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山庄28
大门口倏地闪出两个人影,如鬼魅般迅速欺上前来;云奇的酒立刻醒了,一把拉住玉儿的手,疾速向后退去。
“爹?”玉儿轻轻惊叫了一声;云奇听得清清楚楚,她的一声轻叫却似在他耳边响了一个炸雷一般;他不由得停住了脚,定睛细看来人。
两人他都认得;左边那人一身皂衣,手按腰刀,正是荆州府捕头何清;右边的一袭灰袍,白面白须,气宇轩昂,却是只在父亲葬仪上见过一面的荆州知府慕容靖。两人都隔着石桌,面向五人,肃然而立。
盖云奇看看慕容靖,又看看玉儿,觉得胸中那团烦扰日久,千丝万缕的谜团正在慢慢被理顺,真相似乎在脑海中一闪,可又瞬即消失了,让他似懂非懂。
慕容靖沉稳地向前迈进一步,腰板笔挺,双目有神,倒像是个武学大家。他声音洪亮地对云奇说道:“不错,她的父亲就是我。”
云奇惊愕地松开了抓住玉儿的手,他刚才明明猜到了一些,可一旦谜底被揭破他还是不想相信。
玉儿泪眼婆娑地站在两人之间,声音凄楚地哀求慕容靖:“爹,你不要在逼我了,你的事我已经替你做完了!”
慕容靖轻声说道:“好孩子,爹知道你为我在那里吃了十年的苦头,现在爹要接你回去享福了。”
玉儿擦着眼泪说道:“我不走,我要跟他在这里!”
慕容靖一把拉过玉儿,厉声说道:“不行,我不许你和他在一起!”
玉儿急得连连甩手:“为什么不行,你和盖老爷的恩怨已经了结了。”
慕容靖柔声说道:“孩子,你要什么爹都答应,唯有这一件不可以,个中缘由待以后慢慢讲给你;今天我要在这里夺回被那奸贼抢走的一切。”说完扫视着院中的一切,目光中似乎有说不尽的哀伤。
盖云奇在旁边静静地听着他们父女的对话,初时觉得自己渐渐明白了,可到了后来却越来越糊涂了。他不知自己该说些什么,也不知该做些什么,只是呆立着看着父女二人。
老者已经被汉子和大嫂搀着躲到了一边,慕容靖的目光扫向这边时,汉子和大嫂都低头避开,唯有老者瞪着双眼,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突然老者撒开拐杖,浑身颤抖地指着慕容靖,惊喜地叫道:“你,你莫不是梅老先生的大公子,梅——”
‘梅老先生’四个字,似乎勾起了慕容靖的许多往事,他满脸沧桑地对老者徐徐说道:“不错,我就是梅文正。”
老者当即老泪纵横:“大少爷,我是老郭呀,你可认得出?刚才一进来我就疑心是你,快三十年了,你还没怎么变,只是头发胡子都白喽——”
慕容靖望着房宇感慨万千:“是呀,快三十年了,历尽艰辛,总算找到那个奸贼了。”
老者惊奇地问道:“少爷找到王怀义了?他——”
慕容靖恨恨地说道:“那王怀义改名易姓,躲到湖北,享尽人间富贵;我暗中算计了他十五年,终于报了杀父之仇!”说罢,他又猛然用右手一指盖云奇恨恨地说道:“他就是王怀义的独子,已随着那抢来的扳指改姓盖了。”
云奇被他一指,觉得一股寒气直冲后背,他猛地打了个寒战,郁结在胸中的谜团似乎全都冰雪消融般无影无踪了——自己的父亲当年为夺黑玉丸和藏宝图不惜杀害师父,斩断他儿子的左手;而这个儿子为了复仇又不惜派遣自己年幼的女儿潜入富贵山庄,——可玉儿潜入山庄只是为了十年后买红蜡烛吗?她还做过什么?
云奇疑惑地问道:“你把玉儿送到富贵山庄就是为了让他买那个周老板的蜡烛,毒死我爹?”
玉儿哭着说道:“爹你骗我,你没说那蜡烛里有毒!”
慕容靖说道:“那蜡烛有毒,可毒不致死,王怀义是死在我的掌下的。”
云奇惊道:“你便是那夜偷袭我爹的黑衣人?”
慕容靖冷笑道:“我还教给他三个师弟一些办法了呢,在加上那红蜡烛,任他王怀义再狡诈,不信这暗箭齐放治不死他。”
云奇问道:“你怎知我爹那夜要外出办事,难道你夜夜派人守在庄外不成?”
