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
京城郊外
傍月山
午后的太阳晒得人睁不开眼睛,所有暮塞堂的人都躲在屋子里昏昏欲睡,惟有池烟落一个人在屋外练剑。
看样子是相当勤奋,不过有一点十分奇怪。她一次又一次的反复挥舞着长剑,却没有任何招式、力度,甚至也没有目的。
“热……。”池烟落觉得热得快要晕倒了,用剑挑起地上一粒石子,激射出去,却没能像预想中嵌入一旁的岩石,只是轻碰了一下便落入深不见底的悬崖了。
忽然,远处空中一个小小的黑点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黑羽——!”她大喊一声,几个纵身,跳上暮塞堂最高的屋顶。
只见那黑点由远至近,视线里越变越大,竟是一只、身形硕大,漆黑如墨的老鹰。眨眼之间,已盘旋在屋顶周围。池烟落伸出胳膊,老鹰便乖乖停落在上面,极热的盛夏午后,她穿得极少,胳膊更是赤祼着,可老鹰那利爪却未伤她分毫。显然是只被驯服的老鹰。
“乖,辛苦你了。”池烟落摸了摸黑羽的毛后,取下了拴在它腿上的小竹管,打开里面藏着的布条,上面只有寥寥数字。
她忽然手臂一振,道一声:“去休息吧。”黑羽便飞到屋后了。
池烟落则跃下屋顶,走入了山顶的正屋,绕过重重起不同作用的屋子后,一间缀满精致黑纱,颜色黑白相间,安静肃穆的阁楼。着她未作停顿,走上了二楼,一登上二楼,便看见了一群……唉,醉得东倒西歪、不省人事的几个男女。
“三哥——!二姐——!”池烟落见此情景,不禁大喊:“醒醒呀,快醒醒!!黑羽送来了五哥的信。”
“唔……”广清寒被他拽得左摇右晃,差点没吐出来,终于忍不住挣开了一只眼睛,道:“烟儿,你说什么?”
“我说五哥的信啊,黑羽已经飞回来了。”池烟落见广清寒一副慵懒、迷糊的表情,有些恼怒。“三哥,你快醒醒!!现在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还喝得这么醉,再有人上山来怎么办?”
“哦,没醉……,我没醉!”广清寒揉了揉眼睛,道:“对了,你刚刚说什么啊?”
池烟落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只得哭笑不得的又将刚刚的话说了第三遍:“我说五哥放黑羽送信来了,他现在边境遇上麻烦了,我要下山去帮他。”
说完她转身就走,却在楼梯处被一只激射至身前的剑,挡住了去路,她甚至都没有发觉剑破空而来的声音,便见广清寒一个闪身,来到了她面前。
“你说你要下山?”广清寒似乎已完全清醒,虽然发丝有些凌乱,却难掩俊朗挺拔的面目。
“哇——!三哥你要杀了我啊?”池烟落知道他问话的用意,是以故意装得害怕。
“不要装傻,烟儿。你现在下山有危险。”广清寒表情霎时变得很严肃,若不是池烟落从小看惯了,此刻恐怕会感到一丝丝恐惧。她这三哥在江湖人眼里看似清冷沉默、逗起姑娘来风流潇洒,对敌时却有一丝阴狠,谁也猜不透他的真面目,但自家兄弟姐妹,却知他其实比谁都关心朋友和亲人。
“是呀,烟儿。这个时候你必须留在傍月山上。”传来的是一道女声。
“二姐,你也醒了。”池烟落愣了一愣,看着朱好儿整理衣衫,心道:真是好酒量。
“还有我——。”旁边一个长相秀气,衣着怪异的男子按着额头,道:“六妹啊,好不容易没有人上山来挑衅了,你就安静安静吧。老五的武功很好,不用担心他,更何况他当年根本就是偷跑下山的,师傅都生气说不要他了。如今师傅过世的消息传了出来,他都没有回来——”楼小师说到此,忽然停了下来,在场的众人脸上都露出一丝奇妙的神情。师傅的离世带给他们师兄妹太多的改变了。
片刻后,还是池烟落打破了沉默:“那都是几年前的事情了,我都已经忘了。那时师傅再生气也并没有把他逐出师门啊,你们说说看,难道你们如今还在生他的气?”
