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滑蛋牛肉和咖喱鸡,热咖啡。”他跟服务生点了菜。
“你怎没问我意见?”我说。
“你不是说决定吃什么很苦恼,那就不必伤脑筋了,我帮你决定。”
“可是我没胃口,我只要一杯咖啡就够了。”
“我来之前你就请餐厅送便当了,你还要坚持没胃口吗?”
如果有根烟,我宁可抽烟。用迷茫的烟雾阻隔他的视线,阻隔他留在我身上的记忆。他眼光从近视镜片穿透过来,好像要把我的衣服掀掉,好像我已*堵在他面前,我女儿的脸孔与他相似如一张复制画,那是记忆的形状,无论我怎么努力都抹不掉了。所以我得接受这个男人曾跟我有亲密关系,接受那些肌肤之亲的记忆。
“工作还顺利吗?”他问。
“赶书稿。你说不打扰的,还是耽误了我的时间。”
“吃饭总要像个样子,我只不过让你有个吃饭的样子。”
我低头看着送上来的餐点,不想看他镜片后意图不明的眼光。
“喂,你总把生活过得很严肃。”
“如果你认为是这样也没关系。别的方式也许不适合我。”
在签字离婚之前,我已不在乎他对我的任何看法,也许我从来都不在乎,我只在自己认知的范围内做一名妻子,却有许多他不以为然之处,我弃械而去,发现婚姻的战场外有片平静的田园,在那田园里,我逐渐让自己像一名沉默的农夫,注视着田园里寸移的阳光,寻觅丛草间新来乍到的春花。
“你这么不在乎。我以为我们还有机会住在一起。”
“我们刚离开半年,彼此需要一点时间学习新的生活方式。”
“‘刚’离开!”他加重语气强调那个“刚”字,“我倒觉得很久了。”
餐厅播放轻柔的抒情音乐,雨天用餐的人不多,又是周日,座位大约只坐了四分满,音乐在空荡的坐椅间回转,这样的用餐空间既没压迫感又有轻柔的音乐,天气湿凉,本应是很有情调的一餐,我担心和他又要陷入协议分手时反复争论的气氛。我看看窗外玻璃滑落的雨滴形成的轨道,说:“这雨下得很可爱。”
他笑一笑,好像一点也不认为一条雨的轨道有什么可爱之处,他吃掉滑蛋牛肉,吃掉每一颗米粒,吃净每一个残留的菜渣,然后问我:“你好像一点也不在乎我离婚后的生活。”
“你应该一直都忙,像过去那样,忙着处理自己的事。”
“你就是太武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