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章出自《归路》
[ 第三十一章作者有话要说:对于康熙年间清与准噶尔的战争,可以参考以下网址:
是简明的蒙古通史,有策妄阿拉布坦,以及噶尔丹渊源的介绍。
我这里一部分资料来自于《清代西部历史论衡》
刚发现晋江积分制度改革,震惊之余有点反感(虽然迷途和归路是晋江代理的,说白了就是独家发表兼授权出版),但还是很不喜欢晋江最新的这个变化。考虑下个文也许不在晋江首发了,其实我是最懒得挪窝的人,唉……
==!可能写文的感受大点,估计各位读者看官没什么意见,纯当水聊吧^_^
扫除大家的疑虑,这篇文不会搬家的,我懒,新坑再说吧。
对了,还有我的QQ空间,地址http://,配合宣传用的,大概会写点无聊的日记,呵呵。
年末,青海诸台吉在青海湖畔支起大帐,为庆祝此仗得胜,邀宴驻守西宁的清将。因为蒙古人也都带着福晋家小,十四便携我一同赴宴。行至半途,全副武装的永谦带着一队人迎面而来。
“大将军!”他策马赶至十四身侧,似是有要事禀告,抬头瞥见骑着枣红马的我,便先憋住了。
十四看了看我,对他道:“有什么事?说吧。”
永谦便轻声回道:“在西藏被我军斩杀的准噶尔宰桑托布齐,此刻就在察罕丹津等人帐中。”
“死了的人又活了?”十四不惊反笑,“难不成来当说客?”
永谦瞧着十四的脸色,点头回道:“是。他说‘额鲁特蒙古本是一家,为何要让外人Сhā手自家的事’,‘西藏一向是蒙古人管的,现在被清人夺了去’,还让和硕特头领都瞧瞧自个儿,帮了咱们的,捞到好处没有……”
十四并没动怒,只淡淡地问:“哦?察罕丹津他们什么反应?”
“和硕特各台吉有的闷不作声,有的怒斥于他。广善还在那应付着。大将军,还要去吗?”
十四笑道:“都走到半道上了,为什么不去?策妄阿拉布坦现在这狼狈样,还有什么能耐给我摆鸿门宴!至于那些台吉老爷,就更不用担心他们能闹出什么花样。”
青海诸台吉对于不能染指西藏有所不满,而策妄阿拉布坦现在没有还手之力,只好尝试利用这个矛盾破坏他们与清廷的关系。我想他大概有些头痛,笑问道:“很棘手吗?”
他笑叹道:“罗刹人在北边不断向策妄抛绣球,故而不想逼得他太紧。”
我点了点头表示明白,眼见前方金黄的草场上营帐层层叠叠,到了。
今日天气极好,风很小,阳光明媚。可望见远处地平线上一条白色的雪线,那应该就是冰封的湖面。营地里,蒙古兵和清兵围着火堆混坐,喝酒吃肉,有的索性与热情的蒙族少女们载歌载舞,甚至还有妇人追着乱跑的孩子,如同过节一般,丝毫没有剑拔弩张的气氛。
永谦神色凝重,十四却显得很轻松,拍着他的肩膀笑道:“带路,瞧瞧去。”永谦躬身应了声“是”,领命走在前面。
一处大帐外,几个蒙古侍从见十四到来方才慌忙迎上。看来里面聊得太专注,把旁的都忘了。永谦吩咐亲卫小心戒备。听说湖面冰层很厚,冰上还有积雪,我想没我什么事,不如去看看有没有雪橇玩,却被十四抓住手腕,拉了入帐。
帐内十数席围成圆形,最显眼的是正中立的那人,腰圆膀粗,满脸胡子。广善正情绪激动地跟此人舌战。进来之前十四制止了侍从的通传,我们一露面,帐内立刻鸦雀无声,十数名蒙古王公惊诧之下纷纷起立迎接。察罕丹津反应最快,上前将十四引向空着的主座。
那胡子大汉大概就是托布齐,神色倨傲地盯着我们。十四却看也不看他,只笑着让察罕丹津给我介绍在座的人。当发现有半数台吉携了福晋同来,甚至有一席是寡妇带着幼儿,便知道我的出现并不算失礼。
托布齐忍不了被无视的难堪,抬着下巴用十分地道的汉语说:“哼,一群奴才,就舔你们主子脚上的泥巴吧!”