池烟落见众人默不作声,顿了顿又道:“现在他有危险,无论如何我必须要去找他。如果不是真的有事,他是不会叫黑羽来送信的。”
数年前,只有十四岁的游楚天离开了傍月山暮塞堂,偷偷跑下山去浪迹江湖。至于为什么不告而别,或是未请求师傅允许,那谁都不知道。即便是和他感情最好,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妹池烟落也不了解,他们两人几年间一直用师傅驯养的老鹰黑羽传递书信,游楚天也对下山一事只字不提。
“让她去吧!”一道温和、可亲的声音自楼梯口传来。
“大哥!”“大哥你来了。”
师弟师妹们跟霍少洵打招呼间他已行至楼上,他脚步沉重,未用轻功,面色也有些苍白,但看上去却是温文尔雅、和蔼可亲,脸上始终挂着朝阳般的笑容。
不过这样一个和蔼的人来到池烟落他们身边,每个人都却也些怕他。别人不知道,可他们却明了,他是个笑面虎,江湖上很多人以为他是老好人,结果却看走了眼,吃了他的大亏。师傅刚刚过世,暮塞堂现在正由他打理。
“大哥,谢谢你!”池烟落一脸兴奋。能得到霍少洵的允许,她是一定能下得了山了。
“嗯,老五有事,我们当然要帮。但是烟儿,你要记住,此去万事小心,师傅过世,以前与我们暮塞堂有冤有仇的现下都成群结队的找上门来了。我们应付不暇,现在能去帮老五的也只有你了。”霍少洵说话语速很慢,池烟落他们却都是竖起耳朵来听,暮塞堂没有人不敢不听他的话。
“是!大哥,我记住了。”池烟落仍难掩一脸的兴奋,答得很大声。
“嗯。”霍少洵想了想,又道:“这样吧,你下山后先去浩然居找伍贺中,有什么事都和他商量好了。虽然师傅以前曾跟我们说过,不到万不得已不可以去麻烦他。但是,单独让你一个人下山我实在不放心。”
“伍爷爷那里我去过啊,大哥你放心吧,我先去探望他老人家。”池烟落道。
“好,去收拾收拾吧……等一下。”霍少洵忽然叫住转身就跑的池烟落。
“还有什么事啊,大哥?”池烟落问道。
霍少洵沉默的上下打量了池烟落一圈,皱着眉说:“把你的衣服穿整齐了,一个人在外面不许露出胳膊。听到没有?”
“知道啦——!”池烟落答应了一声,转身下了楼。
霍少洵转身踢了踢刚刚带上楼来的一个包袱,道:“把这些东西都放进库里去。”这话显然是冲着剩下的三个人说的。
“大哥,又有人上山来挑衅了?”
“没有,是我到山脚下检查机关暗门,碰巧听到他们在商量着结伙上山。就顺手把他们收拾了,省得在上面打斗还要收拾院子。他们没有了兵器,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再来了。”霍少洵说得跟轻松,似乎对此习以为常了。
广清寒走过去打开了包袱,不禁乍舌。好家伙,从大到小的将近三十件兵器,其中有几件还是江湖上排得上名次的,大哥居然一个人就对付了。看他气定神闲五的,根本看不出刚刚一番打斗。他们这个大哥真是强出他们太多了。
“你们——”霍少洵忽然一回头,看向广清寒、朱好儿、楼小师三人,厉声道:“如果再让我看到你们像这样喝酒,别怪我按堂规处置你们。”
三人皆低头,只有楼小师小声咕哝着:“堂规里哪有不允许喝酒的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