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凉,你不要再离开我好不好?
我抬起头来说。
欧凉笑,我怎么会离开你,傻瓜,我什么时候打算离开你?
就像旧梦重温,我与欧凉手牵了手,我们去那家惟一的电影院坐着看电影,这家老电影院在十年前就已经很旧了,椅子上都是脱落的斑驳油漆,也看不清本来的颜色,红或者黑,地上是上一场电影留下的瓜子和果皮的碎削。我和欧凉就踩着这些瓜果皮坐在这中间,周围有稀稀落落的其他人,电影开始了就听见四周淅淅沥沥的剥瓜子声。我当然不能说现在放映的电影在我的后来十年我可能又重看了无数遍。
欧凉盯着银幕,而我看着他,我也不能告诉他在后来若干年,周星驰红透半边天,张曼玉结婚又离了,张国荣跳楼自杀,我不能说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梅艳芳到后来还一直是一个人,她找不到她的十二少了……我看着欧凉的侧面,他专注的眼睛,他的手握紧了我的手,他问,你今天怎么了,魂不守舍?
电影完了我们去喝冷饮,欧凉喝一瓶冰冻啤酒,我要了一杯绿豆冰。
—那浓浓的豆沙沉在杯底,面上浮一个淡绿的冰淇淋球,长颈的杯子里Сhā一根粉黄的塑料长柄小勺,中间还有两颗艳红的樱桃,我看得都呆了。
在十年后,我是一个孤独的酗酒者,拒绝所有的甜品汽水果汁咖啡甚至茶,只在深夜的时候,一个人开了啤酒或者红酒,对着茫茫夜色。
欧凉,现在一切从头再来,我要对你好好的。
我不要发生任何不好的事。
欧凉,欧凉。
第二天是周日,我们去郊外水库,我坐在大堤上,欧凉在一旁给我拍照。照片冲印出来—我记得,在我三十五岁的家里,有这样一套相集,里面的我坐在岸边长发迎风,眼神朦胧看向遥远地方,背景是碧绿湖水。多年后有人问我,这是哪里,风景这么美。我说我不记得了,不记得是哪里,很久以前的某个地方吧。
欧凉说,我爱你。
我爱你,我总以为这三个字说起来十分容易,我不知道生命有变幻,我不知道我的无能为力。
我以我二十五岁的身份重新回到这所学校里,重新开始备课上课,一个月分三次领工资和津贴,上街买衣服,与欧凉约会。
我知道我后来的命运是源于那次事故,事故发生后,我辞职,离开学校,去另外的城市,开始另外的生活,从此不一样。
现在我回来,我或许可以改变我的命运—我也许能从此过上幸福平静的日子。
而现在我重新知道年轻的力量有多么大,而诱惑,将不期而至。
星期五,有外科医生来约,说,一起去游泳好吗?
星期天,唱片店的年轻老板说,如果你喜欢,这张唱片我送你了,不收钱。
星期一,我们年级组的组长问我,我有个学生从加拿大回来了,有没有兴趣一起吃个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