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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雖然是艷陽的午后,但氣溫仍使人感到舒暢。暖暖的陽光灑落成千萬片碎于地面, 和麗的輕風徐徐吹送。

秋晨把下午的課程事先預備好了,今天是要去見她的新搭檔的日子。根據麥肯叔叔 早上以“限時專送”輸送過來的資料來看,想必她的新伙伴之工作能力在倫迪之上。

這樣也好,她想。說不定可以早些替她心愛的倫迪把仇報。

她回到家里,把所需的一切事物整理好。

抬頭看了看掛鐘,只見那­精­緻的時針已擺到兩點正。

好了,出門吧!也許會在兩點半之前抵達本部,但早到些可以讓她的新伙伴有個好 印象。

一路上交通狀況良好,秋晨只花了十五分鐘就到了一棟看似公寓的白房子前。

HMB的本部位置很好,它設立在高級住宅區里。雖然看似公寓──沒錯,遠觀,這 是棟長方形的公寓,但近些看,它的建築格式比公寓要來得高尚、古典。

這四方形宅邸的四周景觀可真好,有前庭、后院,亦有噴水池、花園等設施。且方 圓一公里內只有草原或樹林,保證絕無其他住家,因此,並沒什么額外的安全顧慮.而 照顧這房子的,是HMB年資最高的人員──吉姆,他年歲已近七十了,卻還忠心耿耿的 死守本部。吉姆人雖老,但記憶力卻特別高人一等。凡有資格出入本部的人,他對他們的名字、容貌、階級地位甚至在外的工作,都背得滾瓜爛熟,且能琅琅上口。而夠格能入本部的,並非只是區區幾十人而已,最起碼,有兩百五十人以上。因HMB組織實在太大了,單只特級人員就有近三百人了。

稍稍整理一下自己的儀容,秋晨抬手看錶:兩點二十分。好了,進去吧!

秋晨輕輕地經過警衛室,對吉姆友善的微笑回應了點頭.她伸手推開會客室的房門 ,走向更里面的辦公室。

抬起手輕輕地在那扇雕刻細緻的木門上敲了幾下,立刻便傳出麥肯老成和藹的聲音 ,“進來!”

一如往常,她推開門,然后看也不看前面一眼地又轉身關上門.“麥肯叔叔,我的 新搭檔呢?”往房內一看,只見麥肯獨自優閒地坐在沙發上。

“他還在資料房里努力了解你和倫迪對『黑天使』進行的結果。”看見秋晨的臉­色­ 一暗,他站起身走到她身邊,用手輕輕地在她頭上撫了撫,“抱歉,秋晨。”

“麥肯叔叔,沒關係的。我總要適應事實,對吧?”她又恢復了開朗的微笑,“先 別談這個,我的搭檔呢?他總不會在資料室里泡上一整天吧?”

她裝出來的微笑,並沒瞞過麥肯的雙眼。因为她的眼里有著太多、太深的痛苦。

“不要急,小女孩。待他看完你們……呃,你的進度紀錄,他就會來的。”他以半 同情、半安慰的口吻說,“秋晨,呃,我……,我必須告訴你一件事。你那位新伙伴的 個­性­和倫迪大不相同,他有點……呃……”

看麥肯吞吞吐吐的樣子,秋晨感到十分不解。

“麥肯叔叔,你怎么啦?有話就直說啊!”

“好吧!你的新搭檔的個­性­,很自大、驕傲,更糟的是,他瞧不起女人!”

“沙文主義?”

“對!”

“好吧,我會盡力容忍他的。”她嘆了一口氣,想到往后得跟一個有“大男人主義 ”的人一起工作,真是令人受不了!

“謝謝你的讓步,秋晨。”

她回他一笑。

房門無聲無息地打開了,打斷了兩人的談話。等到那人一進門,麥肯立即起身替他 倆相互介紹.

“狄克,這是秋晨,葉秋晨。我想你已對她有相當的了解了吧?”見狄克點頭,他 又道,“秋晨,他是狄克。狄克?梭登?威克非,我想,你對他也算得上了解吧?”

她也點頭,但不甚明了他的意思。

其實麥肯的這番話,是別有含意的。只要常看報紙的影劇版便能知道狄克。並不是 說他是什么明星,而是他的花邊新聞特別多。三天兩頭就一回,弄得狄克這個花花公子 十分出名,也許就因为這樣,所以他看不起那堆對他一心獨鍾、投懷送抱的女人,而擴 展到他對所有女­性­不正確的看法了。

當然,這並不是說他“討厭”女人,而是“瞧不起”女人,兩者是有差別的。他是 “喜歡”女人的,就像一般的男­性­一樣,只不過,他在喜歡上又加了些“看不起”;看 不起她們的裝模作樣,看不起她們的虛偽矯飾。他總認为所有的女人都一樣,都是愛虛 榮、愛浮華,喜歡作假,動不動就以哭鬧來解決事情,或強要她們得不到的東西。

“你好,葉小姐。”

“你好!”

