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年年忽然觉得一阵烦躁,站起来,将桌上的书本全部塞入书包。班长一见之下大为吃惊,“干什么?年年你又要逃课了?”
“不是逃课,我向你请假。”她把一张假条递了过去。
班长顿时欲哭无泪,“别这样,你每次都让我去跟班主任说,我很难开口的……”
“拜托你了。”说完这句话后,她背起书包,任凭班长在身后怎么哭求都不为所动地走了出去。
身后依稀传来同学们的议论声——
“哇塞,年年真是太酷了,偶像啊!”
“也就她敢这样,据说她家人也支持她逃课,老师们没办法,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真奇怪,她的脑子到底是什么做的,为什么不上课,平日里也不见她怎么用功,就每次都能考第一呢?”
“人生啊,就是这么的不平等啊……”
人生,本来就是不平等的。杜年年走下楼梯,淡淡地想,就像有的人学习十个小时,也抵不上别人的一个小时一样;有的人分明早遇见三年,但还不如后遇之人的明媚一笑。
就像谭允嘉得到的是怜惜,而她得到的,却是排斥与讨厌。
如果当初爸爸没有收养她,今时今日,会不会就变得有所不同了呢?起码,夜愚不会这样抵触她,她和他一开始,就站在了最糟糕的上,此后的道路,不过是渐行渐远的两条线,再也不会有交集的一天。
她在草坪上抱膝坐下,望着远方蔚蓝色的天空,感到一种隐隐然的绝望。就像早上所看的那本《万有引力之虹》一样,有种平静得像是死亡般的紊乱,晦涩难言。
脚步声低低地响起,在她身后不远处停下。
感应到自己被某个焦灼的目光所凝视,杜年年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整个人顿时一呆——怎么是他?
身后站着的不是别人,正是江夜愚。
他也背着书包,看样子和她一样逃了课。
两人就那样默默地彼此对望,很长一段时间里,谁也没有说话。
最后,他双手兜走过来,走到她面前,傲慢地开口:“起来,你霸占了我的地盘。”
没错,学校后园的这块草坪,原本是他的乐土,他经常躺在这里晒太阳,一晒就是大半天。如果地点也有归属权的话,那么这个地方,确实应该算是他的。
然而,想虽然是那么想的,回答时,杜年年却说了三个字:“凭什么?”
江夜愚皱起眉头,目光逐渐森冷。
“如果我非坐这的话,你会怎么办?硬把我拖走?还是打我一顿把我赶跑?”杜年年的眼睛漆黑漆黑,说起话来也是不冷不热的,杀伤力却明显比大吵大闹要强得多,因为江夜愚听了,表情更加难看了。
而那样的表情,看在年年眼里,却正合她意。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很想看他发火,如果说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非常不友好,那么,何妨决裂到底呢?
她耐心等待,但江夜愚最终还是没有发火,反而把书包随手一丢,在她身旁坐了下来,疲软地说了一句:“算了。你要真想霸占那就霸占吧。”
“是因为我霸占的东西已经足够多,也不差这么一小件了,是吗?”她尖锐地问。
夜愚的眼睛一沉,但没有说话。
他为什么不发火?好烦躁,烦躁得似乎如果他不发火的话,最终发火的人,就会是自己。杜年年咬着嘴唇,说得更加刻薄:“也对,反正像你这么没用的人,也只能背负这样的命运——永远被别人抢走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优渥的生活、温馨的家庭、关爱你的家人……一切的一切。”
“你……”他有些被激怒,但只说了一个字,又被硬生生地克制住。
“我知道你不甘心,你在心里一直恨我,因为我抢走了你爸爸,你姐姐,还有你原本应该得到的幸福,但是看清楚点,我跟你是不一样的。我绝对不会自暴自弃,明明家境已经那么困难了,还不好好念书,任由成绩糟糕得一塌糊涂,你不觉得惭愧吗?你的学费、你的吃穿用度,都是靠你外婆辛辛苦苦打扫街道赚回来的!你还尽给她添麻烦,三天两头让她到学校看老师的脸色,像你这样的货色凭什么嫉妒我?凭什么不甘心?”杜年年说着站了起来,素白的脸上全是轻蔑与嘲讽,“你看看我,我从小到大都是第一名,将来还会进最好的大学,一流的企业,过最辉煌的人生,赚最多的钱以回报姐姐她们,而你呢?你肯定考不上大学,就此窝囊地混张高中毕业证书,去三流单位混着,或者跟你外婆一样打扫街道,做些重的体力活,为生计所迫锱铢必较,或者出卖你还算不错的色相,去伺候那些富有而寂寞的老女人们,这就是你的人生!看清楚点,你没有资格恨我,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你……”
第27节:第五章总有一些心事(5)
她的话还没说完,已被江夜愚狠狠推到了墙上,扣着她肩膀的力度是那么大,大得几乎想要拧碎她。
“你以为你真算什么东西?”喑哑的语音从嗓子里紧逼而出,少年的眼睛里,有着难以描述的一种愤怒。
而她望着那种愤怒,却觉得一颗心,柔软得几乎融化。
“你听着,杜年年!我才不稀罕什么狗屁家人,那是你的家人,不是我的!所以我本就不会嫉妒你!什么幸福什么第一,谁稀罕?居然还敢咒我,说我会做牛郎……”少年说起这点,就恨得直咬牙,“你把自己看得太高了,就算念书好又怎么样?”
