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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辛开林吸了一口气,李豪的话,他绝对同意。在旁人看来像他这样身份地位的人,如果为了一个只有儿童智力的年轻女郎,而甘愿放弃一切,那真是傻得不能再傻的傻事。

可是他自己心里却知道甘甜在他生命中的价值!

辛开林向李豪挥了挥手,表示不愿意再在这个问题上和他讨论下去,他望向伊铁尔,道:“伊铁尔先生,你必须考虑我刚才讲的话!”

伊铁尔沉着脸,道:“算是一种威胁?”

辛开林早已料到他会这样说,所以他立时摇头道:“绝不是!不是威胁,而是甘甜对我实在太重要了!”

伊铁尔的神情更加严肃,道:“辛先生,我老实告诉你,她对我们,也同样重要!”

辛开林尽量便自己不激动,也使自己的话尽量不去刺激对方,他缓缓地道:“我看不出甘甜能为你们作什么,除非是为了某一种宗教上的……固执。”

他用“固执”这个字眼,代替了“愚昧”。他已经隐约地感到,伊铁尔既然是一个古老、神秘宗教的领袖,他的作为,就一定和这个宗教有关。甘甜并不是什么能­干­的人物,只是一个智力迟钝的少女,伊铁尔把她看得如此重要,当然是由于宗教上的原因!

虽然辛开林的话说得已经够委婉了,但是在刹那间,伊铁尔的脸­色­,还是变得十分难看,他想了一想,才纠正着辛开林的话,道:“由于信仰上的必需!”

辛开林实在有点忍无可忍,道:“什么必需?必需有一个圣洁的Chu女来做祭品?”

这句话一出口,李豪已陡然叫了起来,道:“你太过份了!”

伊铁尔的脸­色­也变得更难看,那令得他本来已经很威武的神态,看来更有一股慑人的气概。他沉声道:“就算是,那也是我们的事!”

刹那之间,辛开林只感到一股极度的寒意,自顶至踵而生,他早就隐隐料到是这么一回事,一个古老裨秘的教派,他决不会将之和现代文明连结在一起。而在古老、神秘­色­彩的笼罩下,将一个少女拿去作牺牲,只为了达成宗教上一种无可冀索的愿望,这种事也绝不是不可能发生的!

辛开林茌刹那之间,感到了极度的恐惧和愤怒,他的声音,听来甚至极某尖锐,叫道:“和甘甜有关的事,就是我的事!”

伊铁尔缓缓地摇着头,辛开林的声音更尖锐:“我会尽我一切力量来阻止你危害甘甜,这座庙,早就应该拆掉了,我也一定要造水坝,把这座庙淹掉!”

辛开林在那一刹间所表现的激动,和他的年龄绝不相称称!事实上,即使在年轻的时候,他也未曾有过这样的激动。但是这时候,他一想到了甘甜,就立即真正地感到,为了不使她受伤害,他可以做任何事。也就在那一刹间,他真正了解到了一个事实:他绝不能失去甘甜!

他本来还要叫下去,可是李豪已经大喝了起来!事实上,在他讲话的时候,李豪已经大喝了四五声了,可是却无法阻止辛开林讲下去。这一次,李豪在再次大喝了一声之后,突然跳了起来,一拳向辛开林打了过来。

辛开林并不是第一次和李豪打架,但他这次深深感到并不是为了自己而和李豪打架的,是为了甘甜,因此,李豪的拳还没打到他的身上,他已一挥左臂,挡开了李豪的一拳,同时,右拳打出,正打在李豪的左边脸上,打得李豪身子一侧,向旁跌了开去。

虽然已经上了年纪,可是李豪打起架来,还是有那股狠劲,他立即一跃而起,再向辛开林攻来,辛开林料想不到他来得这么快,下额上重重挨了一拳,身子向侧转了一下。辛开林并没有跌倒,他知道李豪一定还会再对他攻击,他必须立即出手还击。

可是,就在他身子向侧转了一下之际,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李豪大概又在他的背后或者腰眼中打了两拳,可是辛开林却完全不觉得,他整个人都呆住了,几乎没有了任何感觉!

当他未侧过身子去的时候,他看到,石室有一道暗门,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打开,暗门之内,是一条通道,那道通道的地面,是倾斜的。倾斜的角度大约只有三度,看来和平坦的相差无几,但是也已经足够令得圆球形的物体,顺着斜度滚动。

辛开林这时,就看到有一张形式十分古怪的椅子,椅子的四脚,有着十分圆滑的圆球,正从那条通道之中,缓缓滑了出来,一直滑到暗门口。

令得辛开林在刹那之间震呆的是,椅子上坐着一个人,那椅子的椅背十分高,在椅背之上,又有着一个相当巨大的雕刻,那雕刻,看起来像是一只张开双翼的巨鸟,可是所有的线条,又全是直线条,每一个角,都给人以十分尖锐的感觉。由于这样的缘故,坐在椅子中的那个人,看来显得个子相当矮。

那是一个老人,头发全白了,睁着双眼,可是眼珠却几乎僵凝着不动,而且一点光彩也没有,简直就像是两颗石珠子一样。

那人的双手,放在椅子的扶手上,他双手皮肤的苍白,和他的脸­色­一样。辛开林从来也没有见过肤­色­这样苍白的人,在这个人的皮肤下,似乎有着一层死灰,令得这种苍白,看来异常可怖。

但是,不论这个坐在椅子上的人,样子是多么诡异,辛开林还是一眼就可以认出那是什么人来!

辛开林立时张大了口,想叫出那个人的名字来,可是由于他的震惊实在太甚了,他的口越张越大,可是始终无法叫出那人的名字来。

坐在椅子上的那个人是寇克!

一点也不错,是寇克!

隔了那么多年,一个早被认为死了的人,当年的关系又是这样密切,突然出现在眼前,那本来已足以使得人震惊的了。何况寇克这时的情形,看来又是如此之诡异!

辛开林努力想叫出寇克的名字来,可是始终不成功,他只好转过头去看李豪,当他转动头部之际,由于肌­肉­的僵硬,他要用手按在自己的脸上,用力推着,才能将脸转过去。

他看到了李豪,李豪却并不望向他,只是望着坐在椅子上的寇克。

辛开林从李豪的神情上,立即可以看得出,李豪和他不一样,并不是第一次见到寇克,他一定是早知道寇克在这里的,因为李豪一点也没有惊讶的神情,只是流露着一种深切的悲哀。

接着,李豪缓缓转过头,向辛开林望来,深深吸了一口气,用一种十分低沉的声音道:“是的,是寇克!”

辛开林这时,才模糊不清的叫出:“寇……克……”

坐在椅子上的寇克一点反应也没有,辛开林突然之间,剧烈地发抖起来,他一面发着抖,一面向寇克走过来,把手放在寇克的手背上。

寇克的手极冷,辛开林在才一碰到他手背的时候,第一个感觉是:寇克死了,坐在椅子上的是一个死人!

但是辛开林随即发觉,坐在椅上的,并不是一个死人,虽然他的眼睛,他的肤­色­,甚至他的体温,都像是一个死人,但是他显然还活着,辛开林可以看到他胸脯因为呼吸而微微起伏着。但是,除了呼吸以外,辛开林真怀疑他还能有什么其他的动作。

这时,李豪也来到了寇克的身边,将手按在寇克另一只手的手背之上。

他们三个老朋友,在这样的情形之下,又聚集在一起,这令得辛开林的心中,十分难过和伤感。李豪的神情,更是充满了深切的悲哀,道:“寇克,小辛来了,我知道你看不见也听不见,可是我还是要告诉你,小辛来了!”

这个脾气如此暴烈的人,这时的声调,却柔软得像一个恋爱中的少女一样,那当然是因为他和寇克之间深厚的友情之故。

辛开林一面又再度感到震动,一面也感到一阵心酸。他的声音也因此有点发颤,道:“寇克,我来了,我来了!”

辛开林双手紧握住寇克的手,摇着,可是寇克仍然一点反应也没有。辛开林难过地吞咽着口水,望向李豪,问:“他……这样已经有多久了?”

李豪摇头:“我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已经是这样。”

辛开林追问:“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李豪吸了一口气,道:“三年前,我第六次来巴基斯坦的时候,已经找到了他。”

辛开林实在无法忍得住怒意,他陡地提高了声音,道:“你过去为什么不告诉我?”

李豪仍然用哀切的眼光,望着一动不动的寇克,道:“告诉你又有什么作用?”

辛开林真恨不得重重一拳向李豪打过去,但是他强忍了下来,喘着气,道:“至少,可以把他带到文明世界去,找全世界最好的医生,来替他治疗!”

李豪叹了一声:“你以为我没有想到过?把全世界的所有医生集中起来,也不能违抗天神的意志!”

辛开林感到自己的怒意,已经到了不可遏止的地步,他大声道:“你在说什么鬼话?天神的意志?什么时候开始,你相信了这种鬼话的?”

李豪的态度非常沉静,道:“也就是在三年前,看到寇克变成这样子之后。而你……”

李豪伸出手指来,指尖几乎碰到了辛开林的鼻尖,然后才继续道:“你,也很快就会相信!”

辛开林怒道:“我不和你讲这种鬼话,赶快准备交通工具,把寇克带回文明世界去!”

李豪只是摇着头,没有回答,而伊铁尔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自从辛开林看到寇克之后,他甚至忘了石室之中,还有伊铁尔这个人的存在。这时,伊铁尔一开口,他才震动了一下。

伊铁尔的声音,听来也很平静,他道:“文明世界?地球上哪有任何一个角落,比这里更充满了文明!”

辛开林挥着手,道:“我不和你们争论宗教上的事,你看……”

他指着寇克,“看他,他……受了伤害,毫无疑问受了伤,而你们让他这样下去,不尽一切可能去给他治疗!”

伊铁尔的声音仍然很平静,道:“他可以复原,用一个简单方法,就可以令他复原!”

“无论付出任何代价,我都愿意便他复原!”辛开林几乎在叫。

李豪和伊铁尔几乎同时,讲了同一句话:“是你不许我们这样做!”

辛开林呆了一呆。他的思绪,本来已经乱到了极点。可是两人异口同声所讲的那句话,他还是听得十分清楚。然而,他弄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是他不许寇克复原?这使辛开林感到是天大的冤枉,寇克是他那么要好的朋友。这些年来,每当他想起当年拉合尔机场中那一幕惨剧。他都会难过得发抖!而且,他根本不知道寇克还活着,怎么会去阻止他们?

辛开林想要开口回答,可是,也就在这时,他陡然想起了一件事情来,一件甘甜告诉过他的事情来!

他曾问甘甜,是不是伊铁尔要她去做什么,甘甜讲的话,十分没有条理,可是她提到过,有一个人——当甘甜提到这个人之际,头一直向上仰着,好像这个人十分高大的样子。而且甘甜还一再使用极可怕的人这样的字眼。

一个极可怕的人!一个一动也不动坐在那里的人!这全是甘甜说过的话,那么,这个人,岂不就是眼前的寇克?

但令得辛开林不明白的是,何以甘甜说这个人又高又大?寇克看起来非但不给人以高大的感觉,而且还给人以相当矮小之感。

最重要的,令辛开林感到震撼的一句话是:“只有我一个人可以叫醒他!”

辛开林的思绪更混乱,他想起了甘甜的话,感到和眼前的事情有关,可是由于一切,实在太玄秘了,所以他无法将之联结在一起。

他只好断断续续,道:“你……你们的意思……是……甘甜……可以叫醒……寇克?”

伊铁尔和李豪互望了一眼,伊铁尔的神情有点诧异,带了几分愤怒,辛开林忙道:“是甘甜对我说的,她真的极喜欢和我在一起,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求求你们告诉我!”

辛开林说到后来,语意之中的那种哀求意味,令他自己也感到了诧异,对他来说,所有的事,简直完全象是一场混乱不堪,可怕已极的恶梦一样!

伊铁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不等辛开林再开口,就向他做了一个手势,阻止了他说话。然后,他自己坐了下来,神情变得十分严肃。

石室之中,静了下来。静得互相可以听到他人的呼吸声。足足过了好几分钟,伊铁尔才道:“是的,应该让你自己知道一切事情。有很多李先生也不知道的事,全都可以让你知道!”

辛开林一面喘气,一面点头。

伊铁尔又呆了片刻,双手作了一个相当古怪的手势,道:“我现在所领导的教派,在锡克教之中,是一个相当古老的教派,历史可以上溯到十六世纪。而这座庙,存在的年代却更久远。其他庙宇,不论它是属于任何宗教的,都是先有了这个宗教,然后才有庙。可是这座庙却不同。它不知是谁建造的,不知是哪一个年代建造的,都没有人知道,这个庙中供奉的是什么神,我花过很多功夫,到世界各地去游历和考证,想知道这座古庙的历史,可是却未曾在任何地方找到过任何答案,甚至没有在任何地方,看到过类似的神庙和神像。”

伊铁尔一口气讲到这里,他的声音十分低沉,有一种凄迷的感觉,那代表着他心中的极度疑惑。而身在这样一座看来神幻莫测的古庙之中,也真的给人以一种接近远门的感觉,

辛开林同意伊铁尔的话,喃喃地道:“是,这……的确是一座十分奇特的古庙。”

伊铁尔继续着,用他那种低沉的声音和严肃的神情,叙述着有关这座神秘古庙的事。在辛开林看来,伊铁尔自己,也和这座古庙一样神秘。这个使他从一个穷机师变成了亿万富豪的神秘人物,曾经改变了他一生的命运,现在,这个人似乎又掌握了他的命运,他今后是不是能快乐地和甘甜在一起,看起来好象是决定于这个神秘人物!

辛开林觉得自己心在向下沉,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勉力令自己振作起来。

“这座古庙是什么时候建造的,已经没人知道了,当古庙出现之后,就有一些人,到庙中来膜拜,经过了若­干­时日之后,这些人,就自然而然,由于对神庙的崇拜,而形成了一个宗教的出现。这个宗教,就是锡克教。锡克,在印度语之中,就是信徒的意思。一个宗教,用了这样的名称,是不是怪一点?是的,因为它是先有了信徒,再有宗教的缘故。”伊铁尔的眼神,越来越沉郁,语调听来也渐渐沉重。

他不象是在讲故事,而象是用他全副的心神,在探索着一件多年来他无法作任何了解的幽秘而古老的往事。

伊铁尔挥了挥手,道:“我们知道自己应该信仰什么,因为,神迹一直在,我们知道要信仰神迹!”

辛开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可以接受古老的传统,但是却无法理解伊铁尔口中的神迹,更何况神迹还是一直存在的!辛开林更不能理解。所以他问:“神迹?是不是这庙中的神,曾经显示过什么奇迹,所以才令得你们相信?”

辛开林自以为自己问得十分得体。因为在不同的宗教之中,被教徒信奉的神,一定都会有过神迹的显示,记载在这个宗教的经典之中,为信徒所信仰。看来,伊铁尔所信奉的宗教,也不能例外。

可是,辛开林在问了这个问题之后,却发现自己一定是说错了什么,因为伊铁尔和李豪两人的反应,十分古怪。然而他又说不上自己哪里说错了话。

伊铁尔和李豪两人,互望了一眼,李豪口­唇­动了几下,像是要开口反驳辛开林的话,但是却被伊铁尔做了一个手势,阻止了他开口。

伊铁尔也是一副不以为然的神情,可是他对辛开林的话,却没有提出任何解释,只是道:“这一点,我们以后再讨论,或者说,以后再带你去体验……简单地说,以后再让你去看看!”

伊铁尔说得十分具体,辛开林也禁不住呆了一呆,心中十分疑惑古庙申那么多古怪奇特的神,会有过什么样的神迹留下来?

伊铁尔吸了一口气,道:“那时,我们的信仰很单纯,最高的目的,就是所有的信徒,一定要尽一切自己所能尽的力量,来保护这座神庙。”

辛开林嗯地一声,他并不怀疑这一点,伊铁尔和他领导的信徒,一直到现在,对这一点,还做得很好。

伊铁尔继续道:“整个宗教的最高领导人,被信徒称为祖师,祖师是世袭的,我的上代,就是祖师,我也是祖师,是教派的当然领导人……我看,还是长话短说的好。后来,信徒越来越多,由于政治上,宗教上的原因,有一些具有野心的人,知道了宗教是一种可以运用的力量,于是他们就开始利用这种力量,不满足于把保护神庙作为唯一的目标,由于他们的活动,锡克教分裂了,成为两派,那是易行派和狮子派,祖师传到第十代,就被废止。但是仍然有极少数人,坚持原来的简单信条,这些人,仍然由祖师领导。由于他们人较少,又没有野心,唯一的目标,就是保护这座神庙,所以已经完全没有影响力,也没有人注意了。”

辛开林皱着眉,并没有打断伊铁尔的叙述。伊铁尔道:“事实上,我们也绝不像别的教派那样,刻意去吸收信徒,我们领导的信徒,几乎全是一代一代传下来的,只是李豪是例外,他甚至不是印度人!”

辛开林已经看出李豪和伊铁尔之间奇妙的关系,但是他绝想不通,这样见过世面的人,怎么会成为这样古怪的一个宗教的信徒的。

辛开林一面想着,一面道:“事实上,你的影响力相当大,你已可以令得许多人反对政府建造水坝!”

伊铁尔苦笑了一下,道:“那不是宗教的力量,是金钱的作用!”

他说着,向李豪指了一指。伊铁尔虽然没有明说,但是辛开林却已经心中雪亮了。

在李豪和他闹翻之后,他早接到报告,说李豪曾好几次,把巨额的金钱汇出去。辛开林一直以为李豪是想在别的国家投资,这时,他总算明白了,李豪一直是在运用他所能运用的金钱,在巴基斯坦展开反对建造水坝的行动。

辛开林向李豪望去,李豪淡然地道:“我是信徒,一定要尽一切力量来保护这座神庙。”

辛开林侧着头,道:“是什么,使你成为信徒的?”

李豪微微抬起了头,望着石室的顶部,呈一个十分平坦的圆拱形,上面也全是神像组成的浮雕,他像是在沉思,好一会不出声,然后,他才缓缓地道:“在我第一次来到了这座古庙之后。”

五、寇克失忆沦落异乡李豪寻友意外入教

李豪第一次来到这座神庙,是很多年前的事了。或者,还是从拉合尔机场那场混乱开始算起,比较容易记得时间的过去、未来。

拉合尔机场混乱之后的第二年开始,辛开林和李豪,已经在商场上大开拳脚,声名大噪,他们的事业,也已越做越大,已经成了一个大集团的雏形。而这时,他们两个人,还那么年轻。

辛开林和李豪,一起到过巴基斯坦两次,找寻寇克而没有结果。辛开林的商务活动越来越忙,他以后就没有再去巴基斯坦,李豪自己又去了几次。每次,当李豪回来之后,辛开林总会问句:有什么发现?

不论李豪有什么反应,总是避开了辛开林的目光摇头,或者不由衷地说一句没有,辛开林都不会再追问下去。因为从当时的情形来看,寇克实在没有生还的可能。而且,在这样动乱的年代之中,要去追寻一宗混乱的结果,真是希望太渺茫了。

然而在事实上,李豪的追寻,却有了结果。

那是李豪自己也记不清是第几次来到拉合尔的事。李豪这个人,对于任何事,有锲而不舍的­精­神。那时,他为了要追寻寇克的下落,其至在一家学术机构之中,资助了一个研究小组。

这个研究小组的研究专题,是当年印巴分裂时的动乱史,小组之中,有几个成员,专门研究发生在拉合尔的动乱。那时。离动乱不过三年,还可以采取从曾经经过动乱的人口中询取资料的办法。

研究小组的工作地点,是在一座相当幽静,有着一个大花园的古老英国维多利亚式的大洋房之中。这座大洋房,位于拉合尔市的东部,离飞机场并不是十分远。李豪给所有的研究员优厚的待遇,并且挑选了他认为特别可靠而又有搜索调查­精­神的三个人,担任那一天发生在拉合尔机场的混乱的调查。

那三个人,一个是现代史研窕的学者,还有两个,是年轻的大学生。李豪特别不会忘怀的是其中的一个,当时二十二岁的珊丽。珊丽是标准的南亚美女,有着明亮澄澈的大眼睛,微棕细腻的皮肤,和修长的大腿。李豪在一见到珊丽的时候就着迷,有好几次他到拉合尔去,连他自己也不明白,他是为了去看调查的结果,还是为了可以看到珊丽。

后来珊丽成为李豪第一任的妻子,那是又过了一年之后的事情,在这一次,李豪来到拉合尔的时候,他还只是对珊丽着迷而已。

上次,他来的时候,专门调查小组已经十分有成绩,已经知道,在那次机场的动乱之中,有三百余人被杀害,而且有两架来历不明的残旧飞机,恰好在那时候降落在机场,结果是其中一架及时起飞,还有一架,被当时根本不属于任何人,但是有武器的锡克族士兵放火烧毁了。

李豪需要知道的,是那架被烧了的飞机的驾驶员究竟是死是活的确实消息。

他上次离去之际,特别强调这一点。他对那专贡调查这件事的三个人道:“只要查明了这一点,我给你们意想不到的奖励!”

历史学家伦星,和一个年轻学生三达都现出高兴的神情来,三达二十三岁,是一个看来有点傻头傻脑的巴基斯坦青年,来自贫瘠的北部乡村,三达有一个好处,就是做起事来,十分认真,任何细节都认真对付,从来不马虎。

只有珊丽,听得李豪这样说,微仰着头,用她柔软丰满的­唇­作了一个很不屑的神情。道:“什么样的奖励?有没有具体内容?”

珊丽凭她女­性­的本能,几乎在第一次见到李豪的时候,就感觉到了这个花起钱来阔绰无比的年轻事业家对她女­性­的美雨有着异乎寻常的渴慕,所以她很善于运用自己的优势地位。

李豪笑了起来,突然伸手,在珊丽富有弹­性­的臀部,用力拍了一下,令得珊丽发出了一下令得任何男人听了都为之心荡的娇呼声。然后,李豪抓住了珊丽扬起来要打他的手,道:“你要具体的奖励?你不是想到巴黎去么?一架飞机,加上一张空白支票,怎么样?”

珊丽极挑逗地笑了起来,她笑得十分夸张,以致于她饱满的胸脯,像是起了一层浪那样起伏着。李豪毫不客气地盯着她丰满的胸脯,又压低了声音,道:“不过得提防,飞机上除了你外还有我!”

珊丽的神情,明显地接受了挑战,用她整齐而洁白的牙,轻轻地咬住了她殷红的­唇­。这种颜­色­的对比,和当时珊丽那种撩人的神态,令得日后,即使李豪和珊丽在结婚之后又离了婚,还是久久不能忘怀。

李豪提出的奖励办法,一定有相当作用,等到李豪离开以后,再来,才一走进那幢因为古老,因而看来有点­阴­森的建筑物,珊丽已经知道他会来,从楼梯上急奔了下来,她奔得如此之快,在最后几级,是一面叫着,一面跳了下来的,李豪恰好在楼梯口,珊丽整个人,扑进了他的杯中。

珊雨比李豪高,当这样的一个修长、美丽的女郎,整个人扑进了他的杯中,而又因为天气的炎热,人体的体香散发得特别浓郁之际,使李豪有一种神魂颠倒的感觉。珊丽的身子,先是紧紧地靠着李豪,然后,又矜持地把李豪轻轻推开,掠着发,令她的胴体,散发着强烈的诱惑。

她微微地喘着气,道:“对不起,李先生,我告诉你一个好消!”

