像还挺卖座的,叫什么……对了,叫‘木乃伊’!”方妈妈笑得开怀,眼角的细纹都叠在了一块儿。
大伙儿猛的哄笑出声,弄得梅子熙害羞的捂着脸不敢见人。
方磊、秦放和颜诺进来就见到大家笑作一团。
他习惯性地环着罗卿颜的肩,扬起唇角笑问,“都在说什么呢?这么开心?”
罗卿颜甜甜地应声,“我们在说饺子的卖相呢,这是我包的,你看漂不漂亮?”她把一个造型诡异的饺子伸到方磊眼前。
“嗯,很漂亮。”方磊点头附和,他知道该怎么说话才能哄女朋友高兴。反正黑的都能说成白的,何况只是一只四不像的饺子?
秦放瞥了眼盘子里成型的勉强算得上饺子的物体,心里腹诽,颜诺包的绝对比她们的要好看一百倍。
梅子熙不满地嚷嚷,“什么嘛,明明大家的都差不多,方总你护短!”她孩子气地做了个鬼脸就跑出去找宁晓光了。
方妈妈见秦放来了,连忙放下擀面的棍子,洗净了手就拉着他左看右看,嘴里抱怨,“你这孩子,我都多久没有见到你了?天天说忙,忙的连来吃顿饭都不行吗?没点汤水润润怎么行!”
秦放拉着方妈妈的手,讨好着说,“干妈,我这不就来看您了吗?我也想您了。”他说着又把手上拿的一些燕窝参茸的补品递给她,接着说,“这些您收着,给干爸进进补,赶紧把身体给养好咯,我还等着和他下棋呢。”早在他母亲还在世的时候,他就已经认了方磊的父母当干爸干妈,两家早就亲如一家人。
颜诺还没见过这么恭敬温顺的秦放,想来他跟方磊一家的关系肯定是很好的。
“来就来,还客气什么?我们都一家人呢!”方妈妈推辞着,最后拗不过秦放的坚持也就收下了。她见颜诺恬静地站在一旁,脸上带着温婉的笑容,一下子就喜欢了这个女孩,转身问儿子,“这位是……”
方磊立即眨眨眼示意,“妈,这是颜诺,阿放的新助理。”他私底下已经跟他妈交代过了今天的主要目的了。
方妈妈立即会意,热情地拉着颜诺地手笑眯眯地说,“原来是颜诺啊,我早听磊子说你很能干了,今天终于见上面了。”那关注的眼光很有深意,仿佛是婆婆看未来媳妇般仔细。
“哪里的话,是方总过誉了。”颜诺浅笑着递过手中的礼盒,“伯母,这是小小心意,祝贺您新居乔迁之喜。”
方妈妈嘟起嘴,“哎呀,怎么今天个个都跟我这么客气的,再这么见外的话我要生气了!”
“妈,人家的心意你就收下吧,待会多做点好吃的就好了嘛。”方磊帮着把礼物给收好,接着又说了两句就把秦放拉走了。
颜诺便主动地问方妈妈,“伯母,有什么我可以帮上忙的吗?”
方妈妈也不跟她客气,“小诺啊,不介意我这么叫你吧?叫名字怪生分的。不如你也来包饺子吧,这些姑娘包的不知有几个是能出锅的,你也来试试,不会也不要紧的。”她也不是守旧的人,知道现在的女孩忙工作忙美容,也没几个顾得上或者主动学厨艺的,就连她自个儿的女儿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所以即使颜诺也同样不会烹饪也无所谓,总之儿子说好,阿放也喜欢的话,她就乐得敲边鼓。
颜诺笑叹,终于知道了原来方磊八面玲珑的处世作风是承继了他的妈妈,同样让人觉得亲切友善。
事实也大出方妈妈的意料,颜诺不仅饺子包得漂亮,而且还会熬汤烧菜,这点发现乐得她眉开眼笑,心里暗许,恨不得秦放赶紧娶了人家进门。
当然,这些背后的小心思,颜诺都是不知情的。她只是单纯的喜欢上这种温馨的热闹,无论跟慈眉善目的方妈妈还是活泼好动的罗卿颜,亦或是其他的同事,都相处得很愉快,比她自己一个人孤单单地过周末要好太多了。
花园里红红火火的炭烧开了,宁晓光吆喝着大家就位烧烤,众人一哄而上。而秦放跟方磊则站在二楼露台,将楼下大家的打打闹闹都收归眼底。
见秦放的目光一直没离开过颜诺的身上,方磊用手肘蹭蹭他,笑得十分暧昧,“我说,你要是喜欢人家就赶紧表白啊,光是天天瞪着也不是回事儿。”
秦放斜眼横了他一下,“要你多事!”蓦地想起什么,他挑起眉望着方磊问,“对了,她送你什么礼物?”
方磊愣了愣,心道,完了,这小子载得可深了,连这个都觊觎?于是存心戏弄他,“怎么着,自己没本事,还把主意都打到这份上了?我就偏不告诉你!”
秦放板起脸来低吼,“臭小子,你皮痒了是不是?”
方磊举双手作投降状,嘀咕着,“算我怕了你了还不行?就会使这一招,也不怕把人给吼跑了!”不过他还是一脸痞子相,显然根本没把他虚张声势的吼叫放在眼里。他把刚才颜诺送的礼盒拆开,拿出来一看,原来是一款可以挂在墙上的电子相框,可以把一些家庭照放在里头,还附赠了一张贺卡,倒是挺显她巧妙的心思。
见秦放盯着那礼物,就像雄狮遇见猎物一样目光灼灼,方磊赶紧把礼物收好,拍着他的肩打气,“兄弟,只要把人追到手了,礼物还远吗?”
秦放的目光深了深,没有接话。
如果真的那么容易就好了。
其实,连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犹豫什么。
十七话
花园里的烧烤大餐是进行得如火如荼,热热闹闹。宁晓光跟前跟后照顾着小女友梅子熙,生怕她饿了渴了,吃的喝的送不停手,而方磊则是个典型的大爷,被罗卿颜服侍得妥妥帖帖的,简直是两个爱情的极端,哎,谁叫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呢?
方妈妈见秦放一直挨着自己坐,离人家颜诺千八百里远,心里暗忖这孩子怎么不通气,一点都不知道主动,心念一转,用手肘了下他,“你没看干妈都快热糊了,挨我这么近做什么,快,往那边坐!”
秦放怔了怔,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方妈妈推到了颜诺身旁坐下,不知道是不是被炭火烘热了,他的脸红得像火烧云般烫到了耳根后。其实平日里他们两个也没少这么近距离的接触,只是被方磊看穿了心事以后他总是觉得不自在,总怕还有别人看出点什么,举止也越发局促起来。
颜诺反而是落落大方,见没人敢惹秦放,还主动问他要不要吃点什么,秦放眼神闪烁,结结巴巴地答,“随便吧,我不挑的,什么都可以。”
“哦,那好。”颜诺心里觉得好笑,他不挑?谁不挑也轮不到他,那次病得糊里糊涂还嚷着要吃用高汤煮的手工馄饨呢。她抿唇笑了笑,拿了两根玉米混着鸡翅鸡腿一起放到火上烤,炉火把双手温暖暖的,在冬日里也是一种享受。
大家三三两两的都聊得热火朝天,就他们这边显得有些冷清。
秦放想了一会,轻咳了两声再开口问道,“你觉得这里的格局怎么样?”他决定继续今早未完的谈话。
听他这么一问,颜诺下意识地环视四周,这才弯起眉眼笑言,“很不错啊,清雅别致,舒适宜居,而且离市中心有段距离,远离喧嚣,回到家也可以放松心情。”她如实地说出自己的想法,如果有人问自己的DREAM HOUSE的话,大概与这里相去不远,因为前庭后屋的田园风是她的大爱,只是在这样的大城市,寸土寸金,这里即使是近郊也应该所价不菲。
秦放扬唇笑了出声,颜诺的赞美让他得意得比中了五百万大奖还要来得高兴,正想再说点什么,很不幸的又被人打断了。
“颜诺,你还不知道吧,老大也是这个小区的主设计师之一哦,他那时还没有开工作室呢!”方磊对秦放的横眉冷目视而不见,还很哥们地紧搭着他的肩以示亲热。
颜诺倒是来了兴致,挑起眉略微惊讶地望着秦放,“秦总,是真的?”
秦放有些憋屈地点点头,末了还瞪了方磊好一会儿,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人打断,他的心里是极度不爽。
方磊还是一脸笑意,继续推销自家兄弟,“我这套还是他帮我选的呢,喏,你看到那边那幢没有,那就是老大自己的,可是他偏不愿意搬来。”他的手指向另一侧的一幢别墅。
“我就一个人,哪里要住那么大的地方?还不是你,说什么非要跟我做邻居,不然我也不花这个钱。”秦放冷睨了他一眼。
“嘿嘿,等你以后结婚了就不是一个人啦。”方磊打趣秦放的同时,还有意无意地把目光飘到颜诺身上,颇具深意,当然,也只有秦放知道他话里有话。
这时,颜诺烤的玉米熟了,顺手递了一个给秦放,“秦总,这个好了,你先吃这个吧!”
秦放一边说着好一边接过,可是看清了玉米的样子时脸色变了变,然后若无其事地开口啃了下去。
方磊讶异地张大嘴想说话,却被秦放猛踢了一脚,无奈之下悻悻地回到罗卿颜身边,看着秦放把一只玉米完完整整地吃下肚子。
他还记得小时候他们俩都很调皮,总是巷里田间上蹿下跳,有一回看地里的玉米熟了,他们就偷偷地摘了一个,可是就那么巧被巡地的老弄发现了,为那事他们没少被折腾,自此以后秦放再没碰过玉米了,今天竟为了颜诺破了例,他这回可算是大开眼界,爱情的魔力真的太大了,大到可以改变一只暴狮的习惯。
秦放则是认为自己不吃玉米的理由太丢人,坚决不能说出来,而且这是颜诺亲自烤的玉米,也没见她烤给别人吃,当下心里也顾不得什么阴影什么排斥,全心思都扑在眼前这个“专门为他烤的玉米”上,他吃的不是玉米,是心意。
颜诺当然不知道秦放的千回百转,她烤东西给秦放吃也不是刻意为之,而是放眼望去,也只剩下她能顾得这个脾气臭的男人了,其他人没事都不敢来招惹他的。
所以,既然是美好的误会,就让它一直误会下去吧。
那边,韩跃不知道揶揄了梅子熙一句什么话,弄得她不依不饶地追着他满花园的跑。本来还好好的,可是梅子熙不小心被一块小石子绊了一下,竟整个人倒向了颜诺。秦放伸出手想护她也是来不及,颜诺被后力往前一推,拿着肉串的左手直往炉子上靠去,手背一下子就被烫红了一大片,火辣辣的刺痛感让她疼得龇牙咧嘴的。
见颜诺受了伤,秦放气不打一处来,双眼简直怒腾得要喷火,抬头朝梅子熙大声道,“你这么大的人怎么就不知道分寸?”怒吼间早不由分说拉着颜诺往花园的一处水龙头奔去。
初冬的水冰凉入心,却能起到很好的冰镇效果,秦放皱紧眉宇,很小心的把冷水淋到她受伤的手背上,时不时的抬头问颜诺感受,“怎么样,疼不疼?不过疼也忍着点,待会就好了。”那语气温柔得滴得出水,跟刚才那发狂样儿是一个天一个地,不可同日而语。
颜诺本来就很怕疼,这回更是痛得哆嗦着身体,要不是秦放抓着她的手腕的话她早就逃跑了。不过她知道烫伤了就得及时处理,也就咬着牙不让自己叫出来,只是别开眼不敢看,顿时秦放手心的热力从手腕传到她的心里,那低低沉沉地安慰声仿佛起了作用,也不再是烧灼般的疼了。
秦放细心地帮颜诺清理了受伤的手背,接过方妈妈急急忙忙找来的烧伤膏帮她涂上,指腹涂抹的动作很轻柔,冰凉的药膏舒缓了痛楚,颜诺的眉眼也就舒展开来。
方妈妈心疼的问,“小诺,是不是很疼啊?”
颜诺怕让人担心,摇摇头轻描淡写,“还好,冷敷了一下舒服多了,伯母不用太担心了。”
梅子熙战战兢兢地立在一旁,看到颜诺那一片烧红时不自觉把头垂得更低了,小声呐呐道歉着,“颜姐,对不起。”她不用想也知道颜诺有多疼,同为女人,她知道小小的一道疤都是致命的,何况还是颜诺那双白白嫩嫩的手呢?怕就怕会留下疤痕,她都快悔青了肠子了。
只是依颜诺的性子哪里会怪她,反而笑着宽慰她说,“不要紧的,就一点点红而已,嘶……”
秦放故意用了点劲,忿忿地说,“疼了吧?还说什么不要紧,就该让她知道自己多莽撞,看她以后还敢不敢?”
“不敢了,不敢了!”梅子熙摇头兼摆手,连连应承,见了鬼难道还不怕黑吗?
