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思阳看了看手中木箸,嘴唇微微一扁,稍一犹豫仍是夹了一片野菜,却是无论如何也下不了口,只把美目抬起,嘟唇不满道,“阿兄,那些个泼皮登徒子真真不识好歹,竟是直直看着我一女儿家,好不知羞。”
“食不言,寝不语。”云沐阳放下木筷淡淡言道,“云燎非风扰,浊字心头绕。风动非心动,乱念心头动。”
钟思阳闻之顿时起身,敛衽道,“小妹知错。”
云沐阳只一摆手,她便落回座上,不再言语。
少时,云沐阳唤了那店家妇人,那妇人便就快步上前来,朝着云沐阳拜道,“敢问道长有何事召唤奴家?”
“店家娘子不必多礼,贫道有一事请教。”云沐阳起了身微微一礼,道,“那大虫出没可是日日如此,可知其习性?”
“回禀道长,那大虫昼伏夜出,每日由篦东山而出,每日酉时三刻到戌时一刻便会经过此间‘一线天’,再往南去,每日辰时又是经过此地。如是遇着生人男子便就一爪扑食,十数年来死在这孽畜口中之人不下百数。”妇人以袖掩面,嘤嘤哭泣,“奴家当年也是因此逃得性命。”
云沐阳将她扶起,不再多问,那篦东山当就是他所见生出黑烟鬼气之地。至于那孽障为何只食男子,恐怕其乃是一只雌虎已是修成了些许灵通。那鬼气极有可能便是传说中的伥鬼所发。不过却也是心中有些许疑惑,神道不再,黄泉已失,鬼物到此无有依仗之物,除非修行到凝元筑基境界,绝然不可能在此地修行,更妄谈为虎作伥。
驿馆外健壮男子愤愤难平,不住嚷嚷道,“傅校尉,某家敬你是将军门下,这才让你三分,若是再来阻某家,休怪某家刀兵无眼。”他灌了一海碗劣酒,一拍桌子,顿时一声裂响便就大步往里间去了。
傅校尉面色阴沉,斜睨过去,不由想起唐把头之言,便由得他去。毕竟此人色迷心窍,自己阻他一时非是长久之计,未必能够看顾得过来,少时若是此人真敢前去调息那女子,自己也可全力担待,不令其真个伤了人。
健壮男子嘿嘿一笑,虎步跨入殿中,见着傅校尉并不拦他,更是喜笑颜开。
唐把头见他欢欣进去,只是心头微一冷笑,“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老夫今日也是见识了,果真有如此蠢人。”
其余之人也是双眼睁大,往那健壮男子处望去,恍一场大戏一般。
“孙队正倒是豪爽,不过这等美人若能一亲芳泽也是不枉此生。”
“可不是,只是少了凤帛红烛,如若不然也可讨一杯喜酒了。”
几人说罢俱是放声大笑,目光却是一直未曾移开。
钟思阳细尝野菜,也觉别有风味,忽而她却是柳眉紧蹙,见着健壮男子入内,不由琼鼻微动,秀眸微转,便就心中有了计较。
“仙子有礼,某家孙利景,辅国将军帐下队正,”健壮男子拱手作礼,道,“今日一睹仙子芳容,不能释怀,可否请仙子赐下芳名?”