她打断他,“是不怎么样,但起码,现在同样是上课时间不在课堂,我是请假,而你,就是逃课。”
江夜愚的脸色一变,手上的力度变轻了,半晌,忽然冷笑,“你以为激将法对我有用?”
“你是否太抬举自己了?对你,我需要用什么激将法吗?你是好是坏,有出息没出息,跟我本没有任何关系。”
少年终于彻底被激怒,死命地按着她,恶狠狠地说:“谁说没有关系?这可是大大的有关系呢,我名义上的——妹妹!既然有你这么个出类拔萃、永远第一的妹妹,当哥哥的我自然也不能太丢脸。你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天才吗?告诉你,你做得到的,我一样也能做到!我不是只有长相而已的,等着瞧吧!”最后再用力按了她一下,他这才松开,转身捡起书包气冲冲地大步离开。
直到他走得看不见了,杜年年双腿一软,顺着墙壁滑坐到地上,刚才被箍住的胳膊处像火一样燃烧着,疼痛得厉害,可想见到了明天会青肿成什么样子,然而,心里却是甜蜜的。无论如何,他肯好好念书了……
他其实很聪明,只要肯努力,即使落后了这么多,也一定能跟上来。
17岁,的确属于什么都证明不了,也决定不了的年纪,可是,所拥有的心愿却是那般鲜明而清晰——她想跟他在一起。
未来的路那么长,她不要在高中毕业时一切就被终止,她想跟他一起上大学。他的成绩那么糟糕,肯定上不了大学,所以,她只能想出这样激烈荒唐却又有效的办法,逼他好好学习。
然而,这样做的同时又是何等心酸,为了让他振奋起来,她牺牲了自己的最后一点形象,扮演了一个傲慢无礼、极度轻视着他的反角。
用脚指头想都知道,他会因此而多讨厌她。
明明是喜欢,却要装成鄙夷;明明是好心,却要装成恶意;明明是为了能更靠近一步,但反而将他越推越远……
杜年年抱住自己的双臂,将头靠到墙上,望着远方的天空,就那么一直一直坐着。风声轻轻,传来不知何处播放的《暗涌》:“……曾多么想多么想贴近,你的心和眼口和耳亦没缘分,我都捉不紧……我的命中命中,越美丽的东西我越不可碰……仍静候着你说我别错用神,什么我都有预感,然后睁不开两眼,看命运光临,然后天空又再涌起密云……”
看命运光临。
天空又再涌起密云。
这忧伤、这寂寥,这般哭不出来的伤痕与,委屈。
直将17岁少女的心事,写满苍凉。
第28节:第六章已成轻掷(1)
第六章已成轻掷
下午五点钟,准时下班。
杜天天刷过卡后,捧着花匆匆走出电视台的大门,正在东张西望时,车喇叭响了几下,回头,戴着墨镜的男子优雅地靠在一辆橘黄色的跑车旁,含笑而立。
她连忙走过去。
封淡昔绅士地帮她拉开车门,杜天天不禁好奇地问道:“哪来的车子?”
“莫非的。”
“难怪这么骚包。”兰博基尼啊,光颜色往车堆里一摆,就够出格,倒是很符合那个花花公子的调调。
封淡昔熟练地将车掉了个头,拐上车道。
“我们去哪吃饭?”