“嗯哼!”秦放冷哼着,有颜诺在他也不好发作。
始作俑者的韩跃也怪不好意思的,搔搔头说道,“颜姐,前两天我伯父从新加坡回来,带了好些药膏,我上班的时候拿给你试试看,应该有帮助的。”
颜诺见他们个个脸上愁眉不展,顿时笑了出声,“好了好了,不过是小事一桩,你们该玩的玩去,别都围在这,那多扫兴啊!不过子熙,待会罚你烤东西给我吃,行不?”
“行,怎么不行!”梅子熙答应得很爽快。
不过话是这么说,但是接下来颜诺也没吃多少,因为烧烤的东西一般都很燥热,对她的伤没有益处,方妈妈就另外熬了一小锅皮蛋瘦肉粥给她。
而秦放一直冷着脸,大家也不敢再造次,乖乖地吃乖乖地喝,就怕又惹他不快。要不是事出突然,大家关注的焦点都落在颜诺身上的话,会发现秦放的反应其实很值得深究,毕竟他当时太过激动,已经超出上司关心下属的程度。
回去的时候,秦放却没直接把颜诺送回家,反而是载她到了医院,因为他越想越觉得要给医生看过了才能真正放心。颜诺认为秦放有些小题大做,说什么都不愿意下车。
颜诺一本正经地说,“秦总,我只是点小烫伤,方才也擦了药了,不需要弄得要上医院这么大阵仗的!”
秦放哪里会听她的?他悠闲地站在车门外,定定地睨着她,“给医生看看总没错。”
颜诺不满地撇撇嘴,小声嘀咕,“自己发烧到39度也不愿去医院,这点小伤还非逼着人家去……”不过她见秦放一副“耗定了”的样子,也只好不情不愿的下了车。
在医生那里,秦放简直比颜诺本人还要上心,什么该注意的,什么需要戒口的都听得仔仔细细,唯恐有什么遗漏的地方。末了医生叹道,“现在难得见到对女朋友这么细心的人了……”闻言,秦放显得有些慌乱,再悄悄抬眼看颜诺,发现她神色如常,仿佛没有听见那医生的话,他才大大地松了口气。
等到了颜诺家门口,秦放不厌其烦地嘱咐了颜诺一番才把手里的药递给她,不放心地问,“怎么?都记住了吗?”
颜诺不自然的笑了笑,温淡地答道,“谢谢,我都记住了,秦总放心,我不会误工的。”
见她对自己这样疏离而客气的态度,秦放的热情一下子被冷却了,心中很不是滋味。他沉默了很久,才低声说,“是啊,能不耽误就最好不过。”他说罢便头也不回地上了车,扬长而去。
颜诺静静地倚在铁门前,闭了闭眼,再睁开时愣愣地瞅着手那上一大袋子的药,不免想起秦放方才关切的眼神。
有些事情,能装不知道的,还是不知道吧。
十八话
秦放慵慵懒懒地倚在靠背上,手指一直在把玩着美工笔,目光却望出拉高的百叶窗外,细细地端详着。颜诺刚刚接完客户的电话,阳光落在她温和的侧脸上,带着熟悉的浅笑,只是远远地看去还能隐隐见到她手背上淡淡的红印子。
想起那日她刻意的疏淡和冷然,秦放的眼眸深邃起来,沉默了一会,然后拿起电话摁了内线,“磊子,你过来一趟。”
话音方落,那边方磊已经出了办公室门。他经过颜诺跟前的时候,扶了扶眼镜,笑着关心,“怎么?手好点了没有?”
埋首在文件中的颜诺抬头看了他一眼,无奈地回答,“方总,我真的、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她故意用了重音,因为这已经不知道是这个星期的第几次的相同对话了,很显然这位营运总监闲过头了。
除了秦放买的药,方磊韩跃他们也都各拿了药膏给她,梅子熙也经常上来帮她打文件,简直把她的手当成国宝熊掌对待。她下意识的望向自己的手背,其实除了大动作的时候还有些刺痛外,真的是大好了。
方磊别扭地咳嗽一声,显得有些尴尬,“呵呵,我就是随口问问,好了就好,好了就好。”再不好某人就要抓狂了。
他刚要走又听见颜诺轻轻柔柔地说,“谢谢你的关心。”他的脚步一顿,心里叹道,这样的软话还是应该对秦放说才对,他这个传声筒兼侦察兵已经当得够久的了。
方磊扣上了门,在秦放前面的椅子上坐下,然后开始每日例行汇报,“我看她的手已经好多了,你就别天天绷着个脸了啦,吓谁呢?”他实在是不适应他这几天的沉静,总有种不在安静中爆发,就在安静中灭亡的感觉。有句话说得好,感情讲求的是时间,人到了某一个阶段,就会遇到对的人,然后不自觉的改变自己,说的就是像秦放这样的。
“嗯。”秦放淡淡地应了一声,若有所思。
方磊见他似乎没打算跟自己分享一下暗恋的感受,只好把话题又绕到了工作上,拨乱这略显沉闷的气氛,“盛世那边的工程开始部分施工了,你什么时候过去看看?”
秦放一听“盛世”二字就皱眉,不免纠结起那个段奕琛和颜诺之间的关系,表情极度不情愿,冷声反问,“这些事一贯不是由你去处理的吗?”
方磊慢悠悠地说,“话是这么说,可是这次不一样啊!这么大的案子,你做做样子也得去一次表示尊重,我们能不能扩大经营规模全靠这一回了!”如果一期工程让客户满意了,那二期、三期也就是他们的囊中物了。
秦放思考了一会才应承,“那你帮我安排时间吧,到时我去就是了。”
“也好。”
眨眼间就是年末了。
本来柳思晨说好了这个月来和颜诺一起住,可是因为恰逢年底,有圣诞节和元旦这两个节庆日,温泉小馆里人手不足,于是就推延到一月份才来了。
秦放是从国外留学归来的ABC,也过惯了洋人的节日,所以工作连元旦一起休息十天,颜诺也就闲了下来。之前因为手伤不方便沾水,她一连好几天都吃的外食,慢慢地就懒得再开锅,连带休息也不愿动,悠闲度日。
颜诺吃完拉面后从美食街走出来,冰冷如刀的寒风扑面,把她的脸冻得微红。她手里捧着那杯热腾腾的奶茶,指尖摩挲着温热的杯身,偶尔轻抿一口,享受着混了茶香与奶香的甜腻,眉眼弯成了月牙儿。
街上的那些商铺已经早早地布置了极富节日气息的摆设,红色的圣诞帽,白色的雪人,绿色的圣诞树,还不时传出传着悠扬的圣诞歌曲。记得小时候她就经常以为圣诞老爷爷真的会从烟囱那里悄悄出现,然后把自己梦寐以求的礼物放在床头,如童话里讲的那般梦幻,后来才发现原来都是爸爸送的,不免笑自己傻里傻气。
所以她觉得节日真的是一个很奇妙的存在,因为它总是让人向往,期待,窝心。
回到家里后,颜诺习惯性地洗完澡后,抱着膝盖窝在沙发上看韩剧,虽然不乏狗血,可是她就是喜欢这种必定是HE大团圆结局的温馨。一集才看了一小半,她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是“三只熊”的音乐。她高中的时候就看过这部戏的漫画,原以为改编的肯定会比原著失色,却没想到竟然也是一样出彩,至少看它的时候,总能让人会心一笑。
是思晨的电话,“丫头,平安夜有约没?我累得快趴下了,怕明天开始会忙得焦头烂额没空理你,先打来了。”
听到她欢快的声音,颜诺不自觉扬了唇,“若真的很忙的话,我可以去帮忙的。”毕竟她有足够的休假。
“不用不用,我就是想跟你抱怨一下,你得空就乖乖的帮我把房间收拾好就行了。”那头似乎有人在喊她,她急急忙忙地说,“真是的,就让我歇一会也不行!先不跟你说了,又有客人来了,拜拜!”
颜诺素知她风风火火的个性,也淡淡地笑开了,想起曾经住过大半年的温泉小馆,满眼温柔。那里环境真的很好,所以很多情侣或者小家庭选择在严寒的冬日到那里去,泡下温泉,游玩一番。
没过多久,铃声又响起来,颜诺以为是思晨还有什么没交代的,看也没看就接了起来。
“喂,是我。”是秦放比往日更为低沉的声音。
颜诺想起近日他对自己过分的关心,心漏了一拍,不自觉地握紧手机,“嗯,秦总,有事吗?”
秦放迟疑了一下才缓缓道,“你……平安夜有空吗?”
颜诺沉默了,她的眼睛无焦距的看着屏幕,然后听见自己清冷地回拒,“真是不好意思,我那天早就有安排了。”
“哦,是吗?”隔着遥远的空间,双方再度陷入了沉默,最后秦放先开口了,“你也知道,那天有个慈善晚宴,我一时间找不到女伴才想着问你的,既然你没空那就算了吧。”他比颜诺先一步挂了电话。
秦某人艰难的第一步,夭折了。
颜诺愣愣地听着乱人心扉的忙音,而后叹了口气,关了电视,爬到床上拉过被子蒙了头,决定当一只暂时隐居的蜗牛。
本城今冬的第一场雪在Christmas eve这天降临,纷纷扬扬。
其实颜诺最怕的就是节日的时候独自一人,以前在家的时候有爸爸陪着,到这里上学以后有室友,后来有段奕琛,还有思晨……她突然意识到,今年竟然是自己第一次一个人过节。
她穿了上周跟梅子熙逛街时新买的那件牛角纽扣的绛红色呢子大衣,后面带着一个大大的帽子——这一贯是她喜欢的款式。这个城市的风很大,从前她总是最爱买这样清一色带毛绒大帽子的外套,一到了冬天就套上帽子,用围巾把半张脸给遮挡住,只露出那双圆滚灵动的大眼睛。
市中心广场人来人往,百货商场和餐厅都挤满人。
颜诺显得有些意兴阑珊,仿佛自己融入不了这样的热闹之中,无意间见到那个熟悉的公交站台,这么多年过去,它早已改头换面,她别开眼,转身往另一边走去。
蓦地,走在她前面的人被蹭掉了围巾还不自知,她赶紧捡起来追上去,轻拍了下她的肩,“你好,这是你掉的围巾。”
那人回过头来,见到眼熟的围巾很自然就接到手上,正要言谢,却在对上颜诺的瞬间吃惊地喊了声,“小诺?!”她也没等颜诺反应过来就兴奋不已地抱住她,夸张地感叹,“老天有眼,总算是让我见到你了!”
颜诺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女人,她将头发利落的盘起来,双眸自信中透出成熟的韵味,正是自己的同窗兼室友连玥,也是她曾经的爱情狗头军师。
大学的一切一切又重新浮现在颜诺的眼前。连玥比她大一岁,是为了男朋友李瑞才到这个城市念研究生的,也是班上活泼好动分子。颜诺是她们宿舍最小的一个,所以连玥也最照她,她们吃饭,打水,占座位,自习,卧谈,一起减肥,一切看帅哥……慢慢想起这些,她的眼睛开始迷蒙起来。
颜诺喃喃低语,“连玥……”她喉咙哽咽得不知说什么好。
连玥又气又笑,拉着颜诺左看右瞧,“诶,你这样是太感动还是不想见到我?死丫头,这么久不见你还是这么漂亮,不像我,都被岁月摧残得成黄脸婆了。”
“你还是没变,嘴上总是不饶人。”颜诺笑着摇头,面对连玥这些昔日好友,她是满心的惭愧,只因那样一场变故,自己就刻意的避开了以前所有的人和事,想来也是不该。
觉得在大马路上说话也不方便,连玥就拉颜诺走进了附近的麦当劳,暖气习习,舒缓了冬日带来的冷意。
才坐下连玥就不依不饶地发问,“老实交代,你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消失的?我们找你都找疯了,害我连结婚请吃喜酒都找不到你的人……”
颜诺难以置信的捂住嘴巴,傻傻问道,“你结婚了?李瑞吗?是什么时候的事?”
连玥用食指戳了一下她光洁的额头,“你这个没良心的丫头,是不是重色轻友去了?我毕业没半年就登记了,那时李瑞又调到了外地,酒席是今年年初才补办的。你呢?跟段公子如何了?”
颜诺扯出一个苦涩的笑容,“我?我跟他早就分手了。”既然不能再眷恋,唯有放手一途。
连玥刚抿了一口热咖啡,差点喷了出来,“不会吧?你们可是T大公认的金童玉女啊。”
一时间连空气都伤感起来。
颜诺微低头,遮掩眼底的失落,“什么金童玉女?反正不合适就分了。我倒是羡慕你,那时三天两头闹分手,现在还不是修成正果了?”
连玥知道她现在不想深谈,低声感慨,“我有什么好羡慕的?还不是那样,要不是怕变成剩女了也不嫁他,现在凑合着过呗!”似想起了什么,她懊恼的一拍额,对颜诺说,“你等等,我先打个电话。”
“喂,在哪里?哦,那走过来麦当劳这边吧,我看见你们了!”她说话间朝落地窗外热情的招手。
颜诺兴致盎然的探头问,“是李瑞吗?”