李豪吸了一口气,喃喃说了一句话。珊丽是没有法子听得懂这句话的,因李豪是用他家乡的土语说的。珊丽睁大了眼睛,道:“李先生,你说什么?”

李豪当然不会把那句话重复一遍,他突然大胆了起来,珊丽是故意扑向他的,他明白了这一点之后,不必再装模作样了,他一面搂住了珊丽的腰,一面道:“没什么,有什么好消息,我们到楼上去谈。”

珊丽并没有反抗,李豪紧紧地搂着她,一起向楼上走去,进了他们的办公室。伦星和三达站起来欢迎李豪,珊丽才像一阵轻风一样,闪了开去。

伦星先请李豪坐下,然后,拿过了一只文件夹来,道:“李先生,我们已经查到,当时,就是在那场屠杀之中,还有一个十分奇特的人在场,有几个人见过他。”

李豪扬了扬眉,珊丽就坐在他的身边,将她丰腴的手背,有意无意轻轻碰着李豪的手背。

“什么奇特的人物?”李豪问。

“这个人的名字叫伊铁尔,是锡克教一个最古老教派的领导人,当时,有人看到他在机场,在动乱开始时,他抱着一只木箱。奔上了那架飞机逃走了。”

李豪哦地一声。辛开林和他讲过拉合尔机场上发生的事情全部经过,所以他立刻可以知道伊铁尔就是那个把木箱交给了辛开林的那个人,和给了一大袋宝石给辛开林作保管酬劳的那个人。

当时,李豪还绝没有把伊铁尔和寇克联系在一起,他只是想到:真有趣,辛开林一直不知道木箱中是什么东西,又一直遵守着诺言,不将它打开来,也不知道把箱子交给他的是什么人。我己查到了这一点,倒可以回去告诉他一下。

李豪在这样想着的时候,现出了满意的笑容来。珊丽娇声地问:“怎么样?我的专机和支票在哪里?”

李豪摇着头,道:“我要的是那另一架没起飞的飞机的机师的下落,那个什么伊铁尔在不在场,和我没有关系!”

三达板着脸,道:“太有关系了,这个伊铁尔,和他的信徒,活动的范围,是在一座神庙之中——”

李豪有点不耐烦,道:“他们是教徒,当然在庙里活动,不会在桥牌俱乐部活动!”

三达被李豪抢驳得红了脸,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珊丽有点狡猾地笑了起来,道:“三达到过那座庙,找到了一个人,那个人,是当时率领锡克族士兵的一个队长。”

李豪陡然兴奋起来,道:“这个人在哪里?”

珊丽格格笑着,打开了一扇门,向门内道:“进来!”

随着她的叫声,一个留着长胡子,个子很高,脸上有一道伤痕,衣着十分随便,一望而知不是生活在顺境中的人,蹒跚着走了过来。

这个人,大约三十左右年纪,神情给人以一种凶悍的感觉,珊丽在他进来之际,大声道:“李先生,这是里耶星,里耶星,把你告诉过我们的事,详详细细,再向这位李先生讲一遍,你就可以得到你的酬劳了!”

被叫着里耶星的那个人,恭敬地答应着,搓着手,他的手粗大有力,手臂上也有着明显的疤痕。这个人,曾是一个军人,李豪丝毫不怀疑这一点。

这个曾经是锡克族士兵小队长的里耶星的叙述之中,有许多,是讲到他们当时为何在混乱之中抢物、掠夺、­奸­­淫­、屠杀的事。这些事,不过是人类历史丑恶的大堆记载中的一个标点而已,不值得再去复述,只是他讲到的当时有关机场中发生的事,却和整个故事有极大的关系。

以下,就是他讲的经过。

里耶星和其他人一样,呐喊着,由机场大反冲到机场的空地之际,看到了伊铁尔,那时,伊铁尔正开始抱着那只木箱,向前奔着。所不同的是,别人可能不知道伊铁尔是什么人,但是里耶星却一看就看了出来。

因为里耶星曾经见过伊铁尔几次,那是他的一个尊长,带着他去参加一个宗教仪式时见到的,所以里耶星认得出伊铁尔来。

但那时,伊铁尔奔得如此之快,屠杀和抢掠的目标,又正在眼前,里耶星根本没有空闲去理会伊铁尔的特殊身份,只是和其他人一样,­射­击,看着人在枪声中纷纷倒下。作为小队长,他要表现得比其他人更加英勇,他冲在最前面。

本来,他想要拦阻那架飞机起飞的,可是那架飞机在他那有所行动之际,已经摇摇摆摆,发出可怕的声音,升空而去,里耶星感到了极度的偾怒,只好转过身来,对付另一架还没有起飞的飞机。

里耶星看到那架飞机的机舱里,坐满了人,印象最深的有一个人双手抱着头,身子在发抖,看起来像是在哭泣。

这时候,锡克族士兵也已经追了上来,抢声越来越近,在飞机附近,和爬在飞机上的人,一个一个接着倒了下来,倒在血泊之中。

等到里耶星来到那架飞机旁边之际,原来系在飞机上的人都已死了,跌了下来。最后一个跃下来的,是一个年轻的女人,她从机翼上跌下来,恰好跌在里耶星的前面。里耶星看都不看那女人一眼,直奔向飞机,大声呼喝着。向着关上的机舱门­射­击着。

不少士兵学着他,向机舱门­射­击着,密集的子弹,令得本来已够残旧的飞机,几乎解体,机舱门倒下来,发出砰然巨响,跌到下地上,引起了一阵欢呼声。

里耶星一跃而起,抓住了机身的边缘,他的动作矫捷,一下子就翻进了机舱,冲进了驾驶室。

那时,寇克仍然双手抱着头,身子发着抖。

(里耶星并不知道当时在机舱中的人的名字是寇克。但是辛开林在听李豪转述里耶星叙述的时候,当然可以知道,那是寇克,不可能是第二个人。)

寇克当时好象失去了知觉,不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事情,身子发着颤,声音也发着颤,道:“发生了……什么事?”

里耶星厉声道:“到地狱去再问吧!”

他一面说,一面已经用手指扣紧了步枪的扳机。那时,只要里耶星的右手食指,稍微用一点力,只要用上如按着一只打火机那样的力度就够,以后的事情,就会完全不一样了!

继里耶星之后,最早冲进机舱来的那个也是一个小队长,和里耶星一直不和,就在里耶星要扳动枪机,把寇克一枪了结之际,他陡地叫道:“等一等,或许大队长要留着他,他是一个外国人,而且会驾驶飞机!”

那个小队长绝不是有意要救寇克的­性­命,他只是和里耶星不和,处处要找些事和里耶星作对,所以才大声叫着,阻止了里耶星的行动。

里耶星自然知道对方为什么要阻止他,他心里极生气,但对于抬出大队长来压他,使得他不能不应付,他转过身来,厉声道:“我首先冲上这架飞机,这是我们小队的战利品!”

那个小队长不怀好意地笑道:“是吗?”

里耶星和那小队长,跟着就争吵了起来,寇克在那时候,多半已经从极度的震惊之中,醒悟了过来。就在那两个镯克族战士的小队长,由口舌争吵,而演变为互相用手中的枪械,当作原始的武器,挥舞着打起来之际,他冲了出来,跳下了飞机。

机场上,这时已布满了锡克族的士兵,里耶星一面和对方打斗,一面去看寇克跳下了飞机之后的情形,他看到所有的士兵,都在向飞机涌来,能够有一架飞机作战利品,对这些士兵来说,实在太刺激了,所以竟然没有人去注意自机上跳下来的寇克。

寇克拼命的向外奔着,很快就奔到了机场建筑物前,已经在步枪的­射­程范围之外了。

里耶星望着李豪,神情仍极愤怒,道:“明明是我先登上飞机的,可是那家伙却要和我分享战利品,我一气之下,就放火烧了飞机,我也没想到,飞机在燃烧会炸了开来……”

他抚摸着脸上的一个疤痕,道:“还好我逃得快,在爆炸中,一片碎片向我飞来,割破了我的脸!”

接着,他又现出十分快意的神情来,道:“那和我争打的家伙,在爆炸之中,被震上了半天,等到他再跌下来时,他已不能再和我争任何东西了!”

李豪对于那架飞机和那另一个小队长的下场,一点兴趣也没有,他急急追问道:“那么,寇克,那个飞机驾驶员,到哪里去了?”

里耶星摊开手,道:“不知道!”

李豪在当时,心情的兴奋,真是难以形容!他的搜寻,终于有了结果,寇克还活着!他并没有在那场混乱之中死去,他逃了出去!

李豪当时的高兴,真是难以形容,他陡然高叫着,一转身,把比他高了半个头的珊丽,一下子拦腰抱了起来,打着转。

珊丽发出娇呼声,李豪只打了两个半转,就陡然停了下来,可是他的双臂,仍然紧紧抱着珊丽的腰。珊丽也凭她的女­性­本能,知道这时候,不应该再挣扎,所以她只是用她那双深邃的大眼睛,凝视着李橐,李豪也望着她,李豪将她抱得如此之紧,以致珊丽的每一下呼吸,都带给李豪一种异样的压迫感。

他们互相凝望了不到一分钟,在其他人还未能预料到会发生什么事之际,李豪一面缓缓将珊丽放了下来,一面用十分镇静而肯定的声音道:“我们一起到巴黎去。”

李豪连半秒钟也没有耽搁,一说完,就拉着珊丽向外走,伦星和三达在呆了一呆之后,连忙跟在后面。他们两个人接下来做的事,完全是李豪在直赴机场的途中,在车中吩咐下来的。“利用一切传播媒介,寻找寇克,悬赏,用你们所能想得出的最高赏赐,得到了任何有关寇克的情报,都要去追寻,不管动用多大的人力,物力!”

伦星和三达牢牢地记着李豪的吩咐,也的确着着李豪的吩咐去做,所以事情才有了以后的发展。

而李豪和珊丽到了巴黎之后的第三天,辛开林就接到了李豪的长途电话:“快来参加我的婚礼,见见我的新娘,同时,有个好的消息告诉你。”

李豪本来是准备在辛开林到了巴黎之后,把寇克并没有死在拉合尔机场的好消息告诉辛开林的。

可是那时候,辛开林的商业业务,正处于迅速开展,需要他用全副心神去应付的时候,他恨不得一天可以有四十八小时,在电话中,他向李豪说了八十多遍抱歉,他无法去参加婚礼。

李豪当然很生气,决定不把寇克还活着的消息告诉辛开林。

当时,李豪的想法是这样的:关于寇克的好消息,还只是里耶星一个人的叙述,不知道是不是可靠,万一不可靠,岂不是闹了笑话?如果是真的,那么,只要寇克还活着,总可以想办法找到的,到那时候再告诉辛开林,也可以显得自己的本事。

李豪和辛开林,都在飞机上在工作的时候,很难区分谁的才能高低来的,但是如今的情形,有了不同。辛开林的商业才华一天一天展示出来。李豪知道自己在企业中的极高地位,并不是来自自己的才能,而是因为他是辛开林最好的朋友!这一点令他很自卑,他要瞒着辛开林,直到把寇克带到辛开林的面前。

所以,李豪决定了不对辛开林提起他搜寻寇克已经有了一定线索这件事,并且转告珊丽,也不要说,珊丽也做到了这一点。

李豪和珊丽的婚姻并没有维持多久,但在这一段时间中,李豪在珊丽成熟美丽的女­性­胴体上,获得了无比的快乐享受,辛开林又尽量使他参加商业活动,所以他大约有一年之久,未曾再到拉合尔去。

他虽然未到拉合尔去,但是和伦星、三达他们领导的工作小组,却保持着密切的联系,工作小组不断有报告来,报告每一次有了线索,去追寻的结果。可是每一个所谓线索,全是报告者为了贪图巨额的赏全面虚构出来的。

李豪还在将赏金不断地提高,高到了数字的巨大,引起了巴基斯坦政府的关注,不少政府官员,也参加了寻找这个一找到就可以有巨额奖金的人。

寇克这个名字,在那一年之中,简直成了神话的人物,可是寇克当日,他逃离了拉合尔机场之后,到什么地方去了呢?他简直像是消失在空气中一样!

李豪每次接到工作小组的报告,总是很懊丧。一年过去,珊丽开始发胖,南亚女人一开始发胖,就不可救药,原来的美丽,逐渐地消失,到了李豪一看到了纤细的女人就悠然神往的地步时,他们的婚姻被裂了,李豪给了珊丽一笔钱,令珊丽回家去。

就在珊丽走了之后不多久,李豪接到了伦星的报告:“关于寇克的下落,有新的线索,有人知道寇克的下落了,请立即前来。”

那些日子来,搜寻寇克的下落,是李豪最大的乐趣,令得他入迷,那情形就像是辛开林不断地在猜着那只木箱子之中有什么东西一样。

李豪一接到了报告,来不及告诉辛开林就走了,刚好李豪走之后几小时,就有一个极重要的会议,必需要李豪出席的,而李豪居然下落不明了,辛开林当时已极为生气。

李豪再度走进那幢建筑物之际,偶也有点思念珊丽,但是他并不是一个伟大的情人,只是一个接近于纵欲主义者的男人,思念只不过是­肉­体上迷恋的一些影响而已。伦星一看到了他,神情异常兴奋,道:“李先生,现在已经可以确实知道,寇克在逃出了机场之后,暂被一个女人收留,一直和那女人同居着!”

李豪皱着眉,道:“胡说,他为什么不露面?”

三达忙道:“那是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寇克!”

李豪呆了一呆,摸不着三达说的是什么意思。

三达道:“李先生,寇克在逃离机场时,受了极大的刺激,由于刺激过甚,他患了严重的失忆症,根本不知道他自己是什么人!”

李豪皱着眉,三达又道:“那个曾收留他的女人现在在我们这里,李先生,我们请她讲经过好了!”

李豪怒道:“那为什么寇克不来?我要见他,不论他的失忆症多么严重,他一定认得我!”

伦星和三达两人互望了一眼,伦星道:“事情还有点曲折,李先生,你先见见那女人再说!”

李豪按捺着脾气,坐了下来,三达走出去,不一会,就带着一个女人,走了进来。李豪一看到这个女人,就怔了一怔。

那女人大约三十出头年纪,穿着很破旧,一块洗得褪了­色­的头巾,包在头上,将她的脸,遮去了一小半,可是尽管这样,还是掩不住她的美丽,那是一个极美丽的少­妇­,她看到了李豪,神情有点很不自然,一望而知她是来自农村,没有受过什么教育的乡下人。

三达指着李豪,道:“这位是李先生,把你和你丈夫的事,向李先生说说。”

李豪一摆手,道:“等一等,如果她和寇克生活了几年,至少应该有照片,把照片给我看看,我就可以知道所谓她的丈夫,是不是寇克!”

三达苦笑着,道:“他们生活在一个极穷困偏僻落后的农村,照片?居住在那里的人根本不知道有照片这玩意儿的。”

李豪闷哼了一声,他一点也不客气地问那少­妇­:“你丈夫叫什谷名字?”

那少­妇­显然听不懂李薮的英语,只是用一种疑惧的眼光,望着三达,三达作了翻译。

(李豪和那少­妇­的谈话,以后都经过三达和伦星的翻译,双方才能明白)

那少­妇­摇头道:“不知道,他没有名字,他完全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人!”

李豪又盯着问:“他的样子,你说得详细些?”

那少­妇­开始叙述她丈夫样貌,她只讲到了一半,李灰已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一点也不错,那是寇克!她连左肩上有一个新月形的红­色­疤痕都说得出来,那一定是寇克,不会是别人!

想到共生同死的老朋友有了下落,李豪的心情极其激动,他对那少­妇­也客气了很多。因为虽然他还不知道因为什么曲折,寇克还不能出现,但眼前这个少­妇­,毫无疑问是寇克的妻子。

他请那少­妇­坐下,道:“请你慢慢说,你的名字是——”

少­妇­有点凄酸地笑了一下,她清丽的脸庞上,充满了久已习惯了逆来顺受的那种惯于忍受委曲的神情,道:“本来,我叫雅蒂,但自从嫁了丈夫之后,所有的人,都叫我奥克莲司。”

李豪不明白,向伦星望去,伦星挪动了一下身子,道:“那是他们的土语,意思就是……就是一种女人,那种女人……的行为很叫人认为丢脸!”

李豪闷哼了一声,道:“就是下流的女人?为什么人家要这样叫她?”

三达作了一个厌恶的神情,道:“在那种荒僻落后的地方,人们的思想总是那么保守,由于雅蒂莫名其妙,和一个完全来历不明的外国人结了婚,所以人家才这样叫她!”

雅蒂陡然抽噎了起来,喃喃地道:“我是爱他的,我真的爱他,虽然我全然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但是我真的爱他,他也不是异教徒,他肩上有新月形的记号,他是真神派来……叫我照顾的!”

雅蒂一面抽噎着,一面泪水滚滚而下,李豪用十分诚挚的态度,道:“雅蒂,你放心,谁要是再敢这样叫你,我把他的头扭下来,你的丈夫是我的好朋友,我会接你们离开那鬼地方,去过好日子!”

雅蒂含着泪的眼中,充满了感激,用她发抖的手,抓住了李豪的手,放在她的口边去亲着,弄得李豪有点不知道怎么才好。

李豪转过头去,道:“她究竟住在什么地方?”

三达道:“很偏远,在拉合尔北部,约两百公里的赖西山区中。”他又补充道:“虽然只是两百公里,但山势险峻,根本没有路,山区和外界,几乎是隔绝的,村里偶然有人出来,看到了我们的寻人告示,觉得那个人很象是几年之前,突然在村口出现,后来成为雅蒂丈夫的那个人,所以才告诉了雅蒂,雅蒂才来试试的。她来的时候,一看到寇克的相片,就哭了起来,说那就是她的丈夫,她也很高兴,终于知道她的丈夫是什么人了!”李豪怔了一怔,道:“你是说,寇克出现在他们那个小村的村口?寇克到那地方去­干­什么?”

伦星叹了一口气,道:“李先生,寇克当年的遭遇,实在很悲惨,我们已可以根据搜集来的资料,掌握了一些情况。”

李豪皱着眉,作了一个手势,要伦星继续说下去。

伦星道:“寇克在逃出机场之后,一定是立即由于过度的刺激而丧失了记忆。甚至可以假定,当里耶星冲上飞机之际,寇克已经丧失了一切记忆了,因为他曾抬起头来,向里耶星问了一句话。”

已经知道了那段经过的李豪点头,道:“是,他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伦星道:“我们和几个著名的脑科医生讨论过,专家的意见是,就在这时候,寇克可能已经什么都记不起了,他向外逃,纯粹是出自一种本能!”

李豪挥着手,大声道:“别去研究这些好不好?丧失了记忆的寇克,究竟在哪里?我为什么还不能见到他?”

伦星叹了一声,道:“我已经说过了,其中……还有点曲折!”

李豪吼叫道:“那么告诉我,是什么曲折!”

伦星的样子十分惶恐,道:“李先生,我们正在告诉你,正在告诉你,请你耐心一些!”

李豪叹了一口气,他知道,印度人或巴基斯坦人,都是一样的,讲起话来,特别啰嗦。一个印度外交家,可以侃侃而谈一小时,结果毫无内容,这一点,已是世界知名的了。

他虽然暴躁,但也知道这时候,越是心急,可能把事情弄坏,倒不如耐着­性­子听他们从头讲起的好。

伦星吞了一口口水,道:“有不少人,看了告示之后,曾和我们接触,说他们见过像寇克这样的人,综合起来,寇克先生在拉合尔只流连了三天,那时拉合尔极混乱,他全然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人,何以会来到这样一个地方,他是一个彻底迷失了的人,他靠乞讨为生,然后,跟着一股逃避战乱的难民,漫无目的地向北走。”

李豪闭上了眼睛,心中极其难过,寇克本来是那么杌敏­精­灵的一个小伙子,可是过遇却这样悲楱,彻底的迷失,若是根本丧失了思想能力,那也罢了,可是他却还能思想,单是自己问自己我是谁而没有答案,已足以令人折磨到死了!他长长地叹了一声,为好朋友的遭遇而感到极度的心情低沉。

伦星的叙述,也充满了唏嘘,他继续道:“寇克先生真是一个悲剧人物,雅蒂说,他每天至少要问自己好几十遍:我是谁,而这个问题,却永远没有答案,根本没有人知道他是谁!如果他不是一直在这样与外界几乎完全隔绝的地方,那就好了,我们——”

李豪陡然挥了一下手,打断了伦星的话题,道:“别说题外话!”

伦星连声道:“是!是!他在赖西山区附近,和那群难民分了手,他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一直向山区走去,或者,是由于在极度痛苦的心情下,产生了一种趋于自我毁灭的心理之故。总之,他一直向山区走,在山区,人烟稀少,他甚至连乞讨的对象也没有,他不知道怎么度过了那些日子的,直到有一天,他昏倒在一处山溪边,若不是雅蒂恰好到那条山溪边汲水的话,他就算不饿死,到了天黑,也一定被野兽叼走了!”

伦星讲到这里,向雅蒂望去。

雅蒂的声音很低,微微仰着头,与她年纪不适合,由于过度辛劳造成的皱纹,这时。掩不住她那种近乎圣洁的光辉,她的眼也变得异常明亮,她开始叙述她见到寇克的经过。

她显然以认识、爱寇克为荣,所以她的语调,在激动之中,充满了骄傲。

雅蒂把粗糙的瓦堆的设口,向着溪水来的方向,让清澈的溪水,流进瓦馕之中。

汲水是一项十分繁重的工作,来回的路程也相当远,但是传统上,那是女人的工作,雅蒂自小就已经习惯了,她可以将巨大的瓦罐,在汲满了水之后,顶在头上,然后快步地走回村子去。

村子里只有十来户人家,都很穷,雅蒂家里尤其穷,她的几个兄弟都离开了村子,父母早亡,如今,只有她对着年纪老迈的祖母,雅蒂没有能力独自在山坡贫痔的土地上开垦种植,只好帮村中其他人家做杂工,汲水便是日常的工作之一。

她看着山溪水在瓦罐口泛起水花,只是怔呆,人的生活到了稚蒂这样的地步,实在已经没有什么可想的事情了,她的生活、行动,几乎和昆虫一样,每天相同,在一个模型的框框之中进行。

但是人毕竟是人,不是昆虫,人的生活,是随时会发生变化的,即使是生活在如此们铸地方,看来毫无希望的雅蒂,也会因为偶然的外来因素,而令得整个生活起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当她看到瓦罐已载淌水之际,她就提起了瓦罐来,就在那一刹间,她看到了寇克!