“哈哈,孙队正竟也是个酸秀才。”外间将军府两人闻言俱是捧腹大笑不止,这一番话不但说得冒昧失礼,而且言辞极是不当。
钟思阳秀眸一瞪,斜睨一眼见着自家兄长正襟危坐,梅玄贞只静静侍立一旁。当即便知自家兄长之意,就螓首稍稍一低言道,“区区贱名不堪入耳,不敢污了官爷双耳。”
“仙子说笑,”孙队正闻之顿时激动,便就行到木桌旁意欲坐下。只是他一蹲下身去,那长木凳竟是不自主往后一退,下盘立时不稳,几欲往后倾倒。然而孙队正却是嘿嘿一笑,立时稳住身子,面色傲然,正欲说话却觉一股巨力压来直将他胸口血气激得上涌。身子往后一倒,扑通一声摔了个四脚朝天。
驿馆外众人只道有好戏看,见着他瞬间便是站稳身子也是暗暗叫好,可见此人基本功夫十足牢固,然而片刻却听得一声大响,众人顿时怔了,俱是心中暗道,“这女子果非常人,竟也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少时只听得几人哈哈大笑。
“孙队正你好好的长凳不坐,缘何坐到地上去?”钟思阳秀眸浅笑,却是长身立起,一股女儿幽香散发,只听她柔声道,“孙队正莫要坐坏了店家娘子铺的木板,阻碍了她生计。”
健壮汉子闻得一股女儿香气,心往神醉,身体不适也是被他忘了,一个鲤鱼打挺便就翻了起来,便朝着钟思阳作揖,笑嘻嘻道,“仙子,某家独居三十二载,薄有家财,有慕艾之心,可否聘得仙子打理生计?”
钟思阳心中大恼,未待他说完,水袖一挥,一道白芒闪过,只听一声噗响,孙队正立时被她打了出去,直是打得口溢鲜血。
“区区泼皮,也来辱我?”她玉容泛红,目光微厉,喝道,“光天化日之下调戏良家女子,目中可有王法?今日小女子便来教训教训你,休要教你看轻了天下女子。”言罢长袖一甩将其卷起,再是一击,往外一抛。孙队正顿时鲜血喷出,如若红雨,瞬间便是晕死过去。不过她虽是心中恼怒,却无杀人之意,故而出手也很有分寸。
辅国将军府三人见此只觉不可思议,眼前女子明明是脚下轻忽,当是只会些轻身手法,不想竟是功夫如此了得,一时都将轻视之心收起,身形一跃跳了出来。
“得饶人处且饶人,小娘子我兄弟虽是出言不敬,却与你并无伤害,你欲作甚?”便有一身形高大,两颊微凹,额头有刀痕的中年男子身上着了铁甲,指着钟思阳喝骂道,“速将孙队正放了。”
钟思阳一声冷笑,道,“若是这厮今日遇着的是别个,那便要任你欺辱不成?休说废话,你等三人若有本事尽管上来讨人。”她当即身子一纵,便俏立在驿馆上方一面飘扬旌旗上,只是她立在那处似乎无有一丝影响。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条白绸,缓缓飘飞,仿佛一条飞走白蛇。
傅校尉眼里极佳,见着她这般功夫,也是由衷佩服,当即喊道,“仙子恕罪,我等皆是山野乡夫,不识礼仪,若有冒犯之处傅清在此赔罪。”他拱了拱手,也是眉色寒冰,“仙子既然有雅兴,付某奉陪。”话音一落,足下一蹬,身后长枪便就跳了出来。
这时却听得一声巨大咆哮,昏阳之下有一股漆墨烟云飘了出来。
店家娘子听得此声身子一抖,骇然失声,“大虫。”
第三百乘七十七章 乘云飞渡越重山〔三〕
那妇人倒也是镇定,只是一声惊叫喊出便就慌忙往里间退去。
“来得正好。”傅校尉三人听得这猛虎咆哮,俱是兴奋,他当即道,“如此比斗有何意思?不若这般,你我各自出手谁若能擒下那大虫便是胜了,我等胜了仙子却得与我等赔罪。”
钟思阳嘴角一牵,美目斜望过去,见着鬼气森森,这些人不过**凡胎,绝不会是其对手,当下嘴角一牵,笑道,“如是小女子胜了,当要如何?”
