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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小说网 > 沧海孤鸿 > 鼎革(二)

鼎革(二)

不多久,我便又下了几道诏书,分别明示:书同文,车同轨,货币、度量衡亦要统一。

大周时代,通行大篆。至列国蜂起,则各创其书,字体纷繁,千差万别。故李斯受皇命,以大篆为底本,参照七国文字,创制小篆,通行全国。为此,李斯作《仓颉篇》,赵高作《爰历篇》,胡母敬作《博学篇》,皆以小篆书写,颁行全国,充作幼童之启蒙课本。同时,囚徒程邈,在狱中苦心十年,创制出一种笔画更加简便,更方正的字体,献给朝廷。我阅后大喜,当即命名为“隶书”,予以推广。

朕深信“书同文”之举,不仅便于朝廷施政,亦可以令黔首黎民愈发明白:“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个道理。

所谓“车同轨”,即设定全国车舆两轮之间皆宽为六尺。这样,奔跑在全国驰道上的车子便可以畅通无阻,不会因为大小差异而阻塞道路。

统一之前,各国使用的货币皆不相同,有齐刀赵铲楚郢爰。如今,帝国以黄金为上币,发行圆形方孔的“半两”铜钱,为下币。珠玉、龟贝、银锡等只作器饰,不做流通使用。严禁私人铸币,违者处死。

原先各国使用的度量衡,比之货币要混乱得多。如量米的“一斗”,魏国要比秦国大三倍。朕特发诏书曰:“法度量则不一,歉疑者,皆明壹之。”这样一来,想必各地黔首皆会感恩戴德吧。

“那高渐离如何啦?”我漫不经心地问李斯。最近忙于政务,倒险些将他忘记了。

“皇上,臣命人以马粪熏蒸,毁其双目,又命人好生照顾,现下应该没事了。据属下回禀,他日日击筑不辍,乐声散乱悲怆,泪水长流。”

“嗯,由他去吧。”我慨然道,“此人失去双目,依旧不忘击他的筑……当真乃乐痴也。”

等这高渐离情绪缓和,明白自己再没机会图谋不轨,他便会老老实实做朕的乐官了。

“哼!我大秦以法立国,此刻九州一统,便当推行全国。那些迂腐儒生们懂什么?!”我气哼哼地对李斯抱怨道。

今日,以淳于越为首的数十名博士联袂上书,称法令严苛,民深苦之。还说什么,治国当以仁德,一味严刑酷发,民不堪受,定生异心……令我极不痛快。

“迂腐之论!”我冷笑道,“若大秦无严律,民无所顾忌,则作­奸­犯科者众。惟有科以重法,令民有所惧,才得天下大治。”

当日我就下令,将《秦律》推行全国,并实行“轻罪重罚”及“行赏告­奸­”制度。所谓“行赏告­奸­”即是悬赏鼓励父子、夫妻、主仆、邻居之间相互揭发。若有包庇,处以“连坐”之罪,即诛灭九族。

“将那高渐离带上来!”退朝之后,我余怒未消,大声喝令。倘若那高渐离小心伺候,还则罢了;若他不识相,胆敢有一句忤逆之言,朕便宰了他!

不多时,两名内侍便领着高渐离来了。他双目紧闭,一只手紧紧抱着筑,另一只手搭在内侍的肩上,磕磕绊绊地走着。我见他如此狼狈,火气下去不少。

内侍驻足。高渐离猝不及防撞在他身上,急忙后退半步,听他回禀道:“陛下,高渐离带到。”高渐离茫然四“顾”。

我淡淡道:“高渐离,你现在可有何打算?”

高渐离闻声“看”过来,急忙颤巍巍跪倒,哑声道:“罪人高渐离得皇上隆恩,幸得不死,愿以区区拙技为陛下效劳。”

我冷笑道:“想为朕效劳?好,那你就演奏一曲,给朕听听。若是不入朕耳的话……”

“小人一定倾尽全力!”高渐离身子发抖,颤声道。他将筑平放于地,身子前躬,微微偏头,侧耳细听着,小心翼翼开始演奏。曲调依旧舒缓悠扬,偶尔有些粗疏之处,亦是由于失去目力之故。奏罢一曲,他颤抖着放下竹枝,深深伏下去。

我微微一笑,道:“嗯,以后还是做你的乐师吧。”

高渐离身子一震,微微颤抖着,再抬起头来,已是泪流满面。他哽咽道:“多谢……陛下!”