寇克倒在溪边的一堆乱石中,他的一只手臂,浸在溪水中,身上的衣服,是破烂不堪。寇克有着一半西方人的血统,皮肤本来就十分白皙,他的手臂可能在水总没得相当久了,是以看来更是白得可怕。雅蒂从来也未首见过皮肤这样白的人,所以当她乍一见到之际,她吓了一大珧,双手一松,抱在手中的瓦罐,因此跌了下来,砸得粉碎。

这一天,在这条荒僻时,甚至没有名字的小村中,真的起了一阵极大的­骚­动,因为雅蒂出去汲水,所带回来的,不是一瓦罐水,而是一个看来半死不活,皮肤异常白皙的男人!她是把那个男人,那个几乎半­祼­的男人,负在肩上背回来的!

当雅蒂把那个男人带进她所居住的那间茅屋之际,村子中年轻力壮的人,都惊慌失措地跑掉了。剩下来的,全是老弱­妇­孺,更多老­妇­人,这些老­妇­人,发出可怕的叫吱声,叫雅蒂出来,雅蒂的祖母,吓得早就从屋子申奔了出来,握着树枝做成的拐杖,一副不知如何才好的样子。

而雅蒂始终没有出来,一直到了有人开始点燃火把,要烧毁推蒂的茅屋之际,雅蒂才走了出来,在她的身边,就跟着寇克,寇克的神情很茫然,但是也很坚决。喧哗的人群,一下子就静了下来。

雅带的神情,异乎寻常地勇敢,她大声道:“这个男人,是神要我照顾他的,我从今天起,就成为他的妻子,你们离去吧!”

雅蒂的话才一说完,人丛中就冒起了愤怒的吼叫声。可是雅蒂的叫声,比他们的声音更响亮,她大声叫道:“你们看,他身上有着神圣的记号——”

雅蒂一面说,一面半转过寇克的身子来,让所有的人看寇克肩上的那个疤痕。

那个疤痕,是在战争时期,被一片炮弹片所伤的,由于在受伤之后,未曾得到妥善的治疗,所以伤疤结得相当难看,是一个鲜红­色­的凸起的新月形­肉­癀、想不到这个疤痕的形状,却起了作用。回教徒奉新月形为神圣,身上有这样的一个记号,压制村民的愤怒,人丛在静了片刻之后,有几个老­妇­人走上来,轻抚摸了一下寇克身上的疤痕,默默退了开去,其余的人也陆续离开。

村民虽然没有再对雅蒂采取行动,但是他们对雅蒂的行为还是没有好感,所以在背地里,一样叫她可耻的女人,雅蒂却没理会,只是全心全意,照顾着、爱着她那位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谁的丈夫。

雅蒂在叙述的时候,声音十分平淡,像是她在讲的是别人的事,不是她自己的事一样。反倒是听的人,都十分激动,李豪不由自主,紧握住了雅蒂的手,道:“谢谢你,谢谢你这样照顾我的好朋友!”

雅蒂现出了一个羞涩而满足的微笑,随即低叹了一声,“日子并不好过,但是我的丈夫健康迅速恢复,他一直不知追自己是谁,常常一个人自言自语,可是他也真的很爱我,我们在山上开了点地,勉强可以生活,几年下来,我替他生了一个孩子——”

李豪听到这里,直跳了起来,大声道:“什么?”

雅蒂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睁大了眼睛望着李豪,呆了片刻,才又道:“我……替他生了一个孩子!”

李豪伸手,在自己的额上,重重拍了一下,道:“天!孩子!寇克的孩子!天!孩子呢?孩子在哪里?”

雅带的神情,本来是很平静的,那可能是由于长期来习惯于抑制自己感情的缘故。可是这时,她却再也无法压制自己了,她陡然哭了起来。她哭得如此之伤心,令得在场的三个男人,都不知所措,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才好。

李豪被她哭得焦躁起来,道:“雅蒂,别哭了,孩子就算夭折了,也不算什么。”

李豪这样安慰她,也是很有理由的,在贫穷的巴基斯坦山区村子里,婴儿的死亡,根本不算是怎么一回事。雅蒂抬起了满是泪痕的脸,抽噎着,又抽噎了好一会,才用手抹了抹眼泪,道:“孩子……是一个男孩子,和他爸爸……好像,在孩子一岁那年,却突然不见了!”

李豪怔了一怔,一时之间,不知道雅蒂所说的孩子不见了是什么意思。

雅蒂在讲完了那一句话之后,又伤心地哭了起来,三达叹了一声,道:“她的孩子,据她事后的了解,是被村人抱走的,村人认为她的行为已经够邪恶了,不能再让她有孩子留下来!”

李豪听得血脉贲张,大声道:“那么,孩子呢?”

三达苦笑了一下,道:“没有人肯承认孩子是他抱走的,所以,也一直不知道孩子的下落,推测起来,多半是带出了村子,随便交给什么人了!”

雅蒂抽噎着,道:“可柃的孩于,不知道是死是活!自从这件事发生之后,我的丈夫,他的脾气就变得十分坏,要找村民报仇,村民也开始仇视他,他在村子中已没有法子生活下去了,我们商量着要离去,就在这时候,有两个陌生人经过村子,向我们问起了那座神庙的事。”

李豪皱了皱眉,道:“神庙?什么神庙?”

雅蒂道:“锡克神庙。”

伦星补充道:“镯克,在当地的语言之中,就是信徒的意思,所以,那座神庙,也可以称为信徒神庙。”

李豪闷哼了一声,他在当时,对这座神庙,一点认识也没有,而且,随便他怎么想,也不会想到,雅蒂随随便便提起来的那座神庙,会令得他的一生,产生如此巨大的变化。

李豪在当时,只是道:“请你继续说下去!”

雅蒂道:“那两个陌生人,衣着、装束,都很异特,我已经详细向这两位先生说过。”

三达忙取出了一张纸来,纸上画着一个装束相当奇特的人,他道:“李先生,请看,这就是根据雅蒂的形容而画出来的样子!”

李豪不觉得那两个陌生人和整件事有什么大关连,他只是随便看了一眼。可是一看之下,他不禁呆了一呆。画中的那种黑­色­的衣服,镶着边,腰际悬着短剑,好像十分熟悉。

李豪在呆了一呆之后,心中迅速地想着,他可以肯定自己实际上未曾见过这样装束的人,可是为什么又会有熟悉的感觉呢,一定是在什么时候,听人说起过!

当他想到这一点的时候,他已经记起来了,对,辛开林向自己说起过,那个在拉合尔机场上,登上了辛开林的飞机,给了他一袋宝石作酬劳,要他保管那只木箱子的人,就是这样的装束!

李豪的心中,充满了疑惑,指着画中的人,向伦星望了过去道:“这样的装束——”

伦星道:“这样的装束,是锡克教一个十分古老的教派中地位很崇高的人的打扮。”

李豪闷哼了一声,道:“雅蒂的记­性­很好,陌生人来到村子,她将他们的装束,记得那么清楚。”

雅带道:“我一定要记得,因为那两个陌生人,带走了我的丈夫!”

李豪陡地一震,直跳了起来,道:“什么?”

雅蒂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李豪不禁苦笑了起来,事情越来越复杂了,究竟这是怎么一回事?他甚至觉得不知该如何发问才好,所有的事,似乎都是茫无头绪的。

雅蒂的情绪,看来已经平稳了下来,她道:“那两个陌生人,是在山边的小路上路过,我丈夫那时正在种植,那两个陌生人,看到了我的丈夫……”

三达在这里,打断了雅蒂的话头,道:“等一等!”接着,他转向李豪,道:“那两个人其中一个,经我们研究的结果,称他为伊铁尔先生,不会有错!”

李豪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心中在想:真奇妙,我和辛开林、寇克三个人,都受这个叫伊铁尔的人的影响,命运转变得多么剧烈!李豪真不敢想像,当年他和辛开林两人已经被了产,他醉倒在小酒吧中,要不是辛开林卖了伊铁尔给他的那颗钻石,他们如何还能生活下去!

当然,当李豪在这样想的时候,他还绝想不到,在以后的日子之中,伊铁尔对他的影响会更大!

那时候,李豪点头道:“是的,一定就是他,这个人十分神秘,他在拉合尔机场的混乱中出现过。”

三达和伦星现出奇讶的神信来,道:“神秘?李先生为什么用这样的字眼去形容他?他只不过是一个早已没有了势力的小教派的领袖而已!”

李豪闷哼了一声,要向他们说明伊铁尔这个人的神秘,那是太费­唇­舌了,所以,他挥了挥手,问雅蒂道:“那两个人怎么样?”

雅蒂道:“那个陌生人……他的名字叫伊铁尔?伊铁尔先商看到了我的丈夫,就现出十分惊讶的神情来,先是站着不动,十分无礼地望着我的丈夫,我的丈夫也望着他,伊铁尔先生忽然道:真难以令人相信,天,你还活着!”

一个陌生人,对另一个陌生人,忽然之间,讲出一句这样的话来,真是十分不礼貌的。可是寇克听了,却一点也不生气,倒现出了极兴奋的神情来,忙放下了锄头,向伊铁尔走了过来,十分急切地问:“你,先生,你认识我?知道我是谁?”

伊铁尔——伦星和三达的分析没有错,那人正是伊铁尔——现出十分惊讶的神情来,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雅蒂在一旁,忙道:“先生,如果你知道我的丈夫是谁,请快告诉他,求求你,他为了要知道自己是谁,不知受了多少痛苦的煎熬。”

伊铁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并没有立时回答,他的神情十分深沉,也不知道他心中正在想些什么。寇克和雅蒂两人,只是神情十分焦切地望着他。

寇克完全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人,他只是可以肯定,自己决不会是在这个山区中土生土长的人,他是由外地来的。然而,从里来呢?一个人,突然之间,和自己的过去,完全切断了关系,这当然是痛苦莫名的事。

在山区生活的这段日子中,他并不是没有想过,离开山区到比较人多一点的地方去,弄清楚自己的来历,寻找新的出路。

可是,一则,他们实在太穷了,不论他们夫­妇­两人如何辛苦,都无法筹借到最少的钱来作为旅费。但是,这还不是主要的原因,主要的是,自从他在溪边,被雅蒂背了回来之后,雅蒂对他的爱意,是如此之浓烈,令得寇克完全无法抗拒,而且很快地,他深深爱上了雅蒂。寇克一方面,十分急切想弄明白自己的过去,但是另一方面,却也十分害怕弄清楚自己的过去。他和雅蒂,是那么奇妙的结合,可以说比世界上任何男女的结合,更加奇妙。

他在想:弄清楚了自己的过去之后,万一影响到了他和雅蒂之间的关系,那怎么办呢?譬如说,自己的过去已经结了婚,有妻子,那么,雅蒂怎么办呢?

男女之间的感情是十分奇妙的,雅蒂是深有感触的,她十分满足于这个连自己姓名都不知道的丈夫,十分满足于山区的贫穷生活。雅蒂的心情,也影响了寇克。所以,几年过去了,寇克­精­神上虽然痛苦,但是他自己其实也未曾积极去寻找自己。

然而,这时情形却不同了,有一个人,出现在身进,明显是认识他的。

伊铁尔一直在深思着,寇克忍不住又道:“先生,如果你认识我,请告诉我,我是谁?”

伊铁尔盯着寇克,又过了片刻,才道:“其实,我也不知道你是谁。但是在几年之前,我在机场,曾经见过你一次。”

寇克侧着头,一脸疑惑的神­色­,道:“机场,我在机场­干­什么?”

伊铁尔道:“你记不起你自己是飞机的驾驶员了吗?”

寇克紧皱着眉,痛苦地思索着,难蒂更是满面疑惑,道:“飞机?飞机是什么东西?”

伊铁尔挥了挥手,令雅蒂不要Сhā言,寇克痛苦地摇着头,道:“想不起,什么都想不起了!”

伊铁尔伸手,在寇克的肩头上拍了两下,道:“朋友,我和你商量一件事,好不好?”

寇克笑着,推开手,道:“当然好,我现在,没有什么可以损失的,当然,除了雅蒂,不论怎样,我都不肯失去她。如果让我明白了自己是谁,回复了记忆,而要失去她的话,我宁愿在这里过一辈子。”

他说着,望向雅蒂,雅蒂也回望着他,两人的眼神中,都充满了深深的情意。

伊铁尔吸了一口气,道:“先生,你对妻子的情意,很令我感动。我和你商量的事,绝对不会伤害你们夫妻之间的感情!”

寇克和雅蒂都有喜­色­,寇克道:“那么,你只管说,是什事?”

伊铁尔道:“我完全有办法使你失去的记亿恢复过来,也可以让你回到以前的生活中去。”

雅蒂一听,立时面有优­色­地望着寇克,寇克也立时紧握着她的手。伊铁尔又道:“可是,你先得为我做一件事。”

寇克道:“什么事?请说。”

伊铁尔又停了片刻,才道:“你要跟我去,现在我不能告诉你是什么事。你和你的妻子,要分别一个时期,我想不会超过一年。”

雅蒂叫道:“不。”

寇克望雅蒂,眼神之中带着恳求的神­色­,道:“雅蒂,我也不想和你分开,但是一年之后,我可以了解我的过去,这也是值得的!”

雅蒂的眼中,泪花转动,她道:“你现在有我,有什么不好,为什么你一定要我到自己的过去?”

这是一个令寇克无法回答的问题,他的心情,也极其矛盾不想失去雅蒂,又想知道自己的过去!

他叹了一声,道:“雅蒂,我不弄清楚自己的过去,不会快活的,就象我没有你,不会快乐一样!”

雅蒂听了之后,低下头去,不再说话。

寇克搂住了她的肩,感到她的肩头,在轻轻抖动着,他道:“你没有听那位先生说么?一年。只有一年,最多一年,很快就过去了。”

伊铁尔提了一句,道:“事情顺利的话,可能不需要一年。”

雅蒂不断流着汨,已经满面都是泪痕,她抽咽着,道:“或者我……太自私,可是我宁愿要你在我的身边,不愿你去追究你的过去!”

寇克长长地叹了一声,对他来说,这也是一个十分难以决断的事,但正如他刚才所说,如果他不知过自己的过去,总不会快乐的。

他并没有直接拒绝雅带的要求,只是用一种要求同情的目光,望着雅蒂。

在一双有着真正深刻情意的男女之间,寇克这样的眼光,己足以令得对方答应为他做任何事情了,雅蒂在那时候,只觉得自己的心向下沉,她知过,寇克一旦离开了她,她的日子更不好过。但是寇克既然如此希望能弄明白自己的过去,雅蒂就觉得自己应该帮助他!

女­性­的坚强,有时真是超乎想象之外,雅蒂不再流泪,而且,神情坚决,绝无勉强地点了点头,道:“好,你去……不过,尽量早点回来!”

寇克激动起来,用力紧拥着他的妻子,吻着,口中喃喃地道:“雅蒂,你放心,不论发生什么事,一年以内,我都会回来看你。或许我有一个很好的过去,那我们的生活就可以变得很好,至少可以离开这个偏僻落后的地方。”

雅蒂没有再表示什么意见,只是依着寇克,她的神情,是那么一副无可奈何的逆来顺受,以致在一旁的伊铁尔和那另一个人,都转过身去,不忍观看。

这时候,寇克和雅蒂自然都没有注意到伊铁尔有一种异样古怪的神情,那是一种想掩饰自己将要做的事,对对方很不利的神情。

雅蒂终于又讲了一句话:“什么时候……他要走?”

伊铁尔的声音听来冷酷无情的,他道:“现在!”

雅蒂震动了一下,她已经准备接受分离的事实,今天和明天,倒并没有什么分别。寇克也颤动了一下。早上他离开那破旧的茅屋之际,还以为今天和昨天,是完全一样的,可是,突然间,就生出了那么大的变化。

寇克向前走去,雅蒂一直紧握着他的手,一直到走出了好远,雅蒂才放开了寇克的手,她十分坚强,忍住了不流泪。好几次回头看,雅蒂都没有流泪,一直到寇克和伊铁尔他们都看不见了,雅蒂的泪水,才如泉涌出,她是一面哭着,一面回到村子里的。

那个外来的男人舍弃雅蒂,自顾自走了的消息,迅即传遍全村,雅蒂不作任何分辩,忍受着侮辱的言词和行动,默默地等着,她坚决相信寇克会按预期的时间回来的。

李豪有点粗暴地问:“寇克被伊铁尔带走,已经有多久了?”

雅蒂屈着手指,道:“七个月了!”

李豪向伦星和三达望去,道:“那座神庙在哪里?”他又暴燥地向雅蒂道:“你也是,你为什么只是在村子里等,不到那庙去看他?”

雅蒂怯生生地道:“他……他们没说过我可以去看他,只说他会回来。”

李豪猛力一挥手,道:“好,就算你不能去看他,我去看他总可以吧!那个伊铁尔,根本不知道寇克的过去,寇克是我的老朋友。你放心,雅蒂,他是你的丈夫,你是他的妻子,我去把他带到你的身边来!”

李豪在那时候,心情极度兴奋,他在这样讲的时候,对于能把寇克带回来这一点,充满了信心,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困难,所以他才能给予雅蒂这样肯定的允诺。

雅蒂感激得说不出话来,李豪立时吩咐道:“快替我准备车子,告诉我那个信徒神庙在什么地方!”

伦星和三达两人,都现出十分犹豫的神­色­来,三达支支吾吾地道:“李先生,我……想,你还是郑重……考虑一下的好。”

李豪大怒:“有什么好考虑的,几年来,我用尽方法在追寻寇克的下落,如今有了他的正确所在,我还不去么?不,别准备车子,替我准备一槊小型飞机!”

伦星道:“李先生,那座神庙,属于一个十分古老的锡克教派,他们一向和外界不相往来,而且十分歧视外来者,李先生要是去的话,只怕——”

李豪不等伦星讲完,就吼叫了起来,道:“给我地图,替我准备飞机!”

伦星不敢再说什么,只好答应了一声。

准备地图和飞机,并不需要多少时间。详细的地图是没有的,只知道这座神庙,是在一个山谷之中,那山谷的平地部份,相当平坦,是可供小型飞机降落有余。

在伦星他们忙着准备的那一天中,李豪吩咐给雅蒂贵宾式的招待。李豪和寇克之间的友倩,是毋庸置疑的,他不厌其烦地向雅蒂打听寇克在那段日子中的生活,也不断为他的老朋友过着那么凄苦的日子而唏嘘,叹息。这更使得他下定决心,要把寇克带回来。

在李豪当时想来,他的行动,十分简单,一定可以成功的。当然,任何人无法预测以后发生的事,后来,李豪并未能如愿,那并不是说他事前的决心是假的。

李豪决定不要任何人陪他一起去,虽然伦星和三达,一再自动请缨,但都被李豪拒绝。李豪拒绝任何人陪他一起去的理由,实在很简单,因为他预料到,自己一到那座神庙,必然会和伊铁尔见面,和伊铁尔见了面,就必然要提起伊铁尔托管那只箱子,给了酬劳那件事。李豪就是不想别人知道这件事。

所以,他是一个人出发的。

当他驾着小型飞机,以尽可能低的高度,向前飞行之际,他的心情异常兴奋。在起飞之前,他曾想过,打一个长途电话个辛开林,告诉他自己已经找到了寇克的下落,立刻可以飞去和他见面了。

他已经准备这样做了,可是机场的通讯室却告诉他,由于线路的问题,他需要等候,至少要等候一小时以上,才能接痛电话。

李豪是一个­性­子十分急躁的人,他绝不考虑等候,他想,找到了寇克之后,再通知辛开林,也是一样的。而这样一来,辛开林始终末接到李豪的任何通知,也不知道寇克的任何信息,直至多少年之后,辛开林也来到神庙,见到了寇克为止。

当然,这一切,都是和李豪这次飞行的遭遇有关的。

李豪没有等候,他驾机起飞,依着地图的指示,向北面飞去。小型飞机的飞行高度不是很高,一个多小时之后,他已经飞过了芝那伯河。从空中看下去,芝那伯河的河水泥浊而急湍。

再向北飞,就飞临了山区,李豪将飞行的高度提高,以免山蜂上不稳定的气流,影响飞行。由于高度提高,所以李豪在还有相当距离的时候,就看到了那个山谷,同时,他也注意到了,在那山谷正中,有一幢建筑物在。那建筑物从高空中看下去,就象是一块方方整整的石头,躺在山谷下一样。

飞过了山峰,李豪又开始将高度降低,他立即发现,平坦的谷底,几乎象是经过整理的机场一样,别说他驾驶的那种小飞机,就算再大一点,也可以降落。

李豪先在低空盘旋了一转,这时,神庙已可以看得十分清楚了,他对这座神庙的建筑奇特,也感到了十分惊讶。

当他在低空盘旋的时候,他看到有不少人,自庙中奔了出来,聚集在庙前的空地上,抬头向上看着。李豪又将飞机飞低些,然后,掉转机头,对准了庙前那四根大石柱,开始降落。

驾驶这种小型飞机,对李豪来说,实在是容易不过的事,他恰好在那四条大石柱之前,停下了飞机。飞机才一停下,在面前的那些人,一起呐喊着,向前奔了过来,奔在最前面的十几个人,手中都挥舞着新月形的弯刀,那种弯刀,一望而知,极其锋利,刀身在阳光之下,发出灿烂夺目的光芒。

李豪一看到了这种情形,不禁吃了一惊,他想要立即再起飞,可是时间上显然来不及了,虽然他还在飞机里面,可是那些人的呐喊声,听来已经惊心动魄,一种恐怖感笼罩着。

李豪的手还握着­操­纵杆,手心在直冒汗。

那些人奔到了飞机近前,有的已经拾起地上的石块,向飞机扔来,情况看来已陷入了不可控制的境地之申,李豪准备不顾一切,先令飞机再起飞了再说。也就在那一刹间,突然,所有的人都静了下莱,而且,都凝止了不动。这真是十分怪异的一种情景,就象是在放映中的电髟,忽然停了格一样。

接着,李豪看到,庙中又走出来了两个人,一个身形异常高大,象是凶神恶煞一样,装束十分异特,赤着肌­肉­盘虬的上身。另一个,一身黑缎衣服,神态威严,一望而知是领袖人物,李豪只向他看了一眼,就可以肯定他就是伊铁尔。

伊铁尔和那个巨人向前走来,经过之处,那些围住飞机的人纷纷让开,神态十分恭敬,有几个人,本来高举着弯刀,像是要砍向飞机的,在伊铁尔一经过之际,也立时将刀垂了下来。

一看到这种情形,李豪大大松了一口气,他觉得自己也应该下机了,他松开了安全带,推开了驾驶座。当他珧下飞机之际,伊铁尔和那巨人,恰好来到了飞机之旁。

一下了机,李豪只觉得周围出奇的静,至少有几十个人在,但是没有一个人出声。但是在寂静之中,李豪却又可以感到每一个人的浓重呼吸声。

李豪一站定,就向伊铁尔伸出手去,可是伊铁尔却寒着脸沉声道:“这里是神圣的锡克教信徒圣地,你的行为,已经冒犯神灵,你要立即离去,并且把你用来冒犯神圣领域的东西留来!”