傅校尉眉头一沉,此事他从未想过,也未犹豫当即便道,“听君处置。”
“可,便由傅校尉先行出手。”言毕,水袖轻轻一甩,带起一阵香风,便就落回驿馆之中,身形轻飘如蜻蜓点水,令人叹为观止。
唐把头听得虎啸,心头大寒,如今还未到得酉时三刻,此物竟是出来了。他当即喝道,“退守驿馆。”话音未落已是身子一跃,急忙往驿馆内冲去。
傅校尉却是手持长枪,足下一点,施展轻功往外跃去。
“我们也去瞧瞧,看看这大虫是何等怪物,竟是吓得一干人忘了道义。”有一高瘦中年一瞥唐把头等人,面露不屑,讥讽一声也是施展轻功跳了出去。
少顷,只见官道上黑气满布,呼呼风啸刺骨不已,一只吊睛白额猛虎双目凛凛,从一块山石山崩跳下来落在官道上,随即漫步而行,看着极是悠闲。
“好大一只大虫。”额头有刀痕的中年男子见得这猛虎,不由身子往后一退,一声惊呼。
另一人却是握紧一对铜锤,也是骇得不行。盖因这猛虎高一丈有余,方才蹦下之时竟是石块炸起,飞出无数石屑。一条铁尾一抽,立时留下一三寸深的痕迹,行走之间更是风声赫赫,威势凛凛。
两人对视一眼,俱是紧张,从未见过这等庞然大物,只是已经夸下海口,绝然不可退却,当即道,“傅校尉一人不是对手,性命要紧。”两人身子一跃落到傅校尉身侧,各自使出兵器。
傅校尉心头发冷,只是此时唯有硬着头皮上去,更是面色紧张道,“此物身躯庞大必定不够灵活,少时我吸引其主意,李队正使双锤敲其脑颅,陈队正使长刀攻其背。”说着就是明确战略,另外两人提气跃起,落在两边以期稍后可以袭杀猛虎。
傅校尉深吸一口气,提起长枪,大喝一声,便朝着猛虎刺杀过去。然而始料未及的是,那猛虎竟是停了脚步,虎目平平淡淡,好似在等他出手一般。忽而傅校尉已是杀到跟前,只是那猛虎却只张口咆哮一声露出一口长牙,便自一转身铁尾一扫,却见火花颤起,一声尖锐声响。傅校尉便被猛虎一尾抽了开去,摔在地上。随即猛虎便就纵身一扑,便要将傅校尉吃入口中。
另外两人顿时一骇,已是救援不及,只各自把长刀铜锤扔出,以期能够救他一命。然而那猛虎却是丝毫不惧,被铜锤长刀砸中只是身子一抖,起掌一拍两物都是拍成一堆烂铁。两人吓得面无人色,猛虎已是扑了过来。
“玄贞我徒,你修行至今不过数月已是炼气三重,你去将那大虫斩了,为师意欲取其皮毛赠与慈母。”云沐阳双目微阖,淡淡言道。袖袍微微一抖便有一柄尺许长的如雪长剑,寒光泛耀,剑身如柳,曲卷随意。
“弟子领命。”梅玄贞接过长剑,便就御使御风术而出。
唐把头等人面色一惊,这女童儿看着也就八岁左右,如何能斗得过那猛虎?
