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夏,你还不是这个人的对手。”诸葛诚恳的说道。
“可是世叔,这个人辱骂我大师兄!”铁手咬牙说道。
诸葛对铁手摇摇头,转身对容隐说道,“小鞋不在我手上,余儿虽在你处,他却不是受制于你,你伤不了他,所以我不担心。”
容隐冷哼道,“伤不了他?你知道我对他恨之入骨,恨不得剥其皮,拆其骨,啖其血肉,我若不高兴,随便要了他的命,又何难?”
诸葛不愠不怒,“你再恨他,也没办法伤他。倒是想要伤他的人,得先过你这一关。”
容隐眉也不扬,“那也未必。我留着他是想试试我的医术到底丢了没有,若他不是残废,我兴许还能用用,现在他拖着个病躯,于我无用。”
铁手闻言又是火上心头,容隐悠哉游哉瞅他一眼,“铁捕头,你真悠闲啊,你两个师弟潜入我别院,想将你大师兄剥皮吞骨,你还有空在这里跟我斗气。“
铁手皱眉,“两个师弟对大师兄只有敬爱之心,绝无加害之意,你又何苦在这里挑拨?”
容隐闻言大笑,“什么敬爱之心,是Xing爱之情吧。”
诸葛仍是拦住铁手,“容总管,我是坦诚告之,你要的东西并不在我手上。你何必胡搅蛮缠,还跟小孩子过不去?”
容隐笑道,“我跟铁捕头都是少壮即练成一以贯之神功,极为投缘,我知他对成公子爱恋极深,好心来提点提点,怎么变成跟小孩子过不去了。”说罢,摇摇头,他慢慢敛了笑容,正色道,“诸葛先生若迟迟不愿意交出来,我可是会去京城自己找的。”
诸葛奇道,“你前段时间不是派出几拨高手,夹在那些找桃花图的江湖人中在我神捕府院中上下翻捣了那么多天吗?你还四处暗派死士,明着找图,暗着在开封各府找那婴儿小鞋,找了这么多时日,难道你还准备又去京城找?”
铁手忍不住笑了笑,容隐却淡然道,“原来诸葛神侯都知道。”他手稍一握拳,“你既然知道是我在找,还将成公子送入我府中,真是大方得紧。”
诸葛摇头叹道,“你又错了。余儿岂是能被人左右之人?他想做什么,我从来没办法阻他,也没办法驳他——他若是进了你穆王府,是因为他自己想进去。他若是留在你穆王府,也是因为他自己想留下。等到他想离开穆王府,也自然会自己走出来的。”
容隐不耐道,“总之,你是不愿意把那东西还给我了是吧?”他的拳已经握紧,青筋尽现,铁手心下吃惊,那待发招的气场,竟是强他几倍的一以贯之神功劲力。
诸葛不动,右手上却好像染了一层淡淡金光般,微微发亮。
铁手也沉下心来,暗自运气,即使不敌,也要助世叔一臂之力。
千钧之际,容隐松开手,轻松一笑,“没有就没有,诸葛先生不告诉我,我倒可以去找成公子问问的。”说罢,他拂一拂袖,转身即走。
“因着他的一个父亲,容总管确实是有伤害余儿的理由,因着他的另一个父亲,还望容总管记得,余儿是他唯一的记挂。”诸葛在容隐的背影消失前,朗声说道。
回过头来,诸葛看着铁手的满脸疑问,不由得一声叹:“小夏,别问太多,这是你大师兄的家务事。”
铁手急了,“可是世叔,容隐若真的对师兄不利——”
“那也是无情他自己选的!”诸葛神侯一下子提高了声调,厉声责道。铁手见他长髯飘飞,双鬓已见星霜,一时间百感交集,倒也没再说下去。诸葛看着弟子有点委屈的低头不语,倒也于心不忍,放低了些声音说道,“你与余儿共处八年,可曾见过他不假思索便草率行事?”他伸手在香炉上轻轻拂过那些个白烟,“就连选定这舒云香,他都遍查典籍,更何况是他身世。博弈之道,与其恋子以求生,不若弃之而取势……唉,他也是一早就知道的。”
二人皆垂首感谓,一时缄默,诸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铁手却望着香炉兀自出神,突然想起一件不相干的事情——无情身上总有种淡淡的药草香,现在回想起来,倒有一部分是这舒云香的功劳。此香熏过的屋子会褪了其他味道,却褪不掉药草香,所以留了雨后青苔般的清新味道在无情身上吧。
待诸葛想过一刻,铁手小心的问道,“容隐要的那个什么小鞋……现在在哪里呢?”