一位台吉跳起来用蒙语骂他(我听不懂,观其激动的情绪,应该不外乎脏字)。托布齐却环视众人冷笑道:“汉人有句话说得好‘狡兔死,走狗烹’,瞧你们还能乐到几时!”
托布齐能出现这个场合肯定是得到其中一位或数位台吉的帮助,而他的话,显然影响到在座的其他人。
永谦立在帐门边,握着腰上的配剑目露凶光。十四神色漠然,在我耳边轻嗤道:“他以为自己是子贡还是苏秦?”他的身份不便和托布齐做口舌之争,动用暴力又有胜之不武的嫌疑,便低声笑回道:“信我,便给你做回张仪。”
我不过是说着玩的,不想他竟揽着我的肩,笑而鼓励道:“自然信的。论词锋犀利,少有人及你……”
托布齐看我俩低语,就像要拿目光在我们身上戳个洞出来似的。我这时得了将令,便转向他笑问:“宰桑大人,说到泥巴,我看贵主策妄阿拉布坦要舔他罗刹主子脚上的泥巴才对吧。”
“你说什么!”托布齐双眼圆睁,怒吼道。
戏既然开了头,就要好好唱下去。我斟了一碗酥油茶解渴,接着笑道:“呵呵,罗刹使者都跟你们主子说了什么呢?让我猜猜,是不是入了罗刹国,便可以受他们保护?沙皇彼得相信叶尔羌盛产黄金,策妄要是将长生天赐予的土地拱手送给罗刹人,他们一定会在那些土地上修建一座座碉堡,把英勇的准噶尔人好好圈养保护起来。你们也就安心,不用怕跟大清打交道了!”聚于小钟那儿的神甫们常会谈论欧洲时事,沙皇俄国的扩张野心人所共知,前些年打赢了跟瑞典的战争,如今与奥斯曼土耳其又有摩擦。东边,则在准噶尔的额尔齐斯河与清朝的东北边境上做些见不得人的手脚。十四曾说起策妄阿拉布坦之前对他们很警觉,不过他此时深陷困境,怕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托布齐脸上青红交加,双眼像要喷火。蒙古王公们瞧他的眼神顿时轻蔑起来。十四玩味地笑着,握着我的手始终沉默。我乘胜追击:“好好地侍奉你们的彼得主子,也许他会像对自己院子里的狗一样,偶尔赏赐一块西伯利亚冻面包。”
托布齐转向十四用蒙语说了一大串。我却从他望着我不屑的表情,以及蒙古寡妇福晋紧皱的眉头上,猜到无非是些攻击女人的词汇。便也转向十四笑道:“不知猜得对不对,忽然不懂汉话的托布齐宰桑大人应该是说战事与女人无关吧?那么,烦请大将军问他,既然如此,当年噶尔丹兵败,策妄阿拉布坦何故急着将噶尔丹的女儿钟齐海献于我大清?”
十四向他笑问:“需要我译于你吗?”
托布齐脸色灰白,说不出话来。
十四也不想听他说,挥手道:“滚回去告诉策妄阿拉布坦,他要还是男人,还是巴图尔珲台吉的子孙,磨利的刀剑就别只懂得招呼‘本是额鲁特一家’的拉藏!”
早就迫不及待的永谦朝身边的亲卫使了个眼色,他们便把托布齐押出帐去。
察罕丹津“啪啪”击掌两下吩咐开宴,然后端起面前的酒杯,笑道:“敬大将军!”