“过会你就知道了。”
“那我就耐心地期待惊喜啦。”杜天天看着驾驶座上风姿隽秀的男子,忍不住就想赞美他,“你知道吗,今天制作在剪昨天录制的带子时,几乎全电视台的女人都跑过去围观了,就为了一睹你的风采。”
“有没有这么夸张?”封淡昔温和地笑着,眉宇间却没有半丝自得之色。
杜天天心中忽然有种莫名的诧异。经过这几天的接触,尽管封淡昔有点神秘,但基本上可以看出,他是个很内敛的人,也就是说,虽然他知道自己有多帅,但并不会随随便便就利用这一点去勾搭女人。可是,他对她,却始终像是在成心引诱。这与他的本可以说是相矛盾的,那么,究竟是为什么呢?
她想了半天,只能归结为爱情二字。
他先爱上她,所以用尽心思勾引她。
一想到这点,就又忍不住捂住脸傻呵呵地笑。
“想什么事情这么开心?”可能是她笑得实在太傻,连封淡昔都忍不住问了。
然而,径自沉浸在美妙幻想中的女人却眨眨眼睛,“秘密。不告诉你。”
说话间,跑车开进一个小巷,然后停了下来。只见前方一扇小红门,两旁都是围墙,什么都看不见,倒是门前停着各式各样的车子,一排排列得很齐。
“咦?这是哪里?”
“这是一家以做私家菜闻名的小馆。我们进去吧。”封淡昔先行带路。
小红门处站着两个中年男人,完全没有服务生的气质,却偏偏是服务生,“欢迎光临。”
杜天天充满好奇地走了进去。门真的很小,进去后一条窄窄的通道,通道前方有道帘子,掀开帘子后,哇,别有洞天!
视野豁然开阔,里面竟是一个苏州园林般的花园,身穿秀禾装的女侍应手捧托盘行走其间,给人的感觉像是回到了民初时代。
封淡昔报上预约号后,两人就被引进了一间雅室,雅间里铺着玻璃地板,可以看见下面汩汩流淌的水源,几尾红鲤鱼悠然游过,真令人生怕这一脚踩下去,地板就碎了。
桌椅餐具也是古色古香,装修极具特色,像这样的饭馆,虽然菜还没有吃,但已足够令顾客印象深刻。
杜天天啧啧惊叹说:“我啊,在这里土生土长都二十四年了,竟然还不知道有这么一家饭馆。反而要由你这个来b城还不到一星期的人告诉我有这么一个地方,真是好惭愧。”
“这也不是我自己发掘的。”封淡昔笑笑,将她面前的茶杯斟满。
“难道这也是那个告诉你s大的夜灯是本书的人说的?”
封淡昔眸中闪过一线黯然,摇了摇头,“不是。是莫非。”
杜天天有点失望,“原来是那个花花公子,也是,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对吃喝玩乐样样通……对了,你说我邀请他做下期man色的嘉宾好不好?他会答应吗?”
“对于这种出风头的事,他没有拒绝的理由吧?”封淡昔放下茶壶点了菜单,女侍便躬身退了出去,房门合上,留得一室静谧。
杜天天拢了把长发,取下手腕上的皮筋正想把头发扎起来时,封淡昔起身,说:“我来。”
然后他便走到了她身后,取过她手上的皮筋,开始为她绑头发。他的手指修长,穿过发丝,力度轻柔,心中某个地方就那样也跟着轻柔起来。她咬唇笑,双颊泛红,“不好意思,我的头发太乱了,很难扎到一起吧?”
“不会,你的头发很漂亮。”淡雅的语声,分明是在说着恭维话,却让人听了从头舒坦到脚,有种难言的愉悦。
杜天天想,这个男人真温柔。而且,只为她一个人如此温柔。这是何等造化来的一种福分?