钟思阳一听顿时一急,“阿兄,玄贞不过八岁,那凶虎身后似有伥鬼,怎可…”
云沐阳却道,“玉不琢不成器,我的弟子便当知掌杀伐之道。”
钟思阳一时也是无话,她虽是知晓自家兄长道行精深,不是她能揣测。然而仍是不放心,身子一纵飘出驿馆,又唤出御兽镯,暗暗运转《御灵求真书》法门,一旦梅玄贞遇险便可及时相救。
梅玄贞手中持剑,眼见傅校尉等人便要丧生虎口,立时举手一甩,长剑脱手飞出,化一道流芒疾驰而去。
猛虎也是机觉,察觉有剑芒杀来,不由动作微微一停,四爪一拍扬起石屑,嘶吼连连,剑芒已是斩下。它顿时扬首起掌拍去,只是却被那剑光一剑刺透,带起一蓬腥臭血气。猛虎顿时一退,它嗅觉感知灵敏,对危险更是敏感,吼叫几声,就是后退。
梅玄贞起身一纵,在空中一翻身接住长剑,其后再是足尖一点落在虎背上,起手念动法诀,一张蓝色符纸跳出,便是发出一股寒冰将猛虎头颅封住。然而做完此事,她却是再是一纵,手中扬出一张黄符,清声一叱,只见一道华光闪过,她便再是御风回返。
“恩师,徒儿幸不辱命。”梅玄贞甫一落地,便就将符纸呈上,恭声言道。
唐把头等人见得此情此景,不住拿手擦眼,知道自己是否看错,不过数十息功夫,如此猛虎竟是被一女童儿杀了,心中之震惊不可言喻。然而等他们回过神来,却见驿馆之中三人身影已是不见,便是外间猛虎也是一同消失。
“唐把头你说这位仙长仙居究竟是哪一座道观?小的以后定要前去拜见。”
“七八岁的女童子也有如此其功,若是那位仙长出手,当是如何?”
唐把头心中如潮涌,一时也是不能说话,片刻后只是摇了摇头。
傅校尉三人神色古怪,心中五味,原本道必死无疑,不想却是被一女童救了。他立时爬了起身,却是一道迷雾起了,转眼便就鸿飞无踪。
云沐阳携了两人到了篦东山,却见一层淡淡鬼气弥散山中,许些草木都是凋零萎靡,无有生机,不过却并不是特别明显。也是那猛虎修为低下,不足为虑,纯粹是依靠硕大身躯以及那伥鬼。只是他也心中疑惑,黄泉不再,伥鬼几乎不可能出现。
他把黄符一抖,一虚淡鬼影躯体残破,有头无脸,只有一对眼眸。他稍稍一看,举手将此物灭了,此物不人不鬼,虽是有些许灵智,不过却不是完整魂魄,更算不得真正的伥鬼,留之在世也是无用。少时,他对钟思阳道,“你二人且在此处等候。”须臾便是一点金光纵起,往篦东山处纵去。
第三百乘七十八章 乘云飞渡越重山〔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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篦东山因山中有一株蓖槐树在此地历经千年风雨而得名。此山附近百里之内山民皆是奉此数为神树,每东风至时,便有山民来拜,奉上香火。
时已是黄昏,倦鸟还林,遥见淡淡明月在天际隐现,篦东山山腹之中有一大洞,形如倒放漏斗,上尖下圆。内中幽气滚滚,迷雾茫茫,蓝色幽光闪闪,恍若鬼地。
只听一妖媚女音响起,“三郎,你何必担忧,你看十数年来也无有人来管我。”少时幽蓝迷雾渐渐散开,见着一肌如雪瓷的花信美妇薄纱罩体,酥胸高耸,两枚红樱若隐若现,身姿曼妙婀娜,只是下半身却是一团幽幽蓝雾,雾中仿佛有两只雪白**晃来晃去。
“艳娘,无论如何也需谨慎些,此事事关鬼主大事,你我得鬼主看重方才被送到此处,实在是大机缘。若是坏了此事,如何对得起鬼主信赖?”这时又有一团幽蓝雾气升起聚拢,化作一身高三丈的男子来,只听他语重心长道,“你我本是幽冥之中一缕杂气化生小鬼,资质不佳,无缘窥得**,幸而有鬼主青睐,这才换了机缘,艳娘你我可要把握住。”
“三郎,你也知晓我等不过是幽冥一缕杂气所生,资质浅薄,若是不能一心修持求进取,又谈何大道修成鬼仙?”那名作艳娘的女子一声幽怨,“你我在此需要待上两个甲子,可是此处无有鬼气供你我修持,即便你我得了机缘,待得两甲子后定也是不能成就一枚鬼丹。而人族却是万物之灵,生来具有道体,奴家这十数年来却是吸取百数人阳刚血气方是补了许些不足,尚有七十七载,我等方可回返,届时奴家定能凝结一枚鬼丹。”
“你我生于幽冥,也可吸食人族精气香火修行,你何必将那些商客赶尽杀绝,此与杀鸡取卵何异?”三郎略微不满,叹了一声道,“若是引得九州高人到此,到时鬼主交代之事恐怕便要暴露,艳娘此事不可再做。”
“哼,三郎,那香火精气虽可助你我修行,可是长此以往真元法力不纯,况且若是被那物知晓,届时定会被禁锢一地,奴家如何甘心?又如何修到更高境界?此事莫要再提,日后奴家会谨慎些,尽量少杀些人。上苍既是赋予奴家开化生灵,不至于蒙昧此生,奴又怎可辜负上苍厚望?”艳娘把头一撇,也是心生不满。言罢,她便欲转头离去,忽而却是眉头一皱,少顷失声惊呼道,“不好,我那灵仆被斩。”
三郎听罢满面惊恐,急忙问道,“那人是何修为,可是看清?”