“嗯,平安夜嘛,难得今天他跟我都休假,就出来逛逛。”连玥微笑地点头。
这时只见一个穿着米色长大衣的清俊男人单手推门走进来,手上还抱着一个穿的像只小熊的孩子,不是李瑞是谁?
李瑞跟颜诺也不算陌生,见到她的时候虽然也惊讶,不过很快收敛起来,神色自若的跟她互相打了招呼。
连玥笑着把李瑞手中的孩子接过来,拱到了颜诺跟前炫耀显摆着,“瞧,我家小子可爱吧?”
颜诺快被接二连三的冲击给轰傻了,诧异高呼,“你,你们竟然连孩子都有了?”这也太神速点了吧?怪不得她觉得她成熟了不少,原来是多了为人母亲的韵味啊。
连玥摇摇食指,大咧咧地反驳,“NO,NO,这叫速战速决,女人过了三十再生就迟了!”
颜诺见孩子粉嫩小脸蛋红扑扑的可爱极了,忍不住伸手抱了他逗弄了一会,“我觉得他的小眼睛和嘴巴像爸爸,轮廓像妈妈。”
李瑞白净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亲密地环着连玥的肩,“瞧,连颜诺都说眼睛像我了,这下你没话说了吧?”
连玥微红了脸,朝李瑞嗔道,“是啦,是啦,儿子都像你,我一无是处!”
颜诺见她偎依在李瑞跟前的小女人姿态,扑哧的笑了出来,也是替好友高兴找到了好归宿。
“小玥,快六点了。”李瑞抬起手腕看表,然后无奈地对颜诺说,“我们公司今晚有聚会,可能得先走了,真是不好意思。”
“哎呀,晚点到又不会怎么样,我们难得见面……”连玥不满的嘀咕。
颜诺怕因为自己惹他们夫妻吵架,赶紧打圆场推说自己也约了人,又把手机号报上,指天立誓说一定保持联系,连玥这才安心离开。
她落寞地坐在那里,看着他们一家三口温馨的背影,心里是满满的羡慕。
一家人啊……
十九话
城市的夜空上繁星熠熠,热闹的广场在入夜时响起了经典的圣诞节音乐,暖人心扉的欢快曲风拂散了冬天的冷寒。
颜诺从麦当劳里出来以后有些盲目地四处乱逛,很可悲的发现自己无处可去,最后买了张年度喜剧大片,跟着人流进了电影院。黑压压的电影院只有大银幕在闪烁着光芒,片子里无厘头的笑点让观众们捧腹大笑,颜诺却笑不出来。如果,连看喜剧都不想笑的话,那真是可悲到了极点。
等电影散场的时候,颜诺低头看了看表,才知道不过才八点二十,突然觉得时间过得很慢,很慢,对她来说是种煎熬。
无意中抬眼,看到有个三十来岁的女人带着一个小女孩在人群中穿梭,兜售花篮里的玫瑰花。那孩子穿得有些单薄,嘴唇冻得发紫,却紧紧地拉着母亲的手,还不停的帮她呵气取暖。然后那位母亲不时的弯下腰亲亲女孩的额,安抚道,“乖哦,很快就可以回家了!”只是,她手中的玫瑰花只有简陋的包装,这天又冷,花瓣早已经蔫得不成样子了,很多人只是看了一眼就摇摇头。
那一次次失望,又一次次打起精神振作的挺直身影,让颜诺鼻子发酸,看着有些于心不忍。就在她想力所能及的做些什么的时候,有人先她一步,把全部的花都买走了。
那卖花的母女二人欢天喜地的再三言谢,快快的离开了广场。
颜诺细细看去,那个穿着黑色风衣的背影很高大,等他转身与她两人四目对望时,一时间竟无话可说,居然是秦放!是世界太小了还是缘分太巧?怎么茫茫人海中竟然也能这般巧遇?
今晚慈善晚宴的会场就设在这附近的星级酒店,力邀秦放出席参加。只是他素来都不喜欢应酬,尤其是带着虚伪的面具虚假逢迎,走了过场便算了事。
而且他一整晚心不在焉,一直想的都是,颜诺她到底约了谁?
后来只跟几个认识的朋友打了招呼,就提早离开了会场。
幸好他提早走了,不然怎么碰得到她?她只有一个人,是约会结束了,还是她根本就没约人?只是无论是哪个答案,他都觉得很不爽。
北京时间,9:00PM——
颜诺身后的音乐喷泉随着高昂轻快的乐曲舞动起来,时高时低,光影交错,渐渐地聚拢了越来越多人的目光。
可是在这五光十色的红尘滚滚中,秦放的眼里只看得到颜诺一个人。
“嗨,秦总,怎么这么巧?”颜诺落落大方的打了招呼。
秦放慢慢地走到她跟前,“嗯,刚从慈善宴会出来。”他本想再走近些,可是一个大花篮横亘在他们中间,唯有止步。
看着他一个大男人拿着那么大一篮的花,怎么看怎么突兀,颜诺扑哧一下笑了出来。
秦放俊朗的脸庞在街灯下有些微红,只见他懊恼耙耙头发,把花篮塞到颜诺手里,狠狠地横了她一眼,“笑什么笑?”
颜诺不由说道,“我高兴啊,你做了件善事,她们也可以早点回家,不是正好一举两得吗?”
秦放哑然,因为颜诺说中了他的心事。
他自小就是妈妈独自抚养长大的,小时候他总是早早的起床,跟着妈妈推小车到巷口那里卖早点。无论天气多冷,妈妈都坚持把全部的东西都卖完了才回家,那时的他就恨不得,恨不得有好心人一下子买下所有的糕点,或者自己快快长大赚钱养家,那样妈妈就不用再受冻受累。他记忆中,妈妈做的包子配上自家磨的豆浆,是他吃过的最上等的美味。
回忆就像甘醇的美酒,越久越有滋味,可是却不能沉醉其中。
“听着像夸我,怎么看的样子却像是在糗我?”他皱皱鼻子,不经意地问她,“你吃过饭了吗?”
颜诺踌躇了一会,摇摇头说,“还没呢!”她的肚子适时的配合着咕咕响了几声。
“你不是约了人吗?”秦放怀疑的看了看她。
“是啊,本来说好了的,可是他失约了。”颜诺眼神迷离,半真半假的解释。她的确曾经和某个人约定好一起渡过每一个节日的,只是现在化成了泡影。
秦放深深地望进她的眼睛,似笑非笑,“正好我也没吃多少,不如找个地方,一起吃吧。”
只是这节庆时分,哪里的餐厅小馆都是爆满,秦放本来就没耐性等待,后来还差点跟一个想要Сhā队的小年轻打了起来。
颜诺赶紧把人拉出来,着急地说,“过节就得开开心心的,犯不着跟那种人一般见识,万一伤到自己怎么办?”
“哼!”秦放冷冷地扭过头,算是听进去了,面无表情的问,“那你说现在该怎么办?我都快饿得胃贴肠了。”
颜诺没多想,随口便说,“要不到我家里随便弄点吃的吧,反正就在这附近……”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因为等她意识到自己说什么的时候,已经恨不得把舌头给吞了!
可是秦放哪里给她反悔的机会,他简直要雀跃起来,黑眸湛亮如星子,“好主意!这样就不用跟人挤了!”
颜诺已经憋红脸,吞吞吐吐的说,“秦总,我突然想起来,我家里除了鸡蛋和面条,什么都没有……”曾经听方磊说过,秦放最不喜欢吃鸡蛋。
秦放根本掩不住溢满的喜悦,丝毫不把这点小问题放在眼里,轻笑起来,“那又什么好担心的,去买就是了!”
他推着颜诺奔去超市。
颜诺自从进来以后,嘴巴就没有合拢过,睁大眼愣愣地看着秦放几乎把整个食品部的东西都往推车上搬,肥牛,羊排,鸡翅,西兰花……林林种种堆得像小山高,连红酒都有,他以为要做法式大餐啊?
前面秦放兀自得意的推着车,看什么顺眼就拿下往车里丢,走着走着菜发现颜诺根本没跟上。他转过身才知道她还落在后头,只好又退回去,忍不住抱怨,“你怎么走这么慢呢?”
“秦总,请问待会是你做饭,还是我做饭?”颜诺一本正经的问。
秦放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那还用说?当然是你了!”
“事先声明,我可只会煮几个简单的小菜。”颜诺表情很无奈,指着推车上多得不像话的食材说,“而且我们加起来只有两个胃,哪里吃得了那么多?根本是浪费食物嘛!”
“我只是……”只是太高兴了嘛,秦放像孩子般委屈地垂下头,那无辜的样子让颜诺好气又好笑。
后来秦放无声无息的把东西一一放回原位,可是等他冷静下来后才发现,颜诺刚才竟然在教训他??他气鼓鼓的转身要扳回一城,却看见颜诺在仔细地挑选着蔬菜,仿佛是手里拿的那一棵不好,轻轻放下,又选了另一棵,那么的认真仔细。他心里微微一动,竟觉得只要能这么看着她,看着她娴静的样子,就足够了。
在颜诺排队称东西的时候,秦放就在收银台附近百无聊懒的乱逛,节日里连超市的人也多,有个人不小心的撞了他一下,匆匆说了句对不起就赶去结账。他发现自己碰落了架子前的一盒小件,就顺手捡起来,看到上面的英文时脸“唰”的红了,赶紧像烫手山芋般把东西丢回去。
结账的时候,颜诺瞅着秦放有些不对劲,脸那么红,关心的问,“怎么?是不是太闷热了?超市是这个样子的。”
“没、没什么!快结账吧!”秦放结结巴巴的说道,一想起刚才的那个水果图案就满脸的燥热,巴不得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
秦放今天没开车,正好两人一起慢慢走回老街。
天气虽然很冷,可是情谊正融。
秦放兴奋地跟着颜诺上楼,此刻竟然将这几日被她拒绝邀约的郁闷一扫而空,不是那样的话,他怎么可以登堂入室?他越想越得意,咧开嘴傻笑。
颜诺开了门先进去,然后从鞋柜里拿出一双拖鞋递给秦放,“就是这里了,请进。”
屋里开了暖气,秦放穿了拖鞋走进来,脱下了大衣安静地坐在沙发上,好奇的打量着这属于颜诺的天地。各处都收拾得很干净,小客厅对开就是敞开式的厨房,颜诺正在把超市购来的食材分门别类,围上围裙开始乒乒乓乓的动起来,这样的场面让他觉得很温馨。他再把目光转到客厅一角的电脑桌上,看到那只他送的布娃娃安静地摆在那里,旁边还放着玻璃球,怔怔的看了很久,直到闻到了鱼汤的香气。
颜诺盛了一碗放在桌上,“你先喝碗汤吧,再煮两个菜就好了。”
秦放点点头,坐下来细细地抿了一口滚得奶白的香美鱼汤,不由赞道,“很好喝!”
颜诺抬起头,微笑地瞥了他一眼,“其实我也只会这么多,再不懂别的了。”
秦放陷在她的温柔里,又怕被识破什么,赶紧低下头,一碗汤下胃,通身都暖洋洋的。
肉末茄子,香菇炒鸡,上汤西兰花,把小食桌摆得满满当当,虽然只是几道简简单单的家常小菜,却色香味俱全,让人食指大动。
也不等颜诺招呼,秦放就不客气的吃起来。毕竟是迟到的晚餐,所以很快就如风卷残云般,吃的是干干净净,要不是肚子已经吃撑了的话,他可能连汤渣都不放过的。
颜诺不免失笑,“秦总,我可以理解为是我厨艺太好了吗?”