于是众台吉均起身相敬,场面热烈融洽。
这场闹剧虽然落幕,但其背后的隐患却远未根除。当然,这也不是我要关心的问题。
新年伊始,皇帝召十四回京。终于能见到冬冬了,不知道十二岁的小姑娘长成什么样了呢!
越接近京城,队伍行得越慢。因为要等待皇帝的敕命,商议配合迎接的仪仗……我对排场没兴趣,也实在想念女儿,进了直隶,就跟十四说好,带一小队随从快马先行返家。
回到贝子府,敲开侧门,走到半道只有舒嬷嬷急急忙忙迎上来,对于我的提前到达他们都没有准备吧。“冬冬呢?”我也不等她请安,劈头就问。一早写信告诉冬冬我们要回来的消息,让她别待宫里,回家来等,并且有言在先,要是我到家见不着她,她的小ρi股就要遭殃了。
“回福晋,格格在二阿哥院里玩儿。福晋不如回房歇着,奴婢去唤格格来请安……”她一溜小跑跟着我,垂头回话。
我瞥了她一眼,脚跟转了个方向,道:“不用了,我自己去找她。”
在弘明院外碰见一个陌生的女孩子,十七八岁年纪作少妇打扮。我望向舒嬷嬷,她便轻声提点道:“这是大阿哥的福晋。”
哦,弘春的新妇,那是我儿媳。于是向她笑道:“你们小俩口也来找二阿哥玩吗?”
少妇不认得我,回头向身边服侍的人询寻求建议,一名看来颇为资深的嬷嬷附在她耳边说了几句,她便紧张地瞧我一眼,低头轻道:“回福晋,我……儿媳是来寻大阿哥……”
为什么她这样不自在?我模样很凶么?算了,不难为小女孩。便笑着说:“那一块进去瞧瞧。”说完先一步跨进院子,循着声音往热闹的地方找去。只见一堆人围着个半人高的木栅栏兴奋地呼喝,冬冬的声音不是最大,但却是最高亢,因为只她一个小女孩儿。这帮小家伙,是乘他们爹回来之前最后狂欢吧。忽然间人群中爆发出“哇”“啊”“哎呀”的惊喊,接着冬冬是欢呼,而弘春弘明他们则是遗憾地摇头叹气。一名小厮把她得胜的鸡抓出栅栏,她竟然忘形地抱过那红冠长尾的大公鸡,往它羽毛油亮的脖子亲了一下。
我皱眉唤道:“冬冬。”
她这才望向我,然后便愣住了,我向她招了招手,她却磨几着不肯走近。两年不见了,陌生是当然的,况且我也实在不想她跟鸡亲热了之后再来亲我。还是舒嬷嬷看不下去,轻声提醒道:“格格,还不给额娘请安。”
我看她木木地抱着斗鸡走近,皱眉道:“把那鸡放下。”也不怕鸡瘟的。
马上有小厮把鸡抱走,她一步一步挪过来,我瞧见她肩膀胸前粘着几根鸡毛,要伸手去摘,才发现还握着马鞭呢,便将手里的东西交给舒嬷嬷拿着,顺便把斗篷也解下。拍干净她身上,轻捏她的脸蛋问:“这么快就不认娘了?”小家伙个子长高了不少,都快到我肩膀了,脸形也不似以前那么圆。
她像找到了点感觉,抱住我的胳膊道:“额娘,你黑了。”
我拍拍她的脑袋,笑道:“你不比别人,变了颜色也要认得。”
弘春弘明弘映挨个过来请安,我对他们笑道:“接着玩吧,你们阿玛起码明儿才能着家。”说完拎了冬冬回房去。
冬冬一路问东问西,居然对我的装扮最感兴趣:“妈妈,你这袍子真好看,我也做一身行吗?”
我不禁失笑:“这有什么好看的?你想穿就让他们裁吧。”不过是开四叉的蒙古袍,下摆稍裁短些,为着挡风,加个高立领,再像普通的皮袄一样以白狐狸腿滚边。
她开心地蹦跳:“就是利落好看,骑马肯定方便!”唉,开始讲究如何穿得漂亮了,到底是小小少女了啊!