“以前没有人这样夸过你吗?”帮她绑好头发后,他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望着她,目光像玉一般清润,一线微笑,两重温存。
杜天天摇了摇头,“我不是说了嘛,我从小到大很没男孩子缘的。”
“是吗?”封淡昔低下头,若有所思。
“是啊,所以说起来……”杜天天很不好意思地抿着嘴低声说,“你算是我的第一个恋人呢。”
封淡昔整个人震了一下,再抬起头来时,表情就变得有点深沉,过了一会,神色复杂地开口说:“天天,其实……”
“我知道!”她没有让他继续说下去,捧起他为她倒的茶,一边浅呷一边说,“其实我知道你这次回国只能待一个星期,后天早上就要回去。其实我也知道我们是不可能的啦,毕竟,我家在这里,而你在英国……这些我都知道呢,但是没办法啊,谁叫我喜欢你呢,喜欢到,即使只有几天,也不想错过你……”
第29节:第六章已成轻掷(2)
青瓷茶杯里,碧茶清澄,倒影出女子低垂的眉眼,微微地笑着,宝石般闪烁。
于是对座男子的脸有了那么一瞬间的迷离,他怔怔地望着她,分明一向善于言辞,却在这一刻,陷入木讷。
“所以我告诉自己——天天啊,生命中有很多美好的事情,比如,遇见一个完美的情人,和他的生命产生交集,像流星一样,虽然短暂,但是比恒星还要灿烂。所以,封淡昔,”杜天天抬起头,朝他微笑,“我会记住你的。我永远不会忘记你。”
封淡昔再次从座位上站起来,走过去搂住她,眼中有什么东西化开了,开始暗潮汹涌,再也无法遏止。
杜天天一直柔顺地靠在他怀中,没有抬头。
她若是抬头,也许就能看见那个男子的后悔与感动,也许就能在他最脆弱的一刻将悲剧提前结束,也就不会发生后来那么多那么多令人难过的事情……
只可惜,人生没有也许。
杜天天没有抬头,封淡昔最终也没有收手,随着女侍者端着菜肴敲门而入,两人自然而然地分开,那些涌动的紊乱思绪,亦随之平复掩埋。
他又恢复成平常的他,只是多了几分深沉,而她还是那个开朗大条的她,对着美食惊叹不已。
一顿饭,吃的是两种心思、各有感触。
走出小红门时,杜天天还意犹未尽地说:“真好吃,那个蜜汁山药,和秘制酥皮虾真是太好吃了。啊,这下又知道一个好去处了,下次带思绒来尝……我们接下去做什么?”
封淡昔抬腕看表,“现在轮到你当我的导游了。”
杜天天不解地扬眉。
倜傥俊美的男子在斑驳的路灯下回眸朝她微微一笑,“带我转转s大吧。”
当下,跑车利索地穿出小巷,驰向城南。
杜天天问:“你为什么想去s大?”
封淡昔答:“想看看你的母校——这个答案如何?”
于是她不再继续深究,像吃了糖果般开心。
“s大一共有四个门,我们从南门进吧。”杜天天如是说。
二十分钟后,当跑车开进这所百年名校时,她放下车窗朝门警老头打招呼:“嗨,关伯伯,好久不见了呀。您老最近身体好吗?啊?我啊,我带个朋友来参观一下我的母校嘛,放心啦,不会待太晚的,麻烦喽……”
封淡昔停好车,帮她开门,含笑说:“看来你的人缘很好。”
她主动挽住他的胳膊,无不得意地说:“那是当然的,不是我说哦,你找我当s大的向导,可真是找对人了。我对这里的一花一木,都很了解呢……”
“书本一样的灯光……”封淡昔提示。
杜天天的得意之色顿时垮了下去,“哎呀,那个不算啦!”
此时正是晚上八点多,校园里人不算少,还不时能遇到情侣,牵着手说说笑笑。看到他们,杜天天就不无羡慕地叹了口气,“真是美好的青春啊……想想真是好可惜啊。”
“可惜什么?”
“上大学后谈恋爱一直是我中学时的梦想哦,可惜不知道为什么,四年内都乏人问津,我好悲惨。”她故意低下头做委屈状,以博取他的同情。
谁知封淡昔听了,眼神再度迷离,淡淡地说了句:“是这样吗?”便没了下文。
没有得到预期的安慰,杜天天有点小小的失望,但很快又高兴起来,讲述每幢建筑的由来给他听。就这样一个说一个听,不知不觉走到学校餐厅前。
两层式的独立楼房,有着极为漂亮的弧线造型,清一色的落地窗,和没有一个死角的照明设备,使它比起外面的高档餐厅,亦毫不逊色。
“快看,我们学校这个餐厅很有名的哦,是一个建筑系的学生自己设计的,他凭借这个拿了当年的b城学院最佳建筑奖呢!”杜天天拉着封淡昔走到餐厅门口,给他看极具特色的绿色门牌。
封淡昔很专注地望着那幢建筑,几乎可以称得上是目不转睛。
“怎么样?很漂亮吧?”
“是学生自己设计的?”他的声音放得很慢。
“是啊。很有才华的学生呢。可惜,天妒英才,还没毕业就病逝了。”杜天天凝望着餐厅,惋惜地叹了口气。
第30节:第六章已成轻掷(3)
封淡昔的表情变得非常复杂,乌黑的眼眸看着她,看定她,似乎在揣摩她说的这句话是否有其他用意。久久,他才又开口说:“你还记得他的名字吗?”