秦放打了个饱嗝,算是附议她的说法了。
秦放又在小沙发坐了一会,颜诺洗好碗碟,眼皮开始打架,抬眸看了眼挂钟,原来已经快十一点了,怪不得那么困倦。
秦放很善解人意,站起身,“很晚了,你早点休息吧,我也该走了。”
颜诺点点头,把他送出门,“慢走。”
秦放刚走了两步,在颜诺快掩上门的时候又转过身,微笑着说,“谢谢你的晚餐,我吃的很愉快。还有,Merry Christmas。”
颜诺闻言抬头笑道,“你也一样,晚安咯。”
秦放摸了下口袋,里面装着刚拍下的海豚胸针,终究还是没拿出来。
他对自己说,现在还不是时候,他不能逼得太紧,能和她这样相处已经很好了,真的。
二十话
他真的是很别扭,却又很细心的一个男人。
颜诺静静地躺在床上,一直回忆着刚才秦放欲言又止的模样,也许她知道他想说什么,也许他也知道她的答案是什么,所以大家才这么有默契的彼此掩饰。
可是,她真的无法回应,她的心还没准备好,再次接受爱情的挑战。
元旦过后,工作室开始正常的工作。秦放有了平安夜的经验后也渐渐大胆起来,偶尔会主动约颜诺单独出去吃饭,而颜诺也没有刻意的回避,这让他的信心得到大大的鼓舞,至少知道她其实并是不讨厌他的。
将近下班的时候,秦放打了内线,“下班后一起吃饭?我知道中山路新开了一家叫‘醉客居’的私房菜馆,据说菜式很不错的,可以去试一下。”
颜诺不由得笑了笑,“我今天约了人了,真不好意思。”
“哦,那就算了。”犹如一盆冷水泼下,秦放的眼底一片黯然,光从声音里就能察觉出他的失落。
颜诺抬眼看了一下秦放办公室的方向,想了想才低声解释,“今天我要去接朋友的车,你也认识的,柳思晨。”
秦放的眼睛霎时明亮起来,他知道柳思晨,颜诺的至交好友,前两天颜诺收到一个巨型包裹,就是她送来的圣诞&新年礼物,最后还是他帮忙把它搬回去的。
不过他嘴上还力求淡定大方地说,“反正我刚好有空,不如待会我开车送你去吧,就你们两个小女人拿着行李打车也不方便。”他可是十分乐意当柴可夫的。
你有哪天是没空的?颜诺真的很想这么问他。
她轻笑出声,“也好,那就麻烦你了。”
下班以后他们就驱车去市汽车站,路上有点小塞车,所以到车站的时候柳思晨已经在出站口等了半个小时了。
见颜诺是携伴前来,柳思晨眼神暧昧的肘了下她,笑嘻嘻地揶揄,“小诺,你怎么不给我们介绍介绍?”
颜诺没好气地白了柳思晨一眼,知道她已经充分调动发散思维来猜测她跟秦放的关系了,硬着头皮敷衍,“柳思晨,我死党。”
秦放很有风度的伸出手与柳思晨交握,自我介绍着,“你好,我是秦放。”他可不想听颜诺说“秦总,我老板!”这样生疏的话,还不如自力更生。
柳思晨的情商何其之高,从他们的眉眼神色就知道这个秦放对颜诺的感情不一般。堂堂一个大老板,不但路远迢迢来接车,此时还很殷勤的帮她搬行李,简直是爱屋及乌的表现嘛!
她挑挑眉,挨近颜诺耳畔打趣道,“真有你的!我原来以为他只是你老板,没想到现在升级做护花使者了啊?”
“去去去!你瞎猜什么劲儿?”颜诺的脸染上微微的红晕,掐了她一下出言恐吓,“我好心来接你,还这样忘恩负义来编排我,小心我将你扫地出门让你睡大马路!”
柳思晨夸张地拍拍胸口,老神在在的肯定,“哟,还恼羞成怒了,那我百分百猜对了!”要说他们之间没有JQ?骗三岁小孩都不信,何况是她这么英明!
上车的时候,秦放先帮颜诺开了前座的门,可是颜诺非要跟柳思晨挤后排,柳思晨翻着白眼把她挡下了,一副占地为王的霸王样儿,“你坐前面去!我最近胖了,一个人坐着挺舒服的,你别来添堵!”
听了她说这话,秦放抛给她一个极度赞赏的眼神,二人狼狈为奸的交情正式建立起来。
颜诺自然不知道他们两“眉来眼去”的交流,嘟着嘴无奈地坐回了前排。
秦放认真的握着方向盘,一边注视路况一边淡淡地说,“我在醉客居订了位子,待会吃完晚饭再回去吧,也当是接风洗尘。”
柳思晨是个饕餮客,一听到有大餐吃,路途的劳顿困倦早就被她抛诸脑后,不停的对秦放竖大拇指,大大咧咧地笑说,“这个主意真好,你想得太周到了!有前途,有前途啊!我看好你!”
这句话怎么听怎么觉得有歧义,有什么前途?
颜诺挑起秀眉,心里升起一种不妙的预感,也许将有一天自己会被这个好吃的丫头给卖了……
醉客居果然如秦放所说的,客似云来,如果不是事先订了桌子,他们恐怕就得干等了。
在那里饱餐一顿以后,秦放就送她们回了家。
回到小公寓,柳思晨开始对颜诺“严刑逼供”——搔她痒,她最怕这个了,一直“呵呵”笑个不停,连连求饶。
柳思晨不依不饶地捉弄她,“好哇,还说我们是好姐妹,这么重要的事居然对我隐瞒不报,快说,你们进展到什么地步了?勾肩?拉手?亲吻?唔……”
颜诺捂着她的嘴阻止她进行不着边际的猜测,没好气的说,“你行行好放过了我吧,不要无中生有,简直黑的都能被你说成白的了!”
柳思晨深看了她一眼,像大师般意味深长地断言,“真的是我无中生有还是你心里有鬼啊?若你们真没什么,他会那么乐意当司机接我这个无谓人,会那么巧知道你不能吃芝麻?”
刚才在点菜的经理介绍招牌菜,才说“芝麻香酥鸭”几个字,秦放就皱着眉一下子给否决了,末了还嘱咐着所有的菜都不能放芝麻,知内情的人一听就知道是为了颜诺。
颜诺打小开始,一吃芝麻就会全身起红疹,即使涂了药也要好几天才能消去,所以她总是避免吃到带芝麻的东西。
“我怎么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或者他也不吃芝麻呢?”颜诺说着连自己都不信的鬼话,把抱枕扔到柳思晨怀里,摆摆手说,“哎呀,我懒得跟你疯了,先去洗澡,明天还要上班呢!”
“瞧!说不过我了吧?口是心非的丫头!”看着她飞也似的跑进浴室,柳思晨的眼底含着浓浓的笑意。
转眼看向窗外,天空中飘着细细的雪花,一片白冉冉。
冬季可是谱恋歌的好时节啊,正所谓情意正融融。
经柳思晨那么一说,颜诺心里少不了胡思乱想一番,辗转了一晚上还是想不出秦放到底是怎么知道她不能吃芝麻这回事的。
第二天,颜诺十分无奈的带着一对熊猫眼上班。
中午由方磊做东请颜诺吃饭,当然还得带上秦放这头狮子,不然他会咬掉他一层皮。
方磊女朋友罗卿颜的弟弟今年大四,准备考T大的研究生,他便拜托颜诺抽空帮其指点一二,颜诺一口应承下来了。
“考研靠的是自己的本事,别人能帮什么忙?”秦放冷声哼哼,对这个提议不感冒。
不过颜诺可不赞同他的观点,柔声说,“话不是这么说的,我当年也是跟几个师兄师姐取了经才考上的。”
秦放憋屈地闷不吭声,自己算是白做小人了,他不就是怕她太奔波嘛……
方磊看兄弟吃瘪,笑得是春风得意,“总之万事拜托了!”
吃饭后甜点的时候,颜诺心念一转,故意点了个带有芝麻的甜糕。
秦放微微皱眉,不解的低声问,“你不是不吃芝麻吗?怎么还点这个?”
颜诺顺势反问他,“你怎么知道我不能吃芝麻?”她今天一定要搞清楚这个害她失眠的罪魁祸首。
秦放不疑有他,老实回答,“我看上次烧烤的时候,带芝麻的东西你都不吃的……”
颜诺目瞪口呆,有些诧异他竟然连这个都观察到了?
见她古怪的神色,秦放紧接着问,“你怎么了?”
颜诺默然地摇摇头,只觉得一阵暖意蓦地涌上心头。
在场唯有方磊这个局外人看得最清楚,这两个人,肯定有戏。
也许春天快到了……
小番外
故事发生在秦放和颜诺登记结婚以后,那时候他们刚刚搬进新家没多久,小两口子正是甜甜蜜蜜,你侬我侬。
这天秦放下班回到家里,发现颜诺还没回来,就先把米洗好下了锅,然后打开电脑,本来想浏览还没看完的文件,可是偏偏一个字都看不进去,下意识的看看电脑的右下角——6:03PM,往常这个时候,她早做好饭等他了。
秦放忍不住拨通了她的手机,才发现原来她根本没带出门,他有些急了,怎么这么晚还没回来?他想了想,抄起大衣往身上套就往门外走去。
这时传来钥匙开门的声音,颜诺提着一袋子的食材走进来,见到秦放急匆匆的样子,讶异的挑了挑眉,“怎么?你现在要出去?这个点数该吃饭了啊!”结婚以后他一般很少出席饭局,即使有应酬也总是拣重要的才去的。
“嗯哼!”秦放冷哼一声,看她满头大汗,便顺手接过她手里的东西,皱着眉问她,“你今天怎么这么晚?出汗了也不擦擦,很容易感冒的。”
“小区里不是开了个健身中心吗?新开业期间每户都可以免费三天,正好我今天休息,就去学了一下瑜伽,感觉还不错。”颜诺跟着他走进厨房,一边把食材分好类一边笑着说,“你平常不是也会去健身吗?正好下次我们可以一起去,合适的话还可以办个年卡,有优惠。”
“嗯,你喜欢就行。”秦放居高临下仔细看她,可能是因为刚运动完,她的脸色绯红,婴儿白的肌肤透着光泽,极为诱人。于是他的眼睛微微眯起来,健身房里多的是荷尔蒙分泌旺盛的臭男人,她这一去岂不是被看亏了?想到这里,他的心情极度不爽。他从身后搂着她的腰,低着头直往她脸上蹭去。
颜诺又气又笑地挣开他,“磨蹭什么?我一身的汗,你也不嫌臭?”
他嘴里像沾了蜜糖那般讨好着,“老婆大人的汗都是香的!”不过被颜诺一瞪,他还是乖乖的松了手。
颜诺见他傻傻的样子,不由笑道,“你先去看看电视,很快就可以吃饭了。”
吃完饭以后,秦放去洗碗,颜诺休息了一会就去洗澡,可能她是因为第一次学瑜伽,觉得很累很困,一沾枕就睡着了,等秦放洗完澡出来,家里已经是静悄悄一片。他摸了摸她的头发,还是湿的,不悦的拧起眉把她摇醒,嘴里咕哝着,“怎么头发还没干就睡了?”
颜诺睡得正酣,只是半眯着眼靠在他身上,任得他用吹风机帮自己把头发吹干,然后把她放回床上,盖好被子。他坐在床沿呆看了她好一会,才关了灯往书房走去。
以前他孤身一人,什么时候回家也无所谓,加班熬夜是常事,可是自从结婚以后,他发现原来能够按时下班真的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所以他即使有做不完的工作也只是带回家里做,很少加班。他把秘书发来的文件看完,又回复了几封重要的邮件后,一日工作毕,揉揉眉心,这才关上电脑。
卧室里漆黑一片,他怕吵醒颜诺,也就没有开灯,蹑手蹑脚的走进去,安静的空气里只有她绵长的呼吸声,他掀开被子,小心翼翼地躺下来。
颜诺总是喜暖,一接触到到了秦放这个热源体就习惯性的抱住他,又沉沉睡去,秦放弯起了嘴角,在她额上亲了一下,搂紧她也跟着睡着了。
第二天,秦放和颜诺一起出门,他总是先送她上班然后再回公司的。
颜诺站在门口等秦放取车,碰巧刘太太晨练回来,见了颜诺就很热情的打招呼,“好巧啊,颜小姐,是去工作吗?”她们是昨天练瑜伽的时候认识的。
颜诺微笑着点点头,“是啊。”
刘太太有些发福的脸上堆满笑容,“哎呀,去上班多累了,还是找个好男人嫁了才实在。怎么,我昨天跟你说的事考虑得怎么样了?”
“谢谢你的好意,只是我想我真的不需要。”颜诺有礼地婉拒,频频地往外张望,恼着秦放怎么还不出现。
偏偏那位刘太太还不死心继续游说,“不是我夸自己人啊,我表弟真是百里挑一的人才,有车有房,工作稳定,对女孩子也细心,你不用害羞,去看一看也没损失嘛!”她表弟老大不小了,相了几个都不中,全是歪瓜劣枣,好不容易看到这么标致的姑娘,还不赶紧了?
颜诺刚想开口说点什么,便被人环住了肩,抬眼一看是秦放,不过脸色不大好就是了。
他皮笑肉不笑的问颜诺,“在聊什么呢这么开心?!老婆!”他故意将‘老婆’两个字咬得极重,向某些想在太岁头上动土的人宣示主权。
那刘太太如果还不识相的话也枉为人了,尴尬的寒暄了两句就匆匆离开。
秦放站定,冷飕飕地看着颜诺,“嗯哼,秦太太,你就没有什么话要说吗?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颜诺眼里笑意渐浓,拉住他撒娇,“秦先生,其实你可以换个角度想,人家是因为觉得你老婆年轻漂亮才有这么一说的。”
昨天下午做瑜伽的时候,刘太太跟她一组,两人闲聊起来才知道她们都是新搬来的,仿佛跟自己一见如故,没聊几句就要给她介绍对象,她跟她讲自己结婚了也硬是不信,说已婚妇女哪能保养得那么好,一头热的夸赞她家表弟多么多么的出色,所以连带的回家也晚了。
秦放看着她拉住自己的手,下意识的握起来,气已经消了大半,“下次还有这种人,你要明明白白的告诉人家,你、已、经、结、婚、了!”