艳娘心中一定,急忙运动法诀,面色一喜,道,“一个炼气女娃,想来是路过此地,见着奴家那灵仆身坚如铁,便就斩了。”她乃是西幽鬼陆鬼气化生,能够将神识寄居豢养灵仆身上,只是她修为不深,只能够察觉梅玄贞修为,并不能看清是否有外人。
“哼,小小女娃,竟敢在此撒野,定要与她个教训。”艳娘心中生怒,方才好生吓了她一大跳,只道是玄门道派高人途经此地,发现此地不正常。当即鼻翼抽动,欢喜道,“这炼气士血气更足,虽是阴性,与奴家不符,不过却可增益三郎修为,且让奴家将她抓来。”
“西幽野鬼,也敢来我九州放肆?还欲擒我门下,今日贫道便要领教西幽鬼陆法门。”她话音一落,却听一声惊雷炸响,少顷一点金光散开,便见有一清俊少年在金光之中现出身形来。
顿时目中震惊,大喊道,“来者何人,敢犯我西幽门下?”艳娘心如寒蝉,眼前之人显是金丹修士之流,而且观其法力激荡竟是最克制鬼物的至刚至阳之法。他一现身便是金光飞洒,鬼气浓雾一触立时如烈阳融雪般消散。
旁边三郎听得她喊,也知来人厉害,这是在为其争取时间,当即鬼气一动,手中拿住一只黑陶香炉。两人皆是由一缕幽冥杂气所化,心意相通,他只低声沉稳道,“艳娘莫要慌张,我等有鬼主所赐‘冥情鬼香炉’,又有鬼主布下的‘幽冥饲鬼阵’,这道人若是敢闯进来定教他有来无回。”
艳娘闻之心头一定,只要撑得片刻便可将鬼器布下,皓腕一抬,立时有阴风阵阵,又有无数鬼气弥补上去,看着甚是可怖。
云沐阳足定空中,此处看着不过百丈之遥,实则乃是千丈距离。盖因此地被人为布下阵法,转换空间,将此间与外界隔绝。他一时想要破阵并不容易,他稍稍一想,这阵法皆是由鬼气所化,但有至刚至阳之物便可以力破之。
想明白此处,足下一点,太真昊阳神通显现,一轮金阳火光炽盛,顿时将鬼雾浓云烧得干干净净。随即又是起指一点,一朵赤金火云飞出,霎时之间电光雷霆,刷刷而下。少顷,只见他足下轻点,便有一道精绝剑芒撕开重重烟火往下方刺去。
艳娘骇然失色,面色骤然晦暗下去,那些鬼雾俱是她修行换来,乃是她根基所在,几乎一点都不能散失。只是目光一闪之间便有雷霆火光打下,她更是吓得一声惊呼尖叫,“道人好说话,好说话,奴家…”
只是她话音还在喉中却有一道金火光芒自她胸口刺过,立时出现一个巨大窟窿,片刻之间艳娘便就消散而去,只余一声凄厉惨呼。此时此间阴风更胜,只是被他身周光芒一照立时便就安静下来。
“尔敢!”三郎目眦欲裂,痛呼一声,将香炉举起,又挥出一面鬼幡,鬼雾缭绕之间无数凶猛恶鬼龇牙咧嘴,便就朝着云沐阳扑了上去。其后他却是面色哀戚,将香炉举在头顶,口中念念有词,仿佛在召唤什么,须臾却是面色一黑,竟是元气大伤。只是这瞬间香炉之中汇聚出一点蓝光,看着便有一人影在其中。他顿时大喜,随即抬起抬起头来又是森森目光望向云沐阳。
