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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中森林里的读者(3)

在莫斯科,他和曼杰斯塔姆曾读着配给卡取乐,企图以此命名失乐园。现在这两个人又在身份文件上故计重演。《一线希望》(hope

against

hope)里对这个场面有所描述:必须承认效果更令人沮丧。在配给卡上他们很快读出了优待券的独奏,两人齐唱:“牛­奶­、牛­奶­、牛­奶­……­奶­酪、猪­肉­……”在雅洪托夫读身份文件时,他尽力使声音有一些不祥又危险的变调:“基于签发的……签发的……签发的……特殊的条文……允许居住,

允许居住,允许居住……”如爱丽丝这个理智的读者在疯狂命名的镜中世界中发现的,所有真实的读解都具有颠覆­性­。一位加拿大首相捣毁了铁路,把这叫作“进步”;一个瑞士商人买卖掠夺品,把这唤为“商业”;一位阿根廷总统为谋杀者提供庇护,把这称作“大赦”。

为了反对类似的用词不当,读者可以打开书本。如此,阅读帮助我们在喧哗中保持连贯­性­,而不是抹杀它;不是把经验封入辞藻之中,而是允许它以自己令人目眩的方式前行;不是去相信文字闪闪发光的表面意思,而是探索它们的隐蔽之处。我们时代可怜的神话在于惧怕深入表象。我们不相信深度,我们取笑绵长的沉思。大大小小惊悚的图像拂过我们的屏幕,但我们并不希望利用评论使它们慢下来:我们想看格洛斯特的眼睛被拔出来却不耐坐着看完《李尔王》。前段时间的一个晚上,我在一家旅馆的房间里看电视,不停地换台。也许是偶合吧,每一个在屏幕上停留数秒的影像不是某人被杀或被打,就是一张痛苦扭曲的脸孔,或者爆炸的汽车或楼房。突然我认识到我刚才轻轻掠过的画面并不是一场戏,而是波斯尼亚的新闻报道。

我曾在越来越淡化的暴力恐怖的影像中,无动于衷地看着一个活人被真实的子弹­射­中。乔治-斯坦纳(george

steiner)曾说大屠杀把人类能想象出来的可怕地狱转换成骨­肉­烧焦的现实;也许这场转换标志着我们开始无力想象另一个人的痛苦。例如在中世纪,无数油画中描绘的对殉道者残酷的迫害从不仅仅被当作可怕的图像:孕育并定义他们的神学(不管多么教条,多么死板)阐释他们,对他们的再现是为了帮助观者反思世界上正在发生的苦难。

不是每个观者都能从画面的场景中看得更远,但进一步反思的可能­性­总是存在的。毕竟,图像或文本只能提供更进一步或更深度的读解机会;读者或观者可以拒绝这种机会,如果仅仅把文本和图像看作在纸上的轻描、木头或帆布上的污点。我相信,那晚我看过的图像只是表象;如同Se情文学(政治口号、布莱特-伊斯顿-埃利斯[bret

easton

ellis]的《美国­精­神病人》[american

psycho]、广告食物),它们只提供感观能立即吸收的东西,稍纵即逝,根本没有空间或时间来回味。爱丽丝的镜中森林不是由这些意象构成的:它具有深度,要求思考,即使(在穿越森林的过程中)它没有用词汇来命名具体的元素。真正的经验和真正的艺术(无论这个形容词多让人不安)有共通­性­:它们总是比我们的理解宏大,甚至超出我们的理解力。它们的边界总是稍稍超出我们能力所及,如阿根廷诗人阿莱杭德拉-

皮萨尔尼克(alejandra

pizarnik)曾描写的:如果灵魂要问,还要走多远?你必须回答:在河的另一边,不在这边,在那边。

为了达到那边,我已有了许多了不起的向导。有的是压倒­性­的,如博尔赫斯;其他的更为亲密一些,如科塔萨尔或辛茜娅-奥齐克(cynthia

ozick);多数是有趣的,如切斯特顿(chesterton)或斯蒂文森;少数人的启发­性­超出我的期望,如理查德-欧南(richard

outram)。他们的作品在我记忆的图书馆里不停变换,其中的各类情境——年龄和不耐,不同的天空和声音,新的旧的阅读——不住地转换书卷、删去段落、在空白处加入注释、变换封面、发明题目。

我想起夏多布里昂(chateaubriand)描写的道德家约瑟夫-优贝特(josep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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