颜诺白了他一眼,反手搂住他的脖子笑问,“那要不要我随身携带结婚证明志?”其实被人误认为是未婚女性她自己也小得意了一把。
秦放挑眉,“咦,这个主意还不错哦!”
“去你的!”
晚上,秦放早早的回来,看见颜诺在厨房忙碌着,心里暖暖的。
他洗完澡时,颜诺还在露台接电话,他突然想起了方磊今天跟他说的那个事,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他心不在焉的歪躺在床上翻杂志,等颜诺进来的时候,他忍不住好奇的问,“是谁啊?聊那么久。”
颜诺亲昵的窝在他的怀里,“你干嘛酸溜溜的啊?是思晨啦,她要我周日陪她去试新娘礼服。”
“我不就是怕……”秦放话说了一半又说不下去了,堵着气翻身躺下,“好了,不说了,不说了,睡觉!”
“老公……”颜诺极少这么喊,她觉得太肉麻,不过秦放却很喜欢听。
秦放把她摁在怀里狠亲了一把,直到她呼吸不过来才肯放开,有些负气地低语,“今天我听磊子说,他回国了。”
颜诺徒然一怔,随即不满的咬了他手臂一口,“就为这个啊?我早听说了,他是回来参加婚礼的。怎么?你就对我对你自己这么没信心?”这下可轮到她翻脸了。
秦放拨弄着她的发丝,声音沉沉的,“不是没信心,我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就是心里面有些堵。”
“跟我结婚的是你又不是他,你乱吃什么飞醋?还说自己不是大傻瓜?”颜诺毫不客气的取笑他。
“我是大傻瓜你就是小傻瓜。”秦放搂着她忍不住问,“你说,你也不是长得顶漂亮的,怎么就这么多人觊觎呢?真是想不通……啊,你怎么又咬我?!”
颜诺叉腰造反,“咬你怎么了?谁叫你说我不漂亮?哼,赶明儿我跟刘太太的表弟相亲去!”
秦放猛扑了上去,“好哇!你敢?看我怎么收拾你!”
屋里,春意正浓,缱绻无限。
二一话
“这是什么?”秦放凉凉地瞥了一眼刚才丢到他跟前的一本小册子。
方磊促狭地眨眨眼,意味深长地说,“别说做兄弟的不关照你,这个度假村想重新装潢,他们老总属意跟我们工作室合作,还免费送了几张招待卷给我们,我打算带卿颜去的,至于你嘛……自己看着办。”他已经说了那么浅白,再不懂的人就是猪头了。
秦放轻咳了一声,“嗯,我看看有没有时间再说。”
方磊看他这样故作姿态,不免觉得好笑,走出去的时候还特地在颜诺跟前转了转,又叹气地摇摇头——革命尚未成功,月老还须努力。
等方磊走了以后,秦放盯着宣传册出了神,度假村,两天,可以跟颜诺一起去?想到这里,他不由得笑了,双眼乐得眯起一条缝。
秦放施施然来到颜诺面前,又好一会不说话,寻思着怎么开口。
“秦总?”颜诺不解地轻唤了一声。
“嗯?”秦放愣了愣,才假公济私地把宣传册递给她,“这个你先看一下,查好相关的资料。周末我们一起去那里谈个案子,呃,加班费另算。”最后一句他为了撇清意图而特地加上去的,颇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颜诺讶异地张张嘴,低眉浏览了一下小册子,又抬起头看着秦放紧抿的唇,犹豫了一下,试探性问道,“一定要我去吗?”
秦放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咬牙切齿地吼叫,“对!一定要!”那语气那神情根本不容人反驳。其实他更想做的是将她拉进怀里,狠敲她的脑袋让她开窍,好在最后还是理智战胜了情感。他深呼吸一口气,再缓缓开口补充说,“那里有温泉,工作完可以去泡一泡。”
之前吃饭时听柳思晨说颜诺最喜欢冬天泡温泉,现在这么说应该没错吧?他已经没有多少词汇和借口来措辞邀请了。
颜诺机械式地点了点头,“那好,我准备一下。”周末本来要和思晨去买参加面试的套装的,现在看来只能她自个儿去了。
秦放坐回自己的座位,揉了揉眉心,目光深远地看出窗外,带着些迷惘。他自己有足够的耐心等她,可是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会有给他机会的那一天。
晚上,回到小洋楼的公寓。
柳思晨坐在电脑前刨她的面试秘籍,她上周末撒开大网广投简历,昨天终于接到电话,周一去面试。
颜诺懒洋洋地摊在沙发,幽怨地说,“思晨,周末我陪不了你去逛街了。”
柳思晨摁键盘的手一顿,挑起眉侧眼看她,“怎么了?”
她说,“周末我要跟去度假村谈案子。”
柳思晨暧昧地嘿嘿笑出声,托着下巴别有深意地看着颜诺,“度假村?跟秦放?我看谈案子是假,追求才是真吧?”
“去你的!整天歪想!”颜诺红着脸用抱枕扔她。
“没问题,作为好友怎么能挡你的情路呢?我很会做人的!”柳思晨揶揄地笑着挡下了颜诺的攻势。
周六那天,颜诺起得很早。冬日的早晨,稀薄的晨雾笼罩得天地一片,空气里充斥着低温的湿冷。
一辆蓝色的路虎帅气地停在了雕花铁门前。
颜诺围了条红色的毛线围巾,整个人显得很精神。她俯下身,秦放斜探了半边身子过来替她开门,淡淡说,“快上车吧,外面冷。”见她冻得直呵气,又下意识把车里的暖气开大点。
颜诺赶紧坐进去,车里很暖和,让她舒心的一叹。
秦放扶着方向盘,轻描淡写地说,“这次去主要是先了解度假村的格局,再谈合作细节。不过只是初步协商,不会太久的。”
“嗯。”颜诺淡淡笑开,孩子气地说,“没关系的,只要能留点时间让我泡泡温泉就好。”她也想通了,就像思晨说的,管那么多做什么?一切都顺其自然就好了。
秦放微勾起唇角,顿了顿才说,“那当然,工作也得讲究劳逸结合。”
今天大家都很自然,有话题说开了,一路上也不烦闷,两个小时的车程,很快就到了近郊的一个休闲度假村。
方磊和罗卿颜早到了一步,已经在入口处等着他们了。颜诺看见罗卿颜的时候有些意外,然后斜睨着秦放,秦放讪讪一笑,撇开眼不敢正视她,傻子也知道这是一趟工作带着那么点假公济私的味道。
方磊拉着罗卿颜走过来跟他们会合,笑容灿烂,“快点进去吧,我约了他们经理,谈完了大家就可以好好放松一下。”言下之意,我们还是来工作的。
他们先CHEAK IN入住。
秦放走在前面,先看看门口对了房卡,再跟她说,“就是这里了,我就住在隔壁,你要是有什么事就敲我的门。”这只是以防万一,依颜诺的个性,估计也不会主动找他。
“好的。”颜诺微微笑了笑迈进去,关上门的时候听见隔壁开门的声音,她忽然觉得莫名的心安。
她在房间四处看看,站在露台前看出去,左右都是依水而建的屋子,屋檐上挂着别致的灯笼,可以想象出夜里星光熠熠的景象,周围升腾起来温泉的蒸汽,竟不觉得冷。
而后他们先和度假村的经理一起吃了午饭,初步了解客户的要求,然后由导游带他们熟悉了度假村的环境,再各自回房歇息,至于合作细节,还得往后进一步的洽谈。
晚上,颜诺从温泉女汤出来的时候,正巧在路上碰见了秦放,他的头发湿漉漉的,看样子也是刚泡完温泉。
秦放见到颜诺,难掩笑意,“我还以为你早睡了。”他多次想给她打电话,最后都忍住了。
秦放出神地望着颜诺,兴许是被温泉烘热的,她的脸色酡红,白皙的皮肤润泽无暇,让他恨不得能伸手摸摸她的脸,可是他不敢。
颜诺眉眼弯弯,心情很放松地说,“睡觉前泡下温泉,很舒服很暖和的。”
秦放缓过神来,鼓起勇气邀约,“不如……我们去茶座喝一杯?”灯光落在他身上,滴水的发丝泛着一层迷蒙的光泽,深邃五官清俊迷人,在光与影中分错交辉。
颜诺微微眯了眼,低了头无意识的把玩着衣角,平静地回道,“好呀。”
开始,似乎也不是那么的难。
温泉舒缓了神经,颜诺一夜好眠,第二天起床时神采奕奕,刚梳洗完手机就响了。
秦放的声音很是愉悦飞扬,“你起床了没有?”
颜诺笑答,“嗯,起来了。”
“你会打高尔夫吗?”他接着又问。
“……我不会。”颜诺撇撇嘴,她哪有机会参与这种贵族运动?
听着她带些不满的声音,秦放笑得爽朗,“那正好这里附设了高尔夫球场,我们可以去玩玩,待会我来找你。”说着就霸道地挂了电话。
颜诺望着已经断线的手机,无奈地叹了口气,没过一会人家就神速地来敲门了。她走去开门,秦放斜倚在门框上,见了她就立刻站直了身体。
颜诺斜眼看去,他今天套了休闲的黑色毛衣,外面再穿一件米色的长款大衣,黑白分明,衬得人更加的精神和英俊。
其实秦放称得上是令人赏心悦目的美男子了。
颜诺故意问他,“咦,方总和罗小姐呢,他们不去吗?”
秦放怔了怔,才镇定地说,“他都不喜欢打高尔夫,拉着罗卿颜去爬山了。”淡定归淡定,可惜不太自然的表情出卖了他。
颜诺有些想笑,她也不大喜欢高尔夫这类高级运动,他怎么就非让自己去呢?
秦放和颜诺并肩而行,不过十分钟,就看见一大片的高尔夫球场地,虽然天气有些冷,可是一流的配套设施还是吸引了不少人前来锻炼身体陶冶情操,如果运气好的话可能还有机会碰见政商名流或者明星大腕。
“你先把双脚分开,记住要与肩同宽……”秦放一边说一边调整颜诺的站姿。
颜诺本来就对打高尔夫一窍不通,只能傻傻的听着秦放说一句她再动一下。
站姿还容易掌握,可到了握杆的时候就难了。
秦放演示了几遍,颜诺还是找不到敲门,他没好气的靠在她身后,亲自抓着她的手□。
秦放的手掌很宽大,几乎把颜诺的手包住了,热力源源不绝地传到她身上,耳畔又是他沉稳的声线,她的呼吸忽然不顺畅起来。
“怎么?听清楚了吗?”秦放又低声问了一句。
颜诺这才回过神,赧然地摇摇头,因为她压根没留意方才他说了些什么。
秦放没有生气,只是难免抱怨了句,“女人就是麻烦。”他最近的脾气好了不少,至少在颜诺面前不会再胡乱吼叫,免得她总是用那种看小孩的眼光来看待自己。
颜诺闷闷哼了一声,负气地说,“既然秦总觉得太麻烦的话,我也就不学了!”又不是她巴着要学的,这人还嫌弃起来了?
秦放听得她的娇嗔,眸色深了几分,也没再说话,只是紧抓着她的手轻轻抬起,然后利落挥杆。那白色的小球缓缓滚动,竟然顺利地进了小洞里,一气呵成。
颜诺惊讶得睁大眼睛,情不自禁地欢呼起来,“进了!进了!”
这一次进球让她来了兴致,也不让秦放Сhā手就自己兴致勃勃地挥杆了。只不过少了指点,后面很窘的一球未进,她的手也开始僵硬起来,动作更加失准。本来学什么都没有一步登天的速成法,她的站姿握杆都欠火候,怎么可能进球?
秦放好笑地站起身走到她跟前,才碰到她的手背,竟发觉比方才冰冷了许多。他不悦地皱皱眉,“你怎么不带手套?”
颜诺吐了吐舌头,“我那手套太笨拙,不好用。”她带来的是跟围巾配成一系的卡通手套,暖是暖和,可是戴起来像熊掌,不是专业的手套,根本不好握杆。
这下轮到秦放懊恼了,似乎自己提了个坏主意,她这么单薄,如果被冻得感冒就不好了。他想了想,跟着脱下自己的手套,“你把手伸出来。”见颜诺还是傻傻的一动不动,他不耐烦地扬扬眉,一把抓着她的手,不失温柔地帮她套上自己的手套。
似乎想起了什么,他又不大自然地吩咐,“还有,这次可不许哭了。”他还对上次的事心有余悸。
颜诺徒然一怔,望着近在咫尺的秦放,手心带着他暖暖的掌温,就连周遭的空气似乎也跟着热腾了几分。
似乎有些什么东西,渐渐明朗清晰起来。
二二话
温馨的用餐区里流动着优雅的钢琴曲,悠悠扬扬。
颜诺心满意足地吃下最后一口燕麦包,忽然抬眼见秦放正望着自己,便有些不好意,表情娇憨地冲他笑了笑,“咦?你不吃了吗?”