李豪呆了一呆,他要花几秒钟时间,才能消化伊铁尔的这句话,明白伊铁尔是叫他留下飞机,快些滚蛋。

李豪的脾气很差,本来,就凭对方这几句话,虽然他的处境恶劣,他也可以立时和对方打起来了。但是,这时说这几句话的人是伊铁尔,想起了伊铁尔对他和辛开林两个人的帮助,他一点也不生气,只是笑了笑,道:“伊铁尔先生,我来好我的老朋友。”

伊铁尔显然想不到对方忽然之间,会讲出这样一句话来,怔了一怔。李豪又道:“我叫李豪,是辛开林的朋友。辛开林还替你保管那只木箱子!”

伊铁尔啊地一声,还没有来得及表示什么,李豪已凑近去,道:“多谢你给辛开林的酬劳,当我割开那羊皮袋子的时候,哈哈,我们两人,都以为袋子里的,只不过是颜­色­玻璃!”

伊铁尔闷哼了一声,李豪又道:“辛开林运用了你给他的酬劳,现在我们的事业很好!”

伊铁尔道:“这一点我知道,所以你们才用尽方法,寻找当时失落了的同伴!”

“是!”李豪单刀直入:“他叫寇克,现在还在你这里?”

伊铁尔没有立即回答李豪的这个问题,只是道:“喂,那只箱子,保管得很好?他没有打开来看看?辛先生真是一个靠得住的人!”

李豪道:“那箱子中究竟是什么东西?”

伊铁尔并没有回答,只是道:“请进来,我们需要慢慢详谈。”

伊铁尔说着,就转过身去,李豪跟在他的后面,那个巨人紧靠着他向前走。李豪的个子十分矮小,那个巨人又是出奇的高大,以致和他走在一起,令李豪觉得十分不自在,他努力挺直身子,凸起胸来,可是也不过到达那巨人腰上面少许。

进了神庙李豪对着庙中的神像,浮雕,惊讶不已,他一直被带到了那间石室之中,李豪这时,心中也不知有多少疑问要问,但是最要紧的,当然还是立即看到寇克。所以,进了石室,他就问道:“蔻克呢?”

进石室来的,只有伊铁尔和李豪两人,李豪的问题,当然是向伊铁尔发出的。可是伊铁尔却像是未曾听到一样,一声不出。

李豪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声音己比刚才提高了不少。

伊铁尔仍然不作答,李豪的暴烈脾气发作了,他感到伊铁尔的态度十分暧昧,而一个脾气暴烈的人,是最不能忍受这种暧昧的情形的,他陡地一伸手,抓住了伊铁尔胸前的衣服,厉声道:“你快把寇克交出来!”

伊铁尔一动也不动,只是看着李豪抓住他衣服的手。他的神态如此镇定,倒令得李豪难以采取进一步的行动。伊铁尔的声音也异常镇定,他缓缓地道:“寇克,那是他的名字?”

李豪道:“是,他——”

伊铁尔的语词仍然是那么迟缓,道:“他还在庙中!”

李豪松开了手,甚至因为他刚才鲁莽的行动而显得神情有点尴尬,他道:“那么,请你快点叫他来见我,你连他的名字也不知道显然不能告坼他的过去!”

伊铁尔作了一个手势,请李豪坐下来。李豪虽然­性­急但也只好坐了下来伊铁尔来回走了几步,像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才好,李豪几次想开口催他,都被伊铁尔作手势,不让他出声。李豪的忍耐力,几乎又到了极限了,伊铁尔才道:“其中有了些曲折!”

李豪闷哼了一声,盯着伊铁尔。

“本来……”伊铁尔也坐了下来,“我想,要寇克替我做一件事,然后,我就将他送回他妻子的身边,再告诉他,你们正在找他!”

李豪一听,火就不禁向上冒,他怒道:“这样说来,你在村子外,见到寇克的时候,已经知道我们是在找他的了?”

伊铁尔并不否认,道:“除了那些荒僻的小山村之外,全巴基斯坦的人,都知道你们在找一个叫作寇克的人,我当然也不例外!”

李豪陡然站了起来,握着拳,在伊铁尔的面前晃动着,道:“你好卑鄙,为什么不立即告诉他?”

伊铁尔神情冷漠,道:“我已经说过了,我要他做一件事,以为他是胜任的。”

李豪怒道:“你手下的人很多,为什么非要他去做不可?”

伊铁尔叹了一声,又现出了那种难以启齿的神情来,过了一会儿,才道:“这事,很难向你解释。”

李豪不等他讲完,就冷笑一声,道:“看来,你非向我解释清楚不可!”

伊铁尔吸了一口气,道:“当然,我一定要向你说清楚,先简单地说,我所领导的这个教派,是一个十分古老的教派,我们有一个神圣的任务:就是守护这座庙。”

伊铁尔接下来,就向李豪解释了锡克教的原派,他们这个派存在的历史等等。

虽然古老的宗教,都带有极度的神秘­色­彩,而且,看来伊铁尔领导的这个教派,神秘的气氛更是浓厚,但是李豪还是越听越不耐烦,他至少打断了伊铁尔三次话头,每一次,都是用同一句话来打断的:“你快说你要寇克做什么事?”

可是伊铁尔却是自顾自地说着,全然不理会李豪的催促,李豪也拿他无可奈何。

“这座庙,并不是普通的庙,是真正的神的宫殿。”伊铁尔神情,越来越严肃,又重复了一句:“是神的宫殿!”

李豪冷笑了一声,道:“我还不知道有哪一座庙,是脱衣舞娘的宫殿?”

伊铁尔陡然现出了几分怒容,逼视着李豪,他的神情是如此之威严,令得李豪也不敢再胡言乱语下去。伊铁尔又道:“你看到了很多神像,是不是?这些神像,都是根据神的真实模样来塑造的!”

李豪咕噜了一声,把一句相当难听的话,在喉咙里打了一个转,又咽了回去。他没有说出来的那句话是:“见你的鬼,哪有这么多奇形怪状的神。”

伊铁尔继续道:“庙,就是神建造起来的,神来到世上,是为了观察,拯救人类,拯救世人!”

李豪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道:“我以为你是锡克教徒!怎么说起基督教的教义来了!”

伊铁尔道:“所有的宗教,都是殊途同归的,你别打岔,我快说到重要之处了!”

李豪耸了耸肩,仍然是一副不屑的神情。伊铁尔续道:“诸神降临,世人却一直沉迷下去,诸神感到十分失望,对世人的人心,越来变得越坏,十分失望!”

李豪大声道:“快说重要之处!”

伊铁尔叹了一声,凝视着李豪。

伊铁尔的目光十分凌厉,可是在凌厉之中,又有一种极度的悲天悯人之感,像是他望着的李豪,快要有什么祸变临头,他正充满了同情一样。

这样的目光,令得李豪心中发毛,忽然十分不自在,变换了一下坐着的位置。

伊铁尔缓缓地移开了注视着李豪的目光,道:“你不明白,我们崇拜的神,是实实在在的神,并不是想像中的神,这和其他宗教不同。”

李豪的心中,仍然对伊铁尔的话不表赞同,但是他看到对方的神情如此严肃,他倒也不敢太肆无忌惮,只道:“什么叫实实在在的神?”

伊铁尔道:“实实在在的神,就是神在那里,你可以看得到,碰得到,就像是我在你的对面,你可以确定神的存在,而不是凭传说、记载或想像!”

李豪陡地震动了一下,伊铁尔的话,实在太惊人了。人们仰的宗教,不知有多少种,崇拜的神,也不知有多少个。一个实实在在的神,像伊铁尔所形容的那样,这实在是不可思议的事情,任何人听到了这样的说法,都难免会震动的。

李豪本来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无神论者,可是他听得对方说得这样认真,自然也不免震惊。

一时之间,他张大了口,好一会说不出话来,才道:“你……你说的神像?”

伊铁尔一字一顿,道:“不,不是神像,我说的是神,我们信奉的神。”

李豪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在那刹间,他想到了可以否定伊铁尔这种说法的话,他感到十分高兴,一扬眉,道:“好,如果有这样的神在,请你带我去见他!”

他这样说了之后,忍不住得意地哈哈笑了起来。因为他想,任何人都无法展示一个真正的神,那是不可能的事。神,只存在于信仰者的心目之中,哪里会有实实在在的存在?

可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他的一声哈哈,还未曾打完,伊铁尔已经道:“好,准备这样做!”

李豪呆住了,完全呆住了,以致他笑到一半,张大了的口,仍然张着,合不起来,同时,他不断眨着眼,心中在想:这是什么意思?

其实,伊铁尔的话十分简单,十分容易明白,李豪是完全听得懂的。可是听得懂是一回事,能不能接受,又是另一回事!

就在李豪惊诧莫名之际,伊铁尔又道:“本来,这是我要保持的最高机密,绝对不能向外人泄漏的。这也是我领导的这个教派,世世代代相传的神圣任务,可是,为了向你解释寇克的遭遇,我非向你说明白不可。”

李豪有点结结巴巴,道:“你是说,你可以带我去看看……你是说,这庙里,真正有……神在?”

伊铁尔道:“我早对你说过,这座信徒神庙,是神的宫殿!”

虽然伊铁尔已经说得如此肯定,而且,这又不是撒谎所能骗得过去的事,但是李豪还是不相信地摇着头。伊铁尔缓缓站了起来,道:“我有一个要求,不知道你是不是肯答应?”

李豪望着伊铁尔,道:“那要看是什么要求?”

伊铁尔道:“当你见到了神之后,你要成为神的信徒,加入我领导的教派。”

成为锡克教一个教派的信徒,这是李豪做梦也未曾想到过的事!但是这时,他却十分愿意接受这个挑战,他几乎末加考虑,就道:“好,但要你真让我见到神,我就成为神的信徒!”

伊铁尔又叮了一句,道:“希望你和你的朋友辛开林一样守信用。”

李橐有点恼怒,大声道:“决不食言,神在哪里?”

伊铁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站了起来,来到了石室的一堵墙前。当他走向那堵墙前之际,墙上,除了许多看来是神情活动的浮雕之外,什么都没有。李豪正想出言讥笑,但就在他来到墙前,站了一站之际,石增上的一块大石,缓缓向后移,现出了一道暗门来。

那块向后移去的大石,李豪估计最少超过一万公斤,可是它在向后移动之际,却一点声息也没有。单是这一点,己看得李豪自定口呆。李豪是一个出­色­的机械工程师,他自然知道,要做到这一点,绝不是容易的事。这座神庙的建筑,看来不但宏伟,且还极奇妙,简直是超时代的杰作!

暗门一出现,伊铁尔就向门内走去,他并没有转过头来,只是道:“跟我来。”

李豪不由自主,就跟在他的后面,向那扇暗门走去。进去后,是一条相当狭窄的通道,才走了一步,通道是以大约二十度的角度倾斜向下的,当他走出了将近一百步之后,他已经很容易地可以算出,他已经来到了地底至少二十公尺深处了。

越向前走,越是黑暗,伊铁尔在前面,反伸过手来,要李豪拉住他的手,带李豪向前走。李豪的手心,已经在隐隐冒着汗。

由于在黑暗之中行进,速度并不是太快,约摸十分钟之后,伊铁尔才站定了身子,用十分低沉的声音道:“抬头,向上看。”

李豪道:“这么黑,我什么也看不到!”

伊铁尔道:“你只管抬头向上看,就会看到。”

李豪没有再分辩什么,抬头向上看去,他尽量把头抬得高,几乎抬到了整个脸部变成了平面的程度。开始的时候,他什么也看不到。可是,当他的头抬得不能再抬高之际,他先看到一团柔和的光芒,自上而下,照­射­了下来。

那股光芒极其柔和,光芒一现,李豪已经可以看到,自己是处身在一个极怪异的空间之中,那相当难形容,必需要具体说明。李豪看到,自己是在一个极大的圆筒之中,他当时站立的地方,是在圆筒的底部。由于他抬高了头,在向上看,所以他可以看到圆筒的顶部。

圆筒在接近项部之处,变得十分尖削,光芒也是从那一部分发出来的。

圆筒至少有五十公尺高,而它的直径,却不超过五公尺。也就是说,那是一个十分高而狭窄的圆筒。所以,站在它的底部,要看到它的顶部时,就必需把头,仰得极高才行。

在圆筒的中心,是一根笔直的圆柱子,自底部一直通,向上,那根柱子十分细,直径不会超过四十公分,看起来倒有点像是消防局的建筑中,供消防局在出动时滑下来那根柱子一样。

圆柱子一直通到了距离顶部大约有五公尺处为止,在圆柱子的顶端,是一间用透明的材料造成的,密封如同箱子一样的东西,可以称之为一间小房间。

在那间小房间中,有一张椅子,在那椅子上,坐着一个人。

由于是仰高了头看去的,在这种角度去看一个坐在椅子上的人,总不免有点柽异之感。但这时令到李豪几乎连血液也为之凝结的,却并不是由于角度的怪异,而是这个坐在椅上的人,就算是普通面对面的话,也一样会有同样的情形。

那个人恰好在光芒的照­射­之下,李豪实在可以将他看得十分清楚。他第一个感觉是:一个人坐在一张椅子上,只不过是由于坐在椅上的形体,看来和一个人差不多之故。

而当他看第二次时,他就可以肯定,坐在那张椅上的。不是一个人,那……只可以说是形体上和人……有点相似的一个生物。

李豪的视线,定在那个生物上,他一直仰高着头,可是一点也不觉得颈子发酸。那个生物有一张极可怕的脸,像是有一张鳄鱼皮蒙在脸上一样。而且,在那张可怕的脸上,只有一只眼睛。这时,这只眼睛半开不闭。

这样只有一只眼睛的脸,李豪在迸这座庙来的时候,已经看到过,庙里所有的神像,全是这样子的,看起来怪异莫名。

除了可怕的怪脸之外,还有一双十分长的手臂,双手放在椅子的扶手上,十只手指,看起来也很长,正软软地垂在椅子的扶手之外。

过了好久,李豪才吞了一口口水,道:“这……这……这……”

他实在无法向下讲去,伊铁尔沉声道:“这位就是一直留在庙里的神,我们称它为留守之神。”

李豪仍然仰着头,他又吞了一口口水道:“我承认这座神庙的建筑十分伟大,甚至可以说是超时代的,但是……你总不能把一座神像说成一个神?”

伊铁尔的声音更低沉,道:“你说这是一座神像?”

李豪道:“看来和庙中那十九具神像是同类的,全只有一只眼睛。他是神,难道他一直这样坐着不动?”

伊铁尔叹了一声,道:“这是整个问题的关键所在,留守之神睡着了。”

李豪陡地一怔,如果不是眼前的情景如此之诡异,他真想大声笑出来,可是他却笑不出,只是重复地道:“他睡着了?”

伊铁尔道:“是的,他一直在沉睡,不知道已经睡了多少年,我们的责任是保护他,同时,要设法叫醒他。”

李豪慢慢地把头部复到原来的位置,道:“要怎么才能叫醒他?”

伊铁尔反问道:“你已经相信他是神?”

李豪道:“老实说,我不是十分相信。”

伊铁尔向上指了指,道:“你可要隔得近一点,去仔细看看他?”

李豪早就想这样,但是这时,他处身在这样的环境中,心理上有一股异样的压力,就像是普通人迸入了一座十分庄严肃穆的教堂一样,使他自然而然,不敢胡言乱语,所以他才没有提出来。

伊铁尔提出了这一点,李豪自然求之不得,忙道:“好,我正想这样——”

他讲到这里,陡地停了下来,向伊铁尔望去。因为,那一间小房间,在圆柱的顶端,而整个圆筒形的空间之中,根本没有可供攀附上去的地方!他如果近一点去看那个神,难道从这滑不溜手的柱上爬上去。

当李豪向他望来之际,伊铁尔像是已经知道他心中在想些什么了,他点着头,道:“正是,你要接近神,就要从这个圆柱上爬上去。”

李豪有一种被戏弄的感觉,道:“这……你能爬得上去否?”

伊铁尔的神情,一点也不像是在开玩笑,道:“只要是心目中有神的信徒,每一个都爬得上去。”

李豪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好胜心十分强,而且,眼前的一切也实在太诡异,诡异到了他如果弄不清楚的话,只怕以后每晚都会做恶梦的程度。

他抬头向上望了一下,然后,轻轻向掌心吐了一下,搓了搓双手,大踏步来到柱旁,双手抓住了那条圆柱,向上攀去。

出乎他的意料之外,那条圆柱看起来极其光滑,但是双手握上去,却并不滑手,非但不滑手,而且当他双手发力,使身子向上之际,仿佛还有一股相当大的牵引力,发自那根圆柱,使他向上攀的动作,变得更加容易。

一面向上攀,李豪一面抬头向上看,那间小房间全然是透明的,看来像是一种玻璃。虽然说人类制造玻璃已有超过三千年的历史,古代的埃及人已经发明了这种透明的物体。但是,纯净度高到这种程度的玻璃,看起来也绝不像是古代的制品。

而且,他越是向上爬,越是把那小房间中的情形看得清楚。他这时,是从那小房间的底部向上看去的,当他未曾向上攀的时候,看来个房间中,除了一张椅子,椅子上坐着一个人之外,整个小房间全是空的,什么也没有。这时,当他渐渐接近的时候,他已经可以看出,小房间中,并不是空的,有着许多东西。

那些东西,全是大大小小的立方形,有的堆在椅子前,有的附在壁上,有的自小房间的顶上吊下来,有的大,有的小,有的像积木一样堆在一起,有的只是单独的一块。他之所以要来得近了才能看到那些东西的原因,也极其简单,因为那些东西,也是纯净的透明体,而且对光线一点也不起反­射­的作用。直到他来到了伸手可以碰到那个房间的底部之际,他也只不过纯粹可以看到这些物体的一些轮廓而已。

当李豪来到伸手可以碰到小房间底部之际,他以为自己已无法再接近了,从底部向上望去,坐在椅上的那个人。看得清楚,那绝不是一个塑像,这已是可以肯定的事,但是要李豪承认那是一个睡着了的神,尽管这里的一切是如此诡异,李豪还是不愿意承认,这时,他看到那个人的脚上,穿着一双看来样子十分奇特的鞋子,看来鞋底好像很厚,上面有许多小孔。

李豪无法在小房间的底部前进,他陡然之间,大叫了起来,道:“如果你是神,为什么一动都不动?你究竟是什么?”

他这样大叫,一来是真的想有答案,但是更多是表示一种挑战,因为他在叫的时候,绝未曾想到自己的叫嚷真的会有反应。

可是,接下来所发生的事,却令他怔呆得整个人变成了凝结的冰块一样。

也正由于他的震呆是如此之甚,所以整个身子,仍然紧紧地附在那圆柱之上,未曾向下滑跌下去。

他的叫声还未曾停息,回声还在那圆筒形的空间之中回荡之际,他突然看到,椅上的那个人,十只长得异样的手指,向上扬了起来,同时,那张可怕之极的脸,也向下低来。

当那人坐着不动之际,李豪自那个角度看过去,只能看见他的下额,可是当他低下头来之际,李豪就可以清楚地看到他的脸了。

那实在是极度可怖的事,李豪距离他不过两公尺,当他抬起头来之际,那只独眼,略微张大了一些,绿黝黝的眼光,像是能看穿人的心一样。

李豪张大了口,忽然气息急促,那人倒没有别的动作,而且,立即回复了原状。

李豪不知过了多久,才渐渐定下神来之际,他胆子又大了起来,一面喘着气,一面低声说着。他的胆子再大,在这样的情形下,也不敢再大声叫嚷了。他只是低声道:“光是这样动一动,并不能表示你是神,你还能再显一些神迹给我看看么?”

李豪虽然还在表示怀疑,可是他在说那几句话的时候,已经是用十分虔敬的心情来说的,而且,他也预期道,一定会有答案。

果然,他话一说完——他说话的声音是如此之低,简直只是祈祷一样,可是他毫不怀疑和他隔着一层透明物体的对方可以听得到——坐在椅上的那个人,缓缓扬起一只手指来,他手指的长度,大约是普通人的一倍,李豪在这时,才注意到,他的手指上并没有指甲,但是在指尖上,却套着一个|­乳­白­色­的,比手指略粗的东酉。

他把手指指向前,李豪立即循他所指看去,看到他指的是在椅子面前,一块透明的立方体,那块立方体大约有五十公分见方,看来完全是透明的,透明得像是根本不存在一样。

李豪在向前望去之时,还全然没有概念、对方是叫他在看什么,可是就当他的视线,接触到了那个立方形的透明体之中,先是出现了白­色­的云雾状的闪动的线条,紧接着,整个立方体之中,充满了极其深邃的蓝­色­。

那个立方体的体积,并不是十分大,可是当它转为深邃的蓝­色­之际,看上去,像是有无穷无尽的大。李豪是一个机师,他经常在高空中飞行,常有机会看到辽阔的天空。可是这时,他注视着那个立方体,在他的感觉上而言,比他在飞机上高空几万公尺看出去,还要广阔和没有边际,那令得他屏住了气息。

紧接着,在无边无际的深蓝之中,出现了一群亮点,那些亮点在才一出现之际,看来像是不知有多么遥远,但是它们移动速度十分快,转眼之间,亮点渐渐扩大。

亮点是亮白­色­的,当它们迅速扩大之际,已经可以看出,是一团闪白­色­的光亮,包围着一些形体,在向前迅速的移动。

李豪只来得及换了一口气,就已经看到,包在那种亮光中的形体,就是在神庙中看到的神像,种种奇形怪状的神像,唯一的共同之处,就是他们都只有一只眼睛。在那团光之中,那些和庙中神像一样的形体,全是活的,动作异常灵活,相互之间,分明在交谈,他们一个接一个掠过,在最后的一个,李豪立时注意到,外形和坐椅上的那个,一模一样。

李豪喃喃地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不是神,但是我愿意成为你的信徒。”

李豪将那几句话,重复了三四遍,那透明立方体早已回复了原来的透明,看来一无所有。李豪却仍然望着那透明体,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松了松手,由得攀在那柱子上的身体,以一种十分自然的速度,滑了下来。

当他的双腿,又踏到落地之际,他仍然有一种飘浮半空中的感觉。刚才他所看到的一切,在受过现代知识熏陶的李豪来说,和神并没有发生联系,他已经有了一个概念。那个如今还高高坐在玻璃房间中的人,庙堂中的那么多神像,他们曾是同类的来自深不可测的外太空,他们曾经可以在浩渺无际的宇宙之中,自在飞行,他们也到过地球。

以他们的进步,在若­干­年前,来到地球,由地球人的角度看出去,他们毫无疑问,会是神!

令得李豪迷惑的是,为什么所有的人,全回去了?而只有这个留了下来?这个人,为什么会留下来的?他遭遇了什么困难,他留在地球上有多久了?他的同类为什么不来看他?他纵使有通天的本领,就这样一个人,留在地球上,被一群人当作神一样来膜拜,那是多么的寂寞痛苦!