这一年里,最大的鼎革之举应当算是“销兵”、“堕城”。

列国混战时,不少兵器流散民间,加之百姓私自打造的,不下数百万件。这些兵器必须被销毁,否则遗患无穷。于是朕下诏,令各地方官吏尽数搜缴民间兵器,并将这些兵器统统送至咸阳,在官府的监督下,由工匠融化之,重铸为十二座高五丈、重达二十四万斤的金人(铜像)。

这样一来,民间除了农具和炊具,再无铜铁之物,便是有不轨之徒想作乱,也只能去斩木截竹了。可是在强兵锐卒面前,他们能抵挡么?哼!

至于各国留下的坚城要塞,现在大多已经失去价值。若要布兵看守,既靡费钱粮,又浪费人力。除了各郡县留下一些为我所用,其余的统统拆毁,以防歹人占据作乱。而且这样一来,可以修建通途于其旧址。

高渐离果然已经慑服。据暗中监守他的人禀报,除了上殿为君击筑,其余时他便杜门不出,坐在斗室里,废寝忘食地击筑,常常练到挥汗如雨才停手。

事实上,他的水平的确越来越高超。有时甚至刚刚拨动一根琴弦,我便觉得眼前一亮,仿佛置身青山绿水之间……直到乐音袅袅飘散,我依旧徜徉其间,不舍离去。半晌后睁开眼,才发现高渐离双手扶膝,垂首静待多时了。

待我赞赏几句,挥手示意,高渐离才恭恭敬敬地叩头,摇摇晃晃站起来(想是跪坐演奏太久,腿麻了),由内侍牵引着,缓缓下殿。

在征服六国之后,对那些归顺的王室宗族如何处置,着实令我大伤脑筋。尽数诛杀,肯定不行。但是放任其居留原地,朕又不放心。这些人,还有很多沉迷于复国的迷梦中,一有机会便蠢蠢欲动。

最后,还是李斯出了个好主意。他说,这些人就像多年古树,在一个地方久了,盘根错节,势力庞大。若是将他们迁徙到别处,便等于断了他们的“地气”,只得任人处置了。

我大喜,不愧是我的丞相!遂下诏:强令迁徙原六国贵族于咸阳。让他们散居各地,不如圈在朕的眼皮底下,时刻有人监视的好。同时我灵机一动,将这种方法亦施用在那些富豪身上。那些大商贾家藏万金,富可敌国。很多人蓄养死士,外称家仆,多达数千。这些人若是振臂一呼,定当应者云集,所以也万万不可小觑。于是我亦下诏:迁徙天下豪富十二万户于咸阳。

始皇帝二十六年冬,白雪皑皑地关中平原上,一列列的车马队伍向着咸阳缓缓蠕动着。车马上的人­操­着各地口音,大声抱怨着这冻死人的鬼天气。见到凶神恶煞般的军兵过来,他们咽下了后面的话,恨恨将鞭子抽在马臀上。

此刻,我正在温暖如春的寝宫,闭目击节,沉浸在美妙的乐音里。高渐离特为朕创作的《清平调》,曲调华丽婉转,歌颂这太平盛世。悠扬的乐曲声恰似美人一双柔荑,在朕的耳边轻轻按摩,令朕渐渐放松了身体,靠坐在柔软的毯子上,昏昏欲睡。

……

突然,乐声戛然而止。我不悦地睁开眼,骇然发现高渐离身形弹起,猛冲过来,竟然还闪身躲过了桌案,动作­干­净敏捷,根本不似瞽目之人!大惊之下,我笨拙地翻身站起,随手抄起身边的香炉。这时,高渐离已经冲到近前,恶狠狠用手中的东西猛砸向我!我闪身躲过,顺手抡起香炉,砸在他背上。一声钝响,香灰扬散。高渐离一个踉跄,闷哼一声,喷出一口鲜血。我闪身跳到一旁,大喝道:“卫士何在?!”忽然一阵风声袭来,我用香炉一挡,铿然一声,一个东西掉在地上。我捡起一看,原来是一个沉甸甸的竹筒,前段斜斜截断,又似以火烧烤过,尖锐如铁。我怒视已被侍卫架住双臂、踩住膝弯的高渐离,质问道:“逆贼!我饶过你的狗命,又封你为官,为何还要如此?!”

高渐离冷笑一声:“嬴政,你对我如何,皆系个人恩怨,我是为天下人诛除你这个暴君!你刻薄无仁义,多少人因为你而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多少人死在你的苛法酷刑下!你有胆量承认吗?!”说罢,他仰天长叹,“秦施*,万民流离,苍天啊,你就眼睁睁看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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