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密的雨丝,如诗如雾。
带着轻愁的春风,仿佛无边无际的,无隙不在的剪刀,妒忌地将雨幕割成一团团,一片片;铅灰色的云压得很,远处的太苍岭仿佛被压得弯曲了腰,比平时矮了半截。
天地间迷迷茫茫,混沌初开的光景。
凌云飞仿佛感受到了空气中的压抑沉郁,从深深的睡眠中醒了过来。睁开眼,两道蓝悠悠的光茫从眼中透射而出,阴暗的屋内在这一瞬间纤毫毕现,就在这一刻,凌云飞透视过屋门,清晰地看到了屋外弥漫的雨雾。下意识地眨了一下眼睛,眼中蓝光消逝不见,恢复了平常的样子,视线随即被木门隔断。“怎么回事?我的眼睛居然能隔着厚厚木门看到屋外的景象,难道是我刚刚醒来,神智不清,产生的幻觉?要不为什么一转眼又看不到了?”
摇了摇头,只感此时的自己神清气爽,似乎浑身都充满了力量,疼痛早已消失地无影无踪。用手轻按腰部伤口部位,只有轻微的疼痛之感,心下大奇,迫不急待地掀衣解开包扎腰部伤口的一层层整齐的棉布,心中不自禁地涌起阵阵感激之情。这位云忌弱姑娘对一个素不相识之人如此尽心尽力,由此可以看出她真是一位心地善良的好姑娘。看了看腰部三寸长的剑伤,已奇迹般地粘连一起,看来用不了多久便会完好如初,心下更是感激——人家肯定是用了极为珍贵的疗伤之药,否则哪有好的这般快法。
他功行一段时间,沉淀在体内残留下来的蓝色物质缓缓发挥作用,神游万里,已是全凭一丝灵觉的牵引,全然不了解发生在他身上的异常,自然将功劳全归在云忌弱的身上。
这次走火入魔对凌云飞来说真是九死一生,凶险无比,如果不是他的经脉经过再生而变得柔韧强悍,如果不是地牢中潮湿的环境造就了他内力如水般具有柔和包容的特点,他绝对逃不过全身筋脉断裂的劫难。
瞑目盘膝坐好,真气流转全身。凌云飞惊喜地发现,不但他堵塞的经脉已全部打通,便是在最难打通的督脉中真气一样的流转自如——督脉豁然已经全部打通。看来“福兮祸所倚,祸兮福所伏。”真是一点不假,一次暗杀至少缩短了凌云飞五年的苦练时光。真气运转到长强|茓,待往会阴|茓而去,却是不能前进分毫,看来练武者要想跨跃任督二脉中间相隔的这九寸距离,如非特殊机缘,特殊禀赋,光凭苦练,实是水中月,镜中花。
真气运转三次,依然探不到毒素的存在,加之感觉不到身体的不适之处,想来毒素已去,凌云飞忐忑不安的心平静下来:这条命算是捡回来了。至于如何捡回来的,他却是懵懵懂懂,有些想不明白。
往夕的恩怨,莫名的情感,药铺、酒楼的情况如何?向阳府的义父如得到这边的消息,定会赶回来,要是被暗处的敌人……叫人情何以堪!还有那四个可恶的女人,虽然与他交手时间很短,但他却深知这几个人的厉害,以她们的剑法推之,其师父、长辈的武功定可直追云鹏、燕兆男之流,被这样的人物当成敌人,以后的日子过起来,怕又得“多姿多彩”了。
束好衣服,起身下床。
伸手将窗子推开,一片迷蒙的雨雾随着风荡了进来,扑在了凌云飞的脸上、衣服上。感受着丝丝的春寒,将目光投注铅灰色的阴云,心中油生亲切之意,“五年前,当再次睁开眼睛时,也是这样的天空。”
今天的情形与那时何其相似,不同的只是人的心情罢了。
忽然心有所感,视线转处,目光顿时呆住。曲曲折折,鹅卵石铺就的院中小道上,一红一白两位佳人翩翩而来,红衣撑红伞,白衣举白伞,仿佛昏暗的院中一白一红两花同时绽放,那种色彩明烈的对比,鲜明地烙进凌云飞的心灵深处。多少年后,当他重温此事,依旧满脸呆呆,如痴如醉。
穿白衣的面蒙白纱,正是凌云飞的救命恩人——云忌若。与云忌弱并行的红衣女子,约高出她半头,看来正是那晚站在云忌弱身侧,手持似能发出火焰的长剑的女子。凌云飞视线微抬,看清了她的面庞,顿感心头狂跳,热血喷涌,似乎连呼吸都停止了,目光仿佛粘在了这女子的脸上,再也不能移开。
红衣女子不知为何,竟去掉了面上的红纱,露出了本来面目。
额头刘海整整齐齐,长约寸许,披垂下来的瀑布般的黑发,将脸两侧遮住了大半,那凝脂白玉般的面孔上仿佛有光彩在流转,“鬓云欲度香腮雪。”真是恰如其份。凌云飞看着剑眉下略显狭长的秀目,看着高挺的葱管般的鼻梁,看着轻盈的身躯飘然欲飞,只感雍容华贵不足形容她的泱泱大气,清雅秀美无法描述她迷人风情。
“倾国倾城”就指这种女人吧!
红衣姑娘似乎感受到了凌云飞痴痴的目光,小嘴微张,美目轻抬,长长的睫毛扑扇了几下,漏过来几线淡淡的笑意。凌云飞仿佛被秋波击中,不禁打个了寒颤,随即脸微微发红,比最初做贼时,被人发现还要心慌意乱,有种手足无措的感觉。
敲门声起。
勉强定下心神的凌云飞,故意将脚步声放响,走到门前,将门慢慢打开。他侧身站在门旁,说道:“二位姑娘请进。”这句话只有六个字,但凌云飞说起来竟十分吃力,仿佛是从牙缝里一个个挤出来。