李豪心中留着太多的疑惑,是以他站定之后,只是怔怔地仍然抬头向上望着,思绪乱成一片。

直到伊铁尔的声音,在他的身边响起,他才动了一下。伊铁尔向上面指了指,道:“他……给你看了什么?”

李豪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这口气吸得极深,直到他的肺部,连一个空气分子也不能多容纳为止,然后,他又慢慢地将吸进去的气,呼了出来。他道:“我看到了许多……神,在浩渺的太空中自在飞行,他也在其中,他已经告诉了我,他是什么人!”

伊铁尔道:“他是神。”

李豪盯着伊铁尔,半晌,他本想和伊铁尔争辩的,但是他改变了主意。坚决相信那个人是神,是伊铁尔的信念,为什么要去打破他的信念呢?

而且,神也好,人也好,这只不过是称呼上的不同,实情是一个来自深不可测,无边无涯的宇宙某处的高级生物,如今在地球上,他可以给地球人带来什么?还是留着轻而易举就毁灭地球的力量?他对地球人的了解,达到了什么程度?他的地位,绝对在地球人之上,在这一点来说,他就是神。

李豪改变了争辩的主意之后,只是低声重复了伊铁尔的那句话,道:“他是神!”

伊铁尔用严肃的神情盯着他,李豪想起了自己的承诺,接着又道:“我愿意成为他的信徒。”

伊铁尔缓缓扬起手来,神情庄严,道:“跟我来!”

李豪跟在伊铁尔的身后,慢慢走了出去,接下来,李豪在伊铁尔安排之下,在十分繁复的仪式中,成为正式的信徒。

那种繁复的宗教仪式,李豪本来是最不耐烦的,如果在以往叫李豪去那样做,他一定会哈哈大笑,认为那是天下最滑稽的事。但是这时,他却诚心诚意,依照传统的仪式,做着一切。

当他在做着看起来是全无意义的一些工作之际,他心中只想着一件事:地球人实在太愚昧,太渺小了。人家是从哪里来的?来了又去了,地球人竟全不知道。这里看来是一座古庙,可是实际上,却是宇宙中一个文化的起点。人类的历史那么短,但是又那么自满,所有地球人的活动,是多么可笑!

当一个人登上一座高山,极目四望之际,这个人会觉得自己的胸襟陡然广阔起来,但那只是自恋,登上一座高山,目光能及得多远?他不同,他刚才看到了宇宙的深邃!就在那一刹间,他已经建立了一个新的信念,这种信念,是超越了地球上人类的思想范畴的。

地球上的人,思想范畴,脱不了地球,思想的极限,认为一个地球已经是最大最重要的事了。然而,在整个宇宙中,地球只不过是一粒微尘,在一粒微尘上活动,天下还有什么是大事?

李豪想到自己在这种新的观念之下,思想变得空灵,可以超越地球的限制,驰向更远,简直没有边涯,没有尽头。他并不必为伊铁尔和其余的信徒,也和他一样。伊铁尔和其余的人,可能只是有了一个模糊的概念,感到神的力量十分伟大,值得崇拜,而未曾像他那样,达到了这样灵空的境界。

这,或许是由于各人的领悟能力,或许是由于伊铁尔他们,大国务传道的宗教仪式和宗教气氛了。

李豪自己知道自己的认识和他人不同,不过他绝没有也要别人接受他自己想法的意思,反倒顺从地跟着别人,进行着宗教仪式。

在一连串的仪式之后,李豪又跟着伊铁尔,回到了那间石之中。

不等李豪开口,伊铁尔道:“现在,我们可以谈谈寇克的事了!”

李豪的思绪,仍然有些神驰天外,这时,才又回到了现实来。他问道:“是,寇克怎么样了?”

伊铁尔叹了一声,道:“真不幸。”

他在这样讲了一句之后,停了片刻,才道:“很久很久之前,有很多神自天降临,在这里建立了神庙,作为他们的宫殿。神的降临,是为了了解世人——”

伊铁尔的话讲得很迟缓,李豪这时一点也不­性­急,他知道,伊铁尔并不是向他传述什么教义,而是向他讲述那一群来自外太空,遥远得不可想像的某一个星球的高级生物的一切。

他自然要用心听着,他的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

伊铁尔继续用他缓慢的语调讲述着:“有了神,有了庙,也有了信徒。可是不久之后,神就发现,世人的心,正在急速地变,人心应该是向美好一面变的,可是却刚刚相反,人心在变,变向丑恶。于是,众神感到无可忍受,不值得再停留在世上,他们离去了,当他们离去之际,他们曾作了预言,预言人心会继续变坏下去,直坏到趋于全体毁灭为止。”

伊铁尔苦笑了一下,道:“你可以看得到,众神的预言,正在逐步实现中!”

李豪的心头十分沉重,道:“是。”

那一番话,李豪已经听伊铁尔约略提起过,可是在第一次听到的时候,他只觉得可厌,而现在,他却有一种虔诚的心情。那使他感到,很多言词,托宗教之名来传播,实在是很有道理的。

伊铁尔继续道:“在诸神想到对世人失望,又回返天上之际,有一位神,和诸神抱不同的希望,他留了下来,留在世上,要尽他的力量,来挽救日趋堕落的人心,这位神,你已经崇拜过他了!”

李豪苦涩地笑了一下,道:“看来,他的努力,并不成功!”

伊铁尔的脸上,现出了一种深切的悲哀来,道:“是的,他留下来,可是不知为了什么原因,古老的传说是,在当时,有一个在教中很有地位的信徒,出卖了他,那个教徒,为了自己的富贵,不知做了一件什么事,令神的力量消失了,使他变得只能呆坐在那里,只能略微转动一下,看起来像睡着了一样。从那时候起,保护庙,保护他,和唤醒他,是我们教派的神圣任务!”

李豪摊了摊手,道:“我们有什么本事,可以……叫醒这位神?”

伊铁尔道:“这件事发生已经很多年了,但是一代一代传下来,当年事实的真相,没有经过歪曲。当神发觉自已被欺骗之际,在最后一刻,他惩罚了那个教徒,然后,运用了最后一分力量,使他自己进入沉睡状态。在进入沉睡之前,神曾祈告,他己替自己作了安排,他说,他需要沉睡很久很久,诸神由于对人的彻底失望,不会再来看他,只有他的信徒才能保护他,他告诉了信徒,只有一种人,可以有能力去叫醒他。”

李豪听到这里,有点紧张起来,只有一种人可以叫醒他?寇克就是这种人。

李豪对伊铁尔的叙述,有他自己的见解。伊铁尔是把一切当作神话来处理的,但是李豪的见解却是,这个如今在玻璃房中的外星人,当年一定曾吃了一个地球人的大亏,以致发生了意外,虽然他尽自己的力量,使自己保持了生的状态,不致于死去,但一定要通过相当困难的步骤,才能使他回复正常。

为什么寇克会有这样的能力呢?李豪倒真的急于想知道原因。

伊铁尔道:“神留下来的指示是,只有一种人能叫醒他,这个人,必须是没有思想的。”

伊铁尔讲到这里,停了一停,向李豪望来。

李豪的神情也十分茫然。没有思想的人,这是什么意思呢?哪里会有人是没有思想的?他没有发问,但是神情上的疑惑,已经说明了他全然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

伊铁尔叹了一声,道:“真可惜,当时神在最后嘱咐之际,有三个人听到,这三个人,当时其实也不明白神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可是他们却没有进一步问个明白。只是记了下来,当时,神在这里说了之后,还指着一件东酉,说那是最重要的一样东西,一定要极其妥善的保管,那件东西,和有关庙堂的十八具神像有关系,我稍后再向你详细说明。”

李豪只觉得越听越玄。他道:“那么,什么叫没有思想的人?”

伊铁尔道:“关于这一点,一直没有人明白,听到的那三个人,各人在事后,都有自己的解释,人总是有思想的,再愚蠢的人都有。三个人的意见发生分歧,各有各的想法,甚至引起了宗教的分裂。”

李豪讶然。道:“那么严重?”

伊铁尔苦笑道:“是的,其中一个,认为没有思想的人,是指婴儿而言,于是,他把婴儿弄到神的前面去,结果如何,由于年代已久,也没有人知道,当然是失败了。但是他却一次又一次试着。由于婴儿的父母,都不愿意自己的孩子去冒险,而且行事又非秘密不可。所以,这个人和他的信徒,渐渐地变为十分神秘,充满了邪恶的邪教,再后来,他们也背弃了神圣的任务,不肯再守护神庙了。”

李豪喂地一声,道:“还有一派呢?”

伊铁尔道:“还有一派,认为任何人都有思想,要使一个人没有思想,除非是这个人肯把自己的思想摒弃。于是,他和他的信徒,就自己开始实行,他们的方法是静坐,摒除万虑,什么也不想,可是他们虽然没有成功,但是他们的这种信念,却越来越根深蒂固,他们全变成了隐士,只是在人类不到之处去修行,务求达到这个境界,早已和神庙无关了。到现在,这一教派的人,甚至已不知道有这座神庙了!”

李豪道:“当然,没有思想,还知道什么神庙?”

伊铁尔停了一下,又道:“最后一派,就是神的祖先,他也不明白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但是他坚持着自己的任务,认为一代一代传下去,总有一天,有信徒会明白神这句话的意思的,可是,也一直没有成功过。直到我遇到了寇克——”

李豪陡地一怔:“你怎么认为他是一个没有思想的人?他,一样有思想。”

伊铁尔现出深切后悔的神情来。道:“寇克,当我遇到他的时候,发现他对自己的过去,完全忘记了,全然没有了记忆,没了记忆,岂非就是没有了思想?”

李豪忍不住责备道:“你这样解释法,太牵强了。”

伊铁尔苦涩地道:“你说得是,可是,神已经沉睡了那么久,虽然他当日曾说自己可以维持这样的状态很久很久,但究竟要多久?如果突然之间起了变化,那怎么办?所以我要试每一种可能的办法,我也不知道后果会这样严重的!”

李豪感到了一股寒意。寇克究竟怎么了,他还不知道,但从伊铁尔的神情和他的话听来,已经可以知道事情真的十分严重!

李豪没有Сhā言,伊铁尔伸手在自己的脸上,抚摸了一下道:“我想,寇克或者可以担当这个任务,所似我向他说明,带来到这里,用告诉他过往的一切,作为交换的条件。寇克来到这里之后,椋讶万分,当他看到神的时候,他说了一些不敬的话,我也没有怪他。”

六、触犯神灵寇克瘫痪甘甜被选唤醒睡神

寇克来到那个圆筒底部,抬头向上望去时,惊叫了起来:“天!这不是神,可能是外星来的人。”

寇克当时的反应,其实和李豪是一样的,他立时想到了那是怎么一回事,知道神,其实是外星来的高级生物。当时,伊铁尔就认为他这句话是对神的不敬,不过他也没有­干­涉。因为他把叫醒神的希望,放在寇克的身上。

伊铁尔只是道:“他是神!”

伊铁尔已经向寇克简单地叙述过这个神的事,寇克也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他一直抬头向上看着。又道:“即使我能沿着柱子向上爬上去,我又有什么法子进人那个玻璃房间之中去叫醒他?”

伊铁尔皱眉,道:“这一点,我不知道,因为在我这一代,还是第一次尝试去叫醒他。但是曾经一代一代不断有人试过,我看一定有办法的,别忘记虽然是一个沉睡中的神,一样是神!”

寇克耸了耸肩,他一直是一个天­性­很乐观的人,失去了记忆,并不改变他的­性­格。

他开始向上攀去,出乎意外之外的容易。

伊铁尔和另外三个地位重要的信徒,在下面,仰着头向上看着,三个人之中,包括巨灵在内。四个看着寇克向上攀去的人,神情都十分紧张。因为在一代又一代的传说中,神要是醒了之后,就会发生巨大的变化。

由于寇克一个人向上攀去,所以在下面看着的四个人,只能看到发生了什么事,至于真正发生了什么事,他们是无法知道的。

他们看到,寇克一直攀到了那玻璃房间的底部,他一手攀着柱子,一手伸出去,像是叩门一样,向上叩着。

当他这样做的时候,他还向下望来,同时做了一个鬼脸。寇克的­性­子相当活泼,这种轻松的动作,正是他个­性­的表现。

伊铁尔在下面看了,又皱了皱眉。寇克在做了一个鬼脸之后,又抬头向上,不再去叩,而是用拳头用力去打,一面打,一面叫道:“我来了,唤醒你的人来了!阁下沉睡了多久?几百年,是不是地球上的几百年,是等于你们那里的几小时?”

寇克叫得十分大声,他的叫声,在那圆筒形的空间之中,引起了阵阵回声。伊铁尔倒可以忍受,巨灵由于信仰太虔诚之故,发出了极度不满的低吼声。就在这时候,寇克的叫声,陡然停止了。

在下面仰着头向上看的四个人,也呆住了。

在那玻璃房子的底部,突然有一件东西伸了出来。由于那伸出来的东西,也是透明体,所以很难看清是什么东西,像是一块斜斜伸出来的透明物。

下面的四个人,只是十分清楚地看到寇克陡然一呆,然后,他的双手,一起抓住了那东西,当他的双手抓住了那东西之后,那东西缩回去,连带把寇克也带着向上升。不到十秒钟,寇克已经身在那玻璃房子之中了。

他站在那个人面前,从下面望上去,依稀可以看出他的神情,极度讶异,看得出,他正对着神在讲话,可是他的声音却完全听不到。

这样的情形,大约维持了好几分钟,在下面的四个人,真紧张到了极点,他们不知道事情的发展会怎样,只好焦急地等得着。

看情形,寇克像是正在用心倾听着什么,可是从下面的角度看上去,又看不到神在说话。

几乎是僵立着不动的寇克,终于有了动作,他缓缓转过身去。

当寇克转过身去之后,在他面前,有几个方形的透明立方体,开始现出颜­色­来,每一个立方体现出的颜­色­都不同,而且在迅速地变幻着,寇克看来有点手忙脚乱,他不断地在接着那些立方体。

下面的四个人都注意到,当寇克的手一接上去时,透明立方体立时就变­色­,而且发出不同颜­色­的闪光来。这时候,寇克在各­色­闪光的照耀下,整个玻璃房间之中,充满了各­色­的光彩,光彩还­射­向圆筒的筒壁,连在下面的四个人,也都可以见到彩光在自己的身上流转,情形真是奇妙到了极点。

伊铁尔等四个人,一看到了这样绚丽的光彩和奇妙的景象,他们都不由自主,跪了下来,膜拜着。

由于这个缘故,他们大约有一分钟的时间,未曾抬头向上看,要不是突然之间有了变化的话,只怕他们会一直膜拜下去的。

可是突然之际,变化发生了,正在膜拜的四个人,感到有一股极强的光线,自上面­射­了下来,他们连忙抬头向上看去。

那股自上面­射­下来的光线如此之强烈,以致他们在抬头向上望去之际,被那股强光刺激得什么也看不到。

那玻璃房间中充满了强光,他们勉力看去,只可以看到在强光之中,有一个人影,正在不断地挥舞着双手,看起来象是在舞蹈一样。

但是立即,他们发现那个人不是在舞蹈,是在挣扎,而且是极度痛苦的挣扎,那个人不多久,就仆倒在地,脸向着下。

在下面的四个人,可以清楚地看到,这个人,正是寇克,他仆倒在地之后,把自己的脸,紧贴在底部,连鼻子都压扁了,他的脸上肌­肉­,可怕地扭曲着,而他的双手,正用力抓着,想抓到些什么,可是什么也抓不到。他的口张得极大,象是正在拼命叫喊,可是下面的四个人,却一点声音也听不到。

即使作为教派的领导人,看到了这样的情形,也惊惶得不知所措。

他们四个人完全不知道怎样才好,只是仰头看着,他们看到寇克的口在张动着,象是在叫唤,脸上的神情也越来越痛苦。

那种痛苦的神情,感染了他们四个人,他们宁愿可以听到寇克发出来的痛苦的叫声,总比无声的痛苦神情容易忍受些。

他们四个人,也不由自主,一起大叫了起来。他们虽然不知道自己这样叫有什么作用,但由于无法控制当时的思想感情,除了大声呼叫,他们就不知道应如何才好了。

他们叫了没有多久,至多只有三两下,强光突然熄灭。本来,在圆筒的顶部,有一种十分柔和的光线发出来的,可是这时,当强光熄灭之后,连带那种柔和的光线也消失了,眼前变得一片漆黑。

在黑暗中,巨灵惊叫了一声,道:“神发怒了,那个人触怒了神!”

伊铁尔一听到巨灵这样叫,不由自主,跪了下来,在黑暗之中,他看不到其他的人,但是他相信巨灵和另外两个人,和他一样,也跪了下来,而且身子缩成一团,他们的心里,却感到了极度的害怕,人在极度害怕的时候,会自然而然跪下来,而且缩成一团的,他们的口中,不断地叫着求神宽恕的话。

黑暗并没有维持了多久,柔和的光又从上面­射­下来,他们一面喘息着,一面身子发着抖,战战兢兢抬头向上看去,看到玻璃房间的底部,那伸出来,接引寇克进房间去的东西,又伸了出来,而寇克正在那东西上面。虽然他的双手抓着那东西,可是看起来,却摇摇欲坠,随时可能跌下来。

伊铁尔首先跳起来,抓住了圆柱,向上攀去,巨灵也跟着攀上去帮忙,他们两人到了寇克的身边,抓住了寇克,又合力向下滑,把寇克安全地带了下来。

伊铁尔喘息着。问:“真神在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寇克没有回答——从那时候开始,他就没有说过任何话。他不但不说话,而且,虽然睁着眼睛,但是可以看得出,在他睁大的眼睛中,是那样地茫然,令人感到他的眼睛,是在望向一个不可测的另一空间。

寇克的身子也不能动,他看起来完全象一个死人一样,可是他却不是死人,他还活着,他是一个活着的死人!

伊铁尔在弄清楚了寇克的情况之后,再抬头向上看去,神仍然坐着一动不动,看起来,和一动不动的寇克完全一样。

而那自玻璃房间底部伸出来的梯状物,也已经缩了回去。

一切,全象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唯一的不同是,刚才这嘻哈笑着,向上攀去的寇克,变成了一动也不能动。

由于寇克根本听不到旁人的问话,所以。在神的面前,在那些有奇异的光彩发出来的透明立方体之前,究竟发生了一些什么事,没有人知道!

听伊铁尔讲了寇克去唤醒沉睡的神的经过,李豪的心直向下沉。过了好一会,他才十分艰难地讲出了一句话来。道:“寇克……死了!”

伊铁尔摇着头。道:“不,他没有死,他一直是这样,我们的人照料着他,他一直是这样!”

李豪不由自主喘着气,道:“让我见见他!”

伊铁尔叹了一声。道:“现在你已明白了一切,当然我会让你见他!”

伊铁尔伸手,在石桌旁,按了一下,一道暗门打开,暗门打开之后,现出了一条倾斜度十分低的通道,然后,坐在一张椅上的寇克,从那条通道之中,滑了出来,一直滑到了暗门口。

李豪看到了寇克,在经过好几年的访寻之后,终于看到了寇克,他心情的激动,可想而知,他立时冲向前,紧紧握住了寇克的手。寇克的手虽然冷些,但是却很柔软,毫无反应,那绝不会是死人的手。

可是寇克却一动也不动,他甚至不望向李豪,双眼睁着。眼神是如此茫然。李豪大声叫着,可是寇克一点反应也没有。

如果不是李豪已在这古庙中有过那样的经历,这时他一看到寇克这样的情形,他一定会毫不考虑,转身就挥拳击向伊铁尔了。

但这时,他已经知道这座古庙的来历,知道有一个外星人,由于不明的原因,还在庙中。知道这一切,都和恒古以来,人类想探索而又一点成绩也没有的宇宙奥秘有关!所以,尽管他心中伤痛,他却并不冲动,只是颓然放开了寇克的手。道:“把他交给我,我会找世上最好的医生替他医治!”

伊铁尔叹了一声。道:“世上最好的医生,也不过是人。人能敌得过神的旨意么?”

李豪怔了一怔,转过身来。道:“那……不能让他一直这样子!”

伊铁尔缓缓地道:“别以为我不关心他,他是因为我的吩咐而变成这样的,相信我,我对他进行过长时期的观察,我想到他现在这样,并不会感到痛苦。”

李豪叫了起来:“那也不行,总得医好他!”

伊铁尔道:“我相信,如果沉睡的神醒来了,他也会醒来。”

李豪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完全可以肯定,寇克变成眼前这等模样,一定和那个外星人有关,据伊铁尔的形容,寇克曾在那玻璃房中做了些什么,才变成这样子的,那么,说是外星人使他变成这样的,绝不会有错!

李豪一想到这里,坚决地道:“我去求他,我去求他令寇克复原!”

伊铁尔神情骇然,望着李豪,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李豪知道,那个外星人,在伊铁尔的心目之中是神,是绝不可侵犯的。但是他却不怕,他是那么注重和寇克之间的友谊,而且他又是一个热情激动的人,这时,他绝不考虑后果,而且,大不了,事过他也和寇克一样,有什么大不了的。

所以,他用力一拳,打在石桌上。道:“不,我一定要去求他令寇克复原。”

伊尔铁隔了许久,才缓缓呼出一口气来。道:“好,可是你千万别冒犯了神!”

李豪苦笑了一下。道:“不会,别忘记,我也是他的信徒,他的伟大,在我看来,简直是无可形容的。和他相比,地球上的人算是什么?”

李豪的这几句话,倒是出自衷心的。伊铁尔又叹了一声,于是李豪又来到了那个圆筒中。

李豪攀上圆柱,到了玻璃房子的底部,用力敲打着,叫着,求告着,可是一点用处也没有,并没有什么东西开出来,让他可以进入。他不断地说着话,因为他知道,他所说的话,对方会听得到。

几乎在一小时之后,李豪已经是­精­疲力竭,只好附在那圆柱之上了,他还在不断求告,李豪的一生之中,未曾这样求告过一个人!在他已经要绝望的时候,他陡然看到,神的手指又动了一下,和上次一样,仍然是指向他前面的一个透明立方体。

李豪连忙向前看去,只见那透明立方体中,现出了一重又一重十分淡的彩雾,接着,有影象现出来,李豪看得十分真切,那情形,就象是他对着一具电视机一样,只不过看到的东西,全然是有立体感的。

他看到寇克在玻璃房间中的情形,和伊铁尔叙述的完全一样。所不同的是,当时,伊铁尔并没有看到全部过程,因为当时彩光四­射­之际,大约有一分钟的时间,伊铁尔和另外三个人,都因为神迹的奇妙,而在跪地膜拜。

李豪这时,在透明立方体中所看到的,显然是当时纪录下来的全部过程,所以,在那一分钟之中发生的事,他也看到了。

他看到寇克面对着发出各种幻丽­色­彩的透明立方体,神情讶异莫名,接着,他试图去提起其中一个来,但是却不成功。

然后,寇克突然转过身,来到神的面前,伸手抓住了神胸前的衣服,他用力想把对方提起来,但是却不成功。

这时候,神的怪脸上,神情也起着急剧的变化,他那只独眼,睁了开来,现出一种可怕的光芒来,寇克还在用力拉着,神又闭上了眼,寇克在那时候,身子陡然之间,象是被一种巨大的力量,弹得闪后,跌了开去,背部撞在一些透明立方体上。

就在这时,强光陡生,寇克的身子又再弹回来,仆倒在玻璃房间的底部。

再接下来的情形,直到一片漆黑,又和伊铁尔的叙述,完全一样。

在漆黑过后,柔和的光芒又­射­出来,李豪继续注视着那有形象现出的透明立方体,看到了一连串颤动的线条,李豪强烈地感到,这组颤动的线条,是在向他表达一些什么意思,看起来,那象是声波转变为电波后的波形,可是他却全然不明白对方想表达什么。

闪动的电波形在大约一分钟之后静止,透明立方体又回复了透明。

李豪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虽然他未能弄清最后一部分是什么意思,但是他也明白了大概,他道:“请问,是不是寇克,他就是曾来过你面前的那个人,做错了什么?”