回房整理完毕,按例去向完颜请安。她问了十四情况及几时回来,剩下的便是场面话。
晚上我睡冬冬房里,她满屋子的各种玩具,刀枪剑棍不少,玩偶也堆了半床。回忆起她白天的疯劲,不禁想这丫头没人管束,恐怕是“骄蛮无匹,纨绔第一”了。不过她还像小时候一样,上床后缠着我讲故事,我有些乏了,随便编了点文成公主入藏的传说给她。说着倒是想起小达赖格桑嘉措送的佛珠,便给冬冬缠在手腕上,吩咐她不准拿下来。沐染主人的虔诚和纯真,这应该是最有灵气的饰物了,愿能佑她平安。
十四直到第二天傍晚才到家,冬冬跟他倒熟得快,娇声唤着:“阿玛!”跳到他背上,勒他的脖子。十四笑着抓住她的双臂,捉到面前来,把脸凑过去道:“小宝贝,想不想你阿玛?来,亲亲阿玛!”
冬冬“啵”地亲了他一口,却嘟着嘴道:“胡子扎人!”
十四哈哈大笑,抱起她,拿胡渣子摩她的脸颊。冬冬格格笑着叫痒,扭身挣脱,躲到我身后。十四也挪过来,面孔挨到近前,侧着脸道:“到你了。”
我在他脸上弹了一记,对冬冬道:“你阿玛累了,明儿再来找他骑马。回去把功课做了,这两天我就要检查。”
冬冬一听到“功课”两个字便紧张起来,亲了我一下就跑出屋去,好像我不看见她就会忘记这回事儿似的。
我转向十四:“乏了吗?吃点东西歇着吧。”
他“嗯”了一声,露出疲态。我拉他到炕边坐,他几乎一靠下就睡着了。
第二天,弘春和弘明携新妇来给十四请安。弘春的福晋温婉安静,弘明的则娇俏活泼。还有弘明那三个月大的儿子,胖胖的小奶娃,已然是我的孙辈,真不可思议!十四似乎也适应不良,一直拧着眉,面无表情。我笑问道:“怎么老板着脸?”
他竟然疑惑地反问:“我板着脸吗?”
我指尖碰了碰自己的眉心,向他笑道:“这儿有条河。”
他握住我的手,紧绷的脸终于舒展开来。如此年轻便做了祖父的人,抱着长孙的时候,也会煞有介事地对儿子说:“孩子长得像娘多些。”
可惜他的儿子们,见到他都显拘谨,除了应一声“是”外,便没别的回音。
冬冬蹦进屋来,往炕上一坐,靠在她爹身侧逗弄侄儿,小婴儿朝她笑,她便乐了:“瞧,他脾气多好!长得也比二哥好看。”
弘明哭笑不得,又不敢在他父亲面前和她斗嘴,只无可奈何地瞧了我一眼,便低头不语。
晚上家宴就似往常,众人皆寂寂无声。吃完之后,却是舒舒觉罗氏打破沉默:“爷,下个月初三便是福晋生辰。前两年爷一直领兵在外,也没大办过。”
十四听完有些意外,看了看完颜氏,道:“那便好好操办吧。”又向舒舒觉罗氏和福儿嘱咐,“她是寿星,你们多帮衬。”她们忙答应了。这顿饭才算了结。
第二天,福儿携了弘映来串门。依我对她的了解,那一脸忐忑怕是有事相求的。我也不催促,静下心来喝茶。说了几句闲话后,她便进入正题:“福晋,弘映今年十五了。”
“嗯。”十五了么?时间过得真快啊!
她继续道:“二阿哥不过大他两岁,前年便成婚了,可他的亲事却还全无着落……”
“额娘!”弘映红了脸,大概没想到母亲带他来竟然为的这件事。
十五年纪也不大嘛!不过也是时候注意起来,便道:“内务府没过问么?”
她竟然摇头拭泪:“我不知道。我位份低微,爷又不在京里,便不知道该与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