刚刚运动完,室内又开了暖气,颜诺的脸红润透亮,秀气的眉眼弯弯像月牙儿,微敞的衣领露出弧线优雅的莹白脖子,乌黑柔顺的发丝随意挽起来,显得她更加地温柔可人。
秦放一时竟看得痴了,被她一问,尴尬得轻嗯了一声,“呵呵,你慢慢吃,我已经饱了。”
颜诺的脸更红了,睁大熠熠的眼睛,腼腆着细声说,“我也饱了。”跟他一比,她简直是个大胃王,这脸可丢大了!
秦放轻扬了眉梢,勾起唇角问,“你很喜欢这里的燕麦包?”见颜诺欣然点头,他便招来服务生再点了一份打包让她带走。
结账后,他们一起散步回去,在路上看到很多人在东喊西跑,似乎在找些什么。秦放喊住一个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不解地问,“请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有位客人的孩子走丢了,现在大家都在帮忙找呢。”
孩子?秦放和颜诺都不约而同的皱眉,天寒地冻的,这做父母的也太不小心了吧?
颜诺赶紧关心着追问,“现在还没找到?那孩子有什么特征吗?”
接着那工作人员跟他们大致描述了一番,又焦急地投入了寻人的行列。
“才四岁的孩子哪……”颜诺心疼地喃喃着,恨不得自己的眼睛是雷达,可以一下子就找到人。
秦放比她镇定多了,“既然孩子是刚走失的,应该不会出什么事,那么多人一起找,相信很快就有消息的了。”他的声音很沉很稳,有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只是说实在话,度假村说大不大,可是说小也不小,要找一个还不懂事的孩子谈何容易?也只能是茫无头绪地四周搜寻。
颜诺和秦放本来只是出来运动,穿得不多,尤其是颜诺那般娇小畏寒,在室外奔走找寻了一段时间,嘴唇早就冻得发紫了。
秦放脱下自己的外衣罩在颜诺身上,温暖席卷而来。她抬眼看他只剩下一件薄毛衣,皱眉想拒绝,他已经先一步摁住她的肩,“别扭扭捏捏的,找人要紧。”一句话让她把话给吞了回去,微笑着感谢他的贴心。
他们正好走过一个种满梅花的庭院,里面飘出浅浅淡淡的梅香,而复古式拱门下立着一块警示牌——施工勿近,颜诺却在这停下了脚步。
秦放眯了眯眼睛看了她一下,“怎么了?”
“你听,好像有声音。”颜诺说得很轻很慢,又侧耳倾听了一会,“不如我们进去看看?”接着也不等秦放回答就径自踏入了院子。
秦放皱了皱眉,也不放心地跟着她走了进去。
里面似乎在进行维修,到处都是没有拆卸的施工棚架,越走近那呜呜咽咽的声音越听得清楚,似乎是从那个假山传出来的。
颜诺一边小心翼翼地靠近那儿,一边柔柔地喊道,“小毅,是小毅吗?”也许是女人的第六感,她直觉地认为孩子应该在这里。
“呜……呜……妈妈……妈妈……”小男孩一听见有人喊自己的名字,就无助的放声大哭大喊起来,这也更方便颜诺他们确定了他的位置。
秦放和颜诺顿时松了口气,朝声源看去,原来那孩子跌到了一个施工未填的坑里被卡住了,可怜兮兮的小脸蛋上脏兮兮的,除了泥巴就是纵横交错的鼻涕泪痕,真真让人心疼。
秦放探头看了看位置,“这个坑还不算很深,我下去抱起他,你在这里接着。”
颜诺点点头,“嗯,你要小心点。”
秦放已经爬了下去,将孩子高高举起来,颜诺立刻接住他紧紧的抱在怀里。这时可以感觉得到孩子已经冻僵了,还在不停地哭。她拉着孩子退了几步,搓着他的小手温柔地安抚着,“小毅乖,不哭咯,阿姨马上带你去找妈妈了。”
小男孩也不知是听懂还是没听懂,睁大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瞅着颜诺,不停地抽噎着。
这时秦放也从坑里出来,边拍开手上身上的灰边看着颜诺,脸上的笑意还没有淡开,却又听见吱吱的响声,他抬眼一看,竟然发现颜诺身后的施工棚架摇摇欲坠。他惊恐得大喊一声,“小心!快离开!”说话间人已经不由分说地冲上前去推开了颜诺。
顷刻,棚架轰然倒塌,而且把秦放的脚压在了下面。
颜诺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了一跳,脸色比纸还要白,还是怀里孩子的哭声拉回她的神智。她惊魂未定,颤抖着身体挪到秦放跟前正要说话,却听得他用虚弱的声音问她,“你有没有事……有伤到哪里了吗?”
千言万语,都不及这一句关心,明明是自己伤到了,心里想的却是她。
这一刻,颜诺只想哭。
度假村附设的医疗中心里——
方磊刚从医生办公室出来,远远的在走廊上就看到颜诺,拿着热水壶傻傻地站在病房前。
“怎么不进去呢?”方磊走到她身后,轻声问她。
颜诺的目光落在躺在病床秦放的身上,他穿着医院的病号服,闭目打着点滴,气色还是不大好。她怔了怔,有些担忧地说,“他睡了很长时间了。”
“没事的,医生说他只是磕伤了额头,外加左腿小腿骨折。他今天折腾了这么久,想也是太累了。”方磊简明地解释,看了她一眼,又安慰道,“他壮得跟头牛似的,这点伤很快就会好的,你别太担心。”话虽如此,其实方磊自己也心有余悸,要不是那棚架已拆得七七八八的话,秦放这回不死也一身残。好在秦放也经常去工地,扑倒避险的方向正确,也只是压伤了腿,不然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方磊侧眼望着颜诺,她本来就很娇小,现在更是显得纤瘦,神色间满是担忧,比秦放好不了多少。他尤记得刚赶到出事地点的时候,颜诺一直紧握着秦放的手哭得昏天暗地,见了他就一个劲地问怎么办,会不会有事,无助得简直像个孩子。
方磊抿了抿唇,其实,也许这两个当事人都没发现有很多事情早就已经不一样了。今天这件事或许是一个很好的助力,正好可以推他们一把。
颜诺无意中对上方磊颇有深意的目光,却连掩饰的力气都没有。安静的走廊只有轻浅的步行声,还有,她怦怦然的心跳声。
颜诺,你要怎么办呢?她这样问自己,心情很复杂。
二三话
柳思晨一身狼狈地推开门走进来,嘴里还念念有词的嘀咕什么“坏蛋……没公德心……”,还气得鼓起了腮帮子。
颜诺从厨房看出去,只见她粉色的套装上满是星星点点的泥斑点,实在是惨不忍睹。她秀美微挑了挑,一边把炉上的汤端下来一边问,“思晨,你怎么了,去哪里打了一仗?”
柳思晨把高跟鞋脱了随意扔在地上,负气地哼了一声,“今天出门没看黄历,遇到煞星,只好自认倒霉呗!”
颜诺好笑地摇摇头,揶揄的神经瞬间跳跃起来,“你啊你,肯定又跟人吵架了吧?”
跟颜诺的温吞不同,思晨可是风风火火的个性,遇到不对盘的人简直就像火星撞地球,不吵不成气候,怪不得跟秦放那么对味,两人一样的脾气,于是臭味相投便称了知己。
柳思晨被颜诺一问,又不免想起刚才那个气焰嚣张的男人,气不打一处来,最后磨牙霍霍地挥舞着拳头,“哼!一个非典型恶霸,不提也罢!”她说着又把整个上半身软绵绵地趴在厨房前的餐桌上,一眨不眨地看颜诺把靓汤小心翼翼地放到保温壶里,于是一脸奸笑地问,“你又给秦大官人准备吃的?哎呀,我怎么就没人家这么好的命呢,一天三餐外加点心夜宵伺候着,这大爷住一回医院也忒爽了吧?”
自从秦放的伤势稳定了以后,已经从度假村转到了市立医院里了。
颜诺心虚地别开眼,伸脚踢了她小腿一下娇嗔着,“别说得这么酸溜溜的,等你哪天进医院了我也这么伺候你,行了不?”
柳思晨缩回脚夸张地大声哀嚎,“啊呸!我才不想进医院呢!你这小没良心的,居然为了新相好来残害旧友!我不活了!”
颜诺没理她的疯言疯语,自顾自地把午餐装好,似想起了什么,她怔了一下才解释道,“他在这里一个亲人都没有的。”除了方家以外,秦放好像真的没有多少熟识的人。方家两个老人年事已高,总不好让他们天天来回奔波,方磊又要坐镇工作室忙得不可开交,也就她清闲一些,更何况他是因为自己才受的伤。一想起秦放那张热诚地脸,她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柳思晨一下子适应不了她忽如而至的感伤,拍拍手笑得跟朵太阳花似的灿烂,“那正好,你们小两口可以好好培养感情,不用怕有人骚扰了。”她最怕颜诺想起以前的事,肯定又要难过好一阵子的,朋友是做什么用的?解闷,救急,当垃圾桶,必要时还得唱大戏哄一哄,日子才能过得红火滋润哪。
颜诺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大编剧,你就自个儿慢慢编排吧,我先走了。”她伸了下懒腰再提起保温壶,才走两步又回过头慢条斯理地说,“对了,西施煲里还温着饭菜,你自己拿来吃吧。”关上门前,还能听见柳思晨三呼“万岁”的高亢女音,她失笑的甩甩头,慢慢往外走去。
“我不要再喝汤了,天天都灌那么多,我又不是汤壶!”秦放憋屈得大声嚷嚷着。
颜诺很有爱心,很有母爱地耐心劝说道,“喝汤容易吸收营养,这样骨头才长得快好得快啊!”
秦放喉咙梗了梗,小声地嘀咕着,“我才不想好得那么快……”
“嗯?你说什么?”颜诺微眯起眼,一瞬不瞬地瞅着他。
“没什么……”颜诺就这么瞪一眼,秦放的狮子胆就迅速缩小了。
颜诺又气又笑,“那你到底喝不喝,不喝也好,我以后也不用麻烦了。”她天天跟个大妈似的逛菜市场,回家还要研究菜谱亲自动手做,也不是件轻松的活儿。
“我喝,我喝还不行么?”秦放委委屈屈地一股脑把汤倒进胃里,接着还没形象地打了个饱嗝。
林宇哲站在病房的门口,听见他们两个人这般清晰温馨的对话,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感觉。那样温柔的颜诺,他很久没有见到过了。而那样撒娇的秦放,他似乎也从未见过。
林家跟秦家是世交,记得在美国第一次见秦放的时候还只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正是叛逆的年纪,一脸的桀骜不驯,跟人交往的时候总是带着保护色,像只时刻戒备着怕被人伤害的小兽。也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在人前才渐渐地放开怀,又或者说他已经具备了足够的自保能力,不再需要惧怕任何人了。
至于颜诺,或许真的如奕琛所说的,她也慢慢地放下了过往了吧?
林宇哲怔忡了好一会,才象征性地敲敲门缓步走了进去。
他微笑着出现在两人面前,“我才从美国回来就听见你进了医院,不过看你的气色不错,估计也好得差不多了吧?”他顺手把带来的果篮放在床头的桌子上,跟着在颜诺身旁坐下来。眼前的秦放穿着病号服,背靠着枕头歪坐着,头上的纱布已经拆了,伤口已经隐不可见,只是腿上还打着石膏。
林宇哲的到来让气氛一下子诡秘起来,吓跑了本来还温馨和美的时光。
秦放抬眼瞥向他,微微浅笑着,“林二哥的婚礼顺利吧?你有没有记得帮我告罪啊,不然等下次见了他估计会把我扁成猪头的。”
林宇哲呵呵笑了起来,“说了说了,他们也收到你的礼物了,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他说话的时候目光却时不时在颜诺身上打转,俊秀的眼眸里若有所思。
颜诺被他深思的眼神看得浑身不自在,朝他轻轻点了头就站起身说道,“我去把水果洗洗,你们先聊吧。”然后她兀自提起果篮像逃难似的离开了病房,挣脱那令人窒息的气氛。
留在病房里的两个男人沉默了好一会。
良久,秦放才认真地看着林宇哲,一字一顿,“你……认识颜诺?”这是疑问的句子,肯定的语气。其实那晚迎新会时他就觉着有些不妥,今天再看,果真是有点问题。
“嗯,认识。”林宇哲淡淡地应了声,他不知道秦放知道多少颜诺的过去,所以聪明的选择点到即止。
见他语焉不详,秦放渐渐收了笑容,手里平日可口的爱心饭菜也没吃几口,只随意地说道,“原来如此,我本来还想给你们介绍一下的,现在还省事了。”
林宇哲意味深长地望着秦放,说出的话语深浅有度,“反正都是过去的事了,不提也无妨。”他这调子这内容谈不上刻意,却轻易的挑拨了秦放的心弦。
过往?什么过往?段奕琛吗?