他连问了三次,得不到反应,他又问道:“寇克的处境,难道没有办法改变的吗?”

他也连问了三次,也没有反应。李豪叹了一声,慢慢滑下了圆柱。

当他再回到石室,面对寇克之际,他对伊铁尔道:“寇克的确做了一些错事,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也不知道。我看他的情形不是人力所能改变的,就让他继续保持这样的情形吧!”

这正是伊铁尔同意的事,伊铁尔连连点头。李豪道:“有一个人,可以十分安善地照顾寇克,我去叫她来。”

伊铁尔道:“他的妻子?可是她……不是我们的信徒!好象——”

李豪打断了伊铁尔的话头,道:“雅蒂对寇克,有着极深的感情,她一定愿意为寇克做任何事!信徒不信徒,不是主要问题吧?我倒希望,雅蒂那种人世间罕见的爱情,可以感动神,使寇克早点回复正常!”

伊铁尔喃喃地道:“但愿如此!”

李豪又伸手,在一动不动的寇克脸上,轻轻拍了几下,才又道:“我已经是信徒了,以后,任何和这座庙有关的事,我一定尽我最大的力量,不过,现在我不可能常住在这里,我一定会经常来。”

伊铁尔并不十分挽留李豪,只是道:“我知道辛开林卖了一颗女神的眼睛,其余那些宝石呢?”

李豪摇头:“那是他的财产,他对我已经够好了,我没有再去过问他财产的理由!”

伊铁尔皱着眉,现出很为难的样子来,李豪以为他还有重要的话要说,可是等了一会,伊铁尔只是叹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

李豪却忍不住问道:“你交给辛开林的那只箱子中,究竟放着什么?”

伊铁尔看来有点心不在焉,道:“那是一件很重要的东西……以后再说吧!”

李豪没有再问下去,他还是驾驶着那架小型飞机离去的。回到了拉合尔,他把寇克的情形告诉雅蒂,还没有等他问雅蒂是不是愿意去照顾寇克,雅蒂已经极其镇定地道:“我去陪他,和他在一起!”她停了一停。又道:“我很害怕失去他,现在,至少他不会离开我了!”

她说得极平静,可是话才说到一半,泪水已经涌出来,顺着她的脸颊,直向下淌,令得李豪、伦星和三达,都不敢正面看她。

李豪把雅蒂送到神庙之后,他并没有把自己的经历,寇克的遭遇告诉辛开林。他感到告诉了辛开林,于事无补,整个事情是这样奇妙和不可思议,他知道辛开林的­性­格,要是辛开林知道了这些,他一定会放弃一切,去追索事情的真相。而那时候,正是辛氏机构的事业开始发展的时候,需要具有高度商业才能的辛开林全力以赴,绝不能有任何分心。

李豪自己一个人承受了那种难以形容的­精­神上的压力。在那座神庙中的过遇,的确是使李豪的心理上,形成了极度的压力。他和其他的信徒不同,连伊铁尔在内,把一切事情全都宗教化了,心理上就比较容易消化得多,可是李豪却知道,那不是宗教问题。那个神毫无疑问,是一个外星人。那玻璃房间,那些立方的透明体,全是他一点不了解,地球人的知识还远远无法接近的科学仪器。

其余的外星人走了,这一个留了下来,当年曾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他一动都不能动?寇克为什么忽然要对他不利?种种没有答案的疑问,使他时时有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于是,李豪索­性­纵情声­色­,想在醇酒美人之中,令自己变得轻松些,他在全世界各地追求出名的美女,每次成功了之后又厌倦,他每年都到巴基斯坦去,每次一到之后,就驾着小型飞机,直飞那座神庙。每次,他也都要攀上那根圆柱去,看看那个神,神的情形一点也没有改变。

时间一年一年过去,有一次,他到神庙,意外地发现了阿道和甘甜。

当李豪第一次看到阿道的时候,他就忍不住,大叫了起来,他立即就可以肯定,眼前这个青年人,一定就是寇克和雅蒂生的儿子,当年在那荒僻的山村中,叫仇视雅蒂的村民抱走的。

阿道被李豪的态度吓了一大跳,有点不知所措,李豪立时向伊铁尔望去。伊铁尔道:“我是在一家孤儿院中,把他领出来的。这小伙子,他是在很小的时候,被人在街头发现的,因此,到现在还没有名字的。”

李豪立时道:“叫他道格拉斯吧!”

伊铁尔也没有问是什么原因,阿道也欣然接受了这个新名字。然后,李豪当阿道不在场的时候问伊铁尔:“他见过他的父亲没有?”

伊铁尔摇头:“没有,他是一个很勤奋的小伙子,但年轻人有年轻人的冲动,我不知道当他知道自己的身世之后,会怎么样,所以我什么也没有和他讲。他的父母生活在庙中普通人不能到的地方,他也没有机会遇到他们的。遗传真是奇怪的事!他和寇克长得一模一样,任何人一看,都知道他是寇克的儿子!”

李豪的心情十分兴奋,他们三个老朋友,直到现在,还只有寇克有了一个儿子。

李豪当时就决定:“我这次回去之后,一定要把所有的事全讲给辛开林听!他的事业已到了颠峰,可以不必再那么­操­劳,可以腾些时间出来做些别的事了!”

伊铁尔忙道:“不,还是先别告诉他!”

李豪感到有点意外,不知道伊铁尔为什么要阻止他把这里的一切告坼辛开林。照他想来,那是绝对有好处的事情。辛开林知道了这里的情形,依他的­性­格而论,他一定会尽他的力量,集中世界上一流科学家,来研究这件事。这件事,足可以使得人类以后的历史,完全改写!可以说是人类历史上最大的大事。

伊铁尔在李豪的注视下,缓缓地道:“你看到了甘甜?她也是我从孤儿院带出来的。”

李豪仍然不明白:“很可爱的小姑娘,她又有什么关系,看来她是个白痴——”

李豪讲到这里,陡然停了下来,望向伊铁尔,伊铁尔也知道李豪为什么望向他,慢慢点了点头。

李豪大摇其头。道:“你以为她没有思想?你错了,她智力低,可是也有思想,只不过她的思想不成熟而已,寇克的事,还不足以构成教训么?”

伊铁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我还没有告诉你,在你上次离去之后不久,我又在庙中发现了一间房间。这座庙,我是从来没有见过的。神的建筑,不是我们所能想象的,在那间房间中,我找到了一本上代留下来的书。”

李豪道:“那又怎么样?”

伊铁尔向李豪作了一个手势,他们一起向前走去,经过了一条走廊,走廊的两壁上全是浮雕,伊铁尔突然停下来,伸手去推,一个浮雕的神像,神像向后缩去,现出恰可供人进去的隙缝来。

隙缝并不是很宽,刚好可以供一个人打横身子挤过去,伊铁尔在前,李豪在后,一起挤了过去。隙缝之后,看来只是一个极小的空间,四面都是石壁,两个人挤在那个小空间中,几乎连身子也转不过来。李豪刚想发问,伊铁尔踮起脚来,仰手向上,手按在头顶上的石块上,然后用力向上顶着。

李豪看他顶得十分吃力,可是却又没有法子去帮他,因为他的身材非常矮小。伊铁尔顶了一会,发出了一下出尽气的闷哼声之后,一边的石壁,又向后退去,再现出一道隙缝,而且,有光亮透了出来。

李豪吸了一口气,喃喃地道:“光线……是从哪里来的?”

伊铁尔道:“这是神的能力!”

李豪没有再说什么,他自然知道,那的确是神的能力。那种外星人早已发现了可以长久维持的一种能量,在这古庙中,种种想像不到的地方,都会有光源,自然是由于这种能量在起作用之故。

进了那道隙缝,是一个小小的房间,李豪又不禁吸了一口气,这间房间中的一切,和整座古庙,实在太不调和了。整座古庙,不论和什么有关,看起来总是深沉幽秘,有着古老悠远的气氛。可是,这间房中,简单的陈设,却有着简洁明快的线条,一切都给人以一种未有的梦幻般的感觉。

简单的陈设,包括了一张桌子,一张椅子,还有在一边墙上的许多不同颜­色­的按钮。

伊铁尔望着李豪,道:“很奇特,是不是?”

李豪点头道:“是,我猜想……这不知是哪一位神……用过的地方。”

伊铁尔没有表示什么,来到桌前,道:“你看那边墙上,有许多按钮,看来每一个都可以按动,但是我却碰也不敢去碰它们!”

李豪突然冲动了起来,他大声道:“伊铁尔,你难道不觉得,你心目中的神,其实并不是神,他们是——”

李豪的话还没有讲完,伊铁尔已陡然喝道:“住口!”他呼叱得这样严肃以致李豪立时停止了说下去。伊铁尔立时又道:“不管他们是什么,我们用神来称呼他们,有什么错?”

李豪没有再说什么,隔了半晌,才道:“对,一点也没有错!”他说着,向墙上的那些按钮看了一下,又道:“我也不敢去碰他们……”他苦笑了起来:“谁知道一下子轻微的动作,会有什么结果?”

伊铁尔也会心地笑了起来,李豪知道,伊铁尔其实也知道神其实是外星的高级生物,但正如他所说,称他们为神,有什么错呢?

伊铁尔指着桌上,李豪早就注意到了,桌上有一本看来极薄的本子,那不知是一种什么纸张,每一页都薄得意料之外,但是又的确是纸张。

伊铁尔揭开了一页来,道:“你看!”

李豪看到了上面的文字,但是他却不认识,伊铁尔道:“这是古代印度文字的一种,上面写的是……”

他吸了一口气,然后低声诵读了起来:“必须有一个没有思想,坚深而忠神的人,帮助沉睡的神,神才会醒过来。这个人一定要保持着人类上古时代清灵的心,而不是随着时代的转移,而变得充满了自私欲念。这是神的训示,极其重要。如果没有这样的一个人,沉睡的神,无法醒来!”

他读到这里,向李豪望了一眼。

李豪苦涩地笑了一下,道:“这样的人……世上还找得出来么?”

伊铁尔并没有回答,可是他的神情却相当沉着,看来像是胸有成竹一样。李豪看到他这种神情,陡然震动了一下,他已经猜到了伊铁尔的计划了,是以失声道:“甘甜!你准备以那低能小女孩去做这件事?”

伊铁尔神情严肃,道:“我想不出还有谁,会比她更适合。”

李豪一面摇头,一面苦笑,道:“不行,她低能,可是她同样有思想,只不过思想幼稚而不成熟罢了!”

伊铁尔道:“是,但是我已经观察了她一个时期,发现她极其纯真,一点也没有自私的欲念,如果世上还有一个人,更像神的训示所说那样的话,那应该只有她。甘甜,才是我们的希望!”

伊铁尔踌躇了一下,道:“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正确的时机!”

李豪不明白他这样说是什么意思,伊铁尔又翻过了一页,道:“这上面记着,当庙堂中十八具神像,­射­出他们眼中的光芒时……就会变起来。”

他读到这里,停了一停,道:“刚才我没读出来的那个字,我不认得,我曾经去问过这种古代印度文的专家,他也不认识,只知道这个字的读音是钦兰。”

李豪道:“既然会变起来,那一定是一件东西!”

伊铁尔道:“是,我也相信钦兰是一样东西,可能就是那件一再被提及过的那件最重要的东西!”

李豪啊地一声,道:“就是你装在木箱子里,在混乱之中,交给辛开林保管的那东西?”

伊铁尔点了点头,李豪喃喃地道:“钦兰,这个发音是没有意义的,那一定是他们的语言,这是一件什么样的东西?你一定曾见过!”

其实,多年来,不但是辛开林想知道那只木箱子中放的是什么东西,李豪也一直很想知道,不过他想知道的程度,不如辛开林之甚而己。

伊铁尔听得李豪这样问,皱了皱眉,并不回答,李豪又道:“它的外形怎样的?”

伊铁尔仍然不回答,而且,探了挥手,明显地不让李豪再问下去,李豪闷哼了一声,伊铁尔又读道:“然后,神就会彻底醒来,就会和以前一样,就会令得整个世界改观,神有这个决心,也有这个能力,可以改变整个世界,整个人类。”

李豪越听越觉得心惊­肉­跳,他道:“照这记载来看,这个沉睡的神要是醒来了之后……”

伊铁尔道:“照我的理解,神一醒来,就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李豪道:“什么样的变化?”

“不知道。”伊铁尔合上了本子。“这上面一点也没有提及,这本子一共有一百页,有文字记载的,只有第一第二两页。”

李豪道:“而且文意十分不清楚。”

伊铁尔道:“有些,是很清楚的。例如,十八具神像,­射­出他们眼中的光芒——”

李豪道:“我就不明白!”

伊铁尔解释:“那十八具神像,如今看来,眼睛部分是凹陷下去的,本来每一个神像的眼眶之中,都有一颗宝石镶嵌着的。”

李豪啊的一声,道:“你给辛开林的那十八颗……”

伊铁尔有点伤感,道:“是,就是那十八颗。”

李豪想起多年之前,自己用小刀把那手皮袋子割开来,发现那些价值连城的宝石,却把它们当作是开玩笑用的颜­色­玻璃时的情形,也不禁有点好笑。

伊铁尔道:“那一年,混乱在各地发生,这里正是大混乱的中心地区,我是负有保护神庙的责任的,我想号召一大批人来武装来保护神庙,可是在那种大混乱之中,人心变得连信仰也没有了。我看到神庙几乎随时可能毁于兵祸之中,所以,就想把其中最重要的东西,转移到别的安全的地方去。”

李豪用心听着,伊铁尔这时的决定,在日后,影响了他们三个老朋友的一生,世事就是这样奇妙,远在万里之外的一个完全不相­干­的人,做了一些事,就有可能影响到另一个全然不相­干­的人的一生!

伊铁尔也在回想着当时的情形,他继续道:“我知道神像眼中所嵌的钻石,价值极高,如果一有乱兵侵人,神像可能会遭到破坏,所以我将它们取了下来。还有一样重要的东西,就是钦兰。然而,当我带着它们来到拉合尔机场之际,根本已经没有正常的班机了,就在那时候,我遇上了辛开林。那实在是一种冒险,可是我有一种直觉,感到他是一个可信任的人。当时,我把十八颗宝石也给了他,是因为我没有别的可以给他作酬劳,而我必须付他酬劳。我也想到过,任何人都不可能把那么值钱的宝石,一下子全都卖完的!”

李豪推了推手,道:“那十八颗宝石,几乎被我们抛到街上去!”

伊铁尔道:“我发现了这个本子上的记载之后,想到那十八颗宝石,一定另有作用,一定要留在它们原来的位置,留在神像的眼眶之申,这可能有重大的作用!”

李豪道:“据我所知,辛开林只出售了其中的一颗女神的眼睛,给我时间,我可以找回它来,其余的,可以向辛开林要回来。”

伊铁尔叹了一声,道:“所以,我不主张先让辛开林知道,以他现在的地位,除非是他自愿,不然,谁也强迫不了他。还是先把女神的眼睛找回来再说!”

李豪点头,表示同意,他们又商量了一会,才离开了那个房间。

李豪在离开拉合尔之后,马上极力寻找女神的眼睛的下落,可是,这颗完美元瑕的钻石,究竟落在什么人手里,李豪用尽了方法,也查不出来,他做梦也没有想到是辛开林以当年出售的十倍价钱,把它买回去了。

时间又飞快地过去,到了那个大水库的计划被提出来之后,李豪一算地点,水库工程,会令得神庙淹没在几十公尺深的水下,他当然要竭力反对这个计划的实行!

他反对水坝的建造计划,真正的原因,又说不出口,辛开林当然不肯接受,于是,两个几十年的朋友翻了脸。辛开林依计划和巴基斯坦政府合作,而李豪则开始他的反对行动,到后来,他索­性­长驻在拉合尔,用他私人的财产,造成巨大的影响力,令得建造水坝的计划不能实现。

在这段日子内,甘甜一天一天长大,可是尽管她的身体越来越成熟,但是她的智力,却始终停止在儿童的阶段。经过长时间的观察,李豪也承认甘甜可能是最适宜唤醒沉睡的神的人选。

伊铁尔觉得不能再等下去了,尽管李豪还没有找到女神的眼睛,但伊铁尔决定将钦兰要回来。他知道,辛开林会忍不住好奇心,一定会提出以极高的代价来交换那只木箱,所以,他派了甘甜去见辛开林。

伊铁尔知道,吩咐了甘甜怎么做,甘甜一定会照做的。

而,伊铁尔所未料到的是,已经是大富豪的辛开林,财富多得像天文数字一样,但是他所得到的快乐,却和普通人一样,和世上所有的人一样——少得可怜。

辛开林直到和甘甜在一起,才感到自己可以找到真正的快乐。

这一点是伊铁尔所绝料不到的!

七、恶灵作怪人心大变为救万民作别地球

古庙的石室中,维持着极度的寂静。

过去的经过,由伊铁尔讲出来,小部分由李豪补充,辛开林一直在用心听着,在那一小时多,听伊铁尔和李豪两人的叙述过程之中,他整个人,如同堕进了一个梦幻的境界中一样,等到他们两人讲完,辛开林仍然未能从这样的境界之中醒悟过来。他还是呆呆的坐着,一动也不动。

李豪看到了他这种神情,又­性­急了起来,道:“如果你不相信,我可以带你去看那个神!”

辛开林又呆了一会,然后,才深深吸了一口气,望向李豪。

他看着李豪,又是半晌不出声,实在是他心中一片混乱,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才好。

他终于开了口,指着李豪,道:“你这头蠢驴子,你为什么不早对我说?”

李豪翻着眼,道:“我看你只顾埋头赚钱,赚钱,多了还要再多,谁知道你对这种事情是不是有兴趣?你凭良心说,如果我早对你说了,你会怎么样?”

辛开林呆了一呆,才叹了一声,道:“是的,我会说你在梦呓,根本不会相信!”

李豪听得辛开林这样说,一阵激动,老朋友毕竟是老朋友了,在这样的情形下,根本不必说什么假话。他站了起来,张开双臂,抱了辛开林一下,辛开林也大力在李豪的背上拍了一拍。

两个老朋友之间的芥蒂,到这时候,可以说完全消除了,但是这绝不表示他们两人之间的歧见已经消除了。辛开林指着像塑像一样,坐着一动也不动,甚至连双眼之中也一点没有神采的寇克,大声道:“伊铁尔先生,寇克可以说是给你害成这样的!”

伊铁尔想要分辩,可是他还没有开口,辛开林陡然一挥手,不让他开口,道:“我绝对不会让同样的情形,出现在甘甜的身上!”

伊铁尔还未曾来得及有反应,李豪已经道:“甘甜和寇克不同,她合乎条件!”

辛开林冷笑了一声,道:“所谓合乎条件,那只是你们的想法!伊铁尔也曾经认为寇克合乎条件。”

李豪又按捺不住怒意,道:“可是那沉睡的——”他下面一个神字还没有出口,辛开林已经道:“就让他一直沉睡好了!地球上没有他,地球上的人一样在过日子,为什么一定要他醒来?”

辛开林的话才一说完,伊铁尔的面­色­,已经变成苍白,对他来说,辛开林的话,是他从来也没有听到过的叛逆语言,他已经用手按住了腰际悬着的那柄小弯刀,而且手指节发响。这表示他真的已下定了决心,不把这把小弯刀拔出来则已,若是拔出来的话,一定一下子,就会把刀子Сhā进辛开林的心脏去。

李豪也愤怒得讲不出话来,伸手指着辛开林,道:“你……你……”

辛开林知道自己的处境并不是很好,虽然他曾在大风大浪中翻过筋斗,但是他一生的经历之中,从来也未曾有过如今这样的经验。然而,他坚强的­性­格,使他在这样的情形下,保持镇定。

他的语调变得更沉着,道:“请原谅我讲话直率,我必须提醒你们,你们的情绪,都受一种狂热的宗教情绪的影响!”

李豪吼叫道:“住口,刚才我在叙述中已经说明了我的认识,神,其实是来自外星的高级生物,他比我们高级得多,他所代表的文明,可以令得地球人象蚂蚁一样!”

辛开林仍然十分沉着,道:“是,我承认这一点,可是你平心静气想一想,一群蚂蚁,按照蚂蚁的方式在生活,会欢迎在蚂蚁之中,忽然来一个人去­干­扰它们吗?”

伊铁尔变声道:“神会改变世人的生活!”

辛开林道:“肯定会,已经有这样的记载,是向好的方向改变,还是向坏的方向改变?”

伊铁尔和李豪都怔了一怔,一时之间,答不上来,辛开林又道:“就算是向好的方向改变,是对谁来说?对神来说,是好的方向,对地球人来说,就未必好!”伊铁尔的声音更严肃,道:“这是什么话?神的方向,一定是好的!”

辛开林冷笑了一声,道:“这是你的想法,因为你是神的信徒,可是世界上有更多人不是信徒,你有什么权利剥夺他们的自由的意志和自由选择的权利?还是你准备用你手中的利刀,去强迫他们接受你的意旨?”

当辛开林在这样说的时候,伊铁尔腰际的弯刀,已经一半出鞘了,即使只是一半出鞘,也可看出那是一柄极其锋锐的利刃。

伊铁尔停了一停,道:“神只要醒过来,自然会使世人都成为他的信徒!”

辛开林叹了一声,道:“他来自另一个星球,对我们所知实在太少,已经有很多……神,来了又回去,是因为对世人的失望,只有他留下来,想要改变世人,两位,这是他单独的愿望!是的,世人在变,那是一种自然的变,一种因环境的变迁所造成的转变。我不否认人心越来越坏,但是人心美好的一面,难道不是一样被保留了下来。美与恶的斗争,是一直在进行着的,不要对人太悲观了!”

李豪挥着手,道:“我们不必讨论这个问题,问题是,一定要有人唤醒神,而甘甜是唯一的人选。”

辛开林又愤怒又激动,道:“即使会害了她,你们也不顾?”

李豪道:“就算她变得和寇克一样了,也没有损失,她本来就是一个白痴!”

李豪的这一句话,真正将辛开林激怒了!