诸葛竟然笑得孩子般纯良,“说来你可能不信,我是真的不知道。”他道,“我很多年没见到过那小鞋了。”
绵绵细雨唤起漫山云雾,山峰在袅袅云烟中若隐若现,更显得雄伟险峻,让人觉得它神秘而美丽,清高而冷傲。
冷血穿着单衣站在屋檐下,腰上Сhā着剑,静静的看着雨线飘下,那霏霏的雨丝,宛如一片朦胧的烟雾,遮掩了远处绵延的山麓。
无情睁开眼,就看到冷血正好站在风口上,挡住了随风潜来的雨线,自己身上,还盖着冷血的黑色外衣。满眼都是他的背影,无情微微蹙起了眉,别过脸去,合目不看。眼中虽是一片黑暗,心里却明镜般映了那个人的影子,轮廓清楚得让无情有些生气。
冷血自幼生长在森林中,耳力目力见长常人十倍都不止,自然听得出无情鼻息间的异动,知他已经清醒,既然师兄不动,他便也不动。
昨夜追命走前说的那些话让他心中焦躁不已,好像拥有无情的幸福是假的,一夜的欢愉是他偷来的,只一转眼,便会消失不见似的。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冷血想不透,这些年来,他一直满心满腔的都在期待,期待着昨夜那样的温存缠绵,灵体交合。昨日得他首肯,简直就是明月堕入凡间,自愿留在他怀中般让他欣喜若狂,即使现在回想,仍是血气上涌,情yu顿生,恨不得时时可以拥他入怀——只是,冷血不能。
或者也不是不能,而是不敢。
追命走后,冷血搂着无情想再抱他上床,却被他伸手推开,只是冷若冰霜的一抬眼,一句“我想到一些事情,你先睡吧。”便让冷血敛了色心。寒夜烛影单,他无聊的站在暗处看无情在灯下写写画画,那身周被烛光笼着蒙蒙的光晕,就好像一层壳,冷血下了好几次决心,也不敢去打破那个壳,把那个看来单薄无依的人拥进怀中暖着。
为什么得到了他,却好像离他更远了。
就好像今日无情叫人搬来沙盘在院中摆弄,冷血心疼他昨夜几乎没睡,想去阻止,无情却不理他。冷血只好像平时一样站在他身后,看着他操劳却手足无措。所幸下起雨,冷血可以理直气壮的把他抱起来放到长廊亭台的软榻上,结果,果然,他虽然倔强,还是撑不住的睡着了。
冷血想着,忍不住回身看了一眼无情,看他眼睑微颤,明明是已经醒了的,却为什么不肯睁开眼来看他一眼?冷血皱皱眉,实在是不喜欢这种感觉,俯下身便想去吻他——无情眉眼不动,顺手扔出两颗飞煌石,擦着冷血的肩头飞过,狠狠的嵌进了亭台的房梁上。
冷血保持着半俯身的姿势没有动,眸中带着些迷离,黯然神伤地盯着他的脸。
阖眸人倦尽无言,小楼望月空相觑。一梦何年,风诉千言,无因系得月华驻。痴情愿许,世世挂牵,却叹沧桑无情变,思情比翼,彻夜无眠,如今更是愁无解。爱恨如烟,勘不透,昨夜是梦或是劫。
无情忽然睁开眼,冷血已经飞身掠出,长剑寒光一闪,架上来人的脖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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