慕容靖笑而不答,玉儿却低下了头。
云奇怒指着玉儿道:“你,你怎能——”
慕容靖举起自己那木制假手,讥讽道:“王怀义出去能办什么事?还不是伤天害理的事?那贼人一日不死,荆州城就一日不太平!”
神游之夺宝传奇全文阅读 云奇悲痛地说道:“玉儿,我真没想到,我与你共处十载,没想到你竟然与外人勾结——”
慕容靖冷冷地说道:“她本来就是我女儿,怎是外人?”言罢又叹口气说道:“我这么做也是万不得已,我自知武功不及王怀义,可为报父仇不得不下一步险棋,每年他要窃取婴儿时都是黑玉丸的功效即将耗尽时,那是他内力不盛最易得手,他出门前几夜都要喝上一碗山参鸽子汤来补充体力,所以玉儿在炖汤的时候也会放飞一只鸽子,而我每月也会派人乔装成买鸽子的打扰一下府上;这样,我连着跟踪了他五年,前四次都被他老奸巨猾的逃脱了,皇天终于不负有心人,今年总算得手了。我原以为一掌便可取了他性命,就不用剩下的麻烦了;可还是功力不济,让他负伤逃脱了。”
玉儿听到这里快哭红了眼:“爹,你一开始就在骗我,你说过不伤他性命的,只是制服他,不要他再做坏事!”
慕容靖说道:“我不杀他,谁给你爷爷报仇!那日他已看出破绽,若不是重伤了他,恐怕他连你一起害了呢。”
玉儿听了摇头说道:“他怎会看出破绽!”
慕容靖说道:“因为他认出了我,而你长得又很像你娘!”
云奇和玉儿都在疑惑,这是什么道理;便同时问道:“那又怎样?”
慕容靖欲言又止,眉头紧锁,挥挥手说道:“玉儿,跟爹回家,以后慢慢告诉你。”说完拉住玉儿的手就要向外走。
玉儿被慕容靖拖着,急得直跺脚,哭着哀求道:“爹,女儿求求你,让我和他在一起吧,我偷着跑到这儿来,就是为了一生一世和他在一起!”又回过头来喊着盖云奇:“云奇,云奇快把我抢回来,我要留在这里,我不要回去!”
盖云奇呆呆地望着眼前这一幕,脑子里全是父亲的惨死,山庄的凄凉,两家理不尽的恩怨,江湖的险恶;所有这一切,令他肝胆欲裂,心乱如麻,他突然似心智尽丧般踉跄着向父女二人奔了过去。
玉儿见了大喜,伸出手来,笑着说道:“云奇,快来,我知道你会来救我的!”,一边还不住地挣扎着。
慕容靖愈发猛力地拖着玉儿。
何清见状连忙上前要阻止云奇,可是,终究晚了一步。
云奇从怀中抽出短剑,大喝一声,向慕容靖扑了过去。
短剑寒光四射,削铁如泥,锋利无比——可,它现在却Сhā在了玉儿的胸口,剑身尽没。
鲜血,从玉儿的胸口,嘴里不住地涌出;她的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变成了疑惑,继而惊愕,惶恐——
云奇疯了似的伏在地上,双手颤抖,爬到玉儿身边,小心翼翼地抚摸着玉儿的手臂,欲哭无泪,只是张大了嘴仰面‘荷荷‘地怪叫着。
慕容靖悲痛欲绝,坐在地上抱住玉儿,连连呼叫她的名字。
何清见到如此惨状,走上前去,愤怒地一脚踢开云奇;云奇仰面朝天摔倒在花丛中,马上挣扎着翻过身来,又像狗一样四肢着地,爬向玉儿,他目光呆滞,满脸涎水,俨然一个疯人;何清又厌恶地一脚将他踢开;他翻过身来又向玉儿爬去——
慕容靖声音嘶哑地喊着“玉儿,你醒醒,我的好孩子,爹答应你,什么都答应你,你快醒醒吧,我的好玉儿,——”
玉儿咳嗽了几声,缓缓地睁开,无神地望着天空,虚弱无力地自语道:“云奇,我要和你在一起,永远不分开,你看,我多听你的话,在前院种了花儿,有玫瑰,茉莉,牡丹,凤仙,还有牵牛花;——后院种上了青菜,茄子,豆角,辣椒,南瓜,——还养了一只公鸡,几只母鸡——云奇,只要你愿意,我什么都肯为你做——云奇,我只做错了一件事——求你别怪我,——我知道你会回来的,你看,燕子在咱们家筑窝了,它们每天都回来——你也会回来的——云奇,你看它们越飞越远,飞得那么高,可最终还是会回来的——云奇————”
慕容靖老泪纵横,抱起玉儿走了。
云奇撕扯着头发,跌跌撞撞地也要跟出去,被一脸悲愤的何清一脚踹倒在门口,然后像条狗一样蜷缩着身子,嘴里‘荷荷‘地爬了出去。