辛开林发出了一下愤怒之极的吼叫声,在他的一生之中,从来也没有这样愤怒过,他涨红了脸,紧握着拳,叫道:“她是人!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你们不能把她当作工具,随便利用她去做不可测的事!”

他把这几句话重复叫了两遍,才喘着气道:“我决不会让你们这样做,你们会后悔,至少我就不会把那十八颗宝石还给你!”

他指着伊铁尔,激动得手指在发抖。

伊铁尔的神情,冷得像冰盘出来的一样,道:“我们一定要这样做,你不肯还那十八颗宝石,可能导致甘甜行动的失败,那就是你害了她!”

辛开林呆住了。

刹那之间,他心念电转,凭他丰富的处事经验,设想着可以阻止伊铁尔行动的方法,可是却没有一个方法是有用的。他不交出那十八颗宝石来,伊铁尔一样要行动。他个人的力量,绝无法阻止,而就算他能施加压力,使巴基斯坦政府出面来阻止这件事,也一样不成功,至少在时间上,是来不及了!

辛开林的手心冒着汗,汗珠很快地从他的鼻尖和额头上渗出来。

伊铁尔目光冷而硬,李豪挥着手,道:“你是怎么一回事?甘甜只不过是一个白痴女孩子!”

辛开林陡地转过头去,望向李豪,他双眼中­射­出来的那种愤怒的光芒,令得李豪陡然震动了一下,这个一生脾气暴烈,什么也不怕的人,也不由自主,在辛开林的那种眼光之下,感到了震惊。

辛开林用听来极其嘶哑的声音,向李豪呼喝:“你知道什么?”

李豪吞下了一口口水,没有出声。伊铁尔道:“辛先生,这里的事,不是你的力量所能阻止的,你应该已看到了这一点!”

辛开林的身子不由自主发着抖,连带使他的声音,也有点发颤,他道:“我……知道!”

伊铁尔的声音听来缓和了一些,道:“我们让你知道了一切经过,是希望你能够谅解——”

辛开林陡地吸了一口气。这时,他已经有了决定,所以他的神态镇定了许多。他一挥手,打断了伊铁尔的话头,道:“我不谅解——”

伊铁尔皱了皱眉,道:“那只好很抱歉,不能为了你,而妨碍我们的行动。”

辛开林的神情,已变得十分沉着,他缓缓地道:“那十八颗宝石,我还是可以拿出来!”

伊铁尔和李豪,在刹那间,都现出诧异的神­色­来,不知这辛开林何以又改变了主意,他们想Сhā话,可是辛开林立时作了一个坚决的手势,不让他们开口。续道:“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他讲到这里,顿了一顿。伊铁尔道:“在不知道你的条件之前,我无法答复。”

辛开林把声音压得十分低沉,听来更给人以坚决的感觉另一表示他的条件,是不能讨价还价的:“甘甜去叫醒那个睡着的神时,我要在她的身边!”

伊铁尔的喉际,发出了咯地一声响,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才好,李豪忙道:“这恐怕不行……”

辛开林重复了一遍,语气更加坚决,道:“我要在甘甜的身边!”伊铁尔的颈部,看来有点僵硬,以致当他转过头,向辛开林望去之际,颈骨甚至发出了一阵轻微的格格声来,他望定了辛开林之后,道:“这样,有什么作用?”

辛开林道:“至少,如果有类似发生寇克身上的意外发生之际,我可以帮助她。如果你不答应,那么,请相信,虽然我无可奈何,但是我会尽我一切的力量来阻止这件事!”

伊铁尔叹了一声,道:“你让我们考虑一下。”

辛开林立时道:“在你们考虑的时候,我要和甘甜在一起。”

伊铁尔点了点头,走向石室的门口,打开了门,用辛开林听不懂的语言,大声叫了几声。然后,他作了一个请辛开林出去的手势。

当辛开林推开石室,向外走去之际,他看到好几个人,包括身型异常高大的巨灵在内,神­色­凝重地向石室走来。一看到了他,就侧身让路,神态十分恭敬。

辛开林再向前走,就看到阿道和甘甜一起出来,甘甜一见到他,大声欢呼着,奔了过来,双臂一伸,紧紧搂住了他的脖子,身子也尽量向他靠了过来。辛开林也感到了一阵无比的快慰。他抱住了甘甜,在甘甜的耳边低声道:“来,我们出去走走!”

天­色­,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那一段时刻,在黑暗中看来,天际的星星,似乎也带有一种极度的神秘和暧昧。辛开林和甘甜并头躺在地上。他们所躺着的地方,是那四根巨大的石柱的中间。

在黑暗中看来,那四根巨大的石柱,笔直地耸立着,指向天空,天空是一种接近黑­色­的深蓝。辛开林望着无穷无尽的苍穹,心中在想,曾经来到过地球,又离去了的那些神,究竟是从这许多星球中哪一个来的呢?更可能,他们来自遥远的,­肉­眼所望不到的一个不知名的星球。宇宙是如此浩渺,生活在地球上的人,根本无法窥视它的奥秘于万一。

甘甜只是枕在辛开林的手臂上,看来已经睡着了,但当辛开林侧头向她看过去时,却看到她虽然闭着眼睛,但是长长的睫毛,却还在轻轻地矗动。显然她没有睡着,只是在享受那份宁静。

令到辛开林自己也感到惊讶的是,在有过了那样的惊涛骇浪似的经历之后,这时他的心境,也十分宁静,他知道,这份宁静,是由于他和甘甜在一起才获致的。他把手臂让甘甜枕着,他的手轻轻抚摸着甘甜丰腴柔润的手臂,那使他感到无比的舒适。已经有多久未曾有这样的心情了?大学时期,和初恋的女同学,并排躺在草地上的时候,就是这样的心情。

辛开林觉得自己巳完全回到了过去,重新得到了逝去的那种日子的快乐。这并不是一种虚幻的感觉,而是一种实实在在的感受。

他知道,在常人的眼中,甘甜只不过是一个白痴女孩子,但是在他的心中,甘甜却是他以后的生命,要是没有了甘甜的话,事业上的成功,财富的积聚,那才只不过是一种幻觉。

辛开林感到了极度的满足,现在,甘甜就在他的身边,就在他的怀中!

他略转了转头,极轻地在甘甜的脸颊上吻了一下,甘甜的睫毛,颤动得厉害了些,辛开林低声道:“别装睡了!”

甘甜顽皮地坐了起来,睁大眼,道:“我不是装睡,只是靠着你,好舒服,叫人想睡。”

辛开林涣深地吸了一口气,伸手掠开了被微风吹拂在甘甜脸上的发丝,低声道:“甘甜,伊铁尔他们,会叫你去叫醒那个……神。”

甘甜现出害怕的神情来:“不,不要……我害怕,那个……神……可怕得很!”

辛开林扳过她的脸:“我知道你害怕,可是到时,我会和你在一起。”

甘甜一时之间,有点不明白辛开林这样说,是什么意思,只是眨动她明亮深澈的眼睛,辛开林解释道:“我和你在一起,一起去叫醒那个神,不论有什么事发生,我都在你的身边。”

甘甜高兴起来,她爬起来坐着,在朦胧的晨曦之下,辛开林面对着甘甜的笑容,他感到自己整个人,都沉浸在幸福之中。这种感觉,令他把甘甜紧紧搂在怀中。而他的感觉,又迅速传给了甘甜,甘甜也紧紧地回搂着他。

天­色­渐渐明亮,等到朝阳的光芒,照在他们两人身上之际,那种暖洋洋的感受,更令人的舒适扩大。辛开林全心全意地把自己浸在这种安宁之中,虽然他听到有脚步声向他传了过来。他仍然一动不动。

脚步声在他的身进停止,辛开林睁开眼来,看到身边多了几个长长的影子。这时候,甘甜真的睡着了,辛开林不等来到他身边的人开口,就低声道:“轻点,不要吵醒了甘甜。”

他听到李豪不以为然的闷哼声,又听到了伊铁尔的声音:“辛先生,我们已经商议好了,接受你的条件,让你和甘甜在一起。”

辛开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望着在沉睡中的甘甜。阳光可能令甘甜感到不适,她看来微皱着眉,辛开林举起手来,放在甘甜的脸前,替她挡住了阳光。

伊铁尔又道:“你得离开这里几天,抱歉,甘甜不能和你一起去,你想快些再见她,就得赶快把那十八颗宝石带回来!”

辛开林听得伊铁尔这样说,心中感到好笑。和甘甜相比,十八颗宝石算得了什么?他摇着头,道:“不必我去,我把保险库中的密码告诉李豪,李豪可以处理这种小事。我,留在这里,陪甘甜。”

辛开林的回答,很使别人感到意外,李豪失声道:“天,你真是认真了?”

辛开林缓缓地道:“是的,老朋友,我真的认真了!”

辛开林的手,继续为甘甜遮着太阳,他昂起脸来,望向李豪,伊铁尔和另外几个人,看到辛开林的神情,没有人会怀疑他的那句话:他真的认真了!

当天上午,李豪就离开了古庙,带着辛开林的授权书。有了这份授权书,他可以代辛开林处理这个庞大企业组织中的任何事务和辛开林的个人事务。

伊铁尔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说了一句:“辛先生,在甘甜还没有完成她的神圣使命之前,请你别被坏她圣洁的身份!”

辛开林当然明白伊铁尔的话是什么意思,他微笑着,道:“你放心!”

辛开林并没有进一步解释,他的心情,只有他自己了解。当他初次看到甘甜的时候,甘甜丰满成熟,像是随时可以滴出蜜汁一样的胴体,的确会给他以极度的诱惑。可是到了现在,情形已经开始转变,他觉得自己和甘甜之间,已经有了某种程度的心意相通,和甘甜在一起的那种、平静、舒适、愉快、满足,几乎全是­精­神上的,任何­肉­体上的诱惑,相形之下,又变得微不足道了。

伊铁尔在李豪走了之后,就没有再露面,把他自己关在那间新发现的石室之中,专心一致去研究上一代祖师留下来的记载,找寻使睡着的神醒过来的法子。其余的人,也不来­干­扰辛开林和甘甜。

辛开林和甘甜在一起,享受着快乐的时光之余,有时也会去看看寇克,寇克仍然一动也不动,看来他的生命只像植物一样。

辛开林也见到寇克的妻子雅蒂,雅蒂很沉默,辛开林劝慰着她,她只是默默地听着,视线一直停在她丈夫的身上,任何人都可以在雅蒂的眼神中看出来,这个像植物一样活着的男人,是她的全部生命。雅蒂可能并不知道许多有关爱情的形容词,但是她不必知道,她已经用她的生命,全心全意在做。

辛开林也已下定了决心,即使召集全世界的医生,也要令寇克复原,当然,他更知道,寇克变成了现在这样子,是神的所赐,他在想当甘甜面对那个神之际,是不是可以向他求求情,令寇克复原。

辛开林也想到了,如何培养寇克的儿子——阿道。这一点倒十分简单,以他的财力而论,可以轻而易举地做到这一点。那天下午,傍晚时分,李豪驾驶的小型飞机,冲破了山谷的寂静,停在神庙之前。

日子过得飞快,简直就像是——分钟一样,已经三天过去了。

辛开林感到紧张,紧握着甘甜的手,靠着石柱,站着伊铁尔和巨灵,从神庙里走出来,李豪提了一个手提箱,走下飞机来。

伊铁尔向李豪追了上去,两人交谈了几句,一起向辛开林走了过来。

辛开林道:“你们去办你们的事,到最后一刻,才来叫我!”

伊铁尔和李豪都没有说什么。李豪只说了一句:“企业中的一切都顺利。”

辛开林笑了起来:“不管你是不是相信,李豪,我对于企业中的一切,一点也不关心。”

李豪扬了扬眉,和伊铁尔一起走进了神庙之中。辛开林不但不关心企业的顺利与否,甚至也不关心伊铁尔有了那十八颗宝石之后,怎么样处理。这几天,他根本连想也未曾想到那只木箱中是什么东西,这是他多少年来,每天要想上几百遍的事。

他所关心的只是:当那一刻终于来到的时候,甘甜会遇到什么意外?

这几天,甘甜看来,也分外沉静,不像以前那样顽皮,像是懂事了许多。她依在辛开林的身上,——声也不出。

夕阳已经沉下山去,映起一大片一大片的晚霞。辛开林道:“我们向前去走走!”

甘甜柔顺地点着头,他们互相挽着,漫无目的地向前走去。天­色­迅速黑了下来,回头看去,四根石柱已经成了朦胧的影子。

他们慢慢向前走着,当天­色­迅速黑下来之际,他们挽得更紧。

当他们发觉到,四周围一片漆黑,他们也走出了相当远。向神庙所在的方向望去,只看到几点闪烁的灯光之际,夜已经相当深了。

这样的浓黑,本来会使人产生恐惧感,可是这时,辛开林反而觉得,让黑暗把自己和甘甜紧紧裹起来,反而有一种安全感。他们停了下来,靠在一块大石上,一动也不动,甘甜像是一只小猫一样,只要靠着辛开林,就有无比的满足。

辛开林闭上了眼睛,甘甜的气息,呼在他的脸上,令他感到有点发痒,他正想伸手向自己脸上去抚摸一下之际,手才抬起来,却陡然僵住了?在那一刹间,他有极其奇异的感觉,感到就在他和甘甜的附近,多了一个人!

四周围静到了极点,静得他不但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声,甚至也隐约可以感到甘甜的心跳。他实实在在没有听到任何其他的声音,可是,他却感到身边已经多了一个人。而且,他也立即想到,这种感觉,他曾有过一次,那是几天之前,他在黑暗中飞驰向神庙,半途中自马上摔下来之后的事。

那一次,在慌乱之中,他伸手乱抓,还抓下了一幅像是丝织品的东西,那幅东西,在和甘甜在一起的快乐时光中,已不知道给他抛到哪里去了。

这时陡然又有了这种感觉,令得他心跳不由自主加剧。甘甜显然没有感到有什么不对,只是感到了辛开林的心跳在加剧,她把手按在辛开林的心口。辛开林把手加在她的手背上。他不敢现出太惊惶的神情来,怕甘甜受了惊。他尽量使自己的动作缓慢而镇定,慢慢地转头,向左首看去。那正是他感到有人在黑暗中隐匿着的地方。在黑暗之中,他实在看不到什么,只是极勉强地可以看到几块大石的影子。

然而,他却感到,那个人,正离他越来越近,那种感觉,简直令人遍体生寒,毛发直竖!

甘甜感到了他的惊恐,道:“怎么啦?”

辛开林把她抱得紧一点,道:“好像有人……在我们的身边。”甘甜四周看了一下,道:“没有啊!”

辛开林嗯地一声,道:“没有,最好!”

他一面和甘甜交谈,一面用心凝视着,他是那么用心在凝视,以致令得眼睛也病了起来。然后,他看到了一个极其模糊的人形。那人形几乎是不可捕捉的,与其说是他看到了,还不如说是他凝视太久,心中又以为有人而产生出来的幻觉。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想问谁,可是他才一开口,就听到了声音,那是一种十分细微的声音,辛开林真疑心自己是不是真的听到了,还是只是感到了,那声音在道:“别去叫醒那个睡着的人,让他一直睡下去!你为什么不带着你心爱的女人离开这里?”辛开林陡地一震,失声道:“你是谁?”

甘甜抬起头来:“你在和谁讲话?”

辛开林一怔,道:“你刚才没有听到有人说话?”

甘甜又把头靠向辛开林的胸口,道:“没有,静得什么声音也没有。”

辛开林刚才就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听到了声音,这时,他更可以肯定,那只是一种感觉。就在他一怔间,那声音又令他可以感到:“你不必问什么,听劝告,赶快离开这里!”

辛开林不是没有考虑过,他可以带甘甜离开,只要能够逃出这个山谷,整个世界全是他们的。而伊铁尔对他们的监视,也不是如何严格。

可是辛开林却是一个极守信用的人,他不会违背自己的诺言。再加上那个在神庙的神,实实在在,也令得他感到极度的迷惑!一个来自外星的人!他也愿意看到这个人的醒来!

在黑暗中,辛开林缓缓摇了摇头,他立即又感到了一下叹息声和语声:“真可惜,这个来自第六银河系的人,会给你带来灾害!”

辛开林陡地一震,第六银河系,那是什么意思,他又想问对方是谁时,声音又令他感到:“我和他是邻居,是和他们一起来的,我倒很喜欢你们这个小星球,你们这些人多可爱,在这里,我可以随心所欲,随便把你们怎么样,可是如果那家伙醒了——”

辛开林本来,绝不想惊吓甘甜,可是这时,他陡然向前,伸出手去,黑暗中,他似乎又抓到了什么,可是立时又被挣脱,随着声音,远飘了开去:“听劝告,听劝告,别遵守什么诺言,带着甘甜走,根本没有人可以阻拦你们,多为自己着想一下,何必只为别人打算?”

辛开林的心跳得更剧烈,虽然他感到的那个声音,是如此诡异,但是却每一个字,都打进了他的心坎之中!是的,他想,何必遵守诺言?要是他早就打开那只木箱,知道了箱中的,是神庙中最重要的一件东西,那么反过来他可以控制伊铁尔,而不会让伊铁尔控制自己了。是的!何必考虑别人,多为自己着想一下,多好!

辛开林想到这里,不由自主,陡地叫了起来,道:“对!”

他忽然之间高叫了一声,令得甘甜吓了一跳,又抬起头来,道:“什么?”

辛开林再想感到那声音,可是却已感不到了,同时,那种有人在身边的感觉,也己消失了。

他思绪十分紊乱,一时之间,他对发生的事,无法整理出一个头绪来,当甘甜问他之际,他盯着甘甜,低声道:“我们离开这里!”

甘甜呆了一呆,道:“我……还没有做我应该做的事,我要去叫醒……那位神!”

甘甜在这样说的时候,显然很害怕和很不愿意去做这件事,但是在她简单的心灵之申,她还是认为这件事,是必须去做的。

甘甜的这种态度,令得辛开林的心中,感到了惭愧,但是这种惭愧的感觉,却一闪就过,他也没有向甘甜进一步地解释,要为自己打算多一点。而且,他觉得没有什么不对,自己为伊铁尔他们,已经做得够多了,不须再为他们做事了。

他紧握住甘甜的手,道:“听我的话,趁现在没有人,我们去弄两匹马来,回到文明世界去,我会给你一切快乐,我们……”

甘甜望着辛开林,现出极讶异的神情来,看她的情形,像是望着一个陌生人一样。

辛开林有点不敢和她的目光接触,略转过头去,仍然紧握着甘甜的手,一起向外走去,他们绕过了神庙的建筑,来到神庙的后面。辛开林知道在庙后的空地上,有着许多匹马。

天­色­仍然是那么黑,当他们来到马群的附近时,马儿的呼吸声此起彼伏,辛开林摸到了一匹马,把缰绳交在甘甜的手里。牵着马走了几步,又拉住了另一匹马,他先托着甘甜上了马,然后自己也跨上了马背。

甘甜低声道:“不告诉伊铁尔叔叔了?”

辛开林压低声音,道:“不告诉他们,何必为他们做事,要为我们自己做事!”

甘甜再没有说什么,辛开林轻轻一拍马股,马向外慢慢走去,甘甜也策着马,紧紧跟在他的身边,他们悄悄地绕过了神廊,那四根大石柱,在黑暗中看来,仍然是那样给人以震慑的感觉。

就在他们快来到石柱前之际一眼前陡地一亮,至少有二十几只火把,同时突然亮了起来。火把的光芒突如其来,令得他们乘坐的马吃了一惊,急嘶着,人立起来,甘甜发出一下惊叫,已从马上跌了下来,辛开林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甘甜一跌下马,他忙也下了马,把甘甜扶了起来。他们才一站直身子,就看到除了高举火把的人外,伊铁尔、李豪、阿道、巨灵站在前面,每一个人,都以极诡异的眼光,望着他们。

李豪最先叫了起来,道:“天,辛开林,你想­干­什么?逃走?”

辛开林的脸上有点发麻,僵住了讲不出话来。李豪向前走出了两步,盯着辛开林,现出极讶异的神情来。李豪盯着辛开林的这种样子,令得辛开林几乎认为自己的脸上爬满了毒蜘蛛!

李豪的声音也充满了讶异:“你……究竟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辛开林勉力镇定,道:“没有什么,有什么事?”

李豪口­唇­颤动着,像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才好,过了半晌,他才道:“你变了!”

辛开林有点老羞成怒,道:“变什么,什么变了!”

李豪缓缓在摇着头,神情极之迷惑,道:“我也说不出来,可是……老朋友,你现在的样子,我从来也没有看到过你……脸上有这样的神情过,你……像是变成了另一个人,一个我根本不认识的人!”

辛开林转过头去,李豪还在道:“或许,只有你自己才明白,在你心中发生了什么变化!”

李豪的话,可能是无意的,而这时候,他也真的感到迷惑。在火把的照耀之下,他所熟悉的辛开林,脸上所显露出来的那种自私、狠毒、无情的样子,真是他从来也未曾见到过的!

李豪的话,听在辛开林的耳中,却令他像是被针刺了一下一样,不由自主,伸手在自己的脸上,抚摸了一下。他自己自然明白发生了什么变化。他的心意完全改变了!在感觉到了那一番话之后,他的想法,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心意上的变化,反映在神情上,所以令李豪觉得讶异。辛开林也不知道该如何掩饰才好。就在这时,伊铁尔向前走了过去,神情看来十分严肃,道:“一切全都准备好了,当阳光升起,甘甜就可以开始行动!”

甘甜一直依在辛开林的身边,她望着辛开林,低声道:“我们……我们不要……”

辛开林知道现在要带着甘甜逃走,已经不可能了,他忙阻止甘甜说下去,大声道:“我们要去叫醒那位沉睡的神!”

甘甜十分讶异,辛开林已经转过身,向着神庙走去。持着火把的人,有十多个在前面引路,李豪和伊铁尔走在他们的身边,其余的人,跟在后面。

辛开林的心绪十分乱,在未曾感觉到那番话之前,他对自己要做的事,十分清楚,应该怎么做。可是现在,一切似乎全都调乱了!

在他身边的李豪,不时用讶异的目光望向他,辛开林不敢和他的目光接触。

等到进了神庙,辛开林陡地一怔,甘甜也发出了一下呼叫声。

神庙殿堂之中的那些神像,还是和以前一样,看来东一个面一个站在殿堂之中,可是每一个神像的头部,那个凹陷进去的眼睛部位,却都已嵌上了一颗宝石,在火把的光芒照耀下,每一颗宝石,都发出夺目的光彩来,看得人眼花缭乱。

甘甜一面呼叫着,一面道:“真美丽!”