“季疏禾!”
见她答得如此流利,封淡昔似乎有点高兴,眼中升起了某丝希望的火焰,但随即又被她的下一句话给扑灭,“看,这门牌上写了的嘛,哈哈哈!”
“你……”他望着她,很轻很轻地说,“你还记得他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吗?”
杜天天偏过头想了想,回答:“记得不是太清楚了,因为虽然是同一届的,但毕竟不同系,所以很少有交集。只记得那是个很温柔的男孩子,据说从小就身体不好,而且格也比较文静。”
“还有吗?”
“没有啦。”杜天天好奇地打量着他,“你好像对他很有兴趣,问这么多他的事。”
封淡昔淡淡一笑,继续朝前走,“是啊,我想看见这幢建筑的人,都会惊叹于他的才华吧。”
“那倒是,据说他病逝的消息传来后,他的导师都哭了,说自己一辈子再也遇不到那么好的学生了。唉,真是可怜。”
封淡昔垂下眼睫,低声说:“是的。一辈子,再也遇不到……”
杜天天心中一动,握住他的手,他的手有点凉。她柔声说:“你今天晚上有点奇怪,是不是想起什么不好的回忆了?”
封淡昔眼中的伤感瞬间散去,转为温润的笑意,她的脸,再转身,云淡风轻,“没事。走吧,还没介绍你们学校最有名的图书馆呢。”
“啊,是啊……那个图书馆就是我们从电视塔上看下去时那本书的腰封呢,我上学那会最喜欢来这里,因为有好多书可以看。”
封淡昔调侃:“是因为太用功,所以才交不到男朋友吧?”
杜天天立刻睁大了眼睛,“才不是。是那些男生都没有眼光。不过,你说实话,我真的有那么差劲吗?我觉得我长得不算难看啊,格又很开朗,为什么不受男生的欢迎呢?”
封淡昔挽起她的手,“那样才好不是吗?所以现在的你,才会遇见现在的我。”他说这话时,目光闪烁,有着另一层深意。
然而,被喜悦所包围的女孩一味径自幸福着,依旧没有留意。
再回首看一眼掩映在柳树里的餐厅,封淡昔第三次变得眼神恍惚,像从冰箱里取出的玻璃一样,表皮迅速凝结起一层细密的水珠。那是,永远消抹不去的遗憾与……悲伤。
夜十一时,跑车载着晚归的女孩停在了小区楼下。
杜天天解开安全带说:“今天谢谢你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她正要开车门,封淡昔却俯身过来,按住了她的手。
两人目光相对,他眼中,有着鲜明的不舍。
第一次见他如此清楚地表达出情绪,杜天天有些高兴,弯起眼睛说:“你不舍得跟我分开吗?”
被她这么直接大胆的一问,封淡昔震了一下,似乎从某种情绪中清醒过来,顿时松开了手。
杜天天心里有点小小的失望,这个男人,亲昵的举止做得很多,但情话却说得太少。正在郁闷时,封淡昔已下车走到她这边,帮她打开车门。
她拎着包包下车。两人面对面站着,一时间,反而无话。
最后杜天天想,看样子封淡昔今天晚上是不会有进一步的表示了,再这样僵持着站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便说道:“好啦,我要上楼去了,夜风有点凉,你穿得好单薄,快回车上去吧。”
封淡昔看着她,不说话,也不动。一双眼睛漆黑如墨,因掺杂了太多情绪,反而令人本无法解读。
这个男人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呢?要能够知道他在想什么就好了,自己就不会这样患得患失了……杜天天想到这里,下意识地伸出手,抚上那张为无数女人所痴迷的脸,轻轻地说:“我舍不得跟你分开呢,封淡昔。”
封淡昔抓住了她的手,他和她的手都压在他的脸颊上,仿佛有自己意识般地不肯分离。
“一想到我们剩余的时间越来越少,连四十个小时都不到,我就舍不得和你分开。”因为离别在即,她放任自己说出真心,像所有恋爱中的女孩一样,温柔而痴情,“六世达赖仓央加措,有一段非常有名的描写感情的话——第一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第二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第三最好不相伴,如此便可不相欠……我以前每每读到那句话,就觉得心快要碎掉。可是,当我真正遇到感情时,才知道,其实我可以比他勇敢。”请记住本站网址:.hebao.l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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