云沐阳振袖一挥,火光一照,仿佛有一轮金阳将整个密室照得金赤通明。那些凶猛恶鬼被金光一照径自消融,片刻之间一片明朗。
三郎目光一变,就是变成一青面獠牙鬼物,极是凶恶,长牙外凸,恨声道,“你这道人,我不是你对手,可是你坏我鬼主大事,异日定取你神魂炼成鬼仆。”金光照下他身上鬼气也是一点点消散,然而无奈原先法阵不能阻挡,到得这时‘幽冥饲鬼阵’还未布下,只能任人宰割。
云沐阳目光一望,剑眉轻轻一皱,见得一道法光自那香炉中冲开,法力浩荡盛大,光芒刺眼,须臾之间冲破此山。他立时举足微退,忖道,“这光芒比之元婴真人还要更甚,莫不是便是这两个鬼物所言鬼主?”
片刻后他一挥袖,手中一道法力刷出,将地上鬼幡拿起,见着上面无数狰狞鬼头,殊是可怖。他稍一凝眸,见着上方盖有一枚大印,散发出渗人寒光,令人周身发冷。
“这鬼幡上所布鬼阵倒是不凡,如是令其布下却不是一时半刻能够入得此中。”他拿来细细一看,便有一层鬼气沿着鬼幡缠上手来,只是被他轻轻一抖,立时镇压下去。“如此倒可拿来借鉴,我玄门道宗与西幽鬼陆法阵之别。”言罢将此物拿了一张符纸封了,便就塞入金乌绫中。
他在四周查看几番除了一堆人骨,竟是什么也没有发现。
六千年前昆仑道隐子驱逐魔、妖、鬼、邪,声威浩荡,九州唯有玄门道宗、释家佛门、儒门,其中儒门被困麒麟崖大洞天不得再出,佛门二十八支佛脉唯有渡尘寺仍在九州,余者尽数被驱逐。六千年前九州鬼道被昆仑连根拔起,若非仍有西幽鬼陆存在,只怕当世鬼道不存。不想今日鬼道竟然又重现九州,这究竟是何意图暂时不可得知,不过那鬼主绝然不是寻常之辈,甚至极有可能便是西幽鬼陆之主。
“鬼道重现九州,不知其阴谋如何,绝非小事,当要通知禀报宗门。”他心中当即下了决定,“那两鬼不过相当于凝元筑基圆满,既是承西幽鬼主之命,极有可能不止此地一处,如是不能尽数剿灭,极有可能危害宗门。”
他这般想着冲起一道炫天剑光,便是飞出此山山腹。少顷到得山顶云空,俯瞰大地河山,白水绕流,青山苍莽。随即袍袖一振,往下看去,见着一株篦槐木高有四五十丈,枝条覆盖,尚有红绳长曼,又有凡俗符箓铃铛悬挂,风来一阵悦耳之音。
槐木乃是聚集阴气之物,最容易为鬼祟所寄,不过此木却是生在山顶向阳之处,极是不合常理。他把目望去,少时忽的眉头微沉,使出一道法光便就摄了一物上来,略微一看,眉头更是沉下。他思量片刻,此物暂时不能轻动,唯有留在此处,待得异日由宗门合力铲除。思及此处,举手一挥放回原处,再是纵起一道剑光鸿外。
云行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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