伊铁尔沉声道:“这是神的光芒,你们看……”

他手向上指着,辛开林和甘甜一起抬头看去,看到神庙的里部,现出了一个直径大约有两公尺的圆洞,从圆洞中望出去,可以看到天上闪烁的星星。

辛开林向伊铁尔望去,伊铁尔道:“这是令神醒过来的程序,当太阳升起,阳光从那圆洞中照­射­进来,就会发生一些变化,什么样的变化,并没有记载,然后,就需要钦兰,那是整个神庙中最重要的东西……”

伊铁尔讲到这里,拍了两下手掌,巨灵立时答应了一声,向内走去。伊铁尔继续道:“看到那根石柱没有?钦兰,应该放在那根石柱之上。”

伊铁尔手向前指着,辛开林在这时,才注意到,在殿堂的中心部分,多了一根约莫三公尺高的石柱。这根石柱,是早已在的,还是现在才出现的,辛开林也不能肯定。

这时候,巨灵已经从里面走了出来,双手高举,托着那只木箱。

辛开林陡地吸了一口气,多少年来,这术箱中放的是什么,他曾猜过几千次。现在,他已经知道箱子里所放的是一件叫钦兰的东西,但那究竟是什么呢?仍然是完全不可捉摸的。

多少年来的一个谜,就可以有谜底了,这多少令辛开林感到有点兴奋。

巨灵把木箱托到了石柱前,放了下来,伊铁尔双手高举,大声诵念着辛开林完全听不懂的经文。李豪和所有人都跟着诵念。然后,巨灵双手一分,把木箱拆了开来,揭开了木箱内的麻袋,辛开林双眼一眨也不眨地盯着,麻袋揭开之后,他不禁发出了一下呼叫声。那是一块透明的立方体!看来就像是玻璃一样!

但那当然不会是玻璃,一块这样的玻璃,重量一定要重得多!那只是一个透明的立方体。同样的透明立方体,在那间玻璃房间中有很多,这一块看来也没有什么特异之处。

李豪的神情也十分讶异,失声道:“这东西……就是最重要的钦兰?”

伊铁尔道:“神的一切,不是我们所能了解的!”

李豪没有再说什么,辛开林也知道,伊铁尔的话,如果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解释,也可以解释得通。来自外星的高级生物,科学上的成就,远远超过了地球上的人类,他们的一切,地球人自然无法了解。这情形,就像是把一具电脑放在原始人的面前,原始人绝对无法了解一样。

伊铁尔向前走去,恭而敬之,把钦兰捧起来,来到石柱前,由巨灵把他的身子托高,伊铁尔将钦兰放到了石柱上。

伊铁尔放好了钦兰,回到地面,转头向辛开林,道:“还是维持原来的决定。”

这时,辛开林当然有了另外的想法,可是他却也知道,自己带着甘甜逃走,是不能成功的,他只好吸了一口气,语音听来十分­干­涩,道:“是!”

伊铁尔双手高举,大声道:“太阳就快升起,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时刻,就要到来,一位沉睡的神,快要复苏,我们一起为能替神尽力而感到高傲!”

许多人随着伊铁尔一起叫着,辛开林抬头向上看去,从庙顶的那个圆洞中看出去,天空已经成灰白­色­,天亮了!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中,庙堂中的所有人,几乎都沉醉在宗教的迷惑气氛之中,而当阳光自那个圆洞中­射­进来之际,人人屏住了气息。

自庙顶圆洞中­射­进来的阳光,散了开来,照在那十八具神像上,刹那之间,嵌在神像眼部的各种宝石,由于阳光的照­射­,折­射­出夺目的光彩来,那许多道折­射­出来的光彩,虽然来自各个不同的方向,但是显然,这些方向,都曾经经过­精­密的计算,因为十八股令人目为之眩,神为之夺的彩光,一起­射­向石柱上的钦兰。

彩光­射­进了钦兰之后,直透进去,在内部形成了一个一个变幻不定的光环。

所有的人都被眼前这种奇异的现象弄得张口结舌,当每一个人,都自然而然,想要发出惊叹之际,突然,自地底下,传来了一阵震动。那是一阵隐隐的震动,连着一种听来十分闷哑的声响。

有几个信徒,茬震动发生之际,吓得俯伏在地上,伊铁尔也脸上失­色­,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但是震动律很快就停歇,只有在钦兰的内部,各­色­光环,仍然在不断地旋转,令人无法迫视。

除了甘甜之外,人人神情肃穆,甘甜却只是觉得有趣,依她的心思,真想去摸一摸那看来瑰丽得无可形容的钦兰。

但是她却又不敢造次,因为其余人的神情,太严肃了。

伊铁尔缓缓转过身,道:“甘甜,该你去唤醒沉睡的神了!”

甘甜立时向辛开林望去,辛开林心想,事情已经这样,也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他向甘甜点着头,给甘甜一个鼓励的微笑。

然后,伊铁尔和李豪带着路,辛开林和甘甜手挽着手,向前走去。其余的人,都在庙堂之中,不断祈祷。

当他们四个人,来到那个圆筒中的时候,还未曾抬头向上看,就看到许多活动的,发出各种­色­彩的光团。那些光团,映在他们的脸上,令得他们的脸,­色­彩变幻不定,看来诡异莫名。

辛开林抬头向上看去,看到那些光团,是由玻璃房间之中,几组透明立方体所发出来的。

伊铁尔向着圆柱指了一指,甘甜向圆柱走去,来到圆柱的旁边,双手握住了圆柱。辛开林忙道:“等一等!”

伊铁尔一怔,道:“我们早就讲好了的!一切全和记载中的相同,甘甜一定可以顺利完成她神圣的使命!”

辛开林闷哼了一声,道:“包括刚才那一阵震动?”

伊铁尔陡然一呆,辛开林逼问道:“你也不知道刚才那一阵震动是吉是凶,是不是?”

伊铁尔缓缓地道:“是,我不知道,我已经说过,神的一切行动,我们知道得实在太少了!”

辛开林还想说什么,李豪沉声道:“你要是害怕,就让甘甜一个人上去!”

辛开林的心中,混乱到了极点,黑暗中感觉到的声音,似乎又在他耳际响起:“多为自己着想一下,少为别人打算!”

如果多为自己打算,这时候他应该怎样?辛开林真的感到迷惑,而在这时候,甘甜突然现出一下惊讶的神情,抬头向上望,一面望着,一面已向上攀去。

辛开林一看到甘甜向上攀去,叫了一声,也奔了过去,一起向上攀去。

在下面的伊铁尔和李豪,紧张得屏住了气息,等到辛开林和甘甜攀到了一半的时候,伊铁尔开始喃喃的、急速的祈祷。

李豪一直抬头向上看,他看到甘甜先到了玻璃房间的底部,自房间内­射­出来,绚丽­色­彩的光芒,几乎将她全身都包围在内,令得在下面仰望向上的李豪,有点看不真切,看起来,甘甜也象是成了虚幻的人物一样。

然后,突如其来地,梯状物体垂下来,甘甜已经向上攀上去,而紧跟着甘甜的辛开林,只相隔极短的时间,也进入了玻璃房间。

李豪紧张得手心在直冒汗,他心中只想起伊铁尔的话:“对于神的一切,我们知道得实在太少了!”

辛开林和甘甜两人,进入了玻璃房间之后,结果会怎样,根本是无从猜测的。

李豪竭力想看清楚玻璃房间中的情形,可是­色­彩变幻的光芒,越来越强烈,令得李豪用尽了目力,也看不清楚,他只看到朦胧的人影,挺立着不动,一共是两个,可是他甚至连哪一个是甘甜,哪一个是辛开林,都分不清楚,至于坐在椅子上的神,看起来更是朦胧。

在那一刹间,他真想也沿着圆柱,攀上去看个究竟。但是他还未曾有任何行动,伊铁尔已经抓住了他的手臂,道:“我们该到庙堂去,等候神的降临了。”

李豪吞了一口口水,道:“如果……和上次寇克一样,他们需要帮助?”

伊铁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不会的,上次太鲁莽了,这次,一切都依照指示进行,伟大的神,一定会醒来,带领人类进入神的领域!”

李豪再抬头向上望了一眼,两个朦胧的人影,仍然站立着不动,他叹了一声,和伊铁尔一起走了出去。

辛开林在向圆柱上攀去的时候,比在下面更加感到­色­彩强烈的光芒对视线的影响,他甚至无法看到就在他上面的甘甜,以致他要不时伸手向上,去碰触一下甘甜的脚跟,肯定甘甜就在他的上面,越是向上攀,光线越见强烈,直到他在感觉上,那些变幻不定的光芒,简直就象是实质一样,将他紧紧的包在里面。那是一种十分奇妙的感觉,人象是陷进了实质的彩光之中!

然后,他陡然感到,自己抓着的,已不是圆柱,身子象是有什么力量向上托了一下,人已进了玻璃房间之中!

辛开林一感到自己已经进入了玻璃房间,立时伸手向旁,碰到了甘甜的手,他立刻紧紧握着。这时,他真的只能感到自己是在玻璃房间之中,因为看出去,除了变幻的­色­彩之外,什么也看不到。那情形有点象闭上眼睛,有许多不同的光彩在闪动一样,不过,闭着眼睛的时候,背景的颜­色­是黑暗的,而这时,却只觉得明亮。

当他握住了甘甜的手之后,他想和甘甜讲话,可是明明开了口,却完全没有声音发出来,那使辛开林又震惊又着急。同时,他感到甘甜正在用力挣扎,想挣脱他的手。

辛开林叫着,虽然他全然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但是他还是叫着,他整个人,都象是陷进了一个噩梦之中一样。甘甜已经挣脱了他的手,他双手挣动着,想向前摸去。也就在这时,他听到了一个很柔和的声音,道:“你静下来,不要乱动!”

辛开林喘着气,不再动,可是他仍然道:“甘甜怎么了?我们又会怎样?”

他竭力想看清楚眼前的情形,但是却仍然只见闪动的光彩。那柔和的声音又传了过来,道:“情形很好,你先问甘甜,再问自己。”

辛开林一时之间,不知那声音这样说是什么意思,他在一怔之间,眼前突然一片漆黑,但是那种漆黑,只是维持了极短的时间,光亮又再出现,这一次,却只是柔和的,适合于人的视力的光线。辛开林看到,自己的确是在那玻璃房间之中。而且,正站在那个神的面前。

当辛开林看清楚这一点时,他心中的惊骇,真是难以言喻。知道除了地球之外的星球上,有着高级生物是一回事,面对着他,又是另一回事!

辛开林明知道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个来自不可测的宇宙的某一处的一个人,可是由于双方之间,智能上的距离实在太远,是以他在感觉上,和面对着神,并无二致。他勉力使自己镇定下来,深深地吸着气。

那人仍然坐着,可是脸上却已有了表情,额正中的那只眼睛,正望着辛开林,他的眼睛之中,有各­色­的光芒,在不断变幻。

面对着这样的一个外星人,辛开林实在不知道怎么才好,他只感到自己全身的每一根神经,都像绷紧了的弓弦一样,肌­肉­也为之僵硬。他要用尽了气力,才能转过头,向站在一旁的甘甜望去。

而当他看到了甘甜的时候,他更加讶异莫名,甘甜这时,正站在一大堆透明立方体之前。那些透明立方体之中,仍然有着变幻不定的光团在旋转。令得辛开林讶异的是,甘甜这时的神情,并不是一无所知,也不是单纯的好奇,而是一种十分成熟,胸有成竹,象是了解了一切情形之后的安详。

而且,她面对着那些立方体,看起来,就象是面对着什么人,在听对方的讲话一样,不时像是听懂了对方的话一样地点着头。

辛开林叫道:“甘甜!”

甘甜好象是没有听到一样没有回答,仍然是专心一致地望着那些透明立方体。辛开林心跳得极剧烈,在这里的一切,全都深不可测了,会有什么样的变化,根本不是他所能想像的!他待要走向甘甜,那柔和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别去打扰她,她正在接受我的指示!”

辛开林陡地吞下了一口口水,向着那人道:“你……你怎么可以同时和两个人讲话!”

柔和的声音道:“我不是同时向两个人讲话,而是同时使你们两个人,感到我在对你们讲话。”

辛开林并不十分明白,但是不等他发问,柔和的声音又响起:“这一次,你们选择的人很好,她可以完全接受我的指示!”辛开林在极度的迷惑之中,尽量镇定心神,道:“你在指示她如何令你醒过来?”

柔和的声音道:“是的,我会醒来,我会尽我的一切力量,代地球上的人类,扭转恶灵给人类造成的变化!”

辛开林更加不明白,他反问:“恶灵?那……又是什么东西?”

柔和的声音像是有点愤怒,道:“恶灵,是我们的邻居,宇宙中各种各样的高等生物太多了,你其实没有必要去一一了解他们!”

辛开林陡然震动了一下,脱口道:“恶灵,就是和你一起来自第六银河系的……另一种人?”

柔和的声音嗯地一声,道:“我知道你已经遇到过恶灵,甚至令你改变了心意,忘掉了自己的诺言,他要你多点为自己打算,是不是?”

辛开林只感到身子一阵阵发凉,他思绪之中,已经有了一个模糊的概念,可是他却仍然捕捉不到中心,他的思绪紊乱到极点,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要问,可是那是什么问题呢?那是什么问题呢?

他拼命思索,陡然之间,他捕捉到这个问题了:“那恶灵是和你们一起来到地球的?”

柔和的声音发出了一下如同叹息的声响:“是,也可以说是我们带来的。我们并不知道恶灵附在我们的飞船上来到了地球。直到后来,我们发现地球人开始变,变得和地球上的生物不一样,变得那样自私,那样狠毒,我们才知道,恶灵随着我们到了地球!”

辛开林闷哼了一声:“那是你们带来的恶果!”

柔和的声音道:“可以这样说,所以,当我的同伴,已经对地球人这样容易受恶灵的影响而失望,决心回去之际,我留了下来。本来,我早就可以展开驱除恶灵的工作,但是一个我一向信任的人,也受了恶灵的影响,做了一些对我十分不利的事,令得我的一切能力,无法发挥,这才耽搁了下来。”

辛开林听得手隐隐冒汗,他只是急速地吸着气,那柔和的声音接着道:“我的信徒,作了不少努力,但是恶灵的影响似乎越来越深,只有全然不受影响的人,才能担当帮助我的任务,这一次他们选对了!上次的那个人,想来也受了恶灵的影响,更对我不利,我己给了他应有的惩戒!”

辛开林的面­肉­跳动着,上次那人当然是寇克了。他有点嗫嚅,道:“那……恶灵……是什么样子的?”

柔和的声音道:“真抱歉,我也不知道,或者说,他们根本没有固定的样子,也可以是任何样子——这一点,是你无法想像的,他所发出的一种能力,可以随时随地,影响人类的思想活动,使本来纯朴、忠直、善良的人,变得邪恶、自私、刻毒!他甚至还会像人一样,和穿起衣服的人一样!”

辛开林感到十分苦涩,他第一次在旷野之中,感到有人接近他,他曾抓到了一幅像丝织衣料一样的东西在手,那自然是恶灵的另一种形态下,是一个穿着衣服的人一样了。

辛开林心中的迷惑越来越甚,他向甘甜看去,只见甘甜看来,像是正在迅速地领悟和记忆着什么,全神贯注。辛开林苦笑道:“如你所说,恶灵是这样飘忽和神通广大,你能用什么方法对付他?”

柔和的声音,听来变得语调十分坚决,道:“那是一场天翻地覆的大变化!”

辛开林在震动了一下之后,变得沉着起来,道:“那太玄妙了,究竟是什么样的变化?”

声音听来已经不柔和,而是一种极度的坚决:“铲除恶灵的影响,在消灭恶灵的同时,使人类的心灵回复过去一样!”

辛开林缓缓地道:“恕我不明白,这样子,不是要地球上的人类,倒退到过去,好几千年前,甚至是好几万年之前!”

声音道:“可以这样说,那也没有什么不好,文明可以再度发展。”

辛开林越听越是吃惊,在这个神的面前,他深切地感到自己的渺小和微不足道,可是有几句话,他还是非说不可,他挺了挺胸膛,以增加自己的勇气,然后道:“这样子的变化之中,地球上的人类,要丧失多少生命!”

神似乎对地球人的生命,并不当其一回事,以致声音听来是轻描淡写的:“现在,我还无法估计,一半?或许一半以上?或许,十分之九?”

当声音在提到一半时,辛开林整个人,已经像是浸在冰窑里一样,而听到十分之九时,他的心脏几乎要从口中直跳了出来!

他失声道:“那样,不是拯救人类,简直是对人类的大屠杀!”

声音听来甚至有点冷酷:“除了这样,没有法子消灭恶灵!”

辛开林陡地激动起来,突然之间,他的思绪不再紊乱,他已经想通了一切,是以语调也流利起来,声音也变得高吭激昂,他大声道:“何不将你和恶灵之间的斗争,搬到宇宙上去?不要在地球上进行?”

声音怒道:“什么意思?”

辛开林更激动:“你太低估地球上的人类的能力了!不错,人心一直在变,恶灵是在凭他的能力,在影响着人类的思想和活动,但是你也要知道,人类也一直在和恶灵对抗,善和恶的对抗一直在进行!”

声音冷笑:“是善占了上风,还是恶占了上风?你们太脆弱,根本没有力量对抗恶灵!”

辛开林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叫着,道:“有!有!人类有能力对抗恶灵,给我们时间,让我们发挥自己的能力,逐步战胜恶灵!人类一定可以达到这一个目的!你一定已沉睡太久了,不知道人类正一步一步,在向文明进步,许多凶残黑暗,已经是历史陈迹,早已在人的思想之中消失!有时有点死灰复燃,但那决不是主流!人类有光明的前途,决不需要照你的办法,用牺牲十分之九的人类生命,使人再回到洪荒时代,才能做到消灭恶灵!”

辛开林越说越是激动,神的独眼之中,­射­出了强烈的光芒来,令得辛开林无法向他迫视。辛开林的心中,害怕到了极点,可是他却鼓起了他所能聚集的勇气,勇敢地挺立着!

神的声音又传入他的耳中:“你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辛开林嘶叫道:“我知道,我知道得比你清楚,我知道人类可以自己解决自己的问题。你,作为来自另一世界的神,你可以影响我们,指导我们怎么做,把你的教义,在世上广为传播,但是别把地球作为战场,别让地球人回到洪荒时代!”神的声音听来令人不寒而栗:“迟了!当钦兰受了十八种不同力量的激光的照­射­,已经发动了我们储存的能量,我很快就可以运用这般能量,来实现我消灭恶灵的计划!”

辛开林不由自主,闭上了眼睛。

那一阵震动,连伊铁尔也不知道的震动,是储存的能力在发动!而神可以运用这股能量,来实现他的计划!

辛开林紧紧地握着拳,一半或甚至十分之九的人的死亡!他真后梅为什么不早一点打开那个木箱来,把木箱中的东西毁去,而只是傻瓜一样,积年累月,对着那只木箱,去猜测箱中放着什么东西,当作是寸种娱乐!

只怕那是有史以来,代价最大的娱乐了!

辛开林只觉得自己的心直往内绞,正当他不知如何才好之际,甘甜忽然道:“这股能量,可以实现你的计划,也可以使你回到原来的星球去。”

辛开林陡然一怔,睁眼向甘甜看去,进入玻璃房间之后并没有多久,可是甘甜却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整个美丽的脸庞上,充满了智慧的光辉,这时,她正用她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盯着神,看来对于神,并无惊俱。

神陡地震动了一下,身子仍然在椅上,可是独眼中的光芒,不但更强烈,而且在不断地急速地闪动。

辛开林一时之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知道在甘甜的身上,发生了什么变化。

甘甜继续道:“是的,不久以前,我还什么都不懂,是你在极短的时间内,令我懂得了一切的。现在我所懂的,已经比地球上任何一个人更多,我——”

她讲到这里,伸手向辛开林指了一指,道:“我同意他的话,让地球人自己来处理这场斗争好了,人类的前途,一定是光明的,恶灵的影响,会慢慢消失!”

神的声言听来是极其刺耳的,道:“你……你想怎么样?”

甘甜并不回答,只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站到了辛开林的身边,辛开林忙握住了她的手,心中的惊喜,实在不是任何言词所能表达的,他只是喃喃地道:“甘甜,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甘甜向神指了一指,道:“他给了我智力,其中经过,慢慢说不迟,我们会有太多的时间在一起。”

她说着,转过身去,将一块透明的立方体,转移了一个方向。神在这时,发出了一下可怕的怒吼声来。甘甜又转动了另外一个透明立方体,辛开林感到了一阵轻微的震动。

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甘甜又回到了他的身边,道:“我们要和地球告别,可能以后再也见不到地球了!”

辛开林震呆了一下,更不明白。甘甜缓缓地道:“我已经把能量转移!使他能回去,而我们无法离开这里,只好和他一起离开。”

辛开林张大了口,说不出活来,甘甜道:“是的,这里根本是一艘远程太空船。”

甘甜向辛开林靠了一靠,声音极温柔,道:“我们如果不这样做,照他的办法,不知多少人会死亡,让他离去,人类才能自己解决问题!”

辛开林已经明白了,明白他和甘甜,和神会一起离开地球!这时,震动已渐渐剧烈,在那刹间,他想到了不知多少事,想到了他的财产,他的地位,然而,当他和甘甜充满情意的眼光一接触之后,他觉得一切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他和甘甜在一起……不论在什么样的情形下,他和甘甜在一起!

辛开林自然地笑了起来,他笑得那么自然,那么欢畅,他和甘甜紧握手,道:“还是那句,不论你到哪里,我都在你的身边!”他们一起向神看去,神的独眼已闭上,甘甜道:“你现在应该知道,人,可以为了他人而不顾自己的,你对人类的前途,还是一样满有信心?”

神的独眼睁开一下,但立时又闭上。在他睁眼开来时,甘甜和辛开林,都想到神的目光是柔和的,充满了鼓励的。

震动已经更剧烈了。

在庙堂中的所有人,都感到震动,他们之中,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而在各人都感到惶然之际,一下震耳欲聋的巨响传来,令得人人都仆跌在地上。

当他们跌跌撞撞,奔出庙堂去的时候,只看到庙前,那四根大石柱中的一根,正迅速地升向天空,且石柱的尾部,喷出闪亮的火焰,石柱的顶部,则冒出如同阳光般灿烂的光芒来。

总共只是一瞥之间,震动停止,声响消失,石柱上发出的光芒,混进了阳光之中,已经什么也看不见了!

伊铁尔和李豪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他们在定过神来后,己无法再找到那个圆筒。神和辛开林,甘甜,一起不见了。

他们曾见到石柱升空,李豪有一个模糊的概念,感到神、辛开林和甘甜,已经离开了地球,他们到哪里去了?是不是还会回来了李豪却全然不知道。

李豪在神庙中,又足足等了一年,每天,他都抬头望着天空,希望辛开林和甘甜会突然自天而降,可是他却什么也没有等到。

李豪无法再等下去,他带着阿道离开,回到了原来属于他的世界之中。

伊铁尔仍然领导着他那个教派,寇克的情形没有改变,雅蒂对着植物一样的丈夫,仍然心满意足。

心变的故事完了。

恶灵到哪里去了?或者有人会问。恶灵当然还在地球上,运用他的能量,使人心变得丑恶。不过,地球人也正尽一切力量,在和恶灵对抗。

地球人是胜、是败,不能由神来决定,要由每一个地球人来决定。

每一个地球人:你、我、他,每一个地球人。

你的决定,我的决定,他的决定,就是地球人前途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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