秦放的剑眉飞扬起来,眼神锐利而深沉,仿若黑夜里的大海,暗潮汹涌,就连林宇哲见了心里也微微发怵。好在这个敏感点没有一触即发,他们都聪明地规避着,不咸不淡地聊起其他不着边际的轻松话题。
林宇哲时不时的望着门口的方向,几不可闻地轻叹了一声,看来只要他不走颜诺是不会回来的了。他起身理了理衣服,拍拍秦放的肩膀说,“我待会还要开个会,就先走了。你好好休养,我们迟点再联络。”
秦放咧开嘴一笑,露出两排洁白整齐的牙齿,“嗯,那你快去,别误了正事。”眼看着林宇哲快走出去,他又踟蹰着喊了一声,“哥……我喜欢她。”他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同样的,他也不希望有程咬金出来搅局。
林宇哲的步履一滞,勾起唇苦笑,哥?他有多少年没听到这个称呼了?看来这小子真的是认真的了……他不由得想起了避到英国冷静的好友,再一次深深地感到无力,现在他唯一能做到的,就是保持沉默吧?
他没有转身,只无奈的朝身后的人挥挥手,“知道了,臭小子!”
那时,秦放的眼里,一片深沉。
颜诺回来的时候,看不到林宇哲的身影,莫名地松了口气,可是心里又有些忐忑不安,不知道他们都说了些什么?
她拎着洗好的水果慢吞吞地走进去,柔声对秦放说,“我刚才碰到了你的主治医师,他说你的复原情况很好,这两天就可以出院了。”这段日子她没再矫情的喊他“秦总”,习惯你来我往,只不过那层纸还没有捅破,他们也就这么尴尬地相处着。
一听到“出院”两个字,秦放的脸比包大人还黑,心里腹诽了某个医生一万次。
颜诺安静地坐着削苹果,细心的一圈一圈放下,未曾断过,很快一只齐整光洁的苹果就递到了秦放面前。秦放乖乖接到手上,认真地欣赏了好一会才笑嘻嘻地说,“你把它削得那么漂亮,我都舍不得吃了。”
窗外,冬日暖暖的阳光温柔的照射进来,映得颜诺的脸上染上两抹红晕。她抬起脸,怔怔地望着他带着百万伏电力的笑容,许久才呐呐地嗔道,“快吃,有什么好舍不得的?”
“不知道,就是觉得舍不得。”秦放喃喃地话里有话,忽然大胆地握紧了颜诺纤细的手,眉眼里流光溢彩,“颜诺,你知道吧,我喜欢你,真的……很喜欢。”他也不知道今天怎么来了勇气说出这句话,也许想着以后出了院就再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难保她又冷不丁的缩回乌龟壳里,又一声声疏离地喊他“秦总”,把他远远的隔开。
现在他完全孤注一掷,至于能不能赢,决定权在她的手里。
颜诺震惊的看着他,被他的话抽走了所有新鲜的空气,脑袋里乱哄哄晕乎乎的,舌头还打着结,“你,你刚才说什么?”
秦放俊朗的眉眼里满是真诚,直直的看进颜诺的心里,低沉的嗓音有些沙哑,“我说,我喜欢你,你的意思呢?……”他不由分说地把她拉得更靠近自己,柔情万分地倾诉自己的心意,“颜诺,别再逃避,别再徘徊,也别再犹豫,来到我身边吧……”
“为,为什么呢?”颜诺艰涩地愕然地问他。
“喜欢一个人,需要什么理由吗?”秦放轻笑出声,他们俩离得很近,能听到彼此间柔弱的呼吸,而他掌心里紧裹着的小手热得发烫,“我喜欢你,也有耐心有信心让你喜欢我的,所以,请你当我的女朋友吧。”
没有再多的理由,他只是简简单单地重复着——我喜欢你,却如平地惊雷,顷刻间,震得颜诺本来心如止水的世界瞬间动摇起来。
二四话
C城突然就变了天,冷风呼啸肆虐,细雪飘飘,一如秦放布满阴霾的心,简直是冰到了谷底。
颜诺,颜诺,颜诺……他叫她好好地慢慢地想,想清楚再答复他,可是没想到这女人一离开他的视线人就这么凭空消失了,更可恶的是竟然连手机都打不通!
他不能接受这个结果,心仿佛被人狠狠的揪着,说不出的伤和疼。他原以为她多少有点喜欢自己的,接不接受也只是时间问题,可是她怎么能一走了之?无论如何他也要找到人问个清楚明白。
方磊进来时看到的就是秦放这样面无表情的望着窗外,而且那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冷然,有点吓人。他心里紧了紧,揉揉脸颊才笑嘻嘻地走过去,看了一眼放在桌上已经凉掉的晚餐,叹口气,“是不是菜式不合口味?那我明天换一家吧,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要不还是叫我妈做点送来?”颜诺离开了以后,伺候秦放的重责自然就落到他的头上了,哎,他真是个苦命的娃。
秦放默默地听了半晌,才回过头冷冷地说,“不用了,你马上替我办出院手续!”
方磊瞄见他眼底淡淡的青色,深知他肯定没睡好,有些于心不忍,搔搔头挤出个无奈地微笑,“老大,医生说你的伤虽然好得差不多,但是石膏还不能拆,出院还要来回换药,不如再等等……”
“我要马上出院!”秦放微恼地吼着,他的心情本来就郁卒到了极点,语气也好不到哪里去,嗷嗷叫得像只负伤的狮子。
方磊一向拿他办法,唯有举双手投降,“行,行,我这就去办手续,你等着啊!”他说罢又匆匆走了出去只是一边走一边叹气,问世间情是何物,连秦放这样的百炼钢也能为一个颜诺化成绕指柔,甘愿画地为牢。
……
秦放出院以后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颜诺住的小洋楼,跟方磊说的一样,颜诺并不在。
他悠然地倚在铁门前,神色是出奇的平静,头发被风吹得凌乱,却自有一种野性的魅力,同时那深沉的目光又让千呼万唤始出来的柳思晨感到无形的压力。
柳思晨抿抿唇,淡定地问,“我都说了小诺不在,你还想怎么样?”
“我知道,我问的是,她到底去了哪里?”秦放的语速很平缓,只是幽幽的眼神仿佛要看到人的心里去,着实有点可怕。
柳思晨顺畅地说出早就想好的说辞,“小诺说她要冷静一下,短时间不能回来,而且她也请好假了,你还有什么问题?”她虽然表面上很镇定,其实已经冷汗淋漓了。
秦放当即冷了脸,深深吸了几口气才让自己冷静下来,一字一顿地说,“我、要、知、道、她、在、哪、里!”伴着寒风的肃杀冷意开始迅速蔓延,看得出来他这次是不达目的不罢休了。
柳思晨被他盯得害怕地缩了缩脖子,最后似乎是迫于无奈的招供,“事先说好,你千万不能跟小诺说是我透的风啊,不然她不会饶我。而且啊,你们俩见了面要心平气和地好好谈……”她先絮絮叨叨一堆废话,见秦放快压抑不住脾气要发飙,又赶紧切入正题,“呃,她回老家了,你有地址的吧?就在青石……”只不过她的话还没有说完,秦放已经如风一般地离开了。
柳思晨心满意足地睨了眼他迫不及待的背影,笑得万分得意。
秦放啊,我本来想告诉你真相的,可是谁叫你没耐心呢,回头可别怪我啊,嘿嘿。
……
经过了一夜无声的沉淀,天方露鱼肚白。只是,某人的心却燃着熊熊的火焰,怎么也冷却不了,于是一阵阵的敲门声在小镇清澈安宁的早晨响起。
颜诺迷迷糊糊地爬起来,头发乱蓬蓬的,边揉着惺忪的睡眼边去开门。
门里门外,站着他和她,沉默相对。
霎时颜诺的瞌睡虫全部被打跑了,讶异地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来,她确确实实被吓到了,他怎么会来这里?
秦放何时见过眼前这个小女人这般娇俏可人的模样,心里的怒火早灭了一大半,取而代之的是难言的满足,怎么也看不够。但是低头瞥见她只简单的披着羽绒服,睡衣的领口露出一片雪肤,不由得红了脸,又想起她竟躲自己躲到这个份上,气不打一处来,压低声音狠狠地吼着,“你就没点防备心吗?难道是谁来都开门?”
这时颜诺已经完全清醒过来,上下打量了他好一会,才微眯起眼慢吞吞地说,“不是还有道铁门嘛……只是,你怎么来了?”这是她最惊讶也最想知道的,至于安全问题她倒不担忧。小镇民风纯朴,家家户户都挨得很近,方便互相照应,更何况住她隔壁的王伯伯一家都是警务人员,有什么好怕的?
她还敢问自己怎么来了?
秦放气得要死,皱眉大声喊着,“你还不快点给我开门,傻愣着做什么?”一夜没睡,他的声音带着干涩的嘶哑。
“哦。”颜诺迷糊地应了一声,不过铁锁才开,人就已经被秦放抱了个满怀。
软软的,暖暖的,鼻尖环绕的都是她的味道,仿佛心中的珍宝失而复得,他忍不住叹了一声,手上的力道也加重了。她不满地在他怀里扑腾,难为情地抱怨道,“大白天的你干什么呢,快放手!”但听着这温婉萦绕的吴侬软语更是勾得他不肯松手,下巴顶着她柔软的发丝不断地摩挲着,静静享受着这一刻的情怀。不知怎么回事,只要看着她,就让她有家的感觉,很安心。
颜诺叹了口气,自知抗议无效,这原就是个不按理出牌的男人,也就随他去了。
温情相拥过后,秦放自然是要给几日来的憋屈讨一个公道,他可没忘记此行的目的。颜诺已经换好了衣服,与他坐在客厅的沙发面面相觑,一切的纷繁隔绝在外。
颜诺挑起眉问,“你的腿伤好了?”
秦放忿忿冷哼,“早就好了!反正好没好也没有人关心!”这句话负气抱怨的成分居多。
颜诺无视秦放委屈的表情,了然说道,“肯定是你自作主张拆石膏的,医生明明跟我说即使出院也要再过一阵子才能拆掉的,还是孩子吗?这么任性!”
秦放的气焰一下子蔫了下去,不服气的喃喃,“谁叫你突然消失了,我不出院行吗……”
“等等!”颜诺听着他这话这语气怎么觉得不对劲,“什么叫突然?我叫思晨跟方总请假了啊!”
“什么请假?方磊说你以后都不来上班了!”秦放的声音低低沉沉,还有点沮丧。
“我哪里说过……”颜诺顿了顿,似想到什么,嘴角微微弯起来,白了他一眼,“笨蛋!”见他还是云里雾里的,她又补充说,“我们镇里要旧城改造,这些老房子都要拆迁了。我那天知道消息时已经快到最后限期,就急急忙忙赶回来了解情况和办手续,哪里说过不去上班了?”
“什么?”秦放傻了眼,顿时愣了一下,“那为什么你连电话都不接?”
颜诺悠悠开口,“我走得太急,手机落在公寓了,这还不明白吗?是他们俩合伙摆了你一道,傻瓜!”
这时秦放也想明白了,等回去再跟他们算账,现在他还有更重要的事。
他咧开嘴笑得灿烂,“那也就是说……你答应我了?”他不笨,懂得举一反三,她不是拒绝就说明他有希望了。
他这样认真的眼神,让颜诺避无可避,脸红得像熟透的虾子。她没有反驳,只一味地装傻,“什么答应不答应的?都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我要走了!”她不敢再看他,站起身理了下衣服就往外走去。
眼看就要柳暗花明,秦放哪里容她再逃避?他情急之下也跟着站起来,可脚伤还没好一用劲就感到钻心的疼,一边龇牙咧嘴喊疼一边硬是瘸着腿追上去,紧抓住她的手,“你要去哪里?”
“我今天还要去拆迁办搞手续,还不快放手?”颜诺赧然地想抽出自己的手,可是他被攒得死紧,又不好使劲。
秦放说得冠冕堂皇,“不管!我也要跟着去,不过我脚疼,你得拉着我才行。”
颜诺笑着推他,“你不是说早就好了?还要人扶?”
“我希望能拉着你的手,一辈子不放。”秦放的表情温柔认真,黑眸流光四溢,如同这冬日耀眼的晨曦,暖人心扉。
他跟她说,一辈子……
颜诺的心,沦陷了。
二五话
已经是一月底了,清晨的江南小镇在薄雾中透着一股宁静婉约,煞是清丽动人。
颜诺带着秦放去离她家不远处的一家老馆子吃早餐,不过是简简单单的豆浆配油条包子,却可以因为人的心境不同而产生久违的温馨感。
秦放却只是愣坐着不动,其实从刚才开始他的脑袋就一直处于糨糊中,怔怔的看着自己的手反问,颜诺是一直握着自己的手出来的吧?