的確,正如麥肯所說的,這個女孩兒看來很微柔、很弱不禁風.而且,他開始要懷 疑她究竟是不是一個正常的女人了。他在她臉上找不出一絲假象,她不施脂粉,穿著一 件白襯衫、一條淡藍­色­的長裙。並不是他沒看過不化妝的女人,而是那些沒化妝的,不 是七老八十的化了妝也沒用,便是|­乳­臭未乾。在他的生活圈子里,女人濃妝艷抹,是最 正常不過的事。但今天看到了截然不同的女孩,反倒令他覺得格外清爽、質樸。

秋晨從不知道藍­色­的眼睛可以將男人襯托得如此英挺、瀟灑。但面前的人就是一個 例子:­唇­邊掛著一絲玩世不恭的微笑;那雙藍­色­的眼眸彷彿可以懾人似的,令秋晨不禁 聯想到貓王艾維斯?普利斯萊;修長健碩的身軀,像是長期在戶外活動,比倫敦其他蒼 白的紳士吸引人多了。

“我聽說你是倫迪的好朋友?”她問。

“是的,他去世了我很遺憾。倫迪是個很難得的人。”他聽得出她的語氣含著一絲 苦味,也許因为她是倫迪的女朋友吧,以致自己有一股想安慰她的衝動。

“你要不要去看看倫迪?”見狄克疑惑的表情,她補充道:“我是說,去看看他休 息的地方,倫迪一定會很高興你這老朋友去看他的。”

他點點頭.

由于昨晚才知道倫迪逝世的消息,一直未到他墳上獻花,今天竟然有人願意帶他一 探,有何不可?

“開我的車去吧!”他說.

“不用了,倫迪的新家離這里不遠,步行二十多分鐘就可以到了。”她無力的笑了 笑,“麥肯也一起來吧!”

半小時后,秋晨已帶著一束花和狄克、麥肯到達了一個幽靜、秀麗又山明水秀的小 草原中。

“麥肯,”狄克壓低聲音問,他不想驚擾正一心一意在和倫迪談心的秋晨。“你們 怎么會想到要把倫迪葬在這里?”

“這是她的意思。”麥肯指指秋晨,“她說,倫迪生前常和她到這里散步,所以, 讓他在此安息,是最適合不過了。”

“麥肯叔叔、威克非先生,”秋晨的呼叫打斷了他們之間的談話,“該你們來看看 倫迪了。”

“秋晨、狄克,”麥肯叫著他倆,“今晚我請你們吃晚餐,慶祝新兩人小組成立, 如何?順便可以談談未來的計畫,好嗎?”

“幾點,麥肯?”

“晚上八點,準時在老地方見面。秋晨,我會去接你的。”

夜幕降臨.

原本已消失無湹撵F,又隨著夜的召喚回來了。縱使藉著路燈,仍然無法明顯的看 到一公尺外的物體,倫敦不愧是個“霧”的城市。

“就是這樣,”麥肯說,“HMB的情報人員目前只能先得到這些資料,要再等些時 候,打入『黑天使』的內層再說.”

“那意思就是:我們現在已知道他們將在今年的七月中,于哥倫比亞北部的巴蘭吉 拉城進行大批海洛英的交易?”秋晨問。

“對,差不多是這個意思。”麥肯說.

“唔……,”秋晨稍稍沉思了一會兒,“反正那時我也已經放暑假了,要辦事情較 方便。”

“可是我們仍舊找不出交易地點的正確位置,而且巴蘭吉拉也算是一個大城,要從 何找起?”

“這個倒不用擔心。”秋晨露出一個“沒問題”的微笑,“我們班上有位從哥倫比 亞來的學生,且她的故鄉恰好就在巴蘭吉拉。她在那兒生活近二十年了,對一街一巷幾 乎都了如指掌,我只消去問她哪里是毒品最容易氾濫的地方,就可以縮小尋找的範圍了 .”

“很好,那這事就交給你了。”

“沒問題,我先失陪一下了!”她也不等麥肯的回答,急急地起身走往女盥洗室。

起初弄得麥肯及坐在一旁卻未曾開口的狄克一頭霧水,直到她進了盥洗室后,兩人 才恍然大悟。

“狄克,她怎樣?不是我蓋你的吧,她的確很有能力,只要把事安心地交給她,通 常都能辦得有聲有­色­。”麥肯十分欣慰地說,這個女孩確實幾乎從未讓他失望過.