何清转过身来对着惊恐万分的郭家三人冷冷地说道:“不必报官了!”说完拍拍腰刀“我便是官家的差人!”言罢转身快步离去。
院内炊烟袅袅,清风拂过,那些茉莉,玫瑰,凤仙,丁香还有牵牛花都在随风摇摆;房角下,三个吓得瑟瑟发抖的乡人挤做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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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远寺
富贵山庄29
暮秋时节,一个年轻僧人在清扫着佛殿前的落叶;他满脸愁苦,目光呆滞,动作迟缓,心不在焉地挥动着扫把。秋风一阵紧似一阵,落叶在院中不住地盘旋,照着他的这个样子似乎永远也扫不净院落。
智宇法师从方丈内走出,见到他的样子不禁叹了口气。走上前去劝慰道:“慧空,你既已遁入空门,就应忘却尘世杂念;心中若有魔障,这院落怕是扫不干净了。”
慧空低头恭谨地答道:“是,弟子明白。”,随后还是有气无力地挥动着扫把。
智宇法师见状,无奈地摇摇头走了。
几个月前,盖云奇跌跌撞撞地爬进静远寺,如痴如癜,满口胡言乱语。智宇法师见了忙叫人将他抬入内殿,精心调养。两个月后,云奇病情渐渐好转,只是精神不振;智宇法师问起缘由,这才知道梅家庄之事。
智宇法师叹口气道:“这都是孽债啊,前辈的恩怨纠葛欠下的债却要你们来偿还!”
云奇凄然地问道:“师父,你与我爹相识甚久,他,他生前真的是那样的恶人吗?”
智宇法师抚着云奇后背,语重心长地说道:“孩子,人都已经入土半年了,有什么罪孽也早就该了结了,来世依旧是个清白身。”,言罢又站起身来凛然说道:“我见到的老庄主,怎会是个恶人?他是一个乐善好施,救人于水火,光明磊落的大好人!当年,我还有哑仆的性命都是他老人家冒险救得的!”
云奇在床上支撑着身子问道:“那是怎么回事?师父,快说来让我听听!”
智宇法师望着窗外,目光深邃:“二十多年前,我是行走于西域的商人,哑仆那时还不哑,叫石仆,是我的随从。那一日夜里,我的驼队在大漠中遭到一伙儿蒙面强盗的偷袭,我和石仆寡不敌众,受了重伤;那些人抢了东西,还要杀人,先是一刀剁在了石仆的脖子上,正要砍我时,老庄主骑马飞奔过来,向那帮人吼道:‘东西你们可以拿走,人不能杀,不然别怪我不客气!’。那帮强盗哪里肯听,哈哈大笑将他团团围住,举刀便砍;老庄主力敌数人,最后终将强盗赶跑,他自己也负了伤;之后又把我俩放在马上,连夜赶到了漠边的客栈,找来大夫,总算把我们从鬼门关救了回来;我早就厌倦尘世凶险,此事之后更是心灰意冷,养好伤后,便靠你爹的资助在这山上修座寺庙,做了和尚。哑仆也无家可归,你爹见他可怜,便收了他做家仆。”
云奇疑惑道:“师父,你传给我的武功那么高,怎么敌不过沙漠中的几个歹人?”
智宇法师说:“那几个强盗武功非凡,不似常人,况且当年我和石仆的功夫也不怎么样;我传给你的不是我们西域的武功,而是你爹之前手抄给我的一本武功秘籍里面的武功,我早已厌倦了江湖厮杀,所以只看不练,讲给你的时候倒被石仆偷学去不少。”
云奇安静地听完 九阳至尊sodu,紧锁眉头,沉吟片刻,从怀中抽出一本书,问道:“是不是这本秘籍?”
智宇法师翻开几页,眯着眼睛默念了数段,点点头说道:“不错,只不过我教你的时候,没传你口诀罢了;因为老庄主吩咐过,要你习武只为保身,这又不是家传的武艺,所以学会了便可,不想再让下一辈习武了。”
云奇接过秘籍,怅然若失——父亲不想让自己吞服那染血的黑玉丸,但又怕仇家寻上门时自己抵挡不住,无奈之下只好让自己认个师傅学抢来的武功了。
父亲的遗命是让自己躲过仇家杀戮,找到那些宝藏,重建富贵山庄,可现在自己最亲的人都死了,再建起一座皇宫自己孤零零地住进去又能怎么样?
