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的事情她又会很快将它忘记。
她后来还总是记得起的就是有人跟她说游戏这个词语。
她不再记得那个男人的声音,男中音或是男低音。她去了一条酒吧街,她从街头一直喝到街尾。在街头的那家有卡拉OK,她就唱了一首很老很老的歌:为什么要对你掉眼泪,难道你不明白是为了爱。就有人在下面鼓起掌来,还送来玫瑰。五元钱一朵的玫瑰,如果讲价,就值三元,如果坚持等到打烊的时候,那朵花只有五毛钱。她接过那朵没有香味的玫瑰,送花的男人就过来搭讪,他跟她讲广东话。他说小姐坐下先啦。她装作听不懂,她说我要走了下次再跟你喝。男人说那么我们下次再见啦慢慢行。再见。
怎么会有下次呢她想。
她从来没有见过下次。
下次要真的遇上他们就要笑她了,这是一个游戏难道你不知道吗?
她转到隔壁的一家酒吧。酒吧里有年轻的女子在唱歌,像她当初一样年轻。女子斜斜地依在台前,千娇百媚。她想你可要站稳了,小心摔倒。然后就见到女子摔在酒吧里一个男人的怀里,女子呵呵地笑。她想这样的笑你还可以笑多久呢,你就要老了。你的嗓音沙哑,你的神情暗淡,就像我现在这样。到时候还拿什么来笑?
她在酒吧的厕所里听见有两个女人在对话,一个说,那个男人真小气,连小费都不肯给,一个说,我连打车回去的钱都没有了他妈的。
还有一个女人在呕吐,吐了又吐,吐一下又立起来,靠在马桶边上,叹一口气。然后埋下头接着吐。
她绕过她们的身边,她轻轻地走过去,走出去。她去到另一家酒吧。那里比较安静一些。那里也许可以遇见一些合适的人,说些合适的话。
后来她的一些朋友就来了,音乐响起,她身旁的一个男子就站起来拉她跳舞,恰恰或是伦巴,她已经不会跳了,她有些醉了,她把头伏在男子的肩上,她说,好好好,跳跳跳。她的高跟鞋是红色的,鞋跟很高,适合出现在这样酒醉的夜里,适合自己踩着自己的裙子。还适合有人伏在她的耳边,说些好听的情话。不管是什么话,反正她在第二天醒来以后,她都不记得了。
她在清凉的星期六早晨醒来,想起夜里的梦境,想起那些冰冷的笑容,男人的或是女人的。她想为什么他们做这一切就那么容易。
她低头看见自己膝盖发紫,脚趾甲上面还有血迹。她努力回忆自己是不是又摔了一跤。这次是脚趾,上次是下巴,缝了7针,医生说你要小心这样会毁容的,不要喝酒不要喝酱油不要吃辣椒不要吃海鲜不要不睡觉不要出去玩—毁容以后的日子还要不要过下去?下巴的伤口已经平了,她有一个月只能喝流质,但是下次,会不会摔到河里去?她想那么脏的河水如果掉下去了,不如淹死算了,还挣扎什么呢?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