“到目前为止,她的表現都還十分良好。”狄克自己心里清楚,其實他是想說她表 現得很出­色­、很令人讚賞,但礙于他曾說過“女人都一樣”這句話,为避免出爾反爾, 只好撒了個再小也不過的謊言了。

“良好?只有這樣嗎?”麥肯皺了皺眉頭,“算了,這已經是你有生以來對女人最 好的一句評語了。不過,我覺得還是用『出­色­』來形容較實在點兒。”

狄克以面無表情來回答他。

“嗨!狄克,好久不見。”一個妖嬈的女郎走到他們的餐桌邊。這是個高級餐廳, 出入的多半是上流社會的人,因此狄克碰到熟人,是十分正常的事。

“麥肯,這位是伊莉莎白,葛蘭登。”他極勉強的上前在她手上禮貌­性­的印下一吻 .

由于狄克側著臉,所以伊莉莎白並沒看見他臉上的表情。但麥肯看見了。他極力地 使面孔保持正常,以免大笑出來。为此,他還差點把嘴­唇­咬破呢!

等到伊莉莎白走后,麥肯才很不客氣地大聲笑出來。狄克正要瞪他示意閉嘴時,又 有另一個女­性­走來。不過幸好這次她身旁多了一個男伴,而且她的舉止不像伊莉莎白那 樣輕佻,年紀也稍大些。

狄克十分客氣地站了起來,跟他們寒暄了一番。

“麥肯,這位是喬斯?摩根先生和他的妻子瑪莉?摩根。摩根先生是DUT造船工業 的董事長,和我父親有生意上的來往。”狄克現在的語氣十分敬重,“摩根先生,這位 是麥肯,陶恩森。”

他們又聊了幾句,摩根夫婦才離開.

“喬斯?摩根是我最尊重的人,他和我父親做生意從來都是老老實實、不欺不詐的 .這種人很難找。”

麥肯點頭深表贊成。

又過了一會兒,才見秋晨姍姍地走來。

“秋晨,你身體不舒服嗎?”一如往常,麥肯關心地問。

她搖搖頭,“我只是吃壞了東西而已。”

秋晨才剛坐下,正要再次開口研商黑天使的問題,一個打扮得花枝招展,氣質卻俗 不可耐的女人走來。她一看就知道是個金玉其外、敗絮其內的人。

“嗨,狄克,为什么這么久都不來找我?”那女人嗲聲嗲氣的問。

鬼才會去找你!狄克心想。但他外表還是客客氣氣的對她,“抱歉,克絲?蒙特小 姐。只是最近我有要事在身,無法挪出空閒去參加你所舉辦的宴會。”

不知道为什么,他很在乎秋晨看到這一切,真的非常在乎。甚至心里對那個自己從 不在意的外號“霍克”,起了一陣強烈的反感,他不希望秋晨知道他有這種綽號。

“這兩位是誰?”蒙特小姐雖然以自然的口吻發問,但她的雙眼直盯著秋晨,好像 恨不得把她剝了皮似的,搞得秋晨莫名其妙。

“這位是麥肯?陶恩森。”

麥肯禮貌的向她點頭打招呼,她卻有點不屑的回禮.

“這位是葉秋晨,她是個東方人。是我的搭……朋友!”狄克及時改口過來。因为 他是HMB工作人員的事,整個工業界除了他父親和他自己之外,無人知曉。而他父親是 世界上數一數二的大財團之一的董事長,也是HMB組織集團的重要贊助者之一。

秋晨一樣禮貌­性­的對她微笑,但卻換來惡狠狠的一瞥,使秋晨更加迷糊了。

這一切都落在狄克的眼里,要不是为了父親做人的面子上著想,他早把克絲?蒙特 “請走”了。

“狄克,下次的宴會你得來啊!偶爾總要給我個面子吧!”克絲撒嬌得搖晃著身體 .

“盡力而为。”他冷冷地回應了她。

“狄克,你認識的人大半都屬這種個­性­嗎?”秋晨在克絲?蒙特走后略帶點好奇問 .這人確實和倫迪有著天壤之別,非但外貌──唔,她必須承認,狄克的確是比倫迪要 英俊上幾千倍──個­性­也幾近毫無相同之處,真懷疑他倆會是一對好哥兒們。就連所接 觸的人都差個十萬八千里,倫迪的朋友多半是一般階級,而狄克周遭的人們,似乎是大 都是自視甚高的上級人士。

“有些是,”他回答,口氣全無以往的輕視,只找得到溫柔,“但我並不是很喜歡 跟他們交往,为了生意,必須容忍著去做一些自己不願意的事。”

为什么自己要用這么柔和、這么輕護的語氣回答她的問題呢?为什么沒有辦法對她 使用他一貫對別的女人的態度呢?就這么簡單的幾個問題而已,卻在他心上打了千千結 .還有一個可能­性­,他不願去想、也不肯去想。

“那么你和倫迪真的是有如天地之分一樣。俗話云:『物以類聚』,但你們倒像是 『物以異和』呢!”秋晨開了個玩笑。

“也許吧!”