颜诺见他失神,没好气的把豆浆往他跟前推推,“你在发什么呆?快点喝,都凉了。”
她呵出的热气氤氲了他的视线,他一阵悸动,不管不顾的执起她的手追问,“你还没回答我呢,你是不是、是不是答应了?”
颜诺拍开他不安分的手,脸红红的嗔道,“大白天的做什么呢,人来人往的你也不顾忌点!”
秦放显得异常执拗,“我才不管别人怎么看,你快给我一个说法!”他千里迢迢追来,也不过是为了她的一句话。
颜诺瞪了他一眼,喃喃嘀咕了一句什么,又急忙起身往外走。虽然声音很小,可是秦放还是听见了,她说:答应你了,傻瓜。他随即咧开唇傻笑着追了上去,伸出手牢牢扣住她纤软的手指,在指缝交汇处,结下的,是缘。
从拆迁办签好了手续以后,他们手牵手徜徉在青石小巷中,潺潺的流水,斑驳的木瓦房,一切显得那么静谧而古远。
颜诺一直默不作声,兀自沉浸在回忆里自伤,也很难怪她,她在这里出生、长大,对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有难以磨灭的感情,可再过不久,她或许只能在回忆中缅怀了。
也许是感应到她的失落,秦放紧了紧她的手,温和安慰道,“你别太难过了,还有我在你身边。”话不用多,只一句就足以暖人心怀。
颜诺慢慢的抬起头,正午的阳光有些刺眼,她微眯起眸,看着柔和的光线落在秦放身上,指尖裹在他宽厚的掌心里仿佛过了电,感到异常的温暖,瞬间化去了冬日的冷,也带走了她的抑郁。
她笑意盈盈的说,“嗯,我不难过了。”似想起了什么,她忽然来了兴致拉着他直往镇郊走去,“快,我带你去看看我的秘密。”
正是炊烟袅袅的时候,来往的人很少。
秦放闲适的坐在一棵大榕树下,饶有兴趣地看着不远处的颜诺,她正用粗大的枯枝在树底下刨些什么,而且还不许他帮忙。此时她剔透的脸染上了桃红色,如黑葡萄般晶莹的眼眸认真而专注,动人得让他几近失神。
过了半晌,颜诺从土里挖出了一个雕花的桃木匣子,轻轻拍开上面盖着的灰尘,将它举高朝秦放喊着,“我找到了!”
秦放凑近去,低眸端详了好一阵,好奇的问她,“这是什么?”
颜诺坐在秦放身边,抱着匣子心满意足的微笑着,“是我的许愿盒。幸好我还记得,否则也不知道这棵树会不会也被铲了去。”她从口袋里摸出一串钥匙,挑其中一把复古形状的小钥,“啪”一下打开了匣子,里面满满的躺着五颜六色的小纸条,而且每一张都叠得很周正。
她随意拿出一张展开来,又扑哧一笑,秦放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也跟着笑开了,上面写着:希望冬天可以吃冰激凌!
秦放宠溺地笑问,“这个愿望实现了吗?要不要我请你?”
颜诺咬咬嘴唇很是愤慨,“实现是实现了,那时候死乞白赖我爸买回来,结果拉了整整一星期,他就再也不准我冬天吃冰激凌了。”
秦放忍不住放声大笑,轻掐了她的脸颊,“没想到你是个馋鬼啊!”
颜诺轻哼了一声,又开始一张张细读那些尘封已久的记忆:希望长高一点的,希望考上重点的,希望爸爸身体健康的……她的嗓音很柔和,温软得像一股暖暖的清风,有时念到令人发笑处她会皱皱鼻子,还不准秦放笑话她,有时她又突然难过起来,把脸埋在他的怀里伤感,因为她的很多愿望都是关于她爸爸的。
秦放就这么安静地聆听着,这样带着孩子气靠近他的颜诺,才让他觉得自己终于等到了她敞开心扉的一天,可以与她分享回忆。渐渐的,他发现她的声音消了下去,便用下巴蹭蹭她的额头问道,“怎么了?”
颜诺怔然地凝着手中那张绚丽的七色纸条,片刻后才回过神来,“没什么,风太大,我有点冷,而且有点饿了,不如我们回去吧?”她坐直身体,把纸条放回小匣子,合上盖子重新上了锁。
秦放深看了她一眼,随即点点头起身拉着她慢慢走回去,在这一刻,记忆中所有的酸甜苦辣都随风而逝了。
接着他们没有再吃外食,而是由颜诺动手做菜。秦放则是环着手站在厨房一隅,认真的看着她洗菜,切菜,下锅,怎么也赶不走。
他突然出声问,“你是跟谁学做菜的?”他知道现在很少有女孩子愿意下厨房了,何况她的手艺还那么的好。
颜诺愕了一下,随即敛起眸,“跟我爸爸学的,其实他做的菜更好吃……”
秦放随之微怔,不由得想起之前在客厅桌上看到的那张颜诺跟她父亲的合照,那时她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偎依在满眼宠溺的父亲怀里,他们的感情肯定很好,不像他。
颜诺被这一问闪了神,刀走偏锋,在食指上划开了一道口子,她“呀”了一声,秀眉随着痛楚微蹙起来。
秦放暗咒自己哪壶不该提哪壶,赶紧上前抓住她的手在水龙头里冲洗伤口,一边问,“急救箱呢?放在哪儿?”
颜诺见他这般着急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推开他走出客厅,抬手打开储物柜拿出急救箱,“小伤,不要紧的。”
见她就这么随便贴上创可贴,秦放的眉拧得更紧了,“这么大的人了,还不知道伤口要先消毒吗?”他拉过她的手,取出棉花和碘酒替她清理伤口,一切处理妥当才重新用创可贴贴好。
颜诺静静地睨着眼前这个专注细心帮自己包扎的男人。
他霸道,脾气坏,孩子气,可是又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无限温柔,让她觉得自己是被宠着被护着,似乎只要有他在身边,她就能很安心。
处理好手伤以后,颜诺本想回到厨房继续切菜,却被秦放抢了先,“你别再动手,伤口可不能碰水,会发炎的。”
只见他利索的切着菜,快速而娴熟的动作让她微微一惊,“你居然会做菜?”
“这有什么难的?你可别小瞧了我!”他不可一世的扬了扬下巴,顺手把配菜下到烧红的平底锅,一碰到热油就“滋滋”的响了起来。
不一会儿,简单的三菜一汤上桌了,色香味俱全。
颜诺先尝了一口蒜泥白肉,忍不住称赞,“真的很不错啊!”
秦放用筷子敲敲她的头,“你还真以为我是五谷不分的纨绔子弟啊?”他在美国求学的时候也一样去华人餐馆打过工,洗盘子端盘子都做过,有时还帮大厨打打下手,经年累月也就练就了一手好厨艺,只是他一直以来都是一个人生活,也就没兴致下厨了。
……
秦放一直在颜诺家磨蹭到夜色微凉,心里盘算着该是离开的时候了,他不想让颜诺觉得自己是那种得寸进尺的男人,虽然他心里很想和她在一起。
颜诺从房间里出来,见他已经穿好大衣,惊讶得低声问,“你要去哪里?”
“这么晚了,我,我去找家宾馆应付一晚……”他还没说完,就见颜诺塞了一套衣服给他,“这是什么?”
“这是我爸的衣服。”见他一动不动的傻站着,颜诺又补充说,“新的,没穿过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你,我,我,你让我留下来?”秦放支支吾吾了半天才说完整,脸憋得通红。
“你别想歪,我去睡我爸的房间,你睡我房间。”颜诺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就去睡了。
也不知秦放有没有听到,反正他只是一直抱着衣服在客厅里傻笑。
颜诺一夜无梦,睡眠质量极好,早早就起了床,想煎荷包蛋下面条,还没做好秦放就开门走了出来。只见他因为睡衣不合身,手手脚脚都露出一大截,想来他比她爸爸高了不少,便忍俊不禁地打趣,“卫生间有新的牙膏牙刷,你先洗漱一下再吃早餐吧!”
秦放应了一声,在卫生间对着镜子刷牙的时候,侧眼看去,在对面厨房的站着的颜诺正把面条摊到大碗里,他心中一动,顿住了手,脑海里只盘旋着一个想法。
如果现在向她求婚的话,会不会太快了?
二六话
秦放自然没敢这么唐突的求婚,他也知道越操之过急越难成事,不过这个念头一直存在他心底倒是真的,毕竟他已经过了年少轻狂的日子,若是彼此合适的话就该早点定下来,水到渠成。
他们又在镇里小住了两天,离开的时候颜诺还一步三回头的,眼眶红红的很是不舍。
秦放揽着她的纤腰,轻柔的语气仿佛在哄孩子似的,“别哭啊,又不是不回来了,你要真的喜欢这里,以后等盖了新楼我们再买回来就是了。”他越说越觉得心满意足,以后,是他和颜诺的以后,如此甚好。
颜诺挽着他的手臂,但笑不语,以后的事又有谁知道呢,她不想考虑得那么远。
小镇离C城不过几小时的车程,一眨眼就到了。颜诺回到公寓的时候是下午五点多,正好碰上要出门的柳思晨。
柳思晨暧昧的上下打量了她好一会,笑得极为灿烂,“我看你满脸红粉菲菲,这几天肯定是红鸾星动了。秦大官人还算有魄力,没有辜负我的一番心意,你改天一定要记得提醒我问他要媒人礼。”试想想,要不是她出的妙招,这两个慢热的人还不知道要磨蹭到什么时候才能修成正果?
颜诺斜睨了她一眼,没好气的说,“我就知道是你的馊主意,净没事瞎搅和。”细看之下见她穿得很正式,又问,“这个点数你还去哪里?”
柳思晨无奈的摊摊手,“小姐,你忘了我这周开始上班了?刚好遇上公司年会,规定全部员工都得参加,烦透了。”她说着抬腕看了看表,惊呼一声,“哎呀,怎么都六点了,快来不及了,等我回来再跟你聊,拜拜咯。”话音刚落,人已不见了踪影。
颜诺好笑的摇摇头,先回房歇了一会,跟着洗了个热水澡消疲,才出来秦放就来电话了。她一边擦干头发一边问他,“你到家了?”
“嗯,刚刚到。”秦放笑着回答。
颜诺微微笑了笑,又不忘嘱咐他,“那你也去洗一下好好休息,对了,记得注意脚先别碰水。”
听着她温软的关心,他扯了扯嘴角又问,“……今晚真的不出来?”
“你还不嫌腻啊?我坐了车有点头晕,不想出来了。”
“哦。”他的声音无不委屈。怎么办,他又开始想她了,现在是真真切切的明白到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是什么感觉了。
很快的,颜诺和秦放的恋情在某人有意的大张旗鼓下迅速曝光了,工作室沸腾了好一阵,少不得请客吃饭消遣一番。其实秦放等着这天好久了,他知道工作室里还有一两个新晋设计师对颜诺有兴趣,如今早早的表明颜诺的归属权是他的,也就绝了那些人的歪歪心思。颜诺哭笑不得,也就由着他去了。
新一年的春节来得特别晚,足足延到二月中旬。工作室从年二十六开始放假,到初八才正式上班。
除夕那天,早上天蒙蒙亮,正是睡得暖和的时候,颜诺却被手机铃声吵醒了。
是秦放,“喂,是我,你起来了没?我在路上,待会过来接你。”
“哦。”颜诺简单的应了一声。不过她睡得再迷糊也听得出来秦放的语气有些不对劲,虽然不清楚是什么事,所以还是挣扎着起了床。
柳思晨睡眼惺忪的起床上厕所时就看颜诺已经穿戴整齐了,“你今天怎么这么早起来了?”
颜诺随意摆摆手,“没什么,要出去一趟,你快去睡。”柳思晨则因为是新晋菜鸟,一直忙到大年二十九才可以休息。
上了车,秦放却一言不发,脸绷得紧紧的。
清晨的路上车流很稀少,车子很快开出了市区,越来越荒凉。
颜诺终于忍不住打破沉默,“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去接一个人。”秦放淡淡的说了这一句后又没了声,深邃的眼里似乎心事重重,连带的颜诺也心情沉重起来。
他们在人来人往的机场等了很久。
其实颜诺是不喜欢呆在这里的,无论是汽车站,火车站,机场还是码头她都不喜欢,因为这些地方都弥漫着离别的伤感。
在他们前面两点钟方向有一对年轻人,他们紧紧的搂在一起,女孩子的眼睛哭得红红的像只忧伤的小兔子,男孩用指腹轻柔的揩去她脸上的泪水,又不知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女孩子破涕为笑,又伸手抱住他厮磨了好一会,然后,是依依不舍的送别。
此情此景,何其熟悉。
颜诺思绪有点恍惚,似乎斗转星移,让某段尘封的记忆穿越了时空,薄发而出。
那时他们刚刚在一起,别的热恋情侣是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都黏在一起,她也想,可是他不行。他比她想象中的要忙很多很多,永远有出席不完的会议和宴会,即使是约会手机也时刻不得安宁,每天跟陀螺似的四处转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