他想起Сhā在玉儿胸口的那一刀,悔恨得犹如万箭穿心;他心如死灰,目光无神地望着智宇法师,说道:“我要出家。”
哑仆摇摇晃晃地奔入院中,他嘴角流着鲜血,双手疯狂地挥舞着,惊恐的眼睛似乎就要冒出来了;智宇法师见状,紧走几步要去扶他;云奇却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依旧木然地扫着落叶。哑仆在院中没走上两步,便扑倒在地上,智宇法师这才看到,他的背上明晃晃地Сhā着两把刀。
五个蒙面人站在院中,俱是青衣青袍;为首的一个手执利剑指着智宇法师喝道:“和尚,我们只要一个人,盖云奇;交出来大家相安无事,不交的话,那个哑巴就是下场!”
智宇法师念了声佛号:“施主,寺庙里都是出家人,没有什么盖云奇。”说罢,向哑仆走去。
为首的也不多问,猛地挥剑向智宇法师刺去;云奇见了顿时惊醒,大吼一声;“我就是盖云奇,不要伤我师父!”随即跃起身来向那人扑去。
那人听了不为所动,剑身直贯智宇法师脖颈;随即哼地一声拔出剑,甩了两下。
云奇扶起智宇法师,见他双目紧闭,脖颈处鲜血喷涌,已难活命;便悲愤地抬起头来怒喝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下手如此狠毒?”
为首那人看了一眼身边的人,见他微微点头;便放声喝道:“盖云奇,难道你对蜡烛店的周老板下手不狠毒吗?双腿齐折,剑穿胸口,手段残忍,心如蛇蝎!”
云奇咬牙切齿骂道:“那个奸贼,他该死,是他害死了我爹!”
为首那人冷笑道:“他害死了你爹;那谁害死了他爹?”
云奇也不答话,伸手向怀中摸去——没有折扇,没有短剑;那把剑Сhā在了玉儿的胸口上——云奇觉得眼前一阵眩晕。
为首那人见势,向前递出一剑;身形沉稳,剑势凌厉。
云奇恍然不知所措,只是呆然僵立望着长剑向自己疾速刺来;他听到对面有人低声焦急地喊了一句;“不可!”;接着腹中一阵剧痛,心口处被重重一击,他感到胸口气血翻腾,喉头一甜,鲜血顺着口鼻喷涌而出,之后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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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宝藏(完结篇)
富贵山庄30
云奇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木床上,这是一间小屋,布置得很简单,除了木床之外就只有一张桌子,两把椅子放在墙边了。
他想挣扎着起来,可是一用力就感觉腹中疼痛难忍,又不得不虚弱地躺下了。
时近黄昏,残阳透过窗纸将屋内的墙壁照得通红。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进来一个衣着得体,身材微胖的中年女子,她端着黑漆木托盘,笑眯眯地走到床边:“啊呀,少爷,你可算醒来了!”
云奇无力地问道:“你是谁?这是什么地方?”
女子见状,也不答话,转身把托盘放在桌子上,急匆匆跑了出去。黑漆木托盘里放着一个白瓷碗,一股浓烈的药味飘了过来。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是谁救了我的性命?”云奇渐渐回忆起来昏迷前发生的事情了。
门外传来凌乱的脚步声,一人迈步进屋,站立在云奇的床前。此人身着灰布长衫,白面白须,气宇轩昂——正是玉儿的父亲,荆州知府慕容靖。
云奇见了大惑不解:“是你救了我?”
慕容靖点点头,抚须说道:“你害了我的女儿,我却要救你!”
云奇凄凉地说道:“你替玉儿杀了我便是了,为何还要救我?”
慕容靖苦笑道:“我本不想救你,可是挡不住我的玉儿苦苦哀求,无奈便叫何清带人把你从静远寺抬了回来。”
云奇听后大惊,猛然抬起身子问道:“云儿,她还活着?”一阵剧痛又迫使他躺在了床上。
慕容靖自嘲道:“还好,她有个精通医术的爹,救治得当,现在已无大碍。”
云奇喜极而泣,哽咽着说道:“我要见她,玉儿在哪里,我现在就要见她!”
慕容靖点头答应:“你喝过药,再歇息一下,我便带她来见你。”
云奇急迫地伸出手说道:“我现在就喝,快拿给我!”
慕容靖说道:“我叫吴妈服侍你喝下,待会儿再过来。”说罢转身要走,却又回头语重心长地说道:“玉儿待你情真意切,你可切莫辜负她的一片真心啊。”
云奇连连点头道:“不会,一定不会。”
那个中年女子服侍着云奇喝过药后,用毛巾替他擦了脸、脖颈、双手,之后躬身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