“喂!”麥肯Сhā嘴道,“注意一下你們的手錶,再半個小時就要午夜了,秋晨該回 去休息,以應付明早的課.”

“OK!那我先走了,你們慢聊,明天下午三點整,在本部集合。”說完,她拎起小 手提包走了。留下兩個男人舉杯互飲。

“好了,狄克。”麥肯一把搶走了他的酒杯,“你今天哪根筋不對勁了?死命的喝 酒,還是威士忌哪!到底有什么不如意的事?”

“我又不會醉!”他奪回酒杯,又倒滿了淡黃­色­的液體.

“我知道你不會醉,你的體質天生異常,但並不表示你可以毫無限制的喝下去。” 麥肯不悅地看著他,“不會醉是一回事,可是會傷身啊!”

他明了狄克不是個會藉酒澆愁的人,但究竟是什么事會讓他不顧一切地猛灌?

但這次麥肯猜錯了,狄克確實是在澆愁,但澆什么愁?連狄克也不甚明白。自己也 知道“藉酒澆愁,愁更愁”的道理,但就是無法停止,有股衝動使他想把自己灌得爛醉 如泥、不省人事。但這個願望終因體質而無法得逞,只是使得頭疼更加激烈而已。

“回去吧!狄克,我送你。”

翌晨,柔和的陽光­射­進了狄克的房里,照得他不得不勉強睜開雙眼。

“少爺,早啊!你終于醒來了。”一名面容慈祥而身材發福的中年婦女以再親切不 過的聲音道。

“早,­奶­媽。”狄克正想坐起身時,被腦中一片嗡嗡聲給逼躺了回去,“拜託,給 我一杯水吧!”

“水嗎?少爺?”­奶­媽臃腫的體型擋住了照­射­進來的陽光,她氣嘟嘟地說:“要不 要再來一杯酒?昨晚喝得很痛快,是嗎?從小到大,我都看護著你,極力避免你受到傷 害。結果,你昨晚喝了多少酒?兩公升半的威士忌!你不要命啦?偶爾做點越矩的事沒 關係,你以前曾經好幾夜沒回來過,我其實都知道你在幹什么。但是喝酒實在是太過分 了!麥肯也真是的,为什么不阻止你?”她嘟著嘴唸個沒完沒了,活像一串連珠炮似的 .

“拜託,­奶­媽。”狄克抱著頭哀求,“先給我一杯水,其他的事要說再說,我頭都 快疼死了!”

雖然狄克喝再多的烈酒都不會醉,但這應有的效應仍會發作,只不過是在睡眠中會 逝去一大半。

“痛一下活該!警告你別喝太多酒。”縱然嘴上是這么無情地說,但她還是捧了一 大杯開水來。

“謝謝你,­奶­媽。”他像是如魚得水的把一大杯水灌下肚。

“少爺,”她一邊清理房間,一邊說,“你到底是为了什么,居然想把自己灌得爛 醉如泥?都不想想自己的身體.”

“呃,”狄克有些为難,因为他自己也不很清楚究竟是为了什么,只是一股衝動。 “大概是……我心血來潮,想試試喝個爛醉的感覺吧!”他編出一個不成理由的理由。

“試試?!喔,天啊!”­奶­媽做出一個受不了的表情,“你为何不『試試』跳樓自 殺的感覺?”

“你既然這么說,那我下次就去試試看好了。”他依舊嬉皮笑臉的說.

­奶­媽白他一眼,帶著床單走向房門.“早餐在樓下,少爺。順便提一下,有位自稱 克絲?蒙特的俗氣小姐一大早就來找你,我告訴她你尚未起床,她卻說她願意等。”­奶­ 媽停了會兒,又喃喃,“因为她是老爺重要客戶的女兒,所以我不願得罪她。可是,少 爺,你應該少和這種人交往。那種女孩一看就知道是愛慕虛榮、俗里俗氣的人。外表縱 使華麗燦爛,但是腦袋里卻空無一物,像是個吹滿的塑膠帶。”

狄克看著­奶­媽唸唸有詞的走出去后,才無可奈何的下床更衣。他並不像一般有錢人 家的大少爺一樣,連換衣服都要別人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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