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走的那天空气清凉有微温的花香,白兰花树下细小花瓣洒了满地,重重叠叠铺了一里长,阳光干净透明穿过树叶与树叶之间的缝隙,投下淡蓝的影。
淡蓝的影一直照着我的脸和睫毛,我抬头,有蓝色光晕。
我在飞机上狠狠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机舱外面照进来的是丽江炽热的阳光,我的右边脸颊感觉疼痛的烫。传说这里四季如春,永远明媚,冰川不化,雪山不融,传说中这里可以看见天长地久。不过天长地久也许是一朵花开的时间,谁知道。
我知道一些不知道一些,不过也无所谓。
如果我已经是这样的无所谓的态度,那么当我遇见齐,齐便不应该这样不遗余力地爱上我。
我在下午三点走进齐的酒吧,我说,你们老板在吗?
齐就从一堆乱七八糟的褐色黑色橙色的皮革下面钻出来,他手里扬起一把巨大剪刀,他说,老板,就是我。
我说,我想在你这里唱歌,你要不要请我。
我拍拍我的吉他。我看着他。齐站起来,身体高我一个半头,他眼睛深黑,望我。
我不怕爱,我就是怕爱让人感到冷,或者其他。比如,我想到伤害。
我在齐的酒吧唱歌,酒吧的名字叫“昨天今天明天”,我在每晚十点开始唱,我自己弹琴唱情歌,闭上眼睛。都是被人唱了快一百年的歌了罢,恐怕。唱来唱去,我都在重复唱着:爱,心脏,破碎,难过,痛,回忆,想起,记得,离开,不爱……都是这些老掉牙的东西,不过一百年以后也许仍有人在唱,那是另一个女子,不是我。不是我的女子,但是与我应该没有什么不同,她应该一样在暗夜时分张开了嘴巴,闭上了眼睛,唱爱或不爱。
然后,想起一些往事,偶尔。
但是往事请不要来,来也没有用。
所以我跟齐说,你不要爱我。
他问为什么。客人都走了,那些都是游客,他们来了又去了,喝酒打架听歌摔烂杯子鼓掌谈短暂的爱情然后离开,没有人还会记得我。天亮的时候谁也不会记得谁。但是齐坚持问我,你说不要爱,为什么。
我不想回答,我说如果你继续问那么我明天就走。
我用手握了握我的木质的吉他,琴弦上有无调的低音响起。没有呜咽,没有人哭,在曲终人散以后,绝对不该有人独自哭。但是我在离开的时候转身的刹那,我看到齐隐忍